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飏文学社吧 关注:158贴子:14,572
  • 9回复贴,共1

【二月月练】花眠 文/白术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选题:长街巷
——题材:古风
——文编:大猫
——整数字数:8000+
——打开请小心事项:……你问我为什么现在才发二月月练?咳。这是个秘密。【嘘——】


1楼2016-06-28 09:53回复

    北元廿二年,清明将至,烟雨满城。
    初冒出芳草嫩芽的泥土极为松软,昨夜里新下的夜雨凝在满地泛着盈盈光泽的草尖上,清风徐来,带起满地草叶随风飘摇,晨露随之颤巍巍地滑落,沁入尘埃。
    忽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青衫的男子提着一提微褪了色的竹木食盒走来,长袍沾了田间松软的泥土,饱蘸着雨露的泥土很快濡湿了男子青色的袍角。男子握紧了掌中磨得光滑的竹木提手,熟稔地绕过农人新栽的青苗,兜转着走到一棵长得茂盛的桐树下。
    正是桐花吐蕊的时节,满树层叠的枝叶掩映着待放的桐花,清凉似水的晨风中枝桠微微摇动,满树玉白向着晨风现出几点鲜亮的颜色,又霎时藏进浓密的绿意里无迹可寻。
    温玉棠静静立在桐树下,长风带起他的衣衫,青衫黑发飘扬在鼓荡的风里。
    半晌。
    他轻轻蹲身,修长的手指拂过食盒颜色斑驳的盖子,伸手从里面拿出几盏酒樽,一叠宣纸,一杆狼毫。
    晨风仍劲,一派接天连地的青草蔓延到远方。食盒中的清酒醇厚,酒液在青色的酒樽中摇晃,十里东风都似染了醉意。
    温玉棠敛好宽袍的袖口,将狼毫毛笔占满了墨汁,蹲身在一块方形的小石碑上写着什么。
    石碑看上去是新立的,刻着遒劲字迹的青色凹槽断口锋利,温玉棠将满蘸墨汁的狼毫填进凹槽时,石刃立刻割断了几簇柔软的狼毫。
    笔尖一顿,他收手。石碑上被昨日夜雨冲刷地模糊不清的字迹重新鲜亮起来,有墨香消散在晨雾中。
    “……少瑾。”
    石碑后有方矮坟,在漫天雨雾中拱出簇簇不知名的野芳。
    石碑上寥寥数字,一首旧词,两人对答,有唱有和,写尽绵绵情意,却又留下万千愁肠。
    石碑前青衫男子起身,抬手执起一樽酒,手一倾,酒液尽数倾入尘埃。
    “少瑾。你我如此见面,已有三年了吧?”
    温玉棠低头从食盒里取出一叠写满字迹的宣纸,风吹过哗啦啦地响,纸张翻飞间,运笔之人力透纸背的字迹似是要倾泻而出,随清风扶摇直上九天,叙说些不可言明的心事。
    忽然有火光隐隐腾起,一缕青烟连云直上间,所有手迹全部付之一炬。
    新词薄酒,晨间风露。
    有叹息般细微的话语消散在风中。
    “何时你我,又能重见,再把酒言欢,互诉衷肠?”
    风声簌簌,恍似那人轻声在耳边呢喃。
    无人曾注意,矮坟旁的桐树上,有朵桐花悄然吐蕊,馨香散放在风露中。
    温玉棠静静地在徐少瑾的墓前坐了很久,晨间四散的轻雾氤氲,四散在他的身周,渐渐化作露水凝在他的青衫衣襟上,一颗颗挂满他的眉睫,又随着青山间涌出的轻红日色散去。
    他终于起身离去。
    待青衫的身影远去,桐树后渐渐显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女子望着温玉棠远去的身影,提起曳地的裙摆绕过树下细碎的石子,动作间手心现出一抹浅黄的印记。
    女子伸开右手,玉白的掌心生着几丝浅黄的印记,由掌心向外四散伸长着,那一番洒脱恣意的姿态,像极了初生桐花嫩黄的蕊瓣。
    她抬头,霞光遍地间,那男子已然走远。
    桐花花妖,集天地之灵气得以生长。这女子却是比寻常的花妖省去了不少在枝桠间静静隐忍的时光。
    三年期盼等待,不知多少饱蘸了思念之情的词句化作飞灰,没入尘埃。
    天地至公,东风醉在了漫天醇厚的酒香里,将温玉棠缱绻的执念一一诉说予她。
    女子看了看掌心,浅黄的印记映着霞光,有绚丽的光华流转,恍惚间竟似是这印记迎风抽芽。
    花妖合拢掌心,向着矮坟的方向躬身深深一拜。
    她因聚了他的执念而生,自然该了却他此生遗憾。
    矮坟旁遍地野芳随风摇曳,卷起香魂遍野。


