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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破译李商隐
高平
有的诗人在他爱用或自创的词里往往藏着他个人的隐秘，他自己不说出，别人又不知道，只能使读者、评论家和注释家各自去猜，各有说法，甚至成了不解之谜。其实只要不影响审美，也不一定非要弄得那么清楚明白不可。
唐代李商隐的诗就很典型，他的诗中难解之处甚多。近期苏雪林女士与张索时先生相继经过历史考证，发现李商隐有270首都是恋妃诗。即李商隐恋上了唐文宗的歌舞嫔妃卢飞鸾、卢轻凤姊妹。卢氏姊妹慕修道的神仙才子李商隐之名，托入观修道的宫女访来宫里，开始了隐秘恋情。鸾、凤赠给李商隐五十弦的锦瑟，李商隐回赠给她们玉盘。后来唐文宗的宠妃杨贤妃发动了清宫行动，“搜检曲江离宫，翻出不明来历的玉盘，卢氏姊妹不肯吐露真情，双双投宫井了却一生”。（张索时《里尔克的绣球花与李商隐的牡丹》）她们用生命保护了李商隐。这样一来，诗与史一结合，就真相大白了。李商隐诗中的锦瑟、五十弦、玉山、牡丹等等暗指就都不难理解了。
高平
有的诗人在他爱用或自创的词里往往藏着他个人的隐秘，他自己不说出，别人又不知道，只能使读者、评论家和注释家各自去猜，各有说法，甚至成了不解之谜。其实只要不影响审美，也不一定非要弄得那么清楚明白不可。
唐代李商隐的诗就很典型，他的诗中难解之处甚多。近期苏雪林女士与张索时先生相继经过历史考证，发现李商隐有270首都是恋妃诗。即李商隐恋上了唐文宗的歌舞嫔妃卢飞鸾、卢轻凤姊妹。卢氏姊妹慕修道的神仙才子李商隐之名，托入观修道的宫女访来宫里，开始了隐秘恋情。鸾、凤赠给李商隐五十弦的锦瑟，李商隐回赠给她们玉盘。后来唐文宗的宠妃杨贤妃发动了清宫行动，“搜检曲江离宫，翻出不明来历的玉盘，卢氏姊妹不肯吐露真情，双双投宫井了却一生”。（张索时《里尔克的绣球花与李商隐的牡丹》）她们用生命保护了李商隐。这样一来，诗与史一结合，就真相大白了。李商隐诗中的锦瑟、五十弦、玉山、牡丹等等暗指就都不难理解了。
四、卢氏姐妹：“离鸾别凤今何在，十二玉楼空更空”
研究李商隐恋爱史的学者认为，李商隐诗歌中记录的女性，除了宋华阳、柳枝、王氏之外，一定还另有其人。苏雪林女士在钻研李商隐诗歌的基础上，得出一个重要结论说：李义山恋爱诗大半记述的是与宫人卢氏姐妹的情事。按苏女士的考证，李商隐与宋华阳相恋未久，宋即移情别恋，李商隐的情敌是永道士，当年介绍宋华阳给李商隐的是他，后来引荐卢氏姐妹的也是他。李商隐有七绝《寄永道士》云：
共上云山独下迟，阳台白道细如丝。
君今并倚三珠树，不记人间落叶时。
“三株树”见《山海经》，此处意为：永道士如今你独拥三美，自然得意，而我义山被人抛弃，恰如秋风之扫落叶，漫无所归呢。（据苏女士认定为怀念女冠之作的《碧城》三首中，有“不逢萧史休回首，莫见洪崖又拍肩”等诗句，是告诫宋华阳切莫见异思迁之意。）
也许是永道士独拥三美自觉不好意思，于是，经过他的串针引线，李商隐得以与皇宫中一对姐妹花相识，（玩点刺激的，）这对出身舞女的姐妹花，姐姐叫卢飞鸾，妹妹叫卢轻凤，合称“卢氏姐妹”。
卢氏姐妹的来历，从苏鹗《杜阳杂编》可循其迹：
唐敬宗宝历二年（826），浙东贡舞女二人，曰飞鸾、轻凤。帝琢玉芙蓉为歌舞台，每歌舞一曲，如鸾凤之音，百鸟莫不翔集。歌舞罢，令内人藏之金屋宝帐，宫中语曰：“宝帐香重重，一双红芙蓉。”
