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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整合】寒鸦曲(原名《寒鸦·墨忆》)秦时架空CP可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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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亲火速入坑,黑土是相当的感动!!!
一年过去了,也断断续续地更了近五万字,离不开大家的鼓励和支持。
不过确实平时相当的忙,所以黑土更新的频率大家也都知道,三月更、半年溺水什么的都是常态。
但是还是觉得对不起大家啊。
我会把这个坑好好填满的,从17年开始月更可以保证……
今天先整合一下,因为之前都是几个月几个月更一次,可能有些小瑕疵,需要润色润色什么的。
原来的楼就此宣布成为坟,重制的文马上发在下面,谢谢各位亲的支持。
黑土爱你们!!!


IP属地:四川1楼2016-06-22 19:48回复
    Chapter 1 凤凌长空兮墨鸦吟
    桑海城外——
    “白凤,用你最大的力量,自由地去飞翔吧。”
    脑中蓦地回响起的,又是这样的一句话。白凤独自一人,站在桑海城外巍然的断崖上,眺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大海,阴影里若隐若现、金碧辉煌的蜃楼依然是那副扬帆起航的模样。
    孤独么?
    白凤问着自己,总是作怪的赤练,面冷心热的卫庄,不怎么说话的墨玉麒麟,甚至那墨家的盗跖……跟多年前相比,自己分明已经有了很多朋友。
    然而,心中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又是什么?
    白凤想起,赤练对自己说,自己是寂寞的。可是——孤独和寂寞,又有什么不一样么?
    蔚蓝色起伏不定的波涛上,万千种的鸟儿都在欢鸣盘旋赞美着朝阳,白凤却知道,乌鸦只会悄悄在这热闹的繁华中,躲藏进身后齐鲁青未了的密林中,等待着黑暗与死亡。
    自己与万千种鸟儿都能对话,似乎自己就是那浴火重生的凤凰,是万千飞禽的王者一般,能让百鸟来朝。它们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自己却能听懂它们所传递的情绪,还有翱翔天地之际的见闻信息。
    只是那墨色的乌鸦……
    时至今日,白凤依然不懂它在悲鸣着什么。乌鸦一点也不合群,叫声沙哑尖锐,毫无意义般的音律让人心悸,总是使他无端地烦躁,恼怒,甚至想要逃离。
    那或许是死亡的赞歌,也或许是孤独的寂寞。白凤这么猜想着。
    刺耳,无情,悲戚戚,冷浸浸。
    但是,白凤却还是必须承认,只有它的声音,响起时,自己会被吸引过全部的注意力,生怕会错过哪怕一丝讯息——自己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呢?
    那个能听懂乌鸦悲鸣的人,那个和乌鸦一样狠厉孤绝的人,早就不在了。
    而剩自己,也徒剩自己,在广阔的天地中,独身一人。
    好嫉妒。
    他怎么就可以这么潇洒地消失了?
    怎么就可以,这么轻易地死掉了?
    ……
    每次想到这里,就只剩沉默,仿佛思维已经断了线,风筝只能不断飘远。
    说什么“踏青云兮飞白羽,纵横天地兮绝踪迹。形翩翩兮凌霜雪,乘白鸿兮与月华光”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在无数个夜晚中,被如同那天雀楼之上的囚笼一般,被黑夜所笼罩的恐惧和孤寂。
    “凤杳杳兮失其侣,天地纵横兮不见踪迹。月无华兮黯别离,飒长夜兮觅悲羽。”
    这首凤歌,乃是旷修早年灵机闪过为失去侣伴垂死悲鸣的凤作的挽歌,怕才真的是自己的写照。
    天地这么辽阔,懂你的那个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白凤独自站在风中,脸上如同冰山般淡漠,没有表情。
    多少年华奔流而去了,却再没有人,能像他那样,挑动起自己的心绪。多少岁月荏苒而飞了,却再没有人,像他那样,能让自己把后背轻松露予。
    死去,的确是一种解脱。
    但是剩下的那些莫名的情绪呢?果然如他那般,“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体会到”。
    无声地叹了一声,自己果然那么差劲,害死了弄玉,害死了他。都说杀手不该有什么牵挂,都说杀手不该动情。优柔寡断在流沙中不该存在,而四天王之首的自己,的确一直像是置身事外,除了和他相关的那一切,从最初的逃避不愿承认,到了如今这局面……
    白凤脸上的神情蓦然一凛,脑海里,果然全是他的话语,哪怕一字一句,自己都没有忘记。
    怕是如今的自己,连他的样貌,都不敢回忆了吧。一切如梦一般,自己真的有认识过那么个人么?
    有些害怕,有些怀疑,甚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白凤将右手缓缓拂过胸前的羽饰,那些长长的白翎,在朝晖下璀璨陆离。
    还好,这里会疼得让他知道,痛彻心扉这个词,有着怎样的含义。
    “你,太慢了!”依然是戏谑的语气,和记忆中完美重叠的熟悉。
    起风了,他没有名字。遥遥处,寒鸦依然在悲鸣,不断地告诉自己,他的代号,那曾经留存的证明——墨、鸦。
    蓦地,白色的身形闪过,断崖上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人来过般,连一片羽毛都没有留下,陪伴那千载空鸣的北风。
    朝阳升起来了,如同即将出嫁的新娘一般娇媚动人,刹那间,整个桑海凤冠霞披,美人出浴。


    IP属地:四川2楼2016-06-22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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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4花起意兮鸦无情
      潇湘谷,有去无回的地方么?有意思。
      邪魅的笑容又一次浮现在了墨鸦苍白的脸上。
      看来现在,自己正处于一个秘密当中。就让我来剥开这秘密吧,湘夫人。
      这么想罢,墨鸦不再掩饰般“脩——”地伸手,猿臂轻舒,“哗”地一声掀开那搭在自己腰腿上聊胜于无的青红色的单薄被衾,露出了苍白却蕴藏着无限力量的身体,俯下身去抓取那榻上女子足前的墨色羽衣。
      而那粉裙女子,竟一改之前的羞涩作态,居然直接扭过头来,直勾勾地望向墨鸦精瘦光洁的背部——只见榻上的男子虽在病中,但却狼腰虎背,颈若苍犬,整个背部竟呈现出一个壮硕的倒三角形状。
      二尺墨发如瀑垂下,不羁而飘逸,乌黑光亮的发丝下掩映的白皙背肌竟结实隆起,充满力量。而皮肤却紧致如玉,充满弹性,隐隐约约还泛着光泽。顺着粗壮的脊梁骨向后数去,还隐隐看到两片紧紧结实有力的臀峰。
      看到这里,娥皇竟眸光流转,嘴角轻翘,“公子——”声音,竟然说不出的妖媚醉人,软酥酥得让天地为之摇转一般。
      从墨鸦开始动作到女子出声,不过半息时间。墨鸦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见娥皇出声叫他一般,继续伸手向榻下的羽衣抓去,手指尖只离羽衣三寸。
      食指中指微扣闪电般探出虚抓,入手的瞬间,墨鸦感受到了那黑羽熟悉的干燥光华之感。果然是自己熟悉的千影墨羽服,墨鸦嘴角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而那正在扬起的笑意,却突然蓦地停下了,卡在了半空。墨鸦眼眸微眯了起来,她搞什么鬼!?
