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永恒>
01
已经入了秋的天气还是有些闷,阳光软和和的铺了一地,手 感好的像是去年里进贡来的绸子。王耀在躺椅上醒过来,半觑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忽惊觉已经过了午时。
这几日里王耀没什么要紧事处理,再加之天气忽冷忽热,挨着院子里边小池塘的榕树底就成了王耀的好去处,有事没事就来这儿坐着看小池塘里的水波粼粼,听树上的雀儿的婉转腔调,也不知道看这些有什么意思,这到苦恼了王家兄妹,整日里竟好奇的成了个心思。
这可不得了了。王家兄妹向来是以大哥为重,这档子事一日不解决一日便成了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片刻不得安宁。
尤其是京,整日里抛着手里的那两颗核桃,对着津唠叨,磨得津翻着白眼儿只差把他敲晕丢出去。这不,两个人又在闹。
赣和豫两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栏杆上扯着家常瞧热闹;鲁优哉游哉的喝着茶似乎没把两人的打闹看在眼里,粤走过来笑嘻嘻的讨了杯茶,眯着眼笑:“鲁,你怎么看?”
鲁抬起眼皮看看他,手中的茶杯却是没放下,酝酿了许久,道:“等着京吧,我看他对这事已经有了些许眉目了。”
粤耸耸肩,刚想说什么,京便毫不客气的坐在两人旁边:“我想着还是去问问大哥吧,咱几个从这儿猜可白搭。”
“好主意。”豫和赣也围了上来附和着。“只是该谁去问呀?”
02
阳光从枝叶间流下,树影斑驳,乍起的风梳过树上的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细碎声音,为这个被人遗忘的午后奏起一曲宫商角徵羽。王耀又阖了眼睛,鸦色的发散开在竹椅上,身上只套了件月白的衫子,袖口哪里滚了一圈茶白的边儿,细细用金线勾出繁密的云纹蝙蝠,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神神秘秘的。
“大哥?”
王耀被人唤 起来。他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睛,像一只刚刚被吵醒的猛兽,不耐烦露 出利齿——那正是攻击的信号,似乎下一刻就会优雅的划破猎物的喉 咙,欣赏一场无谓的挣扎。
琥珀金的眸子里突然映出王濠镜的脸庞,王耀顿了一下,将眼中的负 面情绪淹没,很快调整好状态面对自家弟 弟,又接着腹诽自己刚刚的情况太过不对劲。
——啧,人老了果然反应慢了。
王濠镜清楚的看见王耀的眼中毫无睡意。他微微蹙起了眉头,有些担忧王耀现在的状态——自从那封信送过来之后,大哥一直心事重重的。
“大哥,”王濠镜将手中拿的薄毯盖到王耀身上,“可是那封信有什么问题?”
“信?问题?”王耀拈起小几上的竹青的杯子啜了口茶,好似再回想什么。“你说的是敖广送来的那封?”
“嗯。自从那日的信送来,我们几个瞧着大哥的状态就不大对,最近家里也挺安平的,约莫着就是那信的事了。”
“你们倒是仔细。”王耀闷闷笑了两声,心情好了很多,抬手示意王濠镜坐下。
“濠镜啊,你可知敖广是何许人也?”
王濠镜将眉头蹙得紧了些,半响才回答道:“莫不是……东海龙王?”
王耀点点头,拾了个干净的白瓷小碟摆在王濠镜面前,挑了两样莲花酥放进去,“记得你小时候喜欢这点心,总闹着吃,怎么吃也吃不够似得,怎么长大了反而学会‘敬而远之’了?”
王濠镜见王耀避开那话题,也没多问,顺着王耀的话说下来:“小时候到底是小时候,大哥您可不许我吃过多的甜食,可谁让当时偏偏想吃。大了之后能吃却到底少了那时的心思……”王濠镜像是陷入了儿时的回忆中,到底没看见王耀眼里的顿悟。王耀唇角漾出一个轻柔的微笑,突然伸出手指着树旁的池塘,“濠镜,你看这池塘。”王濠镜依言转头,入目却是一片碧绿的池水,还泛着灿金的鳞光。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见王濠镜不解,王耀也不着急明示,紧接着又说出一句更让王濠镜不明白的话:“濠镜,你说什么是永恒啊。”
“永恒?”王濠镜张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直直看着王耀似要看出来个洞一样。“大……大哥你没事吧?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了。”
王耀摇摇头,道:“这池塘如今是绿柳环抱,水清无垢的,一年如此、两年如此、三年如此,可是百年、千年、万年呢?”王耀垂下眸子,拈了块点心放在嘴里,淡淡的甜腻在口 中化开,熟悉的莲香一如当年。“你小时候是爱吃这点心的。”
王濠镜呀然一惊,而后悟 到了王耀的意思。大哥这是借点心的事来暗指世事无常吧……可是他还是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思考永恒。
“是在想我为什么要问永恒吗?”王耀压弯了眼睛,阳光映入眸子中,溢出柔和的金芒,一时间晃花了王濠镜的眼睛。他顶着王耀,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耀突然站起来,身 子挡住了阳光。
“我该去赴约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