按苏雪林女士的推测，李商隐初次入宫，必因宫中有醮祭事而由羽流带入。其“羽流者”，应该是永道士。李商隐由道观之径而入宫庭，有《玉山》一诗为证：
玉山高与阆风齐，玉水清流不贮泥。
何处更求回日驭，此中兼有上天梯。
珠容百斛龙休睡，桐拂千寻凤要栖。
闻道神仙有才子，赤箫吹罢好相携。
“玉山”指道观，“阆风”指宫禁，相齐，意可与之媲。“回日驭”两句，系指当时公主皆有政治能量，有返天回日、直达天子之本领。《庄子•列御寇》：“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子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即只有在骊龙瞌睡时才有机会偷盗其珠。其隐含的意思是：偷宫中嫔妃是与九重之渊盗窃龙珠一般危险的事情，但坐拥佳丽三千、整天昏昏欲睡的君王又何曾得知呢。李商隐《有感》诗中“非关宋玉有微词，只是襄王梦觉迟”可与此互相印证。“凤要栖”，犹言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你竟弃若秋扇，我就不免要据而有之了。末二句是托永道士相携入宫之意。（永道士即宋华阳姊妹之情人，与李商隐有“姨夫之谊”，因入宫建醮，携其入宫，自在情理之中。参见苏雪林：《玉溪诗谜》P49。）
李商隐有诗作《一片》、《七月二十八日夜与王郑二秀才听雨后梦作》等描绘后宫景色，是他曾经入宫的见证；又有《碧瓦》、《西溪》等咏曲江离宫景物，可见他对皇上离宫也颇熟悉；而《无题•含情春晼晚》、《明日》、《曲池》、《夜出西溪》、《如有》、《镜槛》等诗作，其写曲江“与宫嫔幽会事迹显然，不必逐首注解”。（《玉溪诗谜》P57。）又《无题•凤尾香罗》、《无题•重帷深下》二首，是写卢氏姐妹返回后宫，李商隐重返“幽会之地徘徊而作”。《深宫》、《无题•昨夜星辰》、《无题•幸会东城》等诗所用典故，也足以表明义山与宫嫔的关系。《无题•来是空言》、《无题•飒飒东风》等诗，也是写与宫嫔关系的。
关于两位舞女的名姓，是从李商隐诗中屡用鸾凤得知。所以姓卢，乃因李诗中多处出现以莫愁女寓鸾凤姐妹。莫愁女夫家姓卢，有梁武帝萧衍之诗为证：
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
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
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
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
……
莫愁女嫁为“卢家妇”，（那她本人也不姓卢啊？）“十六生儿字阿侯”，由李诗中多处出现“阿侯”二字，可以推断轻凤曾为文宗帝诞一皇子宗俭。
唐代宫闱本来不肃，道观与宫禁有往来习惯。开成元年，24岁的李商隐以羽士身分由永道士随带混入内宫参与王德妃醮祭，从而与鸾凤姊妹相识，进而萌生爱情。长安水边、曲江池畔的避暑离宫里，李商隐与卢氏姐妹秘密幽会。虽然潜行出入的次数有限，但一次次偷情已情不能已。在记叙这些欢会时，色胆包天的李商隐也怕留下证据，因而有意将诗写得含蓄隐晦。《碧瓦》一诗堪称李商隐与卢氏姐妹曲江幽会情事的一篇缩写，诗曰：