      顺着他冷冽危险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粉白色的高跟绣鞋,此刻正踏在那叠得平整万分的千影墨羽服上,一根长长的黑色翎羽,竟然被那双绣鞋生生地踩踏得变了形。
      墨鸦抬头,却见娥皇依然直勾勾地盯着他,秋波勾人,媚眼如丝。绣口轻启,贝齿微阖,只听得,又是一声“公子——”,却比之前又魅惑酥软了几分。
      夫人,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么,这千影墨羽服,可不是让你踩着玩的……
      且不管他内心怎么想的,却见墨鸦抬起头来望向娥皇,笑得更加璀璨了,甚至还带上了几丝放浪的味道。只有仔细端详,才能发现那墨色睫毛掩盖下的眸光里,冷色的杀意与压抑的愤怒。
      嘴里,却似乎顺着娥皇的话般,意有所指般地低吟出声,“夫人……”那声音,发自墨鸦还隐隐作痛的肺腔,因此也染上了几分嘶哑和低沉,反而听起来,分外性感迷人。
      在外人看来,这是多么一副温馨和谐的画面啊:
      丈夫受伤在榻,夫人细心地为他包扎完毕,竟还准备亲手为丈夫更衣般玩起了夫妻间充满情趣的游戏,而丈夫哪怕伤重在身,也不会忘了尽力讨好妻子,用嘶哑的声音唤着她一般。
      只是,他们却不是夫妻。他们,当然不会是夫妻!甚至都不该有交集——
      一个是成名已久,传闻中忠贞不二、温柔贤淑的帝舜妻,湘水旁长恨绵绵的阴阳家湘夫人,上善似水,却雨恨云愁,水滴石穿,恰似那斑斑泪竹,空洞无心;
      一个是冷酷无情,双手早已染满鲜血,一度失去了自由,只知道听命于残暴的姬无夜的第一杀手,草菅人命,麻木不仁,正如那凄凄夜鸦,彻夜寒鸣。
      然而此刻,娥皇却素手纤纤,轻捂嘴角,轻笑了一声,玉手向后抚摸下后脑盘起发髻上插起的簪子,樱桃小嘴里却是不停,“哦?……”面色也正如那完全盛开的桃花,粉黛难掩的绯红一片,更衬着声音酥麻婉转,极尽挑逗之能事。
      毫无意料的,下一刹那,“夫君”二字就要脱口而出了。


      IP属地:四川5楼2016-06-22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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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6-07-02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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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坟贴的题外话~~~
          话说,那次看到典庆哥挂掉的时候,楼主居然流下了久违的泪水……然后昨天看到田家的绿茶婊,心中真是百味陈杂……
          人家最讨厌那种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很正义很理性所以就可以造作地肆意践踏别人生活的意义的人了
          这是秦时明月要崩坏的前奏曲么!!!
          生气归生气!对一个小插花路转黑也是小插曲
          我还是老老实实继续整合吧么么哒~


          IP属地:四川7楼2017-05-05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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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5暗舞难翔兮彼岸花香
            “啊!?”只闻得一声娇呼从湘夫人的嘴中婉转而出,那声音竟破空而上,冲霄传开,又似小爪子挠在心上一般,直接让人酥了半个身子。
            这下,可是出其不意吧,夫人。墨鸦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坏笑。
            只见墨鸦伸出的那只右手,充满男人味道的大指后弯,与修长的食指成一张满弓般,横跨过了那湘夫人柔软精致的绣鞋,轻轻地搭在了鞋下那根被压变形的墨色翎羽上。而那根翎羽,竟然像受到了感召般,两头向上扬起,搭向了墨鸦修整得近乎完美的手:
            那是双杀手的手,保养得很好,骨节分明,充满力量。只是那手的内侧,似乎正若有若无地摩擦着掌下的粉色绣鞋。
            满屋顿时蔓延起了一股暧昧的气息。
            上古风俗,女子的脚,可是只有丈夫才能看的。那时的在黄昏时分举行的昏礼,就有新郎抚摸新嫁娘藏在裙下绣鞋中的足部,寓意借足下女娲的土,造自家的人。
            此刻的墨鸦,却只有孤注一掷地相信湘夫人真如传说中的忠贞不二,以此为要挟,来保护自己的……想到这里,墨鸦自己都不禁一哂。
            作为生死可抛的杀手,自己还舍不得这一身皮囊么。况且也不吃亏,不是么。
            望着脸色半青半白的娥皇,墨鸦脸上依然是那抹自信高深的笑,狭长的眼眸依然得意地笑着,面不改色。
            而湘夫人本来在那声“哦?”之后呼之欲出的“夫君”二字,却在那声“啊”的淫靡惊叫后硬生生地梗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了。
            还敢和小爷斗么?这盘赌局,想来自己又是赢了呢。墨鸦狭长的眼眸里,氤氲的墨色掩盖了心底的那抹得意。
            然后,出乎墨鸦意料的是,湘夫人的脸色竟然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红得像是猴子的屁股,却又像快要沁出血来了似的。却见湘夫人半仰起了那缀满珠翠的头,而“嗯,嗯……”一连串的娇吟带喘的叫声竟然从湘夫人的喉咙中愉悦地蹦了出来,那叫声,竟比韩国国都新郑的青楼里最淫贱的女子还要浪荡几分。
            可恶!这个**,怎能这般不知廉耻!墨鸦恨得压痒,却猛然,“呃——”地虎吼出声:
            只见娥皇的另一只脚竟然狠狠地踩到了墨鸦的手背上,不断地碾压着,而墨鸦掌下的绣鞋,却化作水雾般消散不见了。
            墨鸦半眯的眼里,看到了正失魂号叫的湘夫人神色中,掩藏不住的狂怒与杀意。
