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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1 雨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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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8-08-12 15:58回复
    很多年前的一个深秋雨夜,十八岁的她从遥远的江南负剑而来,千辛万苦的寻觅,一路渡过了长江、渡过了洛水,来到了洛阳古城外。雨丝落满了乌黑的长发,她走入这个小小的酒馆里,掀开了厚重的帘子,清清脆脆地问里面坐着的那几桌客人—— 
      “请问,听雪楼往哪里走?” 
      那时候,初入江湖尚自懵懂的她、还不知道师父说过的那个“听雪楼”是什么样的所在。只知道话一出口,酒馆内所有人悚然动容,忽然一起看了过来。 
      出乎意料,深秋的暮色里,这个洛河旁冷僻的小酒馆里居然聚集了那么多客人,据桌而坐,各自默然,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店中气氛颇为诡异,小二早已躲得不见踪影,自然也没有人来迎接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她毫不客气地径直走入,一掀开帘子,就感觉到了某种逼人而来的凛冽杀意,不禁顿了顿脚步。 
      就在那一瞬,袖中的短剑忽然发出了低低的厉啸。 
      ——它在呼唤着她,告诉她今夜将要饮血! 
      座中众人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端详着她,目光或凌厉或猜疑或漠然。她注意到那些人的年龄参差不齐,有男有女,多做短装打扮,一共七八桌,有意无意地围住了居中的一桌人。那一群人中有几个在她踏入酒馆的一刹,手已经下意识地按上了桌上横放的布囊;而另一些空手的客人却颇为神气内敛,目光冷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乎带了一个面具,令人看不出深浅来。 
      她没有多少江湖经验,只是好奇的想:这些,应该都是师父口中的“江湖人”吧?这些江湖人聚集在这个小地方,到底是干嘛呢? 
      初入江湖的她年少气盛,自矜才能,不仅没有被吓退,反而忍不住掀开帘子,一步一步的踏入,穿过那一桌桌三教九流的人马,一直往酒馆里走去。 
      一直穿过了五桌人马,她才终于看到了那个被围在中间的人物。 
      出乎意料,被那一群江湖人包围在中间的、却是一个白衣公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温文尔雅,气质高华,身边只带着两个青衣书童,一个带着伞、一个捧着箫,仿佛只是一个出游遇雨的贵公子——然而再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们一行身上都带着伤,特别是那两个青衣书童眼神疲惫而紧张,露出袖口的手腕上殷然有血迹。 
      看到她忽然闯入,那个白衣公子眼里有一掠而过的不安。 
      这个少女容色清丽如芙蓉,年纪幼小,眼神单纯,除了肩头的一个行囊外,手上全无武器——站在满是江湖豪客的酒馆里,就仿佛是一头误入狼群的鹿,令人情不自禁地为她生出担忧来。 
      她却毫无畏惧,一直走到他们这一桌面前才停下了脚步。酒馆内满室寂静,杀气逼人,无数视线都落在她身上,然而她却仿佛是丝毫没有觉察一般,再度轻轻松松地开口:“请问,听雪楼是不是在洛阳啊?” 
      座中众人脸色又是微微的改变,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那么可笑的问题一样,眼中都闪过了忍俊不止的表情——然而,按着刀剑的手还是按着刀剑,肃然冷视的人还是肃然冷视,竟然没有一个人站起开口,回答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 
      她看着这一群阴阳怪气的人,心中的恼怒渐渐堆积。 
      这些江湖人,难道不是聋子就是哑巴么? 
      袖中之剑在低啸,告诉她危险就在身侧。她真想大喝一声,打破这沉闷诡异的气氛——然而此刻,她眼角一动,却瞥到了一个褐衣的中年人忽然抬了一下手,也不见他开口吩咐什么,座中已经有一个人无声无息的站起,转瞬身影已经出现在门边,有意无意地拦住了她的退路,冷冷地斜睨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小的酒馆里,杀意更加凛冽。 
      她微微觉得不快,手指探入袖中,握紧了那把绯红色的短剑——然而就在同一时间,那个白衣公子却忽然开口了,微笑着:“姑娘找听雪楼是准备做什么呢?”


