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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M（上） 你再继续发呆，我就把你踹去喂巨人了。
队伍刚出城墙没多久，左右两边就有几头巨人向队列靠近过来。
“注意，左方有两只7M和三只10M的巨人靠近，右方是四只7M的！”队伍的前方有人大声喊道。
“我还以为掩护班的人都引开门口附近的巨人了。”佩托拉看到正向队伍两边聚拢过来的几头巨人，皱眉说道。
“你都会说掩护班了……”欧鲁的话还没说完，就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照例糊了自己一嘴的血。
“做好掩护工作，不要让巨人们靠近调查兵团的队伍！”其中一个掩护班的班长命令道，随着他的喊话，一些刚刚赶至现场的掩护班士兵们纷纷启动立体机动装置，飞到巨人们的眼前，然后展开一番激烈的砍杀。
云雀恭弥一边策马前进，一边分神扫向掩护班正在奋力清理的巨人。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所谓的“巨人”——这个世界中人类的敌人。比起任何的言语描述，眼前他所看到的一切更是显得直观和深刻，但再怎么深刻，这些巨人给云雀恭弥的感觉只有一个——每只长得都是无比的滑稽和丑陋。
“集中注意力，保持速度前进。”利威尔瞄到身边人的举动，不禁转过头看向少年，扬声提醒道。
云雀恭弥听到他的话后，立刻收回游走的思绪，专心策马紧跟着队伍。
城墙之外，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么向着前方高速行进着，落地的马蹄声和滚着轮子的马车声持续不断地响起，却听不到任何的说话声。
“索敌阵型，展开！”行进了一段距离之后，团长艾尔文忽然挥手，下达展开阵型的命令。
随着他的一声命令落下，跟随在后方的大部队立即快速而有序地一一散开，按照计划开始执行分列索敌的任务。
“云雀，你要小心点！”佩托拉接收到命令后，不放心地给前方的少年叮嘱了一句，看到对方给自己点了点头后，她才骑马跟着欧鲁离开。
“佩托拉，怎么不见你关心我啊？……”欧鲁不甘的声音渐渐远去。
君达和艾尔德向利威尔示意了之后，也随之策马离开，去执行所属的任务。不到一会儿，跟随在利威尔身边的几个重要下属都已经远离，只剩下他和云雀恭弥两人。
“这里是玛利亚之墙的内部，我们已经进入完全的巨人领地了。”利威尔低声给云雀恭弥说道，言下之意要他小心点。
云雀恭弥看着周围没有一点人烟的建筑物残垣，以及前进中无法避及的一些人类的骸骨，没有作声。
两人前进的速度非常快，沿途的路况也很是顺畅，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映入眼帘的建筑物也越来越少。云雀恭弥的耳际是不断迎面拂过的风，吹得身上的斗篷猎猎作响，细碎的黑发也随风飘扬。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城镇的时候，前方的建筑物中忽然走出了三只7M的巨人，三只巨人看到活着的人类后，立即迈开笨重的步伐向目标走去。
云雀恭弥看到阻挡着路线向自己走来的巨人，并没有一点的惊慌，伸出手，准备拔刀。
“我们的任务并不是砍杀巨人，能避开的战斗就尽量避开。”将信号弹装入枪管后，旁侧的利威尔一边发射红色的信号弹，一边出声制止了他的出手。
云雀恭弥听罢，收回手，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避开？”
利威尔也不答话，一个勒马，改变笔直前进的路线，绕向旁边的建筑物，避免和前方的敌人碰面。云雀恭弥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只得策马跟随。
普通巨人的速度并不快，跟不上两人骑马的速度，再加上有建筑物的阻拦，利威尔带着云雀恭弥绕了几个弯，就甩开了后方的敌人。
忽然间，一只巨人从建筑物的缝隙中跨了出来，而后一脚抬起向着利威尔的头顶踩了下去。利威尔的反应奇快，整个人连同坐骑一起奋前跃进，“轰隆”的炸响，巨人的脚堪堪错过马身，踩得地面的石板骤然迸裂。
利威尔脱身的一瞬间，猛然想起跟在身后的少年，心下一惊，在命令身下的马快速掉转头的同时，自己已然双手拔刀出鞘。然而，在他的人刚离开马鞍的刹那，只见一道银光骤然划过眼帘，前方的巨人已经轰然倒地。原本准备斩击巨人的利威尔见状，倏然将铁丝顶端的尖锚改为射入少年准备落脚的一幢建筑物的墙壁上，然后借力滑了过去。
刚刚错失猎物后的巨人并没有追赶利威尔，而是冲着跟随在利威尔身后的少年快速奔去。
那是一头10M级的奇行种，行进的速度极快。
