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布鲁斯听见有人用拉丁语喊道。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平旷的原野上，身上几乎一丝不挂，而且旁边横七竖八地倒着拿矛的尸体。死去的人衣着都相当简陋，而且很多人身上的粗麻布料也被撕扯殆尽，几乎和他自己一样一丝不挂。刚刚的拉丁语里还剩下的那一个人显然是他无误，因为另一队仍然站着的，披盔戴甲的士兵朝他跑过来了。布鲁斯试着举起手臂，却发现全身都酸软无力，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牵动起一大片腰腹肌肉。他的腿也在疲惫地颤抖，大腿肌肉像是要抽筋一样滚动着。
这不科学，布鲁斯觉得他现在无法冷静地思考。前一秒他还在哥谭市，高楼林立的，晚风吹拂的哥谭市，和某种天外来客作斗争。他们的枪口对准布鲁斯，然后也许……不，应该是“大概绝对是”撕裂了一小段时空，把布鲁斯送来这样一片烈日高悬之下的平原，还有一小队士兵朝他跑来。他们抓住布鲁斯，推搡着把他摁到地上。麻绳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他被扔进木头轮子的车里。当他再一次被粗暴的手拽出来，扔在地上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内城。他的腿被涂上白粉，身上套上粗糙而宽松的衣服，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心任人宰割。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他心底燃烧着怒火。但他也不知道这怒火要对谁发泄，除了自己。
在哥谭市里，怒火是他的助手，他的朋友。愤怒使得他自省而保持敏锐，也使他干脆利落，直击要害。然而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他无法隐藏在黑暗里，无法挣脱他的绑缚，一个丰满的妇人走过来掰开他的下巴，又赞扬他身体结实。“他是西方抓来的野蛮人，没有文化，”卖家说：“但是力气一定是有的。”
“……噢，”妇人发出咯咯的笑声。“我想他一定更适合角斗场，说真的。”她用手指捏捏布鲁斯的小臂。他不在意。他唯一想做的是回到哥谭——如果还有任何办法。

第三章
fiddle while Rome is burning
第一封留给卡尔的信出现在他的卧室门边，就在他们俩大动干戈的第二天一大早。它只是一张写了字的布料。
你不得不承认你动了杀机
卡尔捡起它仔细打量。布鲁斯显然没有找到什么趁手的书写工具，估计用的也不是昂贵的墨水。笔画时断时续，但是字母的整体形状匀称漂亮。他为此隐隐有些不高兴——布鲁斯的秘密太多了。虽然这样想着，卡尔还是立刻从桌子上抽出一张莎草纸，匆匆写下回信:
我没有。
然而布鲁斯不可能现在看到。望着天上当空烈日，卡尔生平第一次那么期盼它落下。每一次他抬起头，那圆滚滚、明晃晃的光球都几乎纹丝未动；而每一次他低下头，又觉得那信太简单，表达不出他想说的万分之一，但是要是写得多了倒像是他认错道歉、祈求和好似的。
正午时分卡尔终于忍不住，又拿起笔写道:
我还没有原谅你，关于瓦罗的事。
再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把原来的纸揉成一团，重新写了一张:
厨房的窗户——瓦罗的房间门口——大厅——我的卧室——厨房窗户
我当然没有想杀掉你。
这是昨天夜里布鲁斯潜入的路径，足以表明他的立场了。后面一句和原来差不多:
但是我还是不理解，关于瓦罗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
写完以后卡尔又自嘲地想到，布鲁斯不知道还有多少“不能告诉他”的事情。他有点儿想划掉后面几句，但是又终于留下它们了——一种恰到好处的示弱语气。
夜里卡尔一直仔细聆听，整座城市的声响都争先恐后地涌来，是为卡尔出生以来所熟悉的、苦难的呻吟与辉煌的歌咏交织的声音——罗马的声音。帝国的人们过着多么不一样的生活！有的人盖丝绸的被褥，翻身时有沙沙的柔软响动，柴火燃起来噼噼啪啪；有的人则安静极了，从不翻身。因为只要一动胸腹间积累的热气就会散去。自由民就连呼吸里都有或高尚或功利的理想，他呢渴望什么呢？因为不自由的人连睫毛翕动都像坠着枷锁。卡尔试图在他们的杂音里找到布鲁斯。布鲁斯将会是融在黑暗里的足音，轻盈又稳健，而他的周围将是痛苦和尖叫的泥沼……他找到了。脚步声在罗马深处时隐时现，卡尔入听它经过长久跋涉而疲惫减慢，当天快亮时才从城里黑暗的角落走近卡尔所在之地。他抬眼看去，布鲁斯仍然戴着那顶可笑的头盔，里面汗湿的黑短发贴在他的额头上。他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一跃而入，在触到地面时屈膝弯腰，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他的肩膀和膝盖都带了伤，似乎在粗糙的地面上狠狠擦过。卡尔按捺住走出房间的冲动。当布鲁斯走近卡尔的房门，卡尔抓起等待已久的莎草纸从门下递了出去，顺带晃动了几下。
布鲁斯摁住那张纸，卡尔把手松开了。布鲁斯快速地扫了一眼，抬起头无奈地笑笑——卡尔能看到，但不明白什么意思。他维持笑容等了一会儿，看见没有动静才尴尬地举起右手作握笔状。卡尔连忙递出一支笔来，当他意识到自己同时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惊呼时还微微红了脸——并且暗自庆幸布鲁斯不会透视——不，等等，万一他会呢？他的秘密那么多。
莎草纸再次递进来时变成了半张，上面写着：好吧，算你饶我一命。
虽然卡尔甚少看见过布鲁斯笑，但他已能从纸上寥寥数字看出一种骄傲自信但活泼的笑容来。卡尔略松了一口气，飞快地写：和好了？完全忘却了那张纸的上半部分还写着“我还没有原谅你”。
就在卡尔把那张纸递出去的同时，另外半张纸递了进来。上面的笔迹很潦草：
那么，卡尔，相信我。瓦罗背叛了你，他泄露了你的秘密，绿石头。
他醒了，我该走了。回见。