    2楼2008-08-12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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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气鼓鼓地站起来,准备出门,耳边却忽然听到了一句低低的话: 
        “我一直在等你,血薇的主人。”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她愕然站住了身,不由自主地坐回了座位上,回头看她。 
        他也和她一起抬头看天,眼神深沉莫测,说了那一句后便再也不开口。她听到他的呼吸声,紊乱而急促,不由微微诧异,不知道这个身侧的人心里此刻在想着一些什么,觉得这些“江湖人”真是莫名其妙的可以。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来,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就在那一瞬间,他手里的酒杯砰然碎裂,化为千百片! 
        只是短短片刻,那只龙泉青瓷的杯子赫然变成了诡异的蓝色! 
        “啊?!”她惊呼了一声,“你在逼毒?” 
        她这才明白过来,不由脸色发白——刚才那个内奸的一击,已经刺中了他的背心要害。随后他以一敌众,激战良久,竟是丝毫得不到闲暇来疗毒。一番血战之后,那毒素恐怕早已走遍了全身,深入到了肺腑。 
        方才在默然独坐的短短片刻内,她身边的这个人已经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回来——她却竟然毫无觉察。 
        “没事了,唐门之毒虽然厉害,却也幸亏有墨大夫的灵药在身。”他低声安慰她,语气却虚弱无比。他拿出一方淡蓝色的手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污,然后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滚落的酒壶,摇了一摇,低声:“还有一点。” 
        他起身从狼籍一片的柜台上找出了两只完好的酒杯,放了一只到她的面前。他的动作从容不迫,手指稳定而优雅,仿佛不是在劫后余生的修罗场里,而是在醉生梦死的歌楼上。 
        她愕然地看着他——这个年轻的公子哥儿身上似乎有一种魔一样的魅力,无论是在生死交睫的刹那、还是在风平浪静后的空屋里,他只要一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足可令人托付生死。 
        “喂,”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叫什么名字?你……难道就是听雪楼主么?” 
        “呵,”他笑了一笑,酒杯停在唇边,抬头看她,那种笑容在他苍白疲惫的脸上一掠而过,仿佛带着某种深意,低声:“血薇的主人,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 
        她忽然间无法移开眼睛——他是一个好看的男子,年轻,俊秀,气度优雅。脸色因为一夜的激战而苍白,眼睛却是深而黑的,仿佛古泉。奇特的是,那双沉沉的黑瞳之下,仿佛还藏着另外一双眼睛,也在内底里默默注视着她。 
        重瞳。 
        那一个瞬间,她忽然想起了师父以前说过的那个词。 
        ——师父说:有着这样眼睛的人,命中注定会成为一代霸主。可是,他偏偏却是这样一个贵公子一样的读书人,中状元或许可能,当霸主是怎么也不像。