    2楼2016-06-28 09:54
    回复

      这日,清明。
      桐树花开正盛,满树繁花在微斜的春风中纷纷飘落,半空中飘扬斜逸,流荡飞扬。
      泛白的花瓣吹落在眼前矮坟上,随着野草不断飞扬鼓荡。温玉棠将酒樽从食盒中取出,却有片花瓣好巧不巧地落在明澈的酒液里,随着酒液轻轻摇荡。
      温玉棠将酒樽放回食盒里,将手抽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矮坟前的石碑,轻慢而珍重地摩挲着石碑上的字迹,脸上的神情温柔而怀恋,仿佛在与多年未见的老友倾谈旧事。
      青峦蔓延三千里,忽有骤雨乘风来。
      温玉棠意识到这一点是因着身旁风声顿起,吹翻了他放在食盒里的酒樽。他蹙眉抬头,恍然发觉石碑旁矮坟上的桐花皆已被细雨斜风吹打得七零八落。再低头看时,衣衫却未湿寸缕。
      温玉棠心底一悸,慌忙回头,漫天雨雾里有素衣的女子执伞立在他身前,青色的伞面将将容纳下两人避雨,伞面下女子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晰。
      温玉棠只觉整个人都惶惶然起来。他所入眼的,是女子素衣衣襟上细细绣着的浅黄丝线,青色伞面上悠然绽放的墨色幽兰,以及女子的柔荑松松握着伞骨的姿态。
      那年梅山夜雨,他与少瑾便是撑着这把伞漫步在层叠的松林间,她巧笑嫣然,素手拨下松树上凝着的雨珠,回身问他此情此景可有诗情。
      那时他只是轻笑着摇头,走到她身前替她拨开了挡在路途上斜逸出的枝桠。
      如今他只恨,当时为何没对她多说上几句情话。
      她便是他心中写不尽的新词。
      当时只道是寻常。
      “……少瑾?”
      来不及听女子回答,温玉棠一把扯过女子的手腕,女子受不住这力道,青纸伞从手中突地滑落。
      斜风细雨间,女子温柔恬静的眉眼被雨雾柔化,原先掩在伞的暗影里的长眉柔目霎时染了鲜亮的光泽。
      温玉棠眼中某种本来炙烈如火的情绪,在见到女子柔若春水的双眸时,渐渐归于黯淡。
      她有着温婉动人的眉眼,举手投足间尽带大家风范。
      的确很美。
      但不是她。
      温玉棠慢慢松开手,将地上的青伞拾起,将伞骨重新交还到女子手中,起身拱手回退一步,再深深地拜下去。
      “姑娘……抱歉。方才,将你认作了一位故人。”
      温玉棠一低头,脑后未束的发从肩头滑落到面前,掩住了他唇角略带苦涩的笑。
      他躬身行了拜礼,正等着女子说些责怪的话,自己再赔几句不是,这事便算是过去了。没想到他躬身下去,并未听到女子有任何责怪的言语,正疑惑间,女子却轻轻抬手,将青伞重新撑在他的头顶。
      “想必公子也看出来了,我并非是公子口中的少瑾。”
      “公子不如唤我佟桦。”
      温玉棠愕然抬头,正对上女子笑意盈盈的眸子。她剪水双眸盈盈欲语,一身素色长裙静默地飘荡在风里,雨雾朦胧中衣襟领口的点点浅黄绣样仿若几点桐花心蕊,迎风抽长。
      恍似那年杨柳春风里,少瑾与他初见,大好年华,不负情深。
      温玉棠摇摇头苦笑,直起身来。
      “佟桦姑娘……”
      “你真的像极了少瑾。”