云雀恭弥看到朝着自己奔来的敌人，一掌拍在马背上，示意马儿立即跑开，接着“铿”的一声，点点火光猝起，他双手握住刀，身体随着立体机动装置的铁丝向前荡射。少年的整个身躯蓦然向前腾空，仿如被风忽然吹至空中的一片叶子。
铁丝精确地射进巨人的前颈，云雀恭弥顺着铁丝拉伸的力量，身体向上高高地荡起，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巨人伸手，准备抓住身上的铁丝，但是手还没触及铁丝，铁丝已经被快速收回。在半空旋转的云雀恭弥瞄到敌人的弱点后，一个落身，绿色的斗篷急速翻转，而后滑落，锋利的双刃毫不留情地斩在了巨人的后颈处，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随之冒出阵阵的**蒸气。
那是一记非常漂亮而干脆利落的斩击。
一击斩杀巨人之后，云雀恭弥没有片刻的停留，向后射出一条铁丝，随着气体的喷射，身体宛如行云流水一般向后滑行，荡向尖锚所钉附的建筑物。
在他的身体向后滑行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紧随而至的利威尔。
“刚才的情况，我是完全避开不了的。”两人着落在建筑物的屋顶后，云雀恭弥看着利威尔，不紧不慢地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那语气说得自己出手很是迫不得已一般，只是眉梢处却有溢出的点点挑衅的笑意。
啧啧，这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家伙，只是脸上那副得逞而欠揍的表情让人看了实在很是手痒。
利威尔没有遗漏云雀恭弥的丝毫表情变化，难得看到这人终于像个15岁少年的模样，在瞅到他的笑容后，原本要赞赏的话语立刻吞下喉咙，免得眼前的这个人忘乎所以了。
解决掉那只奇行种之后，两人离开了城镇，进入人烟稀少的村落，眼之所及，是大片的翠绿草地和零星的凋敝村屋。
在前进的路途中，云雀恭弥抬头时看到最多的是一簇簇窜升到空中的红色信号弹，还不时能瞥见几缕黑色的信号弹，黑色信号弹之下是调查兵团的人不得不与之战斗的奇行种。
“小心点，不要迷路了。”策马中的云雀恭弥摸了摸飞至自己肩膀的云豆的小头颅，状似叮嘱道。
云豆横着肥嘟嘟的身子踮了几步，用头蹭了蹭云雀恭弥的脖子，然后掀开翅膀，向旁边噗哧噗哧地飞去，“矮子……矮子……”它一边飞，一边快乐地叫着某人的称呼。
利威尔听到它的叫声，差点咬碎一口牙。他现在真想亲手折断这只小肥鸟的脖子。
如此想着，利威尔扭过头，没有意外地看到鸟儿的主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满脸褒奖地瞅着自己的爱宠。
——这混帐，绝对是故意指使小肥鸟喊话的！
看到利威尔投射过来的发寒目光，云雀恭弥完全不受影响，神情淡定而略带不解地对望过去，似乎在等待男子说话。
利威尔看到他装傻的模样，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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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托拉听到他的问话，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话中所指的“他”是指何人。
“云雀恭弥，他呢？”利威尔见她如此，又开口问道，直接指明了人。
佩托拉这个时候听明白了他的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刚刚也没有看到他，在你们离开之后，他好像出去了。”她越说越小声，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惊慌和担忧。
出去了？这附近还有什么破地方可以去的？
利威尔听到这个糟糕透顶的回答，眼皮禁不住又开始乱跳起来。
“兵长，怎么办？”佩托拉忍不住追问道。
利威尔深呼了一口气，然后迅速下达命令：“你们随韩吉继续前进，我去找他，找到人后会赶上你们。我们在下一个驻扎点汇合。”
佩托拉连忙点了点头，看着他飞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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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恭弥扫视着屋内的东西，残旧的房子里面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家具被人胡乱地翻倒在地，昭示着屋子是很久无人居住的状态，鼻翼间是浓浓的发霉味道，似乎还混杂着一股沉积许久的腐臭之味。他在屋内慢慢地踱步，也不急着离开。
