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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正神清】【授权转载/鼠猫】寂寞沙洲冷by爱猫的砚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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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妍亲的《寂寞沙洲冷》,应该是在2009年6月20日首发于百度鼠猫吧。
征得同意,我又搬来这里,谢谢妍大~谢谢丁香~


IP属地:上海1楼2016-06-28 15:35回复
    一大清早,蒋平蒋四爷就独自来到了江边。
    清明时节,水还是冷的,江面上飘散着薄薄的一层雾气,他却浑不在意,脱了外衣,一猛子扎进水里,再露头时,已是离岸二十丈外了。抬头望去,天阴得正好,蕴着些微的雨意,却又将落未落,沿岸芦苇刚刚抽芽,新绿悦目,不时有两只低鸣的水鸟振翅掠过,一派从容。蒋平凫着水,怔怔出了会儿神,目光便不自觉地朝着江对岸的码头望过去——算来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他......还会来吗?
    仿佛仅仅是为了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一叶扁舟破雾而出,轻快地滑向岸边。船头一袭蓝衫卓然而立,风撩衣袂,挺拔的身形在微暗的天光里竟是说不出的利落英气。
    近得岸来,那人轻身一跃,已稳稳落在实地上,略一侧身,朝向蒋平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开口唤道,“四哥,”语气依旧是一贯的沉静温和。
    蒋平返身游回岸边,扯过外衫披在身上,边点头边应了一声,“就猜到你会一早赶来,怎么样,路上可辛苦?”
    展昭摇头,略显疲惫的笑容里仍有一丝温和的暖意,“还好,多谢四哥费心,还派人早早在码头相迎。”
    蒋平叹气,“你呀,别总是这般客气。”顿了顿,又道,“大哥他们一大早就过去了,来,咱们也赶紧着吧。”
    展昭抿了抿唇,低低应了声,“好。”


    IP属地:上海4楼2016-06-28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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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空岛的东岸有山,视角极好,站在高高的坡顶上可以俯览一望无际的江面。一座孤坟立于崖畔,修葺得十分齐整气派,坟前的汉白玉石碑上赫然刻着几个大字——白公玉堂之墓。
      展昭步上石阶,一步一步将心底涌上的苦涩踩在脚下。江风凛冽,振衣欲飞,从未觉得如此寒冷,冷入骨髓,耳畔似又响起那人一声声带着挑衅和戏谑的呼唤,“猫儿?......猫儿!”——那个白衣耀眼的人,已经在这里睡了三年。他,是真的再也不会醒来了吧?
      沉默地站了许久,展昭伸手自腰间解下一只精致的酒囊,拔开塞子,缓缓将酒水倾倒在坟前的土地上,伴随着四溢的酒香,心里默念道,“玉堂,这是你留下的酒囊,也是你最爱的‘女儿红’,我特地带来给你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哽咽,展昭回头,正对上卢夫人闵秀秀沾满泪痕的脸,她的身侧站着卢方、韩章和徐庆,也都是一脸的悲痛,一时间众人俱各相对无言。
      好半晌,徐庆猛地抹了把脸,扬声道,“好啊展小猫,你这一年一次的,还真是准时准点儿。可是就凭咱们老五和你的交情,难道非得等到他忌日的这一天才能露上一面吗?”
      还未等展昭答话,一旁的韩章已先接口道,“三哥,你这可冤枉‘好人’啦,展大人什么身份,贵人事忙呀,别说现在,就算是当初,也是咱们五弟上赶着到开封府去跑前跑后地帮他的忙,多早晚见着‘猫大人’肯轻易光顾咱陷空岛了?”
      展昭欲待解释,却被他那句“别说现在,就算是当初,也是咱们五弟上赶着到开封府去跑前跑后地帮他的忙”说得怔住了,心里一痛,犹如被尖针狠狠刺中,“是啊,如何解释?左右不过是一个‘忙’字,其实自己也明白那只是个借口,一个用以逃避的借口......”
      便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卢方终于开口了,“老二老三,你们都少说两句!展兄弟远来是客,不可如此无礼。”言罢,向着展昭勉强一笑,“看你这一身风尘,想来赶得很急,等会儿一起去庄子里休息休息吧,也让我们兄弟几个尽尽地主之谊。”话虽说的客气,其中多少带出些疏远之意。
      展昭何等警醒,岂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微微一叹,温言道,“多谢卢大哥,好意心领。只是小弟此来也只有半日时间,还想多陪陪五弟。”
      卢方点了点头,也不再劝,他为人宽厚心细,料到对方此刻只想独自一人安静的坐坐,便回身招呼众人离去。


      IP属地:上海5楼2016-06-28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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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偌大的坡顶就只剩下了展昭一个人。
        天空中不知何时已落起雨来,细细的雨丝如烟如雾,笼罩着寂静的山野,他缓缓蹲坐下来,伸手抚摸着冰冷的石碑,闭上了眼睛,一颗心越来越沉,沉到几乎跳不动,数度隐忍的情绪终于还是忍不住溃决,唯有这一刻,他眉宇间才会因褪下坚毅而浮现出脆弱的轻愁——回想当初,自己毅然投身公门,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名扬天下的“南侠”居然甘为“朝廷鹰犬”,昔日的知交好友纷纷转身离去,一时间耳畔充斥的尽是讽刺叫骂之声,便是生性淡薄平和的自己,虽然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可是每每深夜静思、亦无法安睡......直到那个白衣少年的出现,像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微扬的嘴角带着些嚣张霸道,站在开封府的墙头,衣袂临风,用一柄雪白的宝剑指向自己,傲然笑道,“你就是那只‘御猫’?听好了,五爷不服,来来来,咱们好好较量较量!”
