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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室。
神官撩开他浅金色的长发,端坐在椅子上。
他平静且温和,对着一窗之隔的人说:“孩子,忏悔吧,光明神在听着。”
木窗后面许是一位少女,她低声诉说着自己的罪过,中间时不时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阿瑞雅微笑听着,心中不因女孩哭声起任何波澜。因为她的事情虽令人怜惜同情,但阿瑞雅知道,人们总会在心理上偏袒自己,从而在描述中表现出来。
女孩因为喜欢一位足够英俊的男士而妒忌他心爱的人,从而犯了一些错误。她虽然在忏悔,但言辞上颇有偏袒自己,怕是她心中认为自己因为爱才会迷失自我,并没有什么错吧。
虽然来到忏悔室,却也是给自己一个心安吧。
一个心无忏悔的人,光明神会原凉她吗?
阿瑞雅微笑着,时不时附和两句。少女的诉说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停了下来。
她向神官鞠了一躬。
神官挥一挥手中的法杖,一个简单的赐福咒笼罩在少女身上。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孩子,忏悔吧,光明神会原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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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少女,阿瑞雅喝口水润润喉咙,下一位忏悔者还没有到来。此时已经日暮西山了,再来一位或静坐片刻,他便可以回家了。
他轻声哼唱着威尔伊街边的歌曲,用来打发时间。因为忏悔室的门是关着的,进来会有许些响声,他也不担心有人会听见。
忽然,他听到一声轻笑。
“歌曲很不错。”不知何时在外的人称赞道。
阿瑞雅惊讶,欢快的音调便停息在了他唇齿间。
他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阿瑞雅握紧了法杖——虽然身为神官的他什么也不会——他轻声清清喉咙,用自己一贯温和的声音说:
“哪里,只是一曲街上的歌而已。阁下可是来忏悔的?”
那人:“不——是。”
他中间停顿了一下,叫人弄不懂他的意思。
安东尼翘着二郎腿坐在忏悔室备有的木椅子上,姿势自在放纵,半点也无忏悔的意思。英俊的脸带着足够恶劣的微笑,不想是来忏悔的,倒像是来砸场的。
阿瑞雅纠结了,他决定就认为他是来忏悔的。
“你能告诉我你犯了什么错吗?”
“一个在刀尖上过活的人能犯什么错呢?”安东尼毫不隐瞒,坦然道。
阿瑞雅一阵沉默。在威尔伊这种小城市中,出人命的事儿还是少见的。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被杀了也怪自己倒霉。
不过问题不在于他对杀人的看法,而在于杀人的人有没有忏悔之心。
“你是来忏悔的吗?”
“当然。”
“你后悔你所做的一切吗?”
“为什么要后悔。”
“……”
阿瑞雅认为他的意思是:他为死在他手里的人感到怜悯,就像是不小心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边感慨生命的弱小,一边又毫无负罪感。
一个杀人犯来到忏悔室一脸坦然的说自己杀了人并丝毫没有负罪感,光明神会原谅他吗?
阿瑞雅沉默,他不想对过活在黑暗里的人说生命的高贵,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且他只不过是一个弱小的神官罢了。
黑暗的忏悔室像是抽空了空气,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那人突然说:“你刚才不是在唱歌吗?继续吧。”
语气中带着命令,阿瑞雅无奈地继续唱了起来。
直到天色已经昏暗,他才停止。
出去一看,那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