这样的房屋，他刚刚也看过一间，屋子的情况就好像危机突然到来，屋内的人只顾得上仓皇逃命，至于最后是否逃开了，也不得而知。
云雀恭弥不知道是否存在让自己返回原来世界的方法，在玛丽亚墙之后才是外面的世界，如今他还无法看到外面，必须要继续前进才行。经过今天目睹的情况，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巨人这种奇怪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将那种丑陋的存在归入“人”的范畴，它们只能被称为大型的低级怪物。
踱步绕了一圈，大致看了一下后，云雀恭弥就没兴趣逗留了，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咔啦”的一声响起，一只巨手扫过，将整个房屋掀飞了大半，残旧的村屋瞬间轰塌。
长长的铁丝向后射向树木，白烟聚喷，一道绿色的身影破墙而出，迅速避开倒下的房屋。原本打算后退落下的人在空中忽而一个扭身，单手执刀，顺着铁丝的方向旋转身躯，让刀子划过突然近身的敌人。刚刚跃起准备扑向少年的巨人在眼睛被划伤之后，捂住眼嗷叫了一声，整个身体砸落在坍塌的房屋之上。
收回铁丝后，从树上跳落到地面的云雀恭弥抬起头，冷静地看着面前围拢过来的几头巨人，脸颊上有一道被木屑划伤的细长血痕。
他只是出来走一走而已，还碰上这些丑陋的怪物了。
没有人，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利威尔离开塔楼后，在附近快马绕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因为如此，他不得不准备扩大搜索范围，但是在搜索之前，得先确定一个方向。前方是队伍继续前进的方向，后头则是他们今天踏过的地方。利威尔和云雀恭弥此次出墙是居于索敌队伍的右翼，是韩吉分领的队伍，中翼是团长艾尔文，左翼则由另一个分队长米克负责。
冷静思考了一番之后，利威尔赌了一把，朝着右翼方向的深处策马而去。
那个家伙应该没有什么事的，利威尔一边注意观察着路上的情况，一边想道。从今天的情况看来，他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担心那个人。尽管那家伙是个超级大麻烦，脾气很糟糕，还时不时就做出一些让他头疼的事情，但要说到战斗能力，少年却是不折不扣的强悍，似乎天生就是适合战斗的命。
虽说是不担心，但利威尔心里却一片乱糟糟的，随后他看到了一处倒塌的房屋，看情况是有人战斗过，只是无法推测具体的时间，若是有巨人的尸体，那应该是蒸发掉了。
利威尔皱紧眉头，抬手按住一直跳动的眼皮，继续快马前进，跑了一段时间后，他看到远处有几道蒸气飘窜在空中。看到这个情景，他立刻骑马朝着散发蒸气的方向跑去。
空气很是闷热，没有一点的风，开始是青草的味道，然后是熟悉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利威尔看到了在平原的一处大概有六七头巨人围拢着，周围还有其它一些巨人迈步聚集过去，在活着的巨人群附近则是一些正在蒸发消失的巨人残骸。
马儿起纵了几下之后，利威尔终于在围着的一些巨人当中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他正在寻找的人，那个人的身后是推搡围拢的巨人们，前方则是一头四肢匍匐着地，对着猎物呲牙咧嘴一脸涎笑的奇行种。少年微微低着头，双手执刀，身上的斗篷已然不知去向，白色的衬衣染着刺目的猩红血迹。
利威尔见之，心里猛的一窒，手指即动，射出的铁丝精确无比地钉入那头奇行种的背上，整个身体向前扑飞过去，一个腾空，陡然高跃而起，旋转的身影夹杂着冷冷的刀光，如劲风疾影。从利威尔离马到旋身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只是还没等他落刀，原本匍匐在地的奇行种猝然张开血盆大口，将面前的少年一口吞噬进去。
在半空中的人目睹到这意外的一幕，快速翻落的身躯突然一滞，紧接着就是急坠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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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恭弥只得按照他的话脱去衬衣。