碧瓦衔珠树，红轮结绮寮。无双汉殿鬓，第一楚宫腰。雾唾香难尽，珠啼冷易销。歌从雍门学，酒是蜀城烧。柳暗将翻巷，荷欹正抱桥。钿辕开道入，金管隔邻调。梦到飞魂急，书成即席遥。河流冲柱转，海沫近槎飘。吴市蠀蛦甲，巴賨翡翠翘。他时未知意，重叠赠娇饶。
李商隐与卢氏姐妹的恋爱最终以悲剧收场。关于他与这对姐妹花的离别，也有一首极重要的诗《拟意》为证：
怅望逢张女，迟回送阿侯。空看小垂手，忍问大刀头。妙选茱萸帐，平居翡翠楼。云屏不取暖，月扇未遮羞。上掌真何有，倾城岂自由。楚妃交荐枕，汉后共藏阄。夫向羊车觅，男从凤穴求。书成祓禊帖，唱杀畔牢愁。夜杵鸣江练，春刀解若榴。象床穿幰网，犀帖钉窗油。仁寿遗明镜，陈仓拂彩球。真防舞如意，佯盖卧箜篌。鱼儿悬宝剑，燕子合金瓯。银箭催摇落，华筵惨去留。几时销薄怒，从此抱离忧。帆落啼猿峡，樽开画鹢舟。急弦肠对断，翦蜡泪争流。璧马谁能带，金虫不复收。银河扑醉眼，珠串咽歌喉。去梦随川后，来风贮石邮。兰丛衔露重，榆荚点星稠。佩无遗迹，凌波有旧游。曾来十九首，私谶咏牵牛。
这首诗从“怅望逢张女”起到“燕子合金瓯”句，都是描写两人恋爱关系及卢氏姐妹之容貌、形态、起居等项。从“银箭催摇落”以下，则是叙别离的情事以及别后之相思。
唐敬宗是个短命皇帝，得到卢氏姐妹当年即被宦官击杀，（死时18岁，）真正享用卢氏姐妹的是文宗。文宗因庄恪太子暴薨，迁怒于“坊工刘楚才等数人，付京兆榜杀之。及禁中女倡十人毙永巷，皆短毁太子者”。（参见《新唐书•庄恪太子传》。）苏雪林经考证认为：文宗之杀乐官宫娼，一小半因为她们曾谗陷太子，一大半则是“要正她们引诱外闾少年破坏宫庭法纪之罪”。飞鸾、轻凤姐妹俩因卷入谗陷漩涡，双双投井而死。
当姐妹俩情况危急之际，李商隐爱莫能助，痛苦万分，那一首传诵千古的《无题•相见时难》即作于此时。五言《离思》也同时所作：
气尽前溪舞，心酸子夜歌。
峡云寻不得，沟水欲如何。
朔雁传书绝，湘篁染泪多。
无由见颜色，还自托微波。
卢氏姐妹双双投井自杀后，悲伤不已的李商隐为之作《燕台四首》。《楚宫》、《曲江》、《相思》、《蜀桐》、《代应•清水分流》等也皆悼念飞鸾轻凤而作。其《代应•清水分流》诗云：
沟水分流西复东，九秋霜月五更风。
离鸾别凤今何在，十二玉楼空更空。
“离鸾别凤今何在？十二玉楼空更空”，说得何等明白！
通过对李商隐与卢氏姐妹恋情的全程考察，苏雪林女士对李商隐的政治前途因受党争之害提出疑义，认为“义山之不遇，一半乃他命运使然，一半也和他的恋爱有点关系”。“义山博学鸿词之落第，我怕就是因恋爱事被人排斥的结果。”“义山和宫嫔的恋爱，不但影响他的前途，也影响他的年寿。”（《玉溪诗谜》P97。）
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便不会有催人泪下的诗篇。李商隐一生恋爱史虽有女道士和宫嫔二种人物，但女道士旋即负心，故义山也不甚眷恋，（怕不是那么简单。）只有和宫嫔的一段爱情，真的是非比寻常。“请看他们的遇合是那样的离奇，聚散是那样的不常，情节是那样的顽艳，结局是那样的悲惨。可为千古以来文人中罕有的奇遇。情史中第一的悲剧，怎样能教他何得不记述出来呢？”为了种种阻碍之故，只好隐晦曲折地将他们的一番情史做在灯谜似的诗里，教后人去猜，又恐后人打不开这严密奇怪的箱子，辜负了他一片苦心，所以又特制一把钥匙，这便是《锦瑟》诗。（参见《玉溪诗谜》P107。）