        从此,巨阙画影,一纠缠便是整整三年。三年的形影相随,由充满敌意变作了惺惺相惜、肝胆相照,两人日夕相对,见面的时候竟比他与四个结义兄长还更多些,那人言语间总免不了时时讽刺挖苦几句,可一旦有事,又总能站在自己身旁,成为最让人放心的依靠......朋友?兄弟?知己?还是......两人到底算是什么,直到真正面临生离死别,再难相见,也终是没有过一句定论。
        蒋平远远地看着那个湖蓝单衣、一身风尘的青年,漫天的丝雨中,那人侧身而坐,微低着头,一缕发丝不经意般垂至嘴角,越发衬出了鼻梁的挺秀和眉眼的乌黑——真不愧是江南水土滋养出的人物,于英武挺拔的气质里,偏又带出几分江湖人没有的灵秀的书卷气,而那双深黑的眼睛总像两汪无底的深潭,所有情绪都沉淀在潭底,没有人可以看得清、读得懂。
        俗话说得好,“旁观者清”,蒋平是个明眼人,心窍又玲珑,眼看着他与五弟二人由相互闻名到“猫鼠之争”,开封府盗三宝、陷空岛“困御猫”,再到红衫白影,阙影相随,一个淡静似水,一个飞扬如火,别说当事人无意间的眉目相对、会心一笑,便是旁观者也觉异常的和谐悦目......这份暧昩的情意,假以时日,纵容下去,未必不会成为爱,然而上苍终是无情——那一场几乎燃尽了半个襄阳城的冲天大火,也将这份已经萌芽却尚未来得及开花结果的感情焚烧殆尽!
        蒋平一辈子也会记得,那人沉默地立于倒塌的“冲宵楼”旁,腰背依然挺得笔直,阵阵寒风呼啦啦地绞着巨阙剑上的流苏,他侧脸的轮廓在苍茫的暮色中比远山更清隽傲人。当时旁边虽也有很多道上的侠义兄弟陪着一起伤心落泪,却没有谁能够真正劝慰得了那份无法言说的伤痛与绝望。
        也就是在那一刻,蒋平心里突然就对那人多出了一份莫名的心疼和怜惜——有些事是永远无法说出口的,斯人已逝,却叫活着的人情何以堪?
        在之后的三年里,他也陆陆续续听说过展昭的一些事情,不过是终日忙着查证办案,足迹踏遍大江南北,那些消息每每都令他无语,终于体会到了当日五弟见到他又受伤时的那种焦躁和心疼——这个年轻的男人,正以一种燃尽生命的方式追逐着他的理想,而且从未放弃!既然无法劝他放下肩头的责任,那么就只有站在他的身旁,竭尽全力去帮着他分担,想来五弟也是这样打算的吧?


        IP属地:上海6楼2016-06-28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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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出神间,耳畔忽然传来展昭略带惊讶的声音,“四哥,你还没走?”
          蒋平回神,微觉尴尬,却一笑带过,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他道,“这雨越下越大,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拿着,省的一会儿着了风寒。”
          展昭也未推辞,伸手接过,只道,“谢谢四哥。”
          蒋平一路陪著他向山下走去,见他神情始终郁郁,想了一想,开口劝道,“你别怪三哥,他是个粗人,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二哥同老五最是亲厚,知道五弟他是个爱热闹的人,自然就希望你能抽空多来陪陪他。”
          展昭苦笑,将目光转向遥远的江面,好半天才应了一句,“四哥多心了,我又怎会怪他们。”
          蒋平摇头,很有些不以为然,“还说我多心,多心的人分明是你......自从老五去后,你可曾真有过一日开怀?我可以猜到你想的是些什么,可是入官府、助青天、甚至独自去闯冲霄楼,却都是五弟自己的主意,他那性子,做了就绝不会后悔,你又何必自责?”
          展昭停住脚步,眼中刹那间似翻涌起无数惊涛骇浪,最终却只是黯然一笑,“四哥放心,这三年的工夫,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既然自责无用,我也就不会放任自己沉溺其中,只是......”
          蒋平侧过脸来,看着他苍凉却坚毅的神情,心底无端便是一痛,“只是什么?”
          展昭转身背对着他,这样对方就看不到自己脸上那种无力回天的悲伤,沉声道,“只是有些事情,怕是一辈子也弄不清楚了......”
          蒋平叹息,“所谓‘当局者迷’,你若是信得过老哥我,咱今天就把这个心结解开了吧,也免得活着的人揪心,走的那个也不踏实。”
          展昭沉默了很久,才涩声道,“我这个性子自己知道,有些话,就是烂在心里也终究说不出口,可是玉堂他竟也从未提起过一句......整整三年,我自己也糊涂了,他的那些个玩笑,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本以为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想个清楚明白,却原来时不与我,终成憾事!”
          蒋平抬手,用力扳过他僵硬微颤的双肩,直视着他的眼睛,缓慢的、一字一句地道,“展昭,四哥今天就和你说句过心的话:老五那样的性情,一向很少为别人着想,可是他待你分明与众不同,我明白他的感受——你不要懂,他便不说,不是不想,而是不愿令你为难!”
          展昭呆住,一口气横在胸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半晌,他低下头去,突兀地笑了一声,声音却似被哽在了喉间,暗哑而苦涩,“多谢四哥,小弟......告辞了。”话音未落,身形一展,蓝色的身影燕子般翩然掠起,飞快地消失在山道的转弯处。
          蒋平背负双手,静静注目他消失的方向,苦笑了一下,素来精干的目光竟也有了几分惘然......