      3楼2016-06-28 09:54
      回复

        满月银辉万里,花间别致小院。
        远处凉亭间是似水般静静流转的月光,一双佳人对坐,石桌上一盘好棋对战正酣。
        女子的面容掩映在团团锦簇的海棠中看不真切,却仍不时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棋桌对面的男子只松松将青丝用丝带绑起,一手环着棋盒,另一手捻着白子,沉吟着叩了叩棋盘,随即展眉,浅笑着将白子缓缓落在棋局中央。
        女子轻声惊呼糟糕,迅疾地拿起一枚黑子便要悔棋,却在男子满是笑意的目光下讪讪吐吐舌头,将黑子又乖乖放回。似乎是要掩饰尴尬,女子拿起桌上的茶盏就要一饮而尽,却被滚烫的茶水烫了个措手不及。
        男子走到近前,将倾洒的茶盏推到一边,把自己手中刚好放到温热的清茶重新递回女子手中。
        夜色里茶香氤氲,海棠烂漫,月光清透。
        佟桦缓缓睁开眼,夜里山风鼓荡,即便是炎炎六月,也不免冷得人瑟瑟发抖。
        紧了紧身上薄衫,佟桦慢慢支起身子,一月前仍繁密层叠如云上星河的桐花花冠,如今竟已稀疏零落,再藏不住人了。
        佟桦轻轻晃荡着双腿,本就稀落的花冠再承不住这般动作,霎时地上便铺满雪白。
        佟桦缓缓闭上双眼,听着扑扑簌簌的花朵垂落的声音,忽然便觉脸上似有凉意。
        用粉袖仔仔细细摸去脸上泪迹后,她睁开微阖的眼睛,望向远方黑沉夜幕里绵延的山峦。
        近几日,温玉棠与徐少瑾的过往愈加频繁地出现在她的梦境中,由依稀的身形到模糊的面容,再到如今,一颦一笑皆如重现,面容鲜活真切,像是要将生命连同魂魄全部融入进她的梦境,到了近乎残忍强制的地步。
        佟桦低头看了看掌中的印记,月色下玉白的掌中别致形态的花心却黯淡无光,发灰发白,似是这印记吞没了所有洒落的银辉。
        她用手支起身子,本想就这么跳下树去,眼前却忽然一黑,脑中混沌一片,身体霎时就失了重心,慌忙中佟桦赶忙抱住身侧粗壮的树干,才不致于从树上生生掉下去。
        喘息了好一会,眼前景物才终于渐渐恢复清明。远处连山静默在寂静的月色里,触目皆是一片暗沉,似是在嘲笑着她的疏狂。
        佟桦苦笑一声,扶稳了身侧桐树粗糙的纹理,强压下喉咙隐隐翻腾的血腥味。
        她身体的变化自己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只不过抱着侥幸,总觉得是自己太过多心。
        其实这原因也不难猜度。
        她原本就是聚集了温玉棠对徐少瑾的执念才得以化成人形,如今温玉棠重逢一个与他心心念念的少瑾极其相似的少女,执念自然便慢慢消散,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
        失了这份执念的佟桦,无法熬过这年的桐花花期。
        她自然也曾想过是这般的结局,却未曾想过时间这样的短,若是再继续下去,只怕熬不过温玉棠考中返乡。
        用粉袖拭了拭唇角溢出的血渍,佟桦定了定神,捏紧袖口,望向树下的石碑。仍是青草荣荣,仍是月色似水,佳人却早已远去。
        佟桦,桐花。
        多可笑,她连个名字也都不曾有过。
        或许上天便注定了温玉棠此生只可爱徐少瑾一人。
        “既然你不曾为我留下,便换我去寻你吧。”
        夜风疏狂里,满树枝叶被风卷起,清风将细微的叶与花碰撞摩擦声带上黑沉穹野,似有轻声呢喃弥散在夜色里。


