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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多烤了一批柠檬派,基德不得不留得比平时更晚,才能把明天要用的蛋糕胚烤好。
基拉咳嗽得太厉害,于是他先回去了。
我是打扫厨房的那一个,所以我也不得不多留一个多小时。
外面下起了雨。
堂厅里只有我和基德。
店长坐得笔直,专心致志地玩他的手机游戏,消消乐的音效格外响。
我站在门口东张西望,雨水非常响亮地拍打在玻璃幕墙上,留下鲜亮的水痕。
我别过头,从玻璃墙上看见了我自己的倒影——寒酸地裹着那件过分大的呢子大衣,头发因为疏于打理而随意披在肩上,也许是因为太多的雨水,或者是因为生活并不像象牙塔那么美妙——我的眼睛是暗的,像一杯放了太久,失去了热气的咖啡。
我看起来比我想象得还糟。
我舔了一下嘴唇,在口袋里摸到了我的烟盒,感到舌根泛起苦味。
“你介意吗?”我说,抽出一支咬在牙齿间。“或者我可以出去。”
基德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剥离,皱着眉打量我。“别让基拉知道。”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朝我走来,“给我一支。”
我递给他烟盒,他从里面抽了一支,熟练地掏出打火机点燃,然后又替我点上。
“真奇怪。”我深吸了一大口尼古丁,喷出细细的一条烟雾,“你身上没有烟,却带着打火机。”
“前天刚戒了。”基德说,吐出一个相当漂亮的烟圈,“打火机还没来得及丢。”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再说话,为了散烟味,基德推开了门,潮湿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这会儿他摘了围裙,头发用发胶捋得很硬,烟雾模糊了他苍白的脸,看起来十分铁血,而且硬汉。
“你看起来并不喜欢在这里工作。”基德说,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杂志,将烟灰抖在上面。
“我不知道。”我诚恳地说,把烟从嘴唇间摘下来,“但我觉得我挺幸运的,至少我能养活我自己。”
基德点点头,不说话了。
路灯零星地亮着,在雨幕的包围里像悬浮着的杏黄色光球,路上安静得吓人,远远的有车轮碾过水洼的声音,雨水拍打着树叶,又顺着甜品店的深绿色遮雨棚的洼处流下来,像河流。
“基拉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上班。”他最后开口,将烟头按灭在贾斯汀比伯的帽子上,又示意我把烟头也丢在上面。“你会烤蛋糕吗?”
“不。”
基德顿了一下,又好像毫不意外我的回答。
“明天提早半个小时来。”他随口颁布了新的法令,“我教你。”
我拒绝。
我来应聘招待,又不是糕点师。
再说了,你又不给我涨工资。
“你每天都可以带一块蛋糕回家。”我的老板看见我的表情,抛出了新的筹码。
“两块。”我飞快地讨价还价。
他的眼神在我的脸和小腿上转了一圈,一点都不隐蔽地翻了个白眼。
“好吧。”
叮的一声从烘培间里响起。
蛋糕胚烤好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