          IP属地:上海7楼2016-06-28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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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此时,书房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还未至,已然有个粗豪的嗓音传了进来,带着明显的兴奋之情,“大人,属下刚刚听说......”随着话音,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一阵风般闯进门来,却在看清了屋中情景的瞬间骤然止音,一双铜铃大眼瞪着展昭,好半晌才转而望向范呈安,吃吃道,“呃......大人,属下明明听说是展大人来了?”
            范呈安神情不愉,横了他一眼,“不得无礼,这位就是展大人,”又向展昭介绍道,“这是本县的大捕头,名叫郭大川,为人倒也吃苦肯干,就是有些粗鲁,大人莫怪。”
            展昭抬眼,目光在对方身上停驻片刻,点了点头,开口招呼道,“郭捕头。”
            郭大川不语,只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够,见这位“展大人”样貌清俊,举止闲雅,与自己心目中的“南侠”“御猫”实在差得太远,眼中不由现出怀疑之色,喃喃追问了一句,“展大人?可是‘开封府’的展昭展大人?!”
            展昭倒被他逗得笑了,“不才正是展某,郭捕头有何指教?”
            郭大川一张黑里透红的脸膛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有些泄气地道,“唉,原本我还指望着请展大人帮忙破这个案子呢......”
            展昭目光一闪,接口道,“怎么,现在你改主意了?”
            郭大川瞟了瞟范呈安,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也不敢太过放肆,只道,“属下听我家大人的吩咐。”
            展昭遂转向范呈安道,“此案已然牵涉数条性命,不知情的民众更是私下里议论纷纷,既然被我遇见,就断无袖手旁观之理。贵县若不介意,展某想协助郭捕头一同勘察此案,也好尽快将凶犯绳之以法。”
            他话虽说的客气,语意却不容置辩,范呈安哪里还敢再行推辞,只得老下面皮,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只是如此一来,却要辛苦展大人了!”
            郭大川带着展昭向县衙的后院走去,那里是殓房的所在地,这两日惨遭横死的几位女子的尸身便暂时停放在此。
            对于展昭一上来就要求自己带他来验看尸身,郭大川惊奇之余,暗暗的还有几分佩服——这位京城里来的大人虽然话不多,却也并不避忌所谓的“晦气”,看起来倒还真像个办实事的主儿!
            心里想着,他情不自禁侧过脸来,又向对方扫了一眼,刚才坐着的时候倒没觉得,待这一站起来,才发觉展昭身量高挑,几乎与自己相仿,虽然有些偏瘦,但肩宽、腰细、腿长,竟把一件普普通通的素蓝长袍硬是穿出了几分帅气,右手稳稳的握着的应该就是那柄传说中的名剑“巨阙”了吧?若是单看外表,倒真想象不出它竟会有这么大的名声!


            IP属地:上海9楼2016-06-28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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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已然到了殓房的门外,同负责看守的两个衙役打了个招呼,郭大川当先推门而入。
              几乎世上所有的殓房都免不了带了些阴森渗人的死气,郭大川虽已多次出入此间,还是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他指了指停放在屋中央的四具尸身,不自觉地便放低了声音,“展大人请看,全都在这里了。”
              展昭点点头,快步上前,剑交左手,轻轻掀起尸身上蒙着的白布,一言不发地查看起来。直到将四具尸身都一一看过,他才重又抬起头来,嘴角抿出一道肃厉的线,收掌成拳,漆黑的眸子里像是陡然闪过了一道冷电,沉声道,“先奸后杀,最后还要将死者的容颜毁去,好毒的手段!”
              郭大川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似跟着冷了一下,他原本对这位“展大人”有些失望,此刻倒收起了轻视之心,肃容问道,“依大人之见,此案是何人所为?”
              展昭将白布重新盖好,沉吟道,“此人出手狠辣,不留活口,犯案时又从未被苦主家里察觉,应该是个老手,”他皱眉思索了片刻,喃喃自语,“只是......他又为何单单选在此地连续作案呢?”摇了摇头,他似乎一时间也想不出答案来,只是缓缓向外走去,步出房门时,被冷风一激,竟微微摇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门框。
              郭大川急忙赶上几步,惶声问道,“展大人,您怎么了?”
              展昭微微阖眼,待那股眩晕劲儿过去了,才想起自己奔波了一整日,还未及休息吃饭,此刻胃里空得发紧,于是转头道,“无妨,就是饿了,有吃的么?”
              郭大川一愣,“呃?吃的?......现在这个时候,厨子也都回家睡觉去啦!”想了想,又道,“展大人若不嫌弃,就跟我回家吧,让俺婆娘给您下碗面吃?”
              展昭轻抚着有些发疼的胃,勉强笑了笑,点头道,“好啊,如此就打扰了。”


              IP属地:上海10楼2016-06-28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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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个上午,展昭在郭大川的陪同下,挨户勘察了犯案现场,又仔细向苦主询问了案发当夜的详情,却越想越是困惑,走在回程的路上,他一直紧蹙着眉峰,沉吟不语。
                郭大川眼见他无论勘察还是问讯,样样事情皆驾轻就熟、井井有条,心里更多了几分敬服之意,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如何?展兄弟可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展昭看他一眼,缓缓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仁和县既非多出美人之所,那贼人却在此流连不去,还屡屡犯案,倒像是在成心挑衅,又似在等什么人现身,莫非他竟是有意为之?”
                郭大川突然停住脚步,瞪大了眼睛,“对呀!被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头了。我们仁和县是个小地方,还真是好几年都没出过什么大案子啦!”
                展昭也跟着停步,想了想,又问道,“郭大哥,你在这里干了很长时间了吗?”
                郭大川挺了挺胸膛,语气中颇多感慨,“可不是,老哥今年三十有七,自二十出头就在这儿当衙役,十多年啦,那真是一刀一枪干上来的,”话音一顿,似乎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皱眉道,“咦,你别说,经老弟你这一提醒,我倒真想起了一件事,就在几年前吧,咱这地方也出过一个有名的采花大盗,后来他被几个江湖好汉一起联手擒住,送交官府正法了!”