            不好,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弄巧成拙了……
            心里这么想着,墨鸦眼角微抽,看着榻上的湘夫人那出人意料的丑态,而他自己脸上那抹邪异的笑容,也快要挂不住了。
            一个优秀的杀手,必然要学会揣测波诡云谲的人性,才能做出最为正确的预判,取得先机。而同样,没有做到的话,后果……不,应该说是……下场……
            “咚——”地一声,随着这声传来的,还有墨鸦的闷哼声。却见湘夫人依然一脸媚笑,而之前的呻吟声,竟已化作了春雨般滴答下个不停的愉悦模糊的哼哼声,而脚上的动作却不慢,一脚便把墨鸦的头踩到了地上,磕进了那方竹片拼凑的地板里。
            死***!墨鸦心中暗骂,心里却是平静了下来。这点痛苦,对他来说,不过是司空见惯的皮肉之苦,不过,依然很久没体会过了吧——虽然自己经雀阁一战不久,正是重伤未愈之身。
            湘夫人的绣鞋在他的头上狠狠地碾压着,一寸又一寸,仔仔细细地,一块空隙都不放过,而那力量,却是大得惊人。
            破碎的竹片连带着竹片下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在今日得以重入空气中的灰尘,或是沾在了墨鸦乌黑发亮的头发里,或是直接刺进了墨鸦苍白却光华的脸颊里。
            总而言之,现在的墨鸦,倒真像是只狼狈的乌鸦,被发狂疯笑不已、一脸病态嫣红狞笑地享受着的娥皇踩在了足下,拼命地挣扎。
            手骨,怕是要断了。墨鸦恨恨地想着,牙关都咬得发出了令人寒战的细响。
            先不说被一个女子肆意践踏的屈辱,他最满意自己的,一个是自己那双灵巧的双手,那双弑人无数却从不沾染一滴污血的手,还有一个,是自己那张邪魅迷人,妖冶光亮的脸。而现在,都被那猖狂变态的湘夫人狠狠地践踏着。
            若说翅膀是鸟类的生命,带着它们振翅飞向万里的晴朗。而手,就是杀手这属于黑暗的精灵的生命,灭魂,夺魄,无影无息,是灵巧的双手让他们全身而退,谱写一个又一个鲜血悲织的传奇。
            一切,又要结束了么?倒还不如上次那般,潇洒地死去呢。那个时候,还有那傻小子那般悲戚的神情,让自己看了都觉得畅快呢。
            墨鸦的眼睛渐渐变得茫然,湘夫人动情发狂的嚎叫声依然就在耳畔回响,听起来却又是那样的遥远。是自己聋了?还是自己心死了?没空去思考这个问题,他也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想得太多,对自己也有点残忍。”曾今,自己对一个白衣靓羽的迷惘少年这么说过,虽然那时候就觉得那个少年,很像许多年前的自己。
            而自己依然没变。从来不愿意想得太多。大概生命短暂犹如露珠消散,过好一天,便是一天——纵然那时的自己没有自由,连生命也不是属于自己的。
            血污与尘土沾染着他原本乌黑亮丽的发梢,而视线所及,只有一朵红色的曼珠沙华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如自己额头上缓缓流淌而过的温热液体一般。空气中,传来了甜腻的香,那是死亡的味道。
            而彼岸花,刺目鲜红,妖冶如泪。那是情人的心头泪。


            IP属地:四川8楼2017-05-05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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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f


              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7-05-05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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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6 幽兰泣泪兮相思成血
                “公子,”头顶,湘夫人又一次开口,依然软弱无骨,娇媚甜香,足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这潇湘谷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那又如何?只剩……莫非这里,曾经有过了很多人。墨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骨升起。
                那边湘夫人丝语未必,却是轻轻抚摸着自己那笼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粉白色纱袖的玉臂,一声销魂蚀骨的呻吟再次从绣口中溢了出来。涂满了湖红色细腻粉妆的眼轻阖,在闭目仔细享受的模样下,眼角竟然还渗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她在叫唤什么……头,好、好痛!墨鸦听不清了,他的头与右手被踩在湘夫人足下,双膝与膝盖竟被无形的力量压得动弹不得——那力量正如惊涛骇浪,水滴石穿!好一个水性无常!好一个泪雨潇湘,变化无双!
                这一刻,神智已经不甚清楚的墨鸦都要郁闷死了。果然,上古的老女人,真是不容小觑啊。
                墨鸦唯一还能动弹的,只剩左手。已经绷得笔直的手指尖,离那朵妖异泣血的曼珠沙华,还有两寸。他呆呆地望着那朵泣血的花,直到眼睛也被鲜红色温热的液体覆盖,整个世界只剩那笑得张狂的红色。
                “公子,留下来,”湘夫人轻张玉臂,右手的食指尖缓缓移到墨鸦下巴前三寸的地方,却看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墨鸦被践踏在地上的头勾了起来。而湘夫人,却依然笑得温柔可亲,贤淑美丽,“别走,陪我。”
                湘夫人看着指尖勾挑起的年轻男子的头颅,眼前那原本俊逸妖媚的脸,已经染满了尘土和血污,泛着潮红的神色中不由得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怜惜,一点深情,一双媚眼竟水灵灵的,似乎要沁出泪来,连带那哀怨的声音也不由得轻了几分,“好么?”