      7楼2008-08-12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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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听雪楼的主人?”她忍不住再度问了一遍。 
          “我是。”他喝了一杯酒,低声回答,眼睛却还是一瞬不瞬地一直看着她,唇角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血薇的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姓苏,叫苏薇。”她被他看得紧张,“师父都叫我薇儿” 
          “血薇的薇?” 
          “是啊。”她决定不再让他继续问话,反客为主,“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姓萧,名南,字筠庭。”他温文尔雅地回答,将酒杯放在桌上,对她微微躬身行礼,介绍着自己,“洛阳人氏,今年二十四岁,尚未成婚,是听雪楼现任的楼主。” 
          “……”她反而被他这样一本正经的介绍给吓住了,愕然点头。 
          ——这个家伙,怎么倒是象在给媒婆报生辰八字一样? 
          “你可以叫我萧公子,也可以叫我南公子——因为我其实本来姓南,”他微笑着,再度给她倒了一杯酒,从容道,“自从石楼主不辞而别后,我父亲就责无旁贷地接掌了听雪楼。他和萧楼主是生死之交,怕萧家从此无后,便给我改了姓。” 
          “噢,我知道了!”她恍然大悟,“你爹爹就是南楚对吧?以前听雪楼的三领主!” 
          他微笑着看她,却并不意外——无论她是谁、来自何方,作为血薇的主人,她自然不会对听雪楼一无所知。他等了她二十多年,知道她终将会在某一日出现。他们两人是命中注定要相逢的,相逢时,也应该一见如故。 
          “对了,”她好奇,“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要围攻你?” 
          “他们?应该是天道盟的人吧。有些是臣服于听雪楼一些门派,而有些是很多年前已经被听雪楼灭了的门派。”萧南淡淡道,“萧楼主死后他们早就蠢蠢欲动,怀有不臣之心已非一日。所以买通了我身边的下属,在这洛水旁设下了埋伏。” 
          “哦……”她终于明白过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血薇剑的归来!”他微笑了一下,深深凝视着她,“你救了我的命,但我却并不谢你——因为从小我就被告知,夕影刀注定会等待到血薇剑的到来,到那个时候,便是听雪楼荣光重现的时候。” 
          她低下头去,喃喃:“啊,我的师父也、也对我说过夕影刀呢。” 
          “他怎么说?”他忍不住好奇,却看到苏薇的脸忽然红了一红。他便不再问下去,仿佛对于她的回答也已经得心了然。 
          仿佛是为了岔开话题,她王顾左右:“啊……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刀?” 
          “好。”他不禁莞尔,手腕只是一翻,便将袖中的夕影刀放到了桌上——这把刀,从来不是轻易能让人看见的,凡是看见过的大部分也都成了刀下鬼。然而,他却愿意为她破了这个戒。苏薇又惊又喜,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是一个小女孩看到了传说中的宝物,啧啧的叹息:“天哪……这个就是夕影刀?真的和我师父们说的一模一样!” 
          “你的师父究竟是谁?”他忍不住问。 
          方才她那令人惊艳的出手一击,应该就是骖龙四式里的“易水人去”——她的剑法应该是来自真正的血薇剑谱。然而,舒靖容死后并未留下一个徒弟,得到血薇真传的人,在这个江湖上早已不见踪影。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啊。”苏薇抓了抓头发,无奈地叹气,“师父说过他们来自一个叫‘江湖’的地方。所以我出了西洲就一路打听,人们都说听雪楼是‘江湖’上如今的霸主——所以我想,说不定师父去了听雪楼呢!” 
          “他们?”他微微一怔,眼神凝聚。 
          “是啊,我的师父有两个噢!”苏薇嘟起了嘴,掰着手指头,“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我叫他们‘大师父’和‘小师父’——小师父她从来不露面,而大师父呢,总是带着一个木头的面具,所以我也叫他‘木先生’~” 
          “木先生?”他默默地重复了一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垂下头去。 
          “他们两个人本来是互不理睬的,一个白天来,一个晚上来,”苏薇叹了口气,“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某一天好象吵了一架,就齐唰唰一起不见了,害得我好找。” 
        