                展昭眼神一亮,追问道,“真的?快把详情跟我说说。”
                郭大川被他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惊得一怔,不知怎的便有些紧张了起来,认真地想了半晌,才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在四年多前,那时这县里的大捕头还是龙涛龙大爷,他现在已经升到省里去做总捕头了。我还记得那个采花大盗名唤‘花蝶’,武艺高强,善使迷香,坏了不少良家妇女的名节。也是他命里该绝,作案时被陷空岛的韩二爷、蒋四爷撞见了,就与北侠联手,设计拿了他送官,那时侯我还是个不出名的小捕头呢......”
                展昭闻言,低头沉吟片刻,喃喃道,“花蝶?韩章?蒋平......陷空岛离此不过半日路程,如果此事传到‘五义’耳中,你说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郭大川一拍大腿,“着啊!这贼人莫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嘿,还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那几位可是好惹的主儿吗?......只可惜那位最厉害的‘锦毛鼠’白五爷已经不在了,否则若依他那阎罗似的脾气手段,管叫这淫贼后悔爹娘把他错生到世上来!”他只顾骂得痛快,全没有留意到身旁那人蓦然苍白下来的脸色。
                展昭别过头去,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攥住般的疼,疼得他一时间竟有些透不过气来,握着剑柄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了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这些也只不过是咱们的猜测,看情形那案犯应该还未离开此地,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他还有可能再次作案,无论如何,咱们都必须尽早将他缉拿归案。”他抬头直视着郭大川,双眼闪耀着令人屏息的光华,“郭大哥,你尽快派手下兄弟们找出县城里可能出事的人家,告知他们小心防备,再命人在宅外蹲守。但要记住,你手下的那班兄弟皆非贼人的对手,千万不要强行出头,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一旦发现情况,就马上放出信号,我会尽快赶到。”
                郭大川边听边不住点头,一脸心悦诚服之色,听到最后一句,却猛地回过神来,迟疑道,“你一个人?......那贼人手段了得,说不定还会用些下三滥的迷药,展兄弟,你成吗?”
                展昭瞥见他那满脸的怀疑之色,终于忍无可忍地白了他一眼,带着点儿好笑的神情淡淡道,“郭大哥真当展某是个浪得虚名之辈吗?要不要亲自动手,先来掂掂小弟的份量?”
                郭大川涨红了一张黑脸,连连摇手道,“别!别介!展兄弟,老哥是真怕你出事,算我说错了话还不成吗?!”
                展昭注目他憨厚的面孔,心里一暖,莞尔道,“那好,就照我说的办吧,让兄弟们小心行事,莫要张扬,我若猜得不错,那贼人这一两天内就会再次出手!”


                IP属地:上海12楼2016-06-28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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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已霍然亮起,带着一阵厉烈的风声,直逼他的面门。
                  花寻却似早有防备,冷笑着急退,黑袍当风,形如鬼魅,但饶是如此,仍被白衣人手中急追而至的剑风扫到,发带应声散开,头发顿时披散了下来,显得异常狼狈。
                  花寻惨白的脸上蓦地闪过了一层青气,厉啸一声,手里已多了对吴越钩,随着一阵激烈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两人已缠斗在了一处。
                  展昭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下一黑一白那两道身影,一颗心如吊在半空中般难受。他已从刚才那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这个花寻,应该就是自己正在寻拿的那个屡屡作案的“采花贼”,而与他交手的白衣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是白玉堂的亲侄子,他大哥白锦堂的儿子——白芸生!
                  一时间涌上他心头的,说不上是欣慰还是伤感——白家有后,而且还是这般出息。玉堂,你若泉下有知,亦当含笑了吧?
                  就在他紧张注视的目光中,树下的两人已分出了高低上下。
                  白芸生师出名门,剑法开阖之间雍容大气,却又不失凌厉果决,长剑如虹,招招进逼,抢尽先机。
                  花寻脸色愈白,额上见汗,双钩飞舞间已呈不支之相。
                  展昭微微松了口气,正欲出声要求白芸生留下对方性命,便在此时,随着一声厉喝,两人的身影在半空中瞬间交错而过!
                  接下来的一幕发生得太快,以致于展昭根本来不及出手救援——但见眼前白影闪动,白芸生发出了一声沉沉的闷哼,身子倒飞出去,重重跌落于地,挣扎了一下,竟是再也起不了身。
                  花寻狞笑一声,正欲赶上几步结果了对方性命,突觉一阵清风掠过,白芸生身畔已多了一个人,正俯下身去查看他的伤势。
                  花寻一惊停步,脱口喝问道,“什么人?”
                  展昭转过身来直视着他,眉宇间带着隐隐的怒意,眼神雪亮如刃,寒声问道,“你用什么东西伤了他?”
                  花寻双钩一合,交于左手,右手在袖中一探,指尖上已多了条血红色的小蛇,长约一尺,细细的身体不住盘旋缠绕着,豆大的双瞳精光闪闪。
                  展昭目光一凝,抬手横剑当胸,虽然剑未出鞘,已有一股凌厉的剑气直逼了过来,冷然道,“拿解药来!”