                “沙沙沙沙——”屋内,只有远处潇湘泪竹在风的身下苦苦挣扎的声音遥遥传来,在这阴森黯淡,挂满了青红色帷幔的竹屋里,竟显得说不出的萧瑟落寞。
                留下来?似乎也可以考虑吧……
                墨鸦只觉得湘夫人轻柔的声音充满了魅惑的力量,动人心弦,温柔似水,让人忍不住深深地沉浸在其中了。虚弱的睁开眼,正准备应诺下来,留在这里,也好,我也好冷,好孤单,好累……
                目光所及,却见那地面上默默躺着的曼珠沙华,妖冶似血的花瓣上,竟然带着一滴玲珑剔透的露水,好似离人泪。那澄澈,那纯粹,好像浑身浴血的那个少年的眼眸,至情至性,忠诚纯粹。
                仿佛银瓶炸裂,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身体的痛觉瞬间被放大,而意识,也被狠狠地拉回。
                只见那原本表情怔悰的男子,动了动干裂的嘴,把还未出口的许诺深深的压了回去:
                “不。”
                那声虚弱但却充满了坚定的声音,干脆利落,那蕴含了无限的承诺与期盼却带着否定色彩的音节,却仿佛压过了那已经向狂风屈服婉转承欢的竹音,回荡在窄小幽闭的竹屋里,嘹亮若寒鸦悲鸣。
                随后只剩诡异的静,将陈朽的暗香压得沉重。
                “……不识好歹。”本来已经闭目,如同花季少女期待聆听情郎的呢喃的娥皇,却蓦然睁大了涂抹了浓重花妆的眼眸,那杀机尽显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温柔与羞涩?只剩下了狰狞恐怖与深深的绝望,还有如同枯井死水般的寂寞。
                “白露欺霜!”娥皇的双手在胸前诡异地交叠,顷刻间,屋内荡漾起了明亮冰冷的水雾,一圈又一圈,陆离斑驳,刻画出一道道让人心悸的纹路,竟似血迹斑斑。
                “哗——”地面上,无数碗口粗的藤曼竟然冲破了屋内盖住地面的竹片,顺着那水雾的引导般破土而出,在刹那间似走兽般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抓向了墨鸦的四肢和脖颈,把他高高地举起。“那就让我送你上路吧,公子。”坐在榻上的湘夫人,竟然幽幽地叹了一声。
                锐利的木刺扎破了墨鸦瓷器般光洁有力的皮肤,突然间,屋内下起了一场血雨,伴随着湘夫人突然响起的如同大哭般刺耳的狂笑声,竟然像是一场别样的潇湘泪雨,恸人心肺。
                而墨鸦,竟然连哼都不哼一声。
                “嘭——”那带刺的藤蔓将墨鸦狠狠地摔向了地面,淡淡的水痕闪过,屋内四角处,一窝蜂地长出了更多的翠绿藤曼,向落地的凤鸦青肿的背部抽打而去。
                一刻钟的时间内,整个屋内,只剩下了单调乏味的抽打声,“啪、啪、啪”,仿佛抽打的只是一个毫无生机、不知疼痛的抹布。
                湘夫人依然坐在榻上,端端正正,雍容大气。绝美的脸上冷若冰霜,古井无波,似乎她是入定的老尼,凡世已经与她无争。
                屋内,淡淡的明亮水痕时不时出现,修补着抽打坏的青藤,沐浴着深红色的藤蔓顷刻间恢复如初,光彩照人,而那冷雾般凛冽的水痕却霎时消散,吝啬得不愿意落下,哪怕一分。
                再看看屋内倒地的墨鸦,此刻只见他皮开肉绽,整个背部已经找不出一块好肉,只剩下一团刺目的红,血肉模糊。而他的怀里,竟然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朵泣泪的曼珠沙华,在染红的竹席上安静得仿佛睡着,美得心惊肉跳。
                “啪、啪、啪”刺耳的抽打声还在继续,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唯一的单调。
                “夫人……”良久,屋内响起了已经气若游丝般的声音,来自地面的那个红黑交间,血色尽褪的男子。
                湘夫人的眼睛慢慢睁开。那若秋波无痕却多情的眼中,却只剩下了疯狂、绝望,还有对人性的淡漠。
                然而,“啪、啪、啪”的抽打声却是停了,水痕消散,屋内四角的细藤蔓由于缺乏引导,停下了抽打的步伐,那沾着暗红色发黑的血液的藤条,竟在湘夫人的玉手轻点中迅速被抽干了水分,化作了飞灰。
                屋内又一次空旷得可怕,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地面与血污,混杂着曼珠沙华甜腻的味道。坐在一片刺目的红色里的湘夫人,脸若凝霜,竟更加美丽明艳了几分,红唇缓缓地动了动,“公子,可是想好了?”那柔弱的声音又在屋内响起,这一次,却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意味与落寞,还有犹如湘水相隔的苦痛愁思。
                “你……知道……”然而地上的那个身形扭曲,倒在一片刺目的血泊中的男子,却好似未闻般,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似乎每说一个字,就要抽尽他浑身的力气般——
                即便如此,他还是用他虚弱却干脆利落的声音说着,“曼珠……沙华……还有……什么……名字……?”
                最后的“么”字已如蚊蚋般化在了充斥了铁锈味的口里,但墨鸦的嘴角却依然勾了起来,他笑了,仿佛他还是那个在黑夜广阔的丛林里,自由自在飞翔的夜鸦。


                IP属地:四川10楼2017-05-05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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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7 彼岸花兮揭谛揭谛
                  曼珠沙华,花开一千年,叶生一千年,只可惜,花花叶叶永不相见。花开叶落,叶生花残,天荒地老,此生无缘,直到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妖异胜血,纯粹似泪,成片的曼珠沙华在忘川畔纵情盛开,用那似血的甜香勾人魂魄渡过那忧伤的彼岸,故又得名:彼岸花。
                  一片刺目的血红环绕着的竹屋内,只剩下驯服的风儿呜呜地低声吹。听着身下男子断断续续自言自语般的一字一句,湘夫人出人意料地并没有发作,她依旧端庄万千地坐在那里,光洁无瑕的脸上,竟然没有滑过一点怒意,只剩下一丝怅惘,还有回忆。
                  “你可知道,曼珠沙华还有什么名字?”
