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恪
月光清疏,只凭斜风一引,便尽倾入破陋殿中。铜镜映照出被窗棂割碎的嶙峋江山,只恍惚得见她偎着那江山,老死在料峭春寒中。
而若非是眼前妇人,她复何以至此?
“纵朕欲予她长生不灭,怎料你心比鸩毒?”负手旋踵,遁身光影之后。仗灯火照不见眼底血丝滋蔓,更沉声切齿:“任你知罪与否,你的命,又如何抵得上她的命?“
稳踱步履,掀珠帘而过,独临满廊苍苔。风尚未定,惊涛便已无力拍岸。
病入膏肓了。
按剑之手倏地松开,细汗浸在狰狞鬼首的一纹一壑中,多有讽我意。强压下喉中咸涩,还回首扬眉:“你就从未料想过你也有今日之日?”嗓音沙哑难入耳:“宁知天公举网,不得逃脱?”
自文窈归去,虽訾议四起,朝野猜度,悉皆无关。然心中块垒淤积,日久难销。辄于深更登楼,试以酒浇之,却更掀烟波。后来病骨颓然,便再难揽天下入怀。
既是昏君,早死个几十载何妨?
袖上天枢刚缺,满天星河即来倾轧一副枯骨。
贵妃应也是痛断肝肠。说到底,她平生罪状不过欺君而已,应舔鸩的是我,可我只能归咎于她。并非天下在肩,天命难辞。
贪生而已,苟活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