                  花寻情不自禁退后两步,眯起眼来上下打量着对方——面前这人,温润有如美玉,透出一种淬炼过后的沉静与空灵,但此刻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却充满了鄙夷痛恨之色。
                  心里一动,花寻面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缓缓追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IP属地:上海15楼2016-06-28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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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芸生是在傍晚时分醒来的。
                    四下里静悄悄的,有风自窗外吹进来,带着些草木的清新气息。
                    仿佛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轮回,他只觉得周身酸痛,骨头似被人抽走了一般,连抬抬手指的力气也不见了。
                    心慌之下,白芸生奋力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正对上床前那人关注的眼神,那是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澄澈如水,有一种流光溢彩的温润。
                    白芸生愣愣地看着对方,半晌才试着动了动嘴唇,艰涩地问道,“是你......救了我?”话一出口,自己也被那暗哑难听的声音吓了一跳。
                    展昭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急着说话,伸出手来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微笑道,“还好,没有刚才烧得厉害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把药端来。”语罢,径自起身出了房门。
                    白芸生一动不动地躺着,只觉对方那浅浅的触碰犹如春风,掌心的温度令人莫名的心安......
                    不一刻,展昭果然端了碗汤药回来,用小勺喂他一口口喝完,才开口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芸生吧?”见对方点头,他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似是欣慰、又夹杂着淡淡的痛楚,顿了顿,低声道,“放心,花寻已被擒住,我也已飞鸽传书,请‘陷空岛’的卢大嫂尽快赶来这里,她的医术高明,一定会帮你把体内的余毒清尽,助你恢复武功的。

                    白芸生听他语气温和,言谈间又似乎同“陷空岛”众人相熟,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张了张嘴,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处问起。
                    展昭瞧见他急切的神情,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于是简单地讲了他昏迷当夜所发生的事情,又自我介绍道,“我叫展昭,是你几位叔伯的朋友,你就称呼我展叔好啦。”
                    白芸生怔怔听着,眼中满是讶异之色——听到对方自报家门,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展昭?那只‘御猫’?!”这些年他一直在山中学艺,偶尔收到白玉堂托人捎来的家书,书中除了督促他勤学苦练外,最常提到的就是自己这几年那些“逗猫”的趣事,所以在白芸生的心目中,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御猫”非但不觉陌生,反倒隐隐有几分莫名的亲切之意。
                    只是现在自己床前的这个微微含笑、俊秀温雅的青年果真就是那个被玉堂二叔戏称为“三脚猫”的人吗?“这......也未免太不靠谱了吧?!”白芸生腹诽着,忍不住在心里朝天翻了个白眼。
                    展昭见他只是瞪着自己出神,自然猜不到他脑袋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只当他身上还有哪里不适,便伸手搭上他的腕脉,将一股柔和精纯的内力缓缓导入他体内,温言道,“别担心,我已运气助你护住了心脉,只需找出对症的解毒方法,你就又是那个生龙活虎的少年侠士啦。”他语气中不自觉的便带出些宠溺的味道,听起来倒像是在哄着个小孩子似的。
                    白芸生只觉对方内力过处,全身犹如浸入温泉水中一般,暖洋洋的极是受用,脸上一红,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多谢......展叔费心。”只是看着对方英挺俊秀的脸、干净清澈的眸子,这声“展叔”出口时,竟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之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便被人敲响,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声问道,“展大人,我是郭大川哪,你在屋里吗?”
                    展昭应了声“请进”,抬手虚按住试图坐起来的白芸生,返身迎了出去。
                    他所住的客房是里外两间,展昭在外屋见到了行色匆匆的郭大川,未及开口询问,对方倒先扯开嗓门叫了起来,“展大人,你脸色怎么这样差?!”
                    展昭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顿了一下,却不接他的话茬,只问,“有急事么?”
                    郭大川被他一叉,也忘了再问,一张黝黑的脸膛上现出气恼的神情,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惭愧,讷讷道,“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大人升堂问案,哪知那个花寻嚣张得要命,口口声声说大人不配审他,非要您亲自去见他才肯老实招供画押。若是依俺老郭的脾气,早就当堂打得他满地找牙了,可我家大人却不愿落下个屈打成招的名声,犹豫了半天,不好意思自己出面,这不,就打发我来求你啦!”
                    展昭听罢,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好,我这就跟你走一趟。不过请你先找几个兄弟来守在这里,陷空岛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郭大川见他答应得这般痛快,又是感激,又有点儿内疚,只觉自己能和如此能干又如此通情达理的展大人共事,当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一时间胸口热血上涌,痛快地大声保证道,“展大人,你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顿了顿,忍不住又补了一句,“那贼人若是胆敢对你不敬,俺老郭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IP属地:上海20楼2016-06-28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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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寻被带进牢里那间用做探视的班房时,正看见展昭坐在桌旁,以手支额,闭目养神。
                      明暗不定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泛出浅浅的青白,由于少了血色,反倒更像是某种名贵的瓷器。
                      听到响动,展昭睁开眼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一触,竟似有无声的火星迸溅出来。
                      展昭向郭大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强迫对方下跪,而后注目花寻,淡淡问道,“你要见我?”
                      花寻点头,似有所恃,“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你来求我呢。”
                      展昭笑了,看似温和的笑容里带出几分讥讽之意,“不好意思,只怕要叫你失望了,展某从不轻易求人。”
                      花寻眼神一凝,“怎么,你真的不想为那姓白的小子讨解药了?”
                      展昭不动声色,摇了摇头,“这个不劳阁下操心。我肯来,只是为了要你的供词和签押。花寻,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四起奸杀案若当真是你所为,就不必再推脱狡辩,若不是,你也可以现在就来向我喊冤。”
                      花寻呆了呆,有些狐疑地紧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冷笑了一声,“你也不用拿话来激我,花爷既然做了,就没有不敢认的道理!”