                  多少年前,那个穿着一身蓝色袍服的男子,在和她初遇时,指着那片血色的花海,嘴里说的,似乎也是这句话。他轻柔的目光,好似三月的朝阳,他暖和的指尖,又是怎样划过她的青丝畔,还有他成熟的令人安神的气息,他温暖厚实的怀抱。这一切,原来都不可忘记,情根深种,原来自己一直都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无奈往事轰然成灰,今非昔比,又怎一个愁字可以概括得了。如今,她与他,因为她的死,竟然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河,如同湘水,隔在她与舜君之间。渐渐的,舜君变得疏远。而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舜君了。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绣口轻吐,那灿若莲华的词句跳跃而出,仿佛还带着他的温度,却打着旋儿不知道该前往哪里,说给谁听。只剩她无力地跌坐在榻上,痴傻般呢喃细语。湘夫人的神情悲戚戚,泫然欲泣,而目光,竟然痴了。
                  “这美丽的花儿啊,就如同湘妃竹上的斑斑泪痕,站在岸的这一边,等待着永远不可到达的对岸。”湘夫人的目光变得悠远而迷离,点点泪珠顺着皎白的面容滑下,滴在竹榻上,竟然殷红如血,沧桑成泪,“它,有个更加美丽的名字,就叫做,彼——”
                  “石蒜!”冷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幽冥般利落无情,竟然从竹榻旁传来,生生地打破了湘夫人的深情独白。
                  “不过是一堆石蒜而已,借着腐骨烂肉长出的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只有你,沉醉在梦里,可笑的欺骗自己而已。”声声讥诮冷冽,每一字,每一读,却像金凿玉锤,狠狠地打击在娥皇此刻洞开的心房上,她原本潮红的脸,竟然随着那掷地有声的一字一句,变得煞白,如若女鬼。
                  而墨鸦,竟然已经半跪在了地上,手中,捧着那朵曼珠沙华,却是缓缓地将它碾碎了。刺目的红混着青红色的花汁,缓缓地流下,那妖异美艳的花,化作了泥,竟是如此不堪。
                  而他那遍是伤痕,处处青紫的身体却大大方方地袒露在湘夫人面前,黑发混着血污与尘土沾在了不羁冷傲的脸上,却更衬得那双狭长的秀目英俊邪魅,自信张扬。
                  好半晌,呆若木鸡的湘夫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涂抹了浓重花妆的眼,竟瞪得和铜铃一般硕大,“你!你,你……说什么!?”秀指怒伸而出,指尖处,却在以不可察觉的弧度微微颤抖。
                  然而墨鸦犹如闻所未闻般,双手拿起了那之前散落在地皱成一团的千影墨羽服,小心翼翼地将它摆弄齐整,从最长的那根墨色翎羽后,轻轻地捧出了一根洁白的嫩羽。
                  墨鸦仿佛已然忘却了周遭的险静,忘却了那癫狂而强大的女人。他只是用手指慢慢地摩挲着那干燥柔顺的白毛,就像要抖落其上本不存在的灰尘。
                  果然,这是白凤第一次出任务时不经意遗落下的一片羽毛。那一次,暗中观察着他的墨鸦,看着他犹疑的手上第一次沾染了鲜血的温度,而后仓皇离开。
                  墨鸦却悄悄出现,帮他掩藏起了那片不该遗落在现场的柔嫩白羽,仔细地将它藏在了自己千影墨羽服的最深处,那最靠近心房的位置。
                  人们都只道乌鸦从来只有黑色的羽毛,却不知道那抹浓重的黑下,还有那样一抹洁净的白,给他近乎麻木干涸的心,注入源源不断的力量和信念。
                  那是自由的信念!那是对蓝天的渴望!——哪怕是躲藏在黑夜中与腐鼠为伴的夜鸦,也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和凤凰一样,自由自在地翱翔在蓝天之下,飒沓九州河川,独与江山为伴!
                  记忆仿佛一道永不枯竭的源泉,为遍体鳞伤的他,注入了生机和力量。
                  若是再相见,该有多好。
                  “哼,不自量力!”湘夫人真的动怒了,脸色阴晴不定,而原本光鲜白嫩的姣好,竟也如同笼罩上了一层水雾般,好似水怪狰狞神秘。
                  “竖子乃敢!受死罢!上善若水!——”她纤长的玉手上下纷飞,刹那之间,一个阴阳鱼状的手印就在她的胸前成形,一滴水滴,竟同时散发着冷冽刺骨的寒与春风化雨的暖,向着榻前裸身半立的墨鸦激射而去,犹如一道寒光,追星赶月,人的目力似乎都快要穷尽了。
                  然而,墨鸦的脸上却一丝慌乱都没有。他淡淡的笑着,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自己,还会惧怕么?还会迷惘么?风轻云淡的笑容中,他叩问着自己。
                  却见他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片洁白的羽毛,将它放到了胸前,左手,却抓起了那件散落在地的千影墨羽服,猛的一抖,“墨空!”虚弱的声音,在刹那,竟然像是获得了无比强大的力量和自信,干脆利落得削金断铁,带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
                  只一个刹那,黑羽漫天。万千黑色中,一片片黑羽四散纷飞,竟化为一只只漆黑嚣叫的寒鸦,悲鸣着,呼啸着,围绕着那个遍体鳞伤的男人,像是朝拜王者一般向着他奔腾而去。墨羽纷飞似雪,好大一片乌云!居然遮天蔽日,整个竹屋里,竟只剩了那抹浓重肃穆的黑色。
                  “你,太慢了!”说不清多久之后,不屑的冷哼响起,竹屋里,蓦的多了一个环胸傲立身材挺拔的男子。
                  只见他浑身漆黑,劲装着身,一簇黑羽点缀在胸前,却多得数也数不清,仔细看去,羽毛的边缘还闪着冷冷的幽光,锋利世无双。带着少许血污的苍白脸上,却满是对着仍旧跌坐在榻上的女子充满无限鄙夷与同情的神情。这个人,不是墨鸦还能是谁?