上衣被脱掉后，完整地露出了少年的背部。利威尔缓慢地呼了一口气，握紧双手，盯着眼前的伤口。没有衣服的遮挡，少年背上的伤一览无遗。两道狰狞血淋的伤口就横亘在白皙的背部，不知道是被什么伤到，两处伤口都是血肉模糊的，鲜血在途中已经流得差不多了，如今只是缓慢地渗出些许，有几处细小的地方可以看到被雨水刷过之后，呈现出微微发白的血肉。
“怎么伤到的？”半响之后，利威尔沉声问道，然后用丢弃的刀片裁下一小截绷带，从少年发梢的尾部开始，沿着脖颈，再到后背，绕开伤口的地方，帮他擦拭干净身上沾附的雨水。
“忘记了。”云雀恭弥低头，看着额前的头发滴落在地板上的水渍，淡淡地说道。
这家伙，竟然连自己怎么受伤都不记得。
利威尔握紧湿了的绷带，丢掉，再扯了一块新的，然后小心翼翼地贴到伤口上，吸去上面的鲜血，“告诉我，你有什么是记得的吧。”他力持冷静地问道，胸口处是开始飙升的怒火，只是手上的动作依旧很轻。
少年没有立刻回答，“……利威尔。”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传来了一句话。
“什么事？”利威尔听到云雀恭弥开口叫自己，于是问道。
前方的人沉默了一会，再次撇了撇嘴，不明白身后的男子为什么这么蠢，只得继续补充道：“起码记得了你的名字。”
利威尔听到他的这个回答，当场愣了一下，“这是当然的。你就算忘记了佩托拉韩吉她们的名字，也必须记得我的。”他冷哼了一声，状似命令道。这混帐要是敢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他就毫不犹豫地把对方拆了，然后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重组回来。
云雀恭弥听到后，微微转头，睨了他一眼，而后低低地“切”了一声。
利威尔自动自发地将他的举动解释为同意了自己的说法。
“……等一下要是痛了就喊出声，我会当作没听到的。”将手上的绷带丢在一边后，利威尔一手贴上少年的后颈，示意对方弯下腰，手上贴着的肌肤有点冰凉，手心还可以感受到脉管下血液的跳动。
“你喜欢痛了就叫出声，我可是没这个爱好的。”云雀恭弥双手撑在两侧，依着对方的示意略微弯腰，抿嘴回答道。
“真是不可爱的家伙。”利威尔听到他的话，嘴角一勾，低低地念了一句。
语毕，他将原本贴在少年后颈的手向下移到两肩的中央，用力按住，另外一只手抓起消毒的酒精，快速而均匀地淋在第一道伤口之上。
刚把酒精淋上去的瞬间，利威尔就感受到手下按住的身躯猛然一个剧烈的颤动，似要挣脱起身，他条件反射地用手向下施力，压住欲要抬头起身的人，手心触摸到的身躯绷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的弦，皮肤下的血液似乎在急速流动着。少年的身躯本就瘦削白皙，被这么一个刺激后，背部上是骤然凸起的一条条淡青色血管。因为如此，淋了酒精的伤口渗出了一丝丝的鲜血。
“忍一忍就好了。”利威尔看到云雀恭弥撑在地上的双手攥得青筋暴起，似要迸裂的模样，于是将倒酒精的手停在半空，低声安慰着人。
没有听到前方的少年回话，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利威尔只能听到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没有再迟疑，他继续将酒精淋在第二道伤口之上。
“利威尔！……我要宰了你——！”背上的两道伤口并不小，而且还比较深，被酒精这么一淋上去，云雀恭弥觉得整个后背就好像被刨去肉一样，表面是火辣辣的疼，再往下就是剜肉的痛，痛得他想宰人。原本以为咬牙忍过了就没事，哪知道还有后续，云雀恭弥一个没忍住，脱口就是身后男子的名字，然后一字一句狠声给对方说道。
“嗯嗯，等你伤好了，随便你宰。”至于宰不宰得过自己则是另外一回事。利威尔见他终于痛得说话了，心里一松，连忙应道，分散着对方的注意力。这家伙百份之一百是已经痛得忘记了前不久刚说过不咬杀他的话了。
“……哪天你若是受伤了，我一定要亲自帮你处理伤口。”云雀恭弥听到他的接话，顿了一下，缓过一口气后，接着咬牙说道，到时候绝对要依法炮制。
“放心吧，我即使受伤，也不会像你受这样的重伤。”利威尔一边用绷带擦去从伤口处溢出的酒精，一边分神回答道。
“哼——”云雀恭弥很是鄙视他这样自负的回话。
利威尔皱眉，压住心口的窒闷，好笑地看着少年的反应。
