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太阳,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地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霓土。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那一年,我在永生之岛杀山鬼,他在海岸边的浅水里制作出阵帮助我愈合,所有这些伤口带来的痛觉,都像是消失了一样。我问他:“你是谁?”他轻轻地张了张口,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来,“霓……土……”“霓虹?”我重复着。他连连用力地点头,脸上瞬间露出孩童般纯真而英俊的笑容来
我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霓土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闰月生的,五行缺土,所以他的王爵叫他霓土。他是能装弶捉小鸟雀的。
我于是日日盼望战役,战役到,霓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冬天,有一日,王爵告诉我,霓土来了,我便飞跑地去看。他正在厨房里,一双漆黑温润的大眼睛,这是一张温柔纯净得仿佛只有年轻的天使才拥有的面容,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王爵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天神面前许下愿心,用圈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霓土很高兴,说是上岛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霓土又对我说:“现在太冷,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捡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也有。晚上我和王爵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贼吗?”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地下,你听,啦啦地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不知道——只是无端地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它不咬人吗?”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它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它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啊!霓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稀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一朋友所不知道的。
可惜战役过去了,霓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他王爵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王爵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
我在朦胧中,眼前又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太阳。
此文章根据__________改编,题材__________,选自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