                  而那一半散发着氤氲暖雾,一半释放着森冷寒气的剔透水滴,此刻,距离墨鸦的胸前还有五寸之多。毫无疑问,墨鸦,才是一个快到了极致的男人。
                  竹屋里,黑色的瘦削身影毫不留恋地转身,从窗口跃出,向屋外飞射而去。
                  “有着翅膀,面对天空,却不知该往哪里飞翔。只有最笨的鸟才会这样吧?”
                  墨鸦的唇角渐渐扬起,整个冷峻邪魅的脸,即便是带着血污,竟然也显得别样的俊逸与柔和。墨鸦记得之前他与白凤分手逃亡时,白凤是这么对他说的。
                  是啊,自己现在有着翅膀,为什么不试着在蓝天下恣意地飞翔一次呢。
                  窗外,那血红的曼珠沙华,正开得艳丽无比。墨鸦却觉得身后的气息猛然凝重了不少,不由得暗暗一惊,脚下却是不停,更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外激射,正似破釜沉舟,七月流火,九死不悔,一去不回。
                  只见身后的湘夫人,眼眸一眯,绽放出森冷寒光,神情恰似那九幽夜叉般凄厉狠绝,“哼,这潇湘谷,”她如同万年寒冰般柔弱的语气,却猛然在墨鸦耳旁炸响,“进得去,出不来!”


                  IP属地:四川11楼2017-05-06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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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久没来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哈……先更这么多吧……我,继续夏眠好了…晚安大家,么么哒!


                    IP属地:四川12楼2017-05-06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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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5-06 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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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5-06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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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8 有去无回兮九水风起
                          “泪洒潇湘,斑驳成泪。皇英泣血,执念为谁。白露欺霜兮上善若水,子魂归来兮有去无回”——潇湘谷,的确是有去无回:千百年来,世人只知荆楚大地上,云梦泽畔,有着一个云雾缭绕的潇湘谷,其中种满泣泪湘妃竹莹莹翠绿无数,却没听过谁真的进去过。
                          但那快得只剩一线黑影,如同墨色旋风刮过的男子却似乎对那声厉喝置若未闻。
                          你,还不够快呢,夫人。墨鸦暗暗想着,苍白的脸上终于再次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意,竟显得阳光而又自信,哪怕脸上干涸成黑色的陆离斑驳血污都无法掩盖。脚下却是不停,更是加了一把力,整个身体微微旋转着向着屋外的血色花海激射而去。
                          千羽墨影服所幻化而出的墨色锦靴甚至在撕碎空气壁障的过程中,由于其上的法阵被触发而留下了一连串黑羽纷扬的幻影。外廊就在眼前四寸的地方了,墨鸦甚至可以感受到阳光透过其纤美的窗纸上淡淡的竹痕散发而出的温暖。
                          湘夫人彩妆淡抹的凤眸却是微眯了起来,紧捏的粉拳却突然松开了,掌中轻捏的粉白色锦帕开始缓缓跌向地面,却如同彩蝶折翼,缓慢得时光快要凝固了一般,“苍露凝泪兮水墨龙吟,雨恨云愁兮风歇水起……”而如同成为了这片空间的唯一主宰的湘夫人,却动了起来。但见她轻轻地拈起正将掉下的绣帕,在轻轻掩上嘴角的刹那陡然娇喝道, “九水风起!”那声无情冰冷、瘆人骨髓就像从九幽之地传来的声音,却猛然在整个竹屋之中炸响,尖锐而高亢。
                          九水风起?……这是阴阳术——糟了!
                          在猛然缓慢下来的时间中,身形不再流动,反而一如静止了一般的墨鸦瞳孔猛的一缩,脸上好不容易勾起的笑容却是有些僵了。
                          九水风起,是与万叶飞花、翻云覆雨、皇天后土等惊世骇俗的五行咒术齐名的水系阴阳术,即使在阴阳家内部,也只有对水天赋极高的“五灵玄同”才能有资格修炼,而湘夫人作为水部长老,自然是精通的。
                          这举世闻名的九水风起,却又是怎样的能耐?放眼看去,只见:
                          整个潇湘谷不知何时开始,笼罩在了一片淡淡的水雾之中,而水雾之中,隐隐有冰凌凭空出现。一朵在沾露欲滴的曼珠沙华上,双翅被凝泪般的水雾打湿的蝴蝶,正在凝固的时光中缓缓扑腾着沉重的翅膀,却在振翅欲飞的刹那,被如同万年不化的蓝色玄冰永远地定格——却见下一刻,冰块猛的碎为了亿万颗、不可尽数的玄白微尘随风而逝,而蝴蝶的影子,却再也寻觅不到了。
                          而竹屋内,温度已经低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若是普通人站在这里,怕是会立刻被冻成冰块——只见空气中的水分快速地凝华成了雪粉,簌簌地落到了地上,为整个竹屋铺上了一层送葬的帷帐,此处的空间背景,是那样一抹忧伤的白,纯洁无暇,却凄冷孤独,哀伤绝望。
                          凝固的时间中,却见九个蔚蓝色的漩涡在屋内那个亭亭站立的着粉白衣裳的女子旁出现了,打着旋儿,在一片莹莹的光华中缓缓旋转着。它们拖着如同尾巴一般的长长水柱向屋顶上汇聚而去,在湘夫人的头顶处化为水幕,潺潺落下,带着若有若无的风铃声,定形收缩,形成了一柄苍兰色的伞盖。
                          如同时间的神灵一般身形无碍的湘夫人,却伸出玉手——她的手指甲,圆润剔透,被曼珠沙华似血的花汁染得鲜红。轻轻地揽过伞柄抱在丰盈的怀中,那涂着粉色彩妆的眼眸却缓缓垂下,湘夫人无限悲悯地说道:“公子,就让我为你送行吧……”声音愈发轻缓低沉,却是听不清了,而她光洁如玉的脸上,那抹忧伤的颜色,却似万分的悲痛。
                          之前那离墨鸦还有五寸,一半散发着氤氲暖雾,一半释放着森冷寒气的剔透水滴,却在这一片凝结的时间中挣脱开了时间的束缚般,皱缩成了一个湛蓝色的光点,而后,猛然炸开,四散激射而去。
                          霎时,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片凄神寒骨的白色。