给伤口消毒完毕后，利威尔给云雀恭弥涂上药膏，然后缠上几层绷带。由于手上的资源有限，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简单的伤口处理，回到墙内还需要再做后续的细致治疗。所幸药膏的刺激性不强，少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利威尔拿着绷带，绕过云雀恭弥的胸膛，细心地缠着，而后看着刺目的伤口逐渐被一片白色遮挡住，少年原本绷紧的身躯也随之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我不该让你随队参加墙外调查的。”利威尔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地给前面的人说道，但是对方并没有回话。
缠好绷带之后，他站起身，走到少年的眼前坐下。
“还有手。”利威尔看着一脸冷汗，唇角被咬得沁出血丝的少年，低声说道。
云雀恭弥撇了他一眼，举起受伤的那只手，胡乱而有些粗暴地扯下手上缠着的手帕，然后将手递给面前的人。利威尔皱眉盯着他的举动。
云雀恭弥别开脸，转向一侧，任由男子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口。手上忽而一个刺痛，让他忍不住微微拢起手掌，清凉的酒精好像掺着烈火，狠狠灼烧着伤口。手腕被对方抓住了，力量不大，却足够钳住他，让他的手无法移开一丝一毫。
云雀恭弥再次扭过头，盯着闷头给自己处理伤口的男子的头颅。盯了一会后，他伸出右脚，踢了一下对方的膝盖。
利威尔被他这么忽然的一踢，登时愣住了，停下手，抬起头，满脸不解地望着他。
“我一定会出来看看这个世界的，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云雀恭弥看着对方，冷冷地说道。
利威尔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立刻收起你这副看了就让人心烦的嘴脸。”云雀恭弥瞟了一眼利威尔的表情，出声警告道。看到男子眼前这副苦闷的衰样，他就想一拐子抽过去。
利威尔听了后，怔住了，“喂，我这个样子怎么让你心烦了？”沉默一会后，他缓了一下脸色，压住嘴角，盯着少年，一本正经地问道，眸子里浮起莫名的一丝亮光。
云雀恭弥上下快速扫视了他一眼，语气非常不爽地回答道：“从头到脚看着都心烦。”烦得他想把这人一脚踹远。
“胡说！韩吉说我的样子长得很不错的，就是看上去有一点严肃而已。”利威尔马上为自己辩解道，说罢，他一头凑到少年的眼前，希望对方睁大眼睛看清楚一点。
“哇哦，别人的随便一句话就让你找到了满足感，不赖嘛。”云雀恭弥扬眉，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脸部特写，毫不留情地讥讽道。说完之后，他举起没有受伤的手，覆上近在咫尺的烦心脸庞，胡乱地揉了几下，感觉到手下的触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他顺手捏了一捏，捏了一下觉得不解气，他趁对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又捏了一把。
利威尔骤然呆住，傻傻地任由少年的手在自己的脸上作乱。他完全想不到对方会如此对待自己的。
“……手感如何？”半响之后，利威尔盯着收手后的云雀恭弥，微微眯起眼，磨了磨牙低声询问道，说话的语气是让人发寒的温和与亲切，隐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21M 你这样看着我，该不会是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
“还不错。”云雀恭弥瞟了利威尔一眼，勉为其难地肯定道，对于男子脸上的可怕表情视而不见。他每天都面对这个人，看着这张严肃的脸都看得免疫了，再怎么可怕，对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如果对方可以表演一下喷火的技能，他估计还会有点侧目。
“……既然如此，那你要不要再来几次？”利威尔听罢，嘴角就是一挑，很是体贴地问道。他之前想做的事情，现在被对方抢先了一步，这种滋味真不好形容，而且听这混帐的语气，捏完之后似乎还有嫌弃的意味。
云雀恭弥刚想回答，手上就是一个突然的辣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刚刚‘不小心’手抖了一下。”利威尔看着自己捏紧的少年的手，上面满是一个不留神倒在对方手掌上的酒精，于是语带歉意地说道。他一边说，一边赶紧给云雀恭弥继续处理伤口，只是这处理的速度被故意放慢，他中途还籍此机会握着少年受伤的手又是摸又是捏又是戳，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戳痛少年了，他就给对方一个饱含歉意的无辜眼神。
云雀恭弥最初是看着男子的小动作默不作声的，随后见对方似乎报复上瘾了，他就不得不出声提醒了。