        8楼2008-08-12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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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么?”萧南低声问了一句,却不再说什么。 
            一时间,忽然破落的酒馆里又冷寂了起来。雨丝密密的从破洞里落下,落在清冽的酒杯里,金黄色的菊花沉浮不定。她喝了一杯又一杯,他却再也没有动,只是注视着雨丝细密的杯中水面,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 
            “你还喝不喝啊?”她终于看不过去,出声,“这杯酒都快被雨给冲没啦!” 
            萧南忽然一笑,扔了酒杯:“不喝了!——我们走吧!” 
            “去哪里?”她茫然地站起,把刀还给他,“听雪楼?” 
            “不,不回听雪楼!”他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指向了东南方向,“天道盟在我身边埋伏了奸细,我难道不能在他们中间埋伏人手么?方才我故意放那些叛党走,就是因为其中也夹杂了我派去的人!” 
            “什么?”她大吃一惊,看着满身鲜血的人。 
            “不错,我是故意放他们走的。”萧南冷笑,“天道盟平日做事严密警惕,我的人卧底多年也不曾知道总舵的真正所在——但这次他们全线溃退,除了回老巢别无选择。我的人会沿路留下标记,引领我们找到他们的总舵。” 
            苏薇愕然张大了眼睛,怔怔看着这个男子,觉得他说的一切仿佛是天书。 
            萧南却长身而起:“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去金陵、抄了他们的老巢!” 
            她吓了一跳:这个男人是疯了么?——这一夜血战下来,他身受大小轻重伤十几处,身边下属更是死伤殆尽,也不知道如今洛阳总楼情况如何、有否同时遭到袭击。变数如此之多,然而在此刻,他竟然不思回听雪楼休养,却要孤身去闯龙潭虎穴追穷寇? 
            “你跟我一起去么?”他转头,望着她笑,眼神朗朗,“谁都以为听雪楼已经被这次伏击弄得元气大伤,谁都以为我此刻定然会回到洛阳养伤——择日不如撞日,此刻直捣黄龙,才能一网打尽,不让他们有反扑的机会!” 
            “可是我不喜欢杀人……”她本来想毫不留情地表示反对,然而一看得他的目光,语气便软了,“不如等你的人马到齐,我们再一起去吧。” 
            “不用再等了,”萧南冷冷的笑,“吹花小筑的人,恐怕是不能来了。” 
            迎着她愕然的目光,他低声:“他们,恐怕和墨砚一样,在半路上已经……” 
            苏薇微微打了一个寒颤,却听他再度问:“不用指望别人,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跟我一起去么?”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清朗中带着某种可以托付生死的信任——她只是听得第二遍,心里便是软了,也不顾上反驳说我又和你不相干凭什么要帮你,只是皱起了眉头,低声:“我们、我们只有两个人,就这样去是不是……” 
            “两个人?”他朗声大笑起来,“夕影刀和血薇剑已经相逢,这天下之大,又有谁能够挡得住我们‘两个人’!” 
            看到他那样意气飞扬的目光,她忽然间也振奋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充溢了她的内心,让这个在江南长大、刚刚踏入武林的少女精神焕发。她忽然也是一扬眉,将血薇握在了手里,骄傲地扬起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真不愧是血薇的主人。”他望向她,眼里全是赞许和钦佩,发出朗朗的大笑,对她伸出手来:“从此后,你可以叫我筠庭,我可以叫你薇儿。” 
            她也望向那一双漆黑的重瞳,只觉得又是开心又是紧张,心中热血翻涌,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升上胸臆,只觉与身边这个人在一起,天下便无处不可去、无事不可为。这,便是江湖么?她再也顾不得女子的矜持,伸出手去与他紧紧相握,在洛水旁相视而笑—— 
            是的,这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有时候他令人觉得安心稳妥,直可托付生死;但有时候,他身上却又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可以令人不顾生死追随而去! 
            他们在细雨之中踏出了破落的酒馆,并肩朝着南方飞掠。 
            风在耳侧掠过,黎明前密密的雨打在他们脸上,拂起他们的发梢,冰冷而湿润。然而他们并肩前行,握手联剑,心中却燃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熊熊之火。 
            或许,那种火,就叫做命运。 
            他们的人生,从这个黎明开始,便已经被对方扭转。 

            九月初九,洛水旁,血薇剑重现于江湖。 
            一个月后,血薇的主人和听雪楼主联剑追凶,出其不意地反攻敌手,一举捣毁了十二个帮派反对听雪楼的“天道盟”所在,所向披靡,令天下为之胆寒。几十年聚集起来的听雪楼反对力量一夕崩溃,天道盟盟主孤身出逃。 
            三个月后,两人联袂千里追杀,终于在滇南将其斩杀,绝了后患。 
            当听雪楼主带着苏薇回到洛阳时,看到她的血薇,听雪楼的老人们热泪盈眶,哽咽不能语,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靖姑娘回到了楼中。在听雪楼的所有人众里,她并没有找到自己的任何一个师父。然而,她依然留了下来,住在了绯衣楼里。 
            人中龙凤,重现江湖。 
            从此后,一度开始衰微的听雪楼恢复了昔日的荣光,所有蠢蠢欲动的门派再度蛰伏。 
            然而奇怪的是,直到被诛杀,江湖上依旧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天道盟的盟主究竟是何方神圣,而听雪楼主也从不曾对外透露分毫。 
            


          9楼2008-08-12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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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月还是文笔这么强~!


            10楼2008-10-19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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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沧月不继续写了


              来自手机贴吧11楼2012-06-14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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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年后,楼主再也留不住厌倦杀戮的生活。血薇出走,遇到真命天子原重楼,结婚生子。却原来重楼才是听雪楼的真正敌人,最后听雪楼灭,原重楼、赵姑娘、楼主死。感觉楼主和赵真一对,卑鄙意冷漠。楼主在死前最后一分钟揭穿了重楼的阴谋,让苏微与重楼反目再无合好机会。楼主最后重楼说“还是我嬴了”,他一直利用苏微,从没有顾虑过苏微的感受。当然,他与赵也一直这么相互防备算计,两颗相互猜计的心到死都没能一起。重楼是真爱苏微,真的很爱。


                IP属地:广东12楼2014-11-10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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