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锐的鸟鸣撕裂了寂静。
一只漆黑的鸟正立在窗前，脚上绑着小圆筒。
是阁主的传令鸟。
难怪在鸟鸣响起前，我都没发觉有鸟靠近。
少主取下圆筒，像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然后将信凑在蜡烛前烧了。
我虽然好奇信中内容，但从我这个角度，信上内容是一点都看不到。
没想到，下一秒我就有幸得知信中内容了。
少主看完信后笑了起来，看得我汗毛凛凛。
然后他扭头看向我。
“父亲叫你呢，程珑。”
我寻思是磕头请罪呢还是磕头请罪呢，少主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友好，说不定猜忌我了。虽然我是他的下属，但我是他爹派给他的。好听点叫保护他的人生安全，难听点就叫监视。我也的确会定期给阁主打小报告，他这种要搞事的人敌视我是正常的，给我个最好位置看他夜里糜烂生活也是为了迷惑我，好借我之口树立他无能好色的形象。
但最近那个柳家小姑娘死了，就是一开始和他热烈运动那个女人，据说杀人手法和阁中杀手如出一辙。少主刚回暗阁没几天，和柳家小姑娘的关系也是非常隐秘的，除了现在在场的杀手，就只有柳家极少数人知道他和柳姑娘有关系。柳家不可能谋害自家和暗阁三少主搭上线的女儿，会动手的只可能是大少主或者二少主，他们的势力强，杀了柳家小姑娘给三少主一个下马威，顺便教训教训讨厌的弟弟，毕竟他们兄弟间关系恶劣，甚至没有一个是一母所出。
这种情况下，三少主自然会怀疑有人泄露了柳姑娘的存在，导致她被杀。柳姑娘的被杀，让柳家对三少主的能力产生了强烈质疑，如果给不出一个交代，三少主和柳家的结盟就有被破坏的风险。
我的确是最可能泄密的人，相较于其他人，我并不直接忠于三少主，只有阁主才有资格审判我的生死，要是阁主更青睐大少主和二少主，我为了前途出卖三少主也不是不可能。
但我只和阁主报告了柳姑娘的事，要是阁主说给了枕边人听导致风声走漏，我就难辞其咎了。
三少主很可能因此事对我不满，进而转化为杀意，虽然他不能直接动手，但要不动声色地搞死我的手段多得很。
我脑内念头飞速转动，正当我膝盖一弯准备跪下时，少主又发话了。
“你先去吧，别误了爹爹的事。”
天籁之音，清朗干净得犹如初春时从山间流出的潺潺溪水，我从没觉得少主的声音这么优美好听过。
我非常讨厌下跪，讨厌那种尊严被践踏的感觉，虽然杀手下跪什么的是家常便饭，但可以的话我希望尽量避免这种事。
得到了三少主的允许，我穿过夜色中沉睡的幢幢房屋，径直来到了黑云阁。
向守在大门的杀手示意后，穿越层层关卡后，我在一面绣着锦绣山河图的屏风前停了下来。
屋里的熏香味有些重了，浓烈的香气熏得我有点不适，但让我心惊的却是香气中夹杂着的一丝极微弱的血腥味。
阁主受伤了？

“程珑?”喑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属下在。”阁主真是老了，声音都沧桑不少。
“又不是旁人，在外面呆站着做什么？”
我于是走到屏风后面。
阁主其实不老，也才四十来岁，加上养气功夫厉害，面容不过三十出头，就是个白净书生扮相，为人也十分和蔼可亲，最讲究和气生财。
当然，说是暗阁阁主，做刀口买卖的，肯定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我就亲眼看见阁主一边面不改色地捏碎了一个办事不利的杀手的头，一边和客人谈笑风生，就好像只是捏碎了一个核桃。
阁主正在提笔作画，一旁站着磨墨的是个美人，肌肤莹润，眼波含情，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如何?”
我心里一跳，以为是偷看美人被抓了现行，正当我大脑飞速运转想找个借口含糊过去时，才发现阁主说这话时并未看我，而是看向他身旁磨墨的美人。
“群山巍峨，乔木苍翠，山中有挑水小僧却没有庙，僧在明处，寺在暗处，如此禅意，三郎画技是更加精湛了，短短十日，进步就如此神速，怕是不久都要超过奴家这个老师了。”美人嗔道。
“我倒觉得要向你请教的还不少呢，”阁主微微一笑，看向我，“程珑，你不像茹翠,专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你瞧瞧，这画怎么样?”
茹翠闻言嗔道:“奴家所言句句属实，三郎这般说我。”
我头皮发麻，冷汗涔涔，我在穿越前就不是个爱好古山水画的，穿越后又吃了杀手这碗饭，文艺鉴赏水平实在惨不忍睹，要我对着这幅画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实在太难为我了。
“属下不通书画，但觉得既是阁主所作，应当是极好的。”我冷汗直冒。
阁主听了我这番和茹翠类似的谀词，面上不现喜怒，问道:“怎么说?”
“画作以境界取胜，阁主是有大心胸大抱负的人，所画画作境界必然高于庸碌之辈。”我硬着头皮说下去。
“说什么大心胸大抱负，也不过是个生意人罢了。我还觉得程珑老实，不想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阁主笑了，“莫不是和你学的？”
“三郎又打趣奴家，奴家日日在后院，哪来的时间去认识这么标致可人的妹妹。”茹翠不依道。
茹翠美人也真敢说，我自己知道自己长得是个什么德性，浓眉细眼，方脸大嘴，和标致可人是半点不沾边。
又说了会儿闲话，阁主道:“茹翠，你去将我前几日做的那副竹石图裱了拿过来。你去盯着点，怕又像那个小婢似的给我那张图撕了。”
茹翠应声走了。
我知道这是阁主要和我谈正事了。
气氛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