                          半晌,重归宁静和死寂的潇湘谷中,那竹屋与竹屋周围的花海,在一片耀眼的光雨过后已经消失不见。空白,是此刻唯一奏响的音符,恰似为谁而演奏的悲歌。好不容易看到的斜插在地的半截房梁,已是摧枯拉朽般千疮百孔,似乎万千年过去,它老去在了无情的岁月里。
                          冷冽的白雾笼罩中的潇湘谷,一片朦胧中只能依稀看见一个女子,撑着一把似水如月的伞,孤独地伫立着。
                          若有若无,仿佛是声叹息远远传来,却仿佛道尽了世间一切爱恨情仇,只剩情根深种。


                          IP属地:四川15楼2017-05-06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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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9 寒鸦泣血兮临危敌
                            “夫人,这美景……”
                            猛地,潇湘谷中,略带促狭的声音传来,打破了那似乎亘古长存的宁静。
                            而持伞玉立的湘夫人却神色一僵,手中苍兰色的“水伞”顿时失去法力,化成了一滩冰冷的冒着森森白气的水,向她头上泼去——这要是被泼上,可是非同小可:女子本就体寒,修炼水术的女子更是阴寒无比,再被这一滩寒冰之水一泼,那可得落下病根不可。
                            更别说湘夫人堂堂水部长老,这要是被自己化出的水当头淋上,不仅当下狼狈不堪,传出去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却只见湘夫人面色不变,在依稀还能看出伞状的水临头浇上的刹那,身影变得朦胧模糊了起来,身体的表面就像微波粼粼的湖面般波动着,反射出了四周冷清萧瑟的景象。而那落下的水,却融进了她的身形当中,似乎这湘夫人的身体就是水做的一般,水乳交融。
                            而后,雾气尽散,露出了一大块光秃秃的空地。空旷的潇湘谷里,似乎仍然只有那么一个,着粉白色长裙的湘夫人,脸上淡漠,眼眸低垂,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虽然她不再眉目含情,巧笑嫣兮,虽然她不再温柔似水,轻揽花裙,但她依然是一个人,冷清清,孤零零,寂寞而寡情。
                            “真是可惜了呢……”墨鸦的声音嘹亮地传来,在潇湘谷中回荡,竟像是来自四面八方一般,此起彼伏,空谷传响,回转往复,久久不绝,让人无法辨别方向。
                            但话中的意味,却随着他那不羁的语气而值得玩味了起来:
                            可惜的,到底是这绝世凄艳的美景无端被毁,还是湘夫人没有被自己的法术淋成一只落汤鸡——又或者,是湘夫人这样的一个绝代佳人,此刻竟然孤绝一人,独身站立?
                            没有时间去解答了,只见下一刻:
                            湘夫人猛然抬起头,凤眸怒睁,食指高擎——指尖蔚蓝色的光闪过,一块菱形的冰锥凭空形成了。
                            只听“噹!”的一声传来,才见湘夫人的冰锥正与一尾漆黑发亮的羽毛碰撞僵持着。墨色羽毛的那一端,那个倒立在半空中,全身挺拔似箭,头向下俯冲而去的男子,不是墨鸦又是谁?
                            下一刻,墨鸦收回了夹着那尾黑羽的手指,在半空中借着空气,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却在湘夫人身前十丈外站立。而那尾黑羽,竟然和冰锥同时化作了飞灰和清水,似乎之前的金石相击之音,并不是羽毛与水滴这样柔软的事物所发出的。
                            “你,还活着。”湘夫人眼眸微抬,粉色的彩妆又恢复了之前的妩媚与端庄。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声音之中,却又带上了一抹玩味与不易察觉的狠厉。
                            “托夫人的福,不过是捡回了一条小命。”墨鸦淡淡地回答着,眼睛却微微有了些许失神,终于,“咳、咳”,却是一缕鲜红色的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墨鸦此刻,想到了自己所以为的人生终结之日的那天,在雀阁那座牢笼中面对姬无夜时的叹息,“想不到我的命是这样不值钱”,记得自己当时是那样说的。
                            当时分明还笑得出来,怎么现在却反而患得患失了起来呢。太弱了,墨鸦在心中暗骂自己的犹疑,却不曾想到,对于再次拥有生命的人来说,尤其是对于他这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自由的生命的人来说,活下去的代价,是多么的沉重,而生命的价值,自然也是变得不同了。
                            是的,墨鸦捡回了一条小命。现在想起来,墨鸦也觉得万分惊险:
                            在“上善若水”与“白露欺霜”一阴一阳两种完全不同内力组成的水珠混合爆炸的前一秒,墨鸦竟然拼着五内俱焚走火入魔的风险,在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第二次发动了必须藉由千影墨羽服发动的秘术“墨空”,挣脱开了湘夫人的时间束缚,以纯粹的肉体冲破了屋顶,凭借快到极致的速度穿梭在散射开来的冰弹中,跃到了高空之中。
                            而后,他在隐匿好形迹的同时,还要以受伤不轻的身体分出滋养修复自己近乎干涸的五脏的内力来融化那些临身的冰粒。哪怕是威力极强的寒冰,一旦化作了水,临身的杀伤力也不会大了。
                            但那如同来自九幽之地的寒冰,哪怕只有微尘般细小,又岂是很容易就融化了的?故而抵御过那可怕的冲击后,墨鸦孤注一掷地拼着剩下的不足半成的内力,发动了最后一次刺杀。
                            结果,正如之前所看到的,当然是以失败而告终。
                            此时的墨鸦,虽然依然利落挺拔地站在那里,脸色却苍白如纸张,已是灯枯油尽,强弩之末了。
                            饶是如此,他回想着之前自己的一幕幕举措,竟然发现每一个步骤都已经穷尽了自己的所能,无论是智力、判断、体能、狠劲与果决,都要给自己一个满分——
                            想到这里,墨鸦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邪魅的笑意。


                            IP属地:四川16楼2017-05-06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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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0 帝子降兮阴阳陆离