“你再不处理快点，我会流血过多而死的。”他淡声道。这个男子的心眼小得可以媲美他那双死鱼眼了。
“就这么一点血，流不死人的。”利威尔握着他的手，哼声轻松道，“……再说，有我在，你是绝对死不了的。”而后他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云雀恭弥沉默了一会，然后伸出腿踹了利威尔两下，“脚抖。”踹完之后，他望着对方，毫无愧疚且慢悠悠地补充说道。
利威尔看着对方灰色的脚掌在自己干净的腿上留下的清晰痕迹，嘴角不禁一抽。
这混帐，到底是一个吃不得半点亏的人。
好不容易处理完云雀恭弥的所有伤口之后，利威尔又跑到底楼翻出了一点干粮和其它物品上楼，简单解决了两人的用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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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炉被点燃，入夜后原本有些寒凉的屋内开始变得暖和起来。
云雀恭弥微微扬起头，瞟了几眼正在忙碌着的人之后，又低下头，用手指在地板上随意而无聊地画着东西。
将立体机动装置铁丝的锚头钉上屋壁之后，利威尔再将两人的衣服展开挂在了铁丝的上面，靠在火炉的附近，烘烤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杰作之后，他颇为满意地拍了拍手，然后将好不容易搜刮出来的薄毯铺在略微靠近火炉的地方。
“好了。”一切整理完毕之后，利威尔转过头，给坐在后面不远处的少年说道。
云雀恭弥听了，站起身，走到他的跟前，准备躺下睡觉。
利威尔见他一副立马倒头睡觉的模样，立刻伸出手扯了扯对方卷起的裤脚。
云雀恭弥皱眉，不耐地盯着男子，他现在非常需要睡眠。
“裤子还没干呢。”利威尔提醒道。由于衣服在烘烤着，两人都是赤裸着上身的，只穿着裤子。
云雀恭弥听了，只得坐在地板上，强打起精神，看着燃烧着的跳跃火焰发呆。
利威尔将挽起的裤脚向下顺开，然后抻开腿，希望裤子可以尽快变干，身边的人却毫无动静，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火光。
两人就这么并坐在一起，沉默着，烘着衣服。
云雀恭弥看了约莫一刻的火焰之后，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决定遵从身体的反应，不再等待下去了。他略微抬起手肘，碰了碰身边男子的手臂，而后转过头给对方说道：“我要睡觉。”说罢，他还很有说服力地向男子打了一个哈欠。这个人要是再不让他睡觉，他就二话不说动手揍人了。
出墙之后就是砍杀巨人，接着是受重伤，中途还淋了大雨，接二连三的事情下来，别说云雀恭弥，就是铁人也撑不住。少年还能熬到现在已是非同一般的精神力。
利威尔看了看云雀恭弥一副萎靡不振的疲倦模样，以往孤傲而带有讥讽味道的眉眼略微下垂敛起，于是原本到嘴希望少年再等一会的话默默消弥于喉间，然后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的距离，腾出位置给对方睡觉。
云雀恭弥见他让步了，心情愉悦地躺下。因为背部受伤的缘故，他只能侧过身，面对炉火躺着休息。
利威尔盘着双腿，右手支起放在一边的腿上，托着下颌，看着背对自己，微微蜷着身躯的人。橙色的焰火照耀着少年，让对方整个身躯仿佛涂抹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只是背上的绷带依旧是刺目的。
利威尔眼眸微垂，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人。虽说夜晚不会有巨人出没，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他得负责守夜的工作。
无事可做的情况下，利威尔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少年的身上。因为对方背身的缘故，所以利威尔这次是很光明正大地观察对方，一双眼睛来回上下逡巡着眼前这副身躯。
这家伙的头发似乎又长了。利威尔看着少年颈后散落的碎发，暗暗琢磨道，也不知道上一回对方是光顾哪个店修剪的头发，剪得还不错。
好像还长高了一点点，不过也就一点点而已。利威尔又看了一下少年蜷起的身躯，仔细想了想自己今天站在少年身边的情景，两道眉峰不由得叠起，撇嘴默道。想及自己的身高，再想到眼前的少年还会继续长身体，以后的身高还是自己未知的，利威尔不知怎的，心情一瞬间跌落到谷底了。切，长高有屁用，脾气要跟着变好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再怎么长也还是这么瘦弱。利威尔皱紧眉头，一副无比严肃的模样瞅着少年瘦削的身体，给对方包扎伤口的时候，手上摸到的身躯可是没有多少肉，似乎手指稍微用力就可以摸到骨头了。然而，明明这么瘦弱，抽打起人来却是出乎意料的狠绝和用力，一般人没断上几根肋骨都是不可能的。