第四章
Do in Rome as Rome does 入国问禁，入乡随俗
卡尔全神贯注地看着布鲁斯把一把粉末扔进容器里，在下面点上火。那种粉末在温度下渐渐熔化成液体，慢慢铺开覆满容器底部。
“你要我帮忙吗？”卡尔指的是他具有神奇力量的双眼。
“算了。”布鲁斯见识过卡尔激光眼的厉害，要是让他来只会直接引爆硝酸钾——而且他还不能确定提取出来的硝酸钾纯不纯……或许它们根本不是硝酸钾。
卡尔看着两种液体渐渐融合在一起，凝固成了红橘黄色的硬块。布鲁斯松了一口气，退开几步，看起来还算满意。最后布鲁斯把那种块状物拿出来，放到离他们挺远的地面上。他拍了拍手，直起腰来：“我们应该测试一下它了。”
卡尔疑惑地望向布鲁斯，没敢问。幸好布鲁斯直接回答：“你只需要点燃它，卡尔。”一边指了指远处的橘红色，它看上去只是一个橙色的小点，但是卡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清它上面的纹路和裂痕。它不是很均匀，上面分布着一些颗粒。
“好了，开火！”布鲁斯命令道。卡尔点燃了那橘红色的玩意，它有气无力地爆炸出一点儿火花和烟雾，随即开始缓慢而微弱地燃烧，变成一个软绵绵的火团。
“该死。”布鲁斯说。
但是那点儿火花和烟雾已经让卡尔颇为惊讶了：“你希望它是什么样子的呢？”
“它应该烧起来更剧烈，火花和烟雾都要多得多……我也搞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布鲁斯听起来有点儿懊恼:“好吧，我也没指望能成功多少。”
卡尔点点头，他犹豫了挺久，最后还是问：“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他问的时候想起了布鲁斯和他假装的那次争吵，所以语气小心翼翼。布鲁斯抬起头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卡尔连忙解释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你的肩膀大概会感染的，如果不及时处理一下。”
这是事实，不过也不能指望能劝服布鲁斯。出乎意料的是布鲁斯点了点头：“现在走吗？我得带上点东西。”
卡尔看着布鲁斯把一枚蝙蝠形的飞镖和几枚铜币收拾进一块破布包里，放进去的时候他的食指飞快地在飞镖的蝠翼上摩挲了一下。
“它代表着什么意思吗，家徽之类的？”卡尔问。
“它只是普通的利器，”布鲁斯说：“任何有必要的时候我都会舍弃它，磨损它。”
“但是它不是上次那一个。”卡尔说道，心里想：你用来袭击我的那一个。
“想必也没有人喜欢拿家徽到处乱扔，我说了，它只是普通的利器。”布鲁斯手上温和的动作让卡尔不太相信这一点，但他断然的语气又让卡尔收住了疑问。不是错觉，每次他们的话题和布鲁斯以前的经历有所交集时他都会或多或少地不悦甚至动怒——掩饰得很好的动怒。这也难怪，布鲁斯肯定有着曾经辉煌的过往，然而现在他只能拿着破布打包铜币。
不出所料，布鲁斯肩膀的伤口已经有些感染的趋势。布鲁斯本人对此毫不在意（“和蚊子差不多痛”），他膝盖上的伤口倒是在有条不紊地结痂。卡尔宁愿这两者调过来，这样布鲁斯就会躺在床上骂骂咧咧而不是跑出去夜巡了。这次他主动邀请卡尔，卡尔当然没有拒绝。罗马武神没有戴头盔，但是也没有穿他亮闪闪的盔甲。临行之前布鲁斯想了想，脱掉了脚上的凉鞋。
“噢，你要光着脚……”卡尔刹住话头，不知道是否应该提醒布鲁斯往往只有奴隶光着脚。
“它们不适合运动。”布鲁斯说。有时候卡尔觉得布鲁斯一定精通读心术，因为他又接下去：“好吧，我也不是那么在意是不是被别人当成奴隶。看不起我的人我一般也不在意。”
这句话倒是说得很对，卡尔想，其实它还更应该反过来说——布鲁斯在意的人都不会看不起他，尤其在他们熟悉布鲁斯之后。
卡尔想了想，也把鞋子脱下来，留在了门口。这次轮到布鲁斯惊讶了：“我可真没想到这个。”
“它不适合运动，你说的。”卡尔一边回答一边解开另一只脚的鞋带。土地上有细密的砂尘，还有阴冷的气息，感觉像是地板湿漉漉的，而实际上并没有水。冬天从墙根和地底渗出，缠上他们的脚踝。
“但是你并不打算帮我出手，你以前就说过。”布鲁斯尖锐地指出。
卡尔送给他一个笑容：“我总得跟着你跑嘛。”