        5楼2016-06-28 09:55
        回复

          秋雨绵绵,落红匆忙。
          秋意正浓,白雾般的雨丝凝在山间密林的林梢枝头,逐渐凝成露水,再顺着树木苍劲的纹理滑下,罗布在林间遍地的陈朽落叶间,仿若大地垂泪,积流成滩。
          离乡时仍繁密的桐树如今已落了个干净,秋意疯长,常青的矮松也已换了墨绿的色泽,温玉棠身后是一派红枫猎猎作响,从半山腰一直漫上了山顶来。
          他已在这等了不知几日。
          寅时起身,酉时返家,天蒙蒙亮便来,直到夜色黑沉才走,整个白昼他全都在这山上寻她、等她,却从未见过她的身影。
          他也曾午夜惊醒,披衣起身挑灯寻遍山岗,终只是奔跑至精疲力竭,才迟疑着支起身子踉跄还家。
          不住地寻,不住地失望,不知几次梦间辗转遇见她,欲狠狠抓住她拥入怀中时,偏头惊醒,枕边却只有森凉的月光。
          今日雨声不住,温玉棠已等候许久。雨雾凝在他的墨色长睫上,一寸寸润湿了略显青黑的眼眶。身上衣衫已全部湿透,白色里衬染了林间轻尘,晕花一片。温玉棠不肯眨眼地望着眼前的桐树,固执地守在她常在的树冠下,青丝散乱粘连四散在耳畔,狼狈地一塌糊涂。
          他渐觉眼眶发涩发胀,雨水洇入眼中一阵阵地发疼,眼前早已模糊不清,不知是雨水或是因发疼而溢出的泪水。
          温玉棠曾想过千百次他归来与佟桦重逢的场景,也曾一遍遍地揣摩着自己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才可让她应允这门亲事,甚至在返乡之后,便急忙将此事告知父母双亲,求得他们同意。
          他将万事都考虑了个周全,却未曾想过,她没有来。
          温玉棠站在原地,眼前风景如同隔了一道水帘般模糊不清,浑身发冷间,他忽然攥紧手中冰凉的步摇,棱角瞬间刺入掌心,揪起一阵阵的疼。全身气力似乎都被浇淋在身上的雨水抽尽,温玉棠忍着发昏发胀的头脑,缓缓低头,自言自语般说道:
          “催我上京的文书已来了四五道,佟桦,若你再不来,我可就真的……等不到你了。”
          “当初说定我返乡便来娶你回家,如今我未违约,你却又在哪里?”
          良久。
          “……佟桦。当初是你撩起我心弦,让我允你一世长安。如今为何你却背弃承诺,不知去向?”
          “你不来,我却不会食言。我妻之位,终是会给你留着的。”
          漫天雨雾里,温玉棠终是大笑着拂袖而去,那支他精心为她而作的步摇也被随手丢弃,任其蒙尘。
          微风吹雨斜,迷蒙中似有素手抚过林间树梢的声音响起,卷起遍地哀草腥气,将此间情事回环曲折一并带入云霄。
          遍地黄叶翻转旋舞,不知可是故人叹。


          8楼2016-06-28 09:56
          回复
            ————————————————The end——————————————————


            9楼2016-06-28 09:57
            回复


              10楼2016-06-28 11:43
              回复
                。。。板凳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6-06-28 16:15
                回复
                  看到最后一句热泪盈眶,我苦逼大半夜为了表格翻贴吧的月练。


                  IP属地:广东12楼2016-06-28 23:27
                  回复
                    虐……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6-07-01 00:2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