一番仔细打量之后，利威尔禁不住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又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结实的上半身，再抬起头瞅了瞅少年瘦弱的身躯，眉头皱得更深了。
就在他将目光往上移的时候，忽然撞入少年的眼眸。原本背对他睡觉的人毫无预兆地转过身，睁眼看着他。
利威尔暗自惊了一下，迅速收回跑得没边没际的思绪。

云雀恭弥不知道对方被自己惊到，他只是受不了对着炉火睡觉而已，原本浮起来的睡意被明火烘得已经沉底了，想睡都睡不着，他迫不得已只得转过身。
“……你这样看着我，该不会是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利威尔等了一会也没见少年闭上眼，于是难得好心情地开口调侃道。这个家伙刚才明明困得要宰人的，现在却睁着一双疲倦的眼睛看着他，脑袋肯定秀逗了。睡觉这种事情对于云雀恭弥是多么重要，利威尔不用想也知道的。
云雀恭弥瞟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只是举起手，伸出食指，向男子勾了勾手，示意对方靠过来。
利威尔不疑有他，以为云雀恭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的，于是站起身走了过去，人刚坐下不到一秒，迎面而来就是一个凌厉的侧踢，他条件反射地抬起手，眼疾手快地抓住少年的脚踝，而后控诉道：“你又谋杀我……”这家伙就不能对自己和颜悦色一点吗？还有，他睡觉也不能安份一点吗？
云雀恭弥冷哼了一声，对于他的话不予置评。
利威尔一边慢慢放下他的脚，一边打量对方的神色，“好了，现在你就开始乖乖睡觉吧。”随后，他想起云雀恭弥的状态，于是放缓了语气，难得温和地说道。
云雀恭弥掩面打了一个呵欠，困乏地眯了眯眼，顺道警告男子：“不准出声。”只是这样掺杂了睡意的话语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
“你以为我第一次看你睡觉啊。”利威尔没好气地说道，只希望对方赶紧阖眼休息。
云雀恭弥看了看他，一会后，才闭上双眼。
利威尔见对方终于如自己的愿睡觉了，心里不由得一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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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和煦的清晨，黑夜褪去后的室内被温暖的曦光照耀，显得安谧而明亮。
利威尔靠坐在床头，转头看着还在熟睡的人，对方扭头侧脸趴睡着，整个左脸颊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只露出右侧的脸庞，零碎的黑发覆过他的眉眼，曦光亲吻着他的睫毛、鼻梁和嘴唇，为之勾勒出一副优美的画面。熟睡的人表情无比放松，削薄的唇角微松，两只手各自搭落在枕侧，五指微张。
没来由的，利威尔觉得这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早晨。看了一会后，他缓慢地伸出手，移到对方的脸庞上方，温暖的晨光透过他的指缝，洒落在对方的脸上，在睡着的人的脸庞形成暧昧的淡影，额侧则是明媚的亮光。
手一点一点地往下移后，利威尔的手指略微合拢屈起，忽然想揉皱眼前这张旁若无人且安和的睡脸，然而，当指尖快要触及对方的脸颊时，他又立刻停住了。看了看熟睡的人，他慢慢地收回了手，改为移到枕头边上那只修长的手上。
利威尔定定地看了半响，而后手心朝上，穿过对方的手掌，手指收拢，握住了对方的手，握住的那一瞬间，有一种油然的喜悦蓦然从心底涌起，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他的手心就感受到一股抓力，对方已然抓住了他的手。
利威尔看着忽然转过头的少年，对方眼眸半张，睡眼惺忪地望着他。一会后，少年嘴唇微微翕动，向他说了话。
只是在下一秒，利威尔就发现所有的场景突然变了，他在旋转翻落的半空中，看到了站立不动的少年，那人抬头看着他，嘴唇微张，神情颇为遗憾地说道：“以后就不能咬杀你了。”
话语一落，少年整个人就被吞噬进了巨人的血盆大口。
