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很明亮,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来,照在屋外丛生的野草和门口的石阶上。身边的孩子早已经睡熟了,发出平稳均匀的呼吸声。银时探起身看过去,那孩子——十四郎安静地侧躺着,月光下的侧脸白得几乎透明,乌黑的长发软软的搭在额头和肩膀。似乎是梦到了什么讨厌的地方,无意识地扁了扁嘴,不过没多久,嘴角又微微翘了上去,继续熟睡着——
啊,小孩子睡眠就是好啊。
银时尽量放轻动作躺倒在自己这边的草席上——因为挤了两个人,身旁的孩子一睡着又相当不老实,所以银时现在半个身子都躺在地上……反正现在是夏天……银时沮丧地想着这家伙至少十年后不会把我挤下床去这也算是成长了吧,然后发现自己无可避免地又想起了自己的十四。
也许是因为见到了还是个小鬼头的十四,今天格外容易想起十四……哦得了吧,哪天不容易想起他。银时在心里自暴自弃地吐槽自己。
虽然已经接受了这小鬼就是十四的惊悚结论,但是无论如何还是会注意到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十四和那个自己熟悉到手背一般的十四的区别。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那个家伙也曾经像这样躺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甚至还能看得到他的香烟在黑暗中明明暗暗的红光。
“我说多串啊,”自己有时候会这么开玩笑,“不准备睡吗,根本不累?这么游刃有余让阿银我自信全无啊!还是说,想再来一发?”
“滚!”预想得到的没好气的声音。
“喂喂,这么粗暴,阿银我好受伤啊混蛋!”
“哈——?你再说一遍,是谁粗暴?”
“……对不起,是我做的过分了……”
“……混蛋,总有一天砍了你!”
你我都知道,那只是习惯性的反驳而已。
激烈的粗暴的,仿佛能让人忘记一切的情/////////爱,仿佛要就此将世界割裂,在痛苦和愉悦的折磨中失去意识的情爱,我知道你是喜欢那样的。
否则你不会在身上还带着高级料亭的熏香和陌生的淤痕的凌晨闯进我的房间,仿佛故意寻求我的怒火和惩罚一般蛊惑我,也不会只有在激烈的情//////////爱之后,才会放松地睡着,舒展开总是紧皱的眉毛。所以阿银我有时候会做出过分的事情啊,似乎让你生气也比让你看起来那么悲伤要好得多。
银时将手臂搭在眼睛上,觉得眼睛好像被月光刺痛了。奇怪,是从下午到现在还没适应吗?
可是这个孩子,银时听着身边浅浅的呼吸声,这个孩子还是那么纯粹,醒着的时候生气勃勃,向我炫耀战绩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昂着头,睡着了又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安稳又踏实。
到底是什么时候,十四郎变成了十四?
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你才变成了你?
强忍着火辣辣的眼睛,瞪着上方黑漆漆的房梁,银时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抓。
“阿银我啊……”
“还是想你啊……”
旁边的草席上,传来一声咕哝不清的梦话。夏虫在低低地鸣唱。
银时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