一
那盒绿豆糕被送来的日子我记得非常清楚,六月六日,高考的前一天。
十二块黄绿色的方糕整齐地放着,从棕色牛皮纸盒上方透明的塑料板里清晰可见,盒身上密密麻麻的印着英文字样,依稀是“bakery”这个单词。再加之盒周束着的米白色丝带,更显出一种中西合璧似的奇异的美,像是明清古窗花正中镶嵌梵·高的《星月夜》的感觉。
有张贺卡,上书:“预祝高中,高考成功。”
全然忘记了,绿豆糕有祝贺考生高中的寓意,同这个寓意一起回想起来的还有一个人,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
拆开盒子捻起一块,味道不错,但没有记忆里的甜了,黄绿色也淡,淡得了无生气。
“像阿银当年一样,你也长大了,他当年最爱吃绿豆糕了。”送来绿豆糕的外婆说。
外婆不知道,在三天前我偷偷地回到了银庄,在儿时的窄巷口看到了摇着蒲扇,眯眼看着落日的阿银哥哥,他比当年更黑了,也不再是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纤弱瘦小的形象了,晶莹的汗珠那时挂在肌肉凸起的胳膊上,竹椅沿上,挂着一条毛巾。脸上是满足安详的神情。
工厂里终日的劳动已使他忘记了九年前发生的一切,代之以在银庄的角落享受残余幸福的生活,但是我的思绪却回到了那时,那九年前与阿银哥哥有关,与银庄有关的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