                              墨鸦此刻可是十分不好受,因为强行发动“墨空”秘术五内俱焚,内力又由于湘夫人的极寒法术运行停滞,这一阳一阴交互煎熬,倒真是水深火热一般。
                              只是墨鸦苍白的脸上依然带着一抹邪魅自信的笑,眉角斜捎,笼到脑后的那束紫墨色的发,却在微风中轻轻散开,煞是风流潇洒,不羁倜傥。
                              此刻的潇湘谷,却是又宁静了下来。一男一女,隔着十丈的空白遥遥伫立,他们既不是仇人,也不是爱侣。
                              “沙、沙、沙”,远方的湘妃竹又开始在风中摇曳,此时这唯一的响动,却不知为何,让人紧张起来。
                              出人意料的,在竹影婆娑宁静下来的间隔中,千分之一不到的空隙里,一道黄蓝色相间的光疾如闪电,飞快地向墨鸦背后袭来,那逐月之速,那气势磅礴,竟让天地为之变色。却是穿胸而过,甚至掠过了墨鸦身前的湘夫人——后者一声“不!”悲鸣而出,却是晚了,眼眸中竟然充满了懊恼与颓丧,泪水竟滚滚而下,竟把青丝染透。粉白色的衣带飘摇,却终于是和那道光交相而错过。
                              墨鸦的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而潇湘谷,却又一次恢复了宁静,仿佛千万年来就没有人来过一般,只剩下斑驳的竹影与鸟虫啼鸣。
                              “爱,只会让黑夜更加黑暗。” 一声低沉而充满沧桑感的男声缓缓传来,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却见那道蓝黄色的光,在湘夫人身后三丈外滞停,显现出一似兽非兽的影。周身无数玄黑色散发着光耀的符文缓缓流转,玄奥晦涩,似乎包含了天地水火、风雷山泽,演化出了世间万物百态,独缺了人情冷暖,爱恨情仇。
                              玄黄色的符文低低嗡鸣交汇而去,那异兽渐渐粉碎融合,显现出一发髻高束,蓝袍到地负手而立的男子身影,脸上是肃穆的沉稳,了然一切的悲悯与无情。
                              “天苍苍兮欲问情,地何辜兮承恨离。”男子的声音沉稳似山,却苍凉如石,“皇天后土”。却见他道出了自己使用的阴阳咒术,原来竟是五行中的土术。
                              那环绕周身的符文终于没入了他的袖袍身体,最后光芒大放的瞬间,似乎有发出低沉的颂声,隐隐听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久远,空旷,伴随着似有若无的叹息,好分教,太初玄黄倒,寂灭天地绝。
                              潇湘谷中,到底是谁早已死去?又到底有谁还在活着?时间的界限已经模糊,似乎死生都已经无人分得清了。
                              此刻又归寂静,连呼吸声都不曾听闻,仿佛死寂的空灵才是潇湘谷的常态,而偶尔的风诡云谲不过是一场空梦而已。连那婆娑的竹声,都失去了之前的秀媚娇嗔,只透着无限的落寞和迷惘。
                              明明只是电光石火的刹那,所有人的脑海中竟以为万千年过去了,仿佛眼前看到了沧海变成桑田,仿佛看到了易水旁的仓颉第一笔落下而成的诗篇——时间太过朦胧而模糊,年代已经太过久远。
                              终于,时间还是流动了。蓝袍男子苍白色的发,在微风中浮动了一下。
                              “夫君,你又要离开……,”湘夫人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却见她转过身,面向那背对她的蓝袍男子,脸上清泪涟涟,竟是苦苦追问:“一如往昔,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夫君!蓝袍男子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湘君!帝舜!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却在阴阳家做了土部的长老,以后土之行,或承德载物,或地崩山摧。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湘君面无表情,望着远处的竹林,目光竟然变得空远起来,声音中,满是浓浓的无力与无奈,“旖旎迷梦而已。只是,梦中人不愿醒。”
                              “是梦么!?”湘夫人大声地追问,声音歇斯底里,可是在淡漠的湘君面前,却显得那么无力。她瞪得大大的眼睛中,似乎水雾弥漫,“可那份温暖,却仍在心中涌动。”
                              良久,湘君冷冷地开口,“爱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它可以剥夺你感知快乐的能力,混淆真实与梦境的界限。”刹那间,整个空地上绽满了曼珠沙华,妖艳胜血,玲珑泣泪。
                              “但无论它多残忍,多悲伤,我也会紧紧抓住它。”湘夫人苦涩地垂眸,双手痛苦地交叠在了胸前,声音变得飘渺而朦胧,似是自言自语。好一幕西子捧心,那份情状,怕是世间所有男子都会变得痴狂。
                              只是舜君背对着她。只是舜君看不到她。舜君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的湘妃竹,竹林中,竟又是起了一层纱样的白雾,看不真切,却满浸哀愁。
                              缓缓的,声音响起,透过那厚实的唇慢慢道出,却是迷惘彷徨,“我眼中,只有迷雾重重,只有竹上的斑斑泪痕……”终于,男子向远处的竹林中走去,看似缓慢的步伐,却是已到了竹林边缘,“也许是恨,也许是爱。如果是因爱生恨……我就不怕你的恨再多一些。”终于,那声音落下,蓝色的身影已经袖袍翩飞,消失不见了。
                              “夫君他……又走了。就像从未来过一般。”湘夫人的声音又起,一颗泪珠却是顺着那姣好的面容滚下,跌在她粉白色绣鞋旁的彼岸花上,变得粉碎。
                              “你,走吧。”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湘夫人竟然走进了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竹屋中。竹门缓缓在她身后无声地合上,她粉白色的身影笼罩进了黑色的浓墨中,竟像是染透了风霜。
                              潇湘谷中,只剩檐下风铃阵阵。而身后那挺立的墨色身影,踉跄了一下,在竹门合上的刹那,终于倒下了。
                              墨鸦倒在了一片妖异的花海里。
                              那花,妖异似血,鲜艳刺目,轻托着晶莹的雨露,正似情人心头的泪。它名唤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


                              IP属地:四川17楼2017-05-06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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