利威尔心里一悸，猛然张开眼，只是还没缓过神来，接着整个人就被吓得差点向后倾倒。在他的面前，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少年，对方似乎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头上还有些许翘起的头发。
“轮到你睡觉了。”云雀恭弥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他双脚并拢，脚尖踮起，蹲在男子的面前，仔细看了对方几眼，而后说道。
“你现在是伤者，这种事情就别凑热闹了。”利威尔怔愣了一会，快速回过神后，接着回答道，然后举起手，摸上云雀恭弥的额头。
云雀恭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也没拂开额头上的手，“你到底睡不睡？”他问道。
利威尔皱眉，试探着手上的温度，看看少年是否有发烧，虽然之前处理过伤口，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刚好现在人醒了，可以检查一下，“这是什么？”他举起三根手指，竖在对方的眼前，郑重地问道。
云雀恭弥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拒绝回答这个无比愚蠢的问题，不知道这个男人是突然发了什么傻。
“这是几根手指？”利威尔见他不回答，收回一根手指，再次问道，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
云雀恭弥受不了他的蠢样，举起两根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胸膛，“告诉你，我是身上受伤了而已，不是烧坏了脑袋。”
“现在你有没有觉得头晕发热？”利威尔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继续锲而不舍地询问道。
云雀恭弥听了，只想一头爆了他的脑袋，“没有！你睡觉，我守夜。”他绕回原来的话题。
利威尔听了云雀恭弥的前半句回答，又摸了几下，再三确定后，终于收回了手，“守夜？你就不能让我这个成年人有点成就感吗？”他瞪着对方，没好气地说道。
“不能，不过我可以让你有很多的痛感。”云雀恭弥挑眉，扬起嘴角，似笑非笑且意有所指地给男子说道，然后直接坐到他的身边。
利威尔看到他这股倔强的劲头，只觉得额角隐隐发痛。随后他起身，将两人已经烘干的衬衣抓起，然后递给少年，自己也随之套上。
于是，两人再次回到并坐在一起看着火焰的情景。
“……云雀恭弥，你说的那句话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次吧。”不知道过了多久，利威尔看了看跳跃的火光，而后双腿曲起，两手抱膝，将头靠在上面，歪头盯着身边的少年，低声说道。
“忘记了。”云雀恭弥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
利威尔可不管，继续说道：“你现在回想一下吧。”
“不要。”云雀恭弥再次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沉默和安静。
过了半响之后，云雀恭弥突然扭过头，瞪着不停晃着身用肩膀蹭着自己的男子。
他可以把这个烦人的家伙一脚踹晕过去吗？
“那句话，你就再说一次吧。”利威尔一点都不怕少年目露凶光的瞪眼，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云雀恭弥不理会他，心里有些后悔这次没随身携带挚爱的拐子出门。
利威尔见状，慢慢地伸出右脚，用脚掌轻轻碰了一下少年的脚背，看到对方没什么动作，他就把整只脚叠放了上去，然后用脚趾挠着对方。
云雀恭弥抿嘴，看着眼皮底下得寸进尺的一只脚，想着是否该把它给剁了。而后他又转过头，望进对方的瞳孔里，还是那双一成不变的死鱼眼，只是里面似乎有些希冀。男子很有耐心地在等待他的回答，似乎认定他一定记得那句话。
云雀恭弥的嘴角抿得更紧了，直直地望着男子，许久之后，他才微微松唇，朝对方不耐烦地念了那句话。
利威尔听到了，眸子里蓦然一亮，而后看着少年不耐但又不由得妥协的脸色，唇角不禁向上一勾。
——哇哦，原来你来了啊。
果然和梦里的那句话不一样。
其实，利威尔当时是记得的，他只是想听对方此刻再说一遍而已。
如此稀松平常的话语，却让他骤生温暖。
云雀恭弥盯着由于自己的一句话而脸色松和的男子，又看了看对方似乎还要继续翘起的唇线，忍不住淡声哼道：“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