“走吧，盖娅。”布鲁斯朝她伸出手。但盖娅却抬起脑袋，用含着仇恨的颤音说：“别碰我，奴隶。”
卡尔看见布鲁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神态自若：“那你得自己走了，小姐。你的父亲让我把你带到你叔叔家里。”小女孩微微点了一下头，试图自己爬下屋顶，最后还是靠布鲁斯帮了一把。她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当只剩下布鲁斯和卡尔往回走时，布鲁斯还是忍不住提起那个小女孩：“落魄贵族风范，不是吗？”卡尔不确定布鲁斯需不需要安慰，他看上去不甚在意，不过语调里还是有种半打趣的受伤。
“她甚至不肯靠近我。”卡尔说。
布鲁斯取下头盔，露出里面被压得乱糟糟的黑发和一个笑容。
夜里卡尔让布鲁斯睡在一间客房，偌大的房子用来藏匿一个人是再简单不过了，瓦罗甚至根本没发觉。入冬的凉风拍在窗子上，深夜里还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从房顶一路滴落。卡尔躺了许久，终于起来推开了布鲁斯的房间。布鲁斯也没睡着，他坐在床边，手指又在摩挲那枚蝙蝠形状的飞镖。
“今天谢谢你。”布鲁斯说。
卡尔没有顺着这句话说下去，他说：“我想当一个英雄，像你一样。”
布鲁斯惊诧地抬起头，卡尔的脸上毫无玩笑之色。“我想像你一样勇敢。”他又说道。
“全罗马没有比你更勇敢的人了，卡尔。”
“不对，”卡尔摇头：“我因为我刀枪不入而勇敢，你则是真正无所畏惧。我敢于面对刀剑只是因为它们无法伤害我，而面对其它东西，我就像一个懦夫。”
“你不是懦夫。”
卡尔不再争执这个问题。“你有自信，相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即使它和别人的做法都不一样。而我从来不敢。”
“你会为勇敢放弃什么呢？”布鲁斯问。
卡尔说：“任何事情。”
“包括你的生命吗？”
卡尔点点头。
“那么你的荣誉呢？”
这次卡尔犹豫了挺久，但是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了tbc一下，估计没人有耐心看完这破玩意，不过
昨晚看了一晚上雷文吐槽中心，里面槽到的一篇篇超蝠我都感觉句句会心一击……这特么怎么跟我的套路一模一样！我已经想好如果我要去投稿，要怎么槽我自己的文了（死亡地）。总之……如果有什么bug什么崩坏很严重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还有我发现我九宫格打着打着还是免不了手癌，前几次都有漏字的情况，如果发现了也请务必告诉我😘
下一次更新大概是暑假

我趴在坑里，仰望天空⋯⋯不要告诉我最后一句是真的(*･ω･)

哎呀这个au脑洞好棒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