                      展昭淡淡说了个“好”字,侧头向郭大川道,“叫文书主薄进来,给他录口供。”
                      花寻倒也痛快,并不隐瞒,将自己怎样定计,又怎样用迷香奸杀良家女子,再将其容颜毁去的经过一五一十讲了一遍,脸上非但毫无愧色,言语间还颇多挑衅炫耀之意。
                      郭大川越听越怒,牙关紧咬,浓眉倒竖,待听他说到之所以要毁去那些女子面容的原因,也只不过是觉得她们还不足以入他花寻的眼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了,冲上前去,一脚将他踢翻,照着面门就是一拳,大吼道,“你这畜生,你还是不是人?!”
                      花寻冷不防被他揍了个“乌眼青”,又无法反抗,不由得怪叫起来,“展昭,你竟然纵容手下枉动私刑?!”
                      听不到回答。
                      花寻万般狼狈中挣扎着扭头望去,恍惚见展昭静丵坐于灯下,正冷眼看向自己,嘴角似有微翘之意,不知怎的便分外恼怒起来,发狠道,“好,展昭!有种你今天就叫人打死了我,否则终有一日花爷得了势,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郭大川听他如此嘴硬,居然胆敢侮辱自己最最敬服的展大人,顿时气得面皮紫涨,一把薅住他衣襟,大喝道,“闭上你的臭嘴!展大人自顾身份,不同你这淫贼计较,俺老郭却不鸟你!你若再敢对他无礼,我拼着不当这个差了,也要亲手送了你去见阎王!”口中骂着,已挥拳直上,他含愤出手,手下没了分寸,眼见这一拳砸下去,“呼呼”夹风,若被打中,势必会丢了大半条性命。
                      便在此时,众人眼前一花,展昭已起身来至两人身前,抬手格挡住郭大川的拳头,低声道,“够了。这种多行不义的恶徒,自有律法制裁!”又转向主薄道,“供词记好了么,叫他画押。”
                      主薄连忙答应了一声,将刚才记下的长长一篇口供摊开在花寻面前,又小心翼翼地递过笔去。
                      花寻接笔在手,看也没看便签了押,咧了咧被打破的嘴角,有些吃力地问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展昭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将他收押至死牢,再把供词呈给范知县,请他按律审决。”手刚碰到门上,身后突然响起花寻的一声冷笑,“且慢!”
                      展昭停步回头,见他正死死瞪着自己——四目相对的一瞬,对方眼中的恶意如点点鬼火幽幽闪亮,只听他缓缓开口道,“......我明白了。你居然用那法子替姓白的小子解毒,当真是不要命了!没想到你身为御猫,倒对一只老鼠崽子这般上心。不过,若是以为花爷我的手段只等同于一般,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不信咱们就走着瞧吧!”
                      展昭黑眸深处动荡了一下,随即变得平静如水,并不接他的话茬,只漠然一笑,推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IP属地:上海21楼2016-06-28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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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
                        刚一进店门,早有负责守候的衙役迎上前来,向着展昭恭身行礼,低声道,“陷空岛的二爷和四爷陪着卢夫人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大人您的房间里给白少侠看伤。”
                        展昭一喜,略带倦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我知道了。弟兄们辛苦了一夜,快回去好好歇歇吧。”
                        推开房门,只蒋平一人坐在外屋桌旁,见他回来,起身招呼道,“展兄弟。”
                        展昭抬头,笑容不自觉地绽开,“四哥。”
                        蒋平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朝着里间努努嘴,“大嫂正在给芸生疗伤,二哥在旁守着呢,你就别担心了。”顿了顿,又道,“事情的经过我们已经听芸生大致讲过了,这次幸好是遇到你,否则那孩子怕是要吃大亏了。”
                        展昭接杯在手,心里流淌过一丝暖意,笑容中却难掩疲惫之色,低声道,“都是自家兄弟,四哥又何必同我客气。”
                        蒋平上下打量他几眼,皱眉问道,“你这又是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展昭微怔,仔细想了想,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垂首一笑,自嘲道,“难道当真已经面无人色了?......没有那么明显吧!”
                        蒋平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无话可说的表情,“我这就叫店家准备些热水和早点去,你另开一间房,先洗个澡,再好好把缺的觉给补回来。放心,这里还有我和二哥看着呢。”
                        ......
                        直到全身都浸泡在了温暖的热水当中,展昭才觉出自己究竟有多么的疲乏!
                        无边的倦意犹如荒草般自骨头缝里向全身蔓延生长,四肢百骸酸懒得似再也抬不起来,他几乎是挣扎着匆匆洗罢,换了身里衣,便倒在了床上——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隐隐散发出新鲜阳光的味道,展昭把自己深深埋进一片柔软舒适当中,很快就神思模糊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此行终于解开了三年来一直梗在心头的郁结,展昭居然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位于开封府后院的那间属于自己的小屋,推开门,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立于敞开的窗前,白衣胜雪,发黑如墨,映衬着暖暖的夕阳,那情景当真如诗如画。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一瞬间,展昭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玉堂?”他低低唤了一声,瞬间竟似忘记了呼吸。
                        窗前那人回过身来,眉梢轻扬,嘴角上翘,闪亮的目光如星子般粲然生辉,朝着他伸出手来,改不了的依然是那种充满戏谑的口吻,“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让五爷好好瞧瞧!爷的猫儿是不是又把自己给折腾瘦了?”
                        ——真的是他!
                        是白玉堂!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带给自己如此霸道又如此贴心的感觉!
                        展昭直到此刻方才缓过神来,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已经快步来到对方面前,伸出手来,带着一点点难以置信,微颤地在他脸上细细抚摸着......面颊、鼻子、嘴唇,手指过处,传来光滑微凉的触感......
                        良久,他凝视着眼前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声音轻如一声叹息,“玉堂!......你真的还在这里,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白玉堂无语,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痛惜之色,喃喃唤道,“猫儿......爷的傻猫儿!”然后张开双臂,突然抱住了他——这是一个胜似千言万语的拥抱,压抑已久的欲望犹如破了封印,两人都用上了全力,像是要将彼此溶入骨血,再不放手!
                        展昭蹙起了眉尖,感受着对方温热的身躯下心脏那强而有力的跳动,面颊上微微透出了一点红晕——原来两情相悦,竟是如此美妙的一种感觉!
                        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早些放开心防,是否就能留存住这种动人的感觉?如果......当初?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蓦地一个激灵,展昭自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才发现居然已经是午后时分了,阳光还是那么明媚耀眼,照得人一阵阵的恍惚。
                        他怔怔地坐起身来,一股凉意缓缓漫过心头......梦中的情景仿似就在眼前,那人嘴角轻扬,笑意如风,如此温暖,如此渴望,却连一刻也留他不住!
                        展昭禁止自己再想下去,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睁大双眼,静静等着眼眶中的水雾被慢慢风干......


                        IP属地:上海22楼2016-06-28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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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近正午,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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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芸生对此类目光倒是安之若素,他此刻的心思完全放在车厢里的那个人身上了。
                          自一大早两人出发上路,到现在已有大半天的工夫了,车厢里竟是半点声息也无,白芸生曾借着风吹车帘的瞬间向里匆匆瞥了一眼,但见展昭盘膝垂目而坐,形如老僧入定一般,猜度着他定是在运功疗伤,倒也不敢轻易开口打扰。
                          “只是......赶了大半天的路,总要找个地方打尖儿吃饭吧?”白芸生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的日头,有些悻悻地想。
                          其实,自昨日那场误会发生后,再面对这位“展叔”时,白芸生心里不免便多了几分尴尬,仿佛无意间窥得了这个人前一向温文淡定的面孔后隐藏着的另一种不为人知的情绪,惊诧之余,又禁不住生出几分强烈的好奇心来。
                          倒是展昭的态度依旧落落大方,温和含蓄,只是似因伤后体虚气弱,多半时间都在调息养神,所以虽然同车而行,两人之间倒并无更多的交集。
                          白芸生倒底是少年心性,些微的尴尬过后,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揣摩——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侧面呢?
                          初见他时,第一印象便只有四个字:“温润如玉”。那清澈的眼睛,干净的声音,和煦的态度,竟令一向骄傲的自己也在不觉间将对方视为“亲人”,在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的同时,亦油然而生敬慕之情,正盘算着要多些了解,哪知次日便得知他已匆匆离去的消息。
                          白芸生惊诧失望过后,却又生出种隐隐的不甘心来,于是自作主张,瞒过了卢大婶和韩二叔,急急追了四叔而去,幸得如此,才及时赶到救下了他!——接住展昭不支倒下的身体时,白芸生暗叫了一声“侥幸”,再想不到老天爷这么快就给了自己一次报恩的机会,那一刻,他心底一闪而过的念头竟是,“这一来一命还一命,我就再不欠他什么了!”
                          待得展昭昏沉中将他错认为白玉堂的时候,白芸生当真被惊到了。
                          病中的展昭那烧得通红的双颊,迷茫的眼神,急切的神情,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尤其是那声“玉堂”,叫的虽是他二叔的名字,却令白芸生无端端涨红了脸,头脑中似有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个头绪来——猫鼠之争,闻名天下,就算他们两人不打不相识,最后惺惺相惜成了朋友甚至是兄弟,那他不是也该跟着大伙儿一起称呼二叔一声“五弟”吗?况且那样的一声“玉堂”,便是如芸生这般未涉情关,似懂非懂,亦听得荡气回肠,难以自已......
                          思绪漫漫,一时飘远,白芸生半晌才醒过神来,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马鞭一挥,停在路旁,回身掀开车帘,开口问道,“展叔,咱们中午吃什么?”
                          展昭睁开眼来,透过车窗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回应道,“随便买些回车上吃吧。”
                          白芸生“哦”了一声,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出声反对。
                          展昭何等心细,已留意到对方眼中瞬间闪过的失望之色,心里一软,改口道,“罢了,跑了大半天路,你也辛苦了,还是找家馆子正经吃一顿吧。”
                          白芸生眉梢一扬,应了声“好”,转身坐回车辕,径直驾车朝着前面遥遥在望的一家最大的酒楼驰去。
                          直至进了这家名为“逍遥居”的酒楼,白芸生抬手便赏了前来伺候的店小二一块碎银子,随口道,“要间清静的雅间。”
                          小二接过赏钱,笑得有牙没眼,连忙高声招呼道,“贵客两位,三层雅座。”
                          三楼的房间大而敞亮,窗口正对着远处的山景,视线极好,店家见来客出手阔绰,不待吩咐,已先上了几色精巧的果盘和点心,茶水也是最好的“云雾毛尖”。


                          IP属地:上海28楼2016-06-28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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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近傍晚时分,白芸生才回到了“太白居”,还没走进自己居住的偏院,已看见老掌柜站在院门口处朝这边不住张望。
                            看到了白芸生的人,老掌柜面露喜色,匆匆迎上来道,“白少侠,你总算是回来了,展大人已经等了你好一会儿啦!”
                            白芸生一惊,目光闪动,神情有点惊喜,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却还没忘了吩咐一句,“麻烦去冲一壶最好的茶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入院中,却在跨进正厅门槛的一刻怔在了当地。
                            但见展昭身穿一袭红色官袍,腰束玉带,正侧过头朝着自己望来,双目清冷濯然——夕阳穿过雕花窗格静静撒落在他的身上,如丝如缕,光影斑驳间,竟似一幅画般赏心悦目,明明是一身的大红颜色,非但没有半分耀眼张扬,反衬得那人愈发神清骨秀,清劲的风姿一如名剑在鞘,光华未展却已摄人心魄。
                            白芸生还是第一次见他换上官服,一时间只觉讶异非常:此刻面前这人同那个一身蓝衫、温文清雅的“展叔”当真是同一个人吗?分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孔,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又仿佛天差地别!
                            正自凝神间,老掌柜已亲自端了茶来,满面笑容地招呼道,“展大人,白少侠,这是店里最好的‘毛峰’,您二位尝尝可还入口?”
                            白芸生还未有所反应,展昭已上前几步接过茶盘,微微一笑,“有劳了。”他这一笑,恰似春风拂水,顿时柔化了一室的冷寂。
                            白芸生不觉间松了口气,开口唤道,“展叔。”
                            展昭点了点头,待老掌柜退出了院门,才回身来至桌前,示意芸生坐在自己对面,缓缓斟出两杯茶水,然后递了一杯给他。
                            白芸生接过茶杯,却没就饮,眼望着对方,目光中是藏不住的欣喜,“展叔这次是特地来看小侄的么?”
                            展昭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深邃,若有所思,有顷,才低声问了一句,“芸生,告诉我实话,那枚‘祛毒丹’当真是你师门所传?”
                            白芸生浑身一震,在对方那双寒星般眼眸的注视下,无端端便有些心虚,张了张嘴,那一个“是”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展昭见他神情,已明白了大半,虽然来之前就有了猜测,心里还是重重地沉了一沉,眉心微蹙,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芸生下意识地用手握紧了茶杯,手心滚烫,一颗心却冷了下来,先前的欢喜全都化作了失望,不由赌着气回嘴,“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展昭黑白分明的眼中刹那闪过一道电光,眉宇间多了几分先前没有的严厉之色,沉下声音道,“好,芸生,我只问你一句,前夜皇宫大内失窃了贡品‘圣莲丹’,此事当真与你无关?”
                            白芸生一阵气苦,私心里实在不愿见到他对自已如此的冷淡疏离,不觉拧起了修长的眉,冷笑道, “原来展大人是来这里问案的!怎么,你已找到我夜入皇宫的证据了吗?”
                            展昭摇头,声音冷淡而平静,“现在还只是怀疑,所以想请你先跟我回一趟开封府。”
                            白芸生霍地立起身来,眉梢微挑,神情倨傲中又带出几分讥讽,“你就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吗?怪不得成心换了身官服来,敢情是准备着要拿人呢!”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后退了两步,“好,你要抓我是不是,来啊,我的人就在这里了!”
                            展昭没有动,依然只是冷静地看着他,菱形的唇角紧抿着,半晌才淡淡说了句,“芸生,别闹了,我不想跟你动手。”
                            白芸生呆住,一时间说不上是羞是怒,只觉得喉头似被棉花塞住,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来时,已涨红了一张面孔。
                            定了定神,他抬起头瞪视着对方,眼神中满是不肯服输的倔强,咬牙道,“要想拿人,好歹也需亮出些真本事来吧?我也不叫展大人为难,只需胜过我手中剑,白芸生任凭你处置。”
                            展昭听他口口声声“展大人”地叫着,只觉刺耳,不由蹙紧了眉头,沉吟片刻,缓缓起身,当先来到院中站定,语气依然波澜不惊,“你一定要比?好,那就来吧。”
                            ……


                            IP属地:上海39楼2016-06-28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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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偏院中,暮色渐沉,白芸生自觉立于下首位置,注目眼前的一袭红衣,嘴角缓缓挑起了一丝自嘲的笑意,“记得就在不久前,展大人刚刚许诺过要指点我的功夫,没想到这么快就得蒙赐教,芸生幸何如之!”
                              展昭闻言,只是沉沉一笑,并未作答。
                              白芸生敛了笑意,垂眸轻抚着手中剑鞘上的花纹,然后,整个人忽然间就静了下来。
                              展昭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此情景,眼底隐隐掠过赞许之色。
                              下一刻,但见对方手腕微微一动,长剑轻嘶出鞘,雪练也似的剑光在夕阳里一闪,夺人的气势已扑天盖地而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展昭也动了,抬手处,巨阙织就出一片绵密的光网,恰如生生不息的潮水,强大,却无丝毫杀气,一丝不漏地将对方的攻势拒于剑网之外。
                              双剑势如游龙,虽未实打实地相交,但带起的风声已极为酷冽,一时间整个院落全被纵横开阖的剑气所笼罩……
                              ——好一番酣畅淋漓的剧斗!
                              白芸生不觉间已沉浸于高手相争的兴奋当中,竟似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又一轮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之后,他才隐隐觉出些不对头的地方来——对方的功夫似乎深不可测,竟犹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将自己的攻势于无声无息中化尽,却又并未趁机反攻。
                              这个发现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傲性,霍地停手,眉峰一挑,厉声问道,“展大人这般留手,莫非是看不起我白芸生吗?!”
                              展昭也自收手,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神情却依旧淡定从容。他剑隐肘后,直视着对方,“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不露声色地压下动荡不已的内息,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还没有你此刻的火候呢。”
                              白芸生微一错愕,有些狐疑地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看出此话是否出自真心——对方的眼眸清澈见底,一如既往闪烁着温和而坚定的光彩,面对着这样的目光,任何的怀疑猜忌仿佛都会变成一种亵渎。
                              迟疑了片刻,他抿了抿唇,神情明显缓和下来,还剑入鞘,坦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本来也没打算要推诿于人!夜入禁宫的是我,偷盗贡品的也是我,要拿要杀,悉听尊便。”
                              展昭点了点头,嘴角不易觉察地微微扬起,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就好,还是那句话,麻烦你跟我回一趟开封府吧。”


                              IP属地:上海40楼2016-06-28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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