研究李商隐恋爱史的学者认为，李商隐诗歌中记录的女性，除了宋华阳、柳枝、王氏之外，一定还另有其人。苏雪林女士在钻研李商隐诗歌的基础上，得出一个重要结论说：李义山恋爱诗大半记述的是与宫人卢氏姐妹的情事。按苏女士的考证，李商隐与宋华阳相恋未久，宋即移情别恋，李商隐的情敌是永道士，当年介绍宋华阳给李商隐的是他，后来引荐卢氏姐妹的也是他。李商隐有七绝《寄永道士》云：
共上云山独下迟，阳台白道细如丝。
君今并倚三珠树，不记人间落叶时。
“三株树”见《山海经》，此处意为：永道士如今你独拥三美，自然得意，而我义山被人抛弃，恰如秋风之扫落叶，漫无所归呢。（据苏女士认定为怀念女冠之作的《碧城》三首中，有“不逢萧史休回首，莫见洪崖又拍肩”等诗句，是告诫宋华阳切莫见异思迁之意。）
也许是永道士独拥三美自觉不好意思，于是，经过他的串针引线，李商隐得以与皇宫中一对姐妹花相识，（玩点刺激的，）这对出身舞女的姐妹花，姐姐叫卢飞鸾，妹妹叫卢轻凤，合称“卢氏姐妹”。
卢氏姐妹的来历，从苏鹗《杜阳杂编》可循其迹：
唐敬宗宝历二年（826），浙东贡舞女二人，曰飞鸾、轻凤。帝琢玉芙蓉为歌舞台，每歌舞一曲，如鸾凤之音，百鸟莫不翔集。歌舞罢，令内人藏之金屋宝帐，宫中语曰：“宝帐香重重，一双红芙蓉。”
按苏雪林女士的推测，李商隐初次入宫，必因宫中有醮祭事而由羽流带入。其“羽流者”，应该是永道士。李商隐由道观之径而入宫庭，有《玉山》一诗为证：
玉山高与阆风齐，玉水清流不贮泥。
何处更求回日驭，此中兼有上天梯。
珠容百斛龙休睡，桐拂千寻凤要栖。
闻道神仙有才子，赤箫吹罢好相携。
“玉山”指道观，“阆风”指宫禁，相齐，意可与之媲。“回日驭”两句，系指当时公主皆有政治能量，有返天回日、直达天子之本领。《庄子•列御寇》：“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子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即只有在骊龙瞌睡时才有机会偷盗其珠。其隐含的意思是：偷宫中嫔妃是与九重之渊盗窃龙珠一般危险的事情，但坐拥佳丽三千、整天昏昏欲睡的君王又何曾得知呢。李商隐《有感》诗中“非关宋玉有微词，只是襄王梦觉迟”可与此互相印证。“凤要栖”，犹言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你竟弃若秋扇，我就不免要据而有之了。末二句是托永道士相携入宫之意。（永道士即宋华阳姊妹之情人，与李商隐有“姨夫之谊”，因入宫建醮，携其入宫，自在情理之中。参见苏雪林：《玉溪诗谜》P49。）
李商隐有诗作《一片》、《七月二十八日夜与王郑二秀才听雨后梦作》等描绘后宫景色，是他曾经入宫的见证；又有《碧瓦》、《西溪》等咏曲江离宫景物，可见他对皇上离宫也颇熟悉；而《无题•含情春晼晚》、《明日》、《曲池》、《夜出西溪》、《如有》、《镜槛》等诗作，其写曲江“与宫嫔幽会事迹显然，不必逐首注解”。（《玉溪诗谜》P57。）又《无题•凤尾香罗》、《无题•重帷深下》二首，是写卢氏姐妹返回后宫，李商隐重返“幽会之地徘徊而作”。《深宫》、《无题•昨夜星辰》、《无题•幸会东城》等诗所用典故，也足以表明义山与宫嫔的关系。《无题•来是空言》、《无题•飒飒东风》等诗，也是写与宫嫔关系的。
关于两位舞女的名姓，是从李商隐诗中屡用鸾凤得知。所以姓卢，乃因李诗中多处出现以莫愁女寓鸾凤姐妹。莫愁女夫家姓卢，有梁武帝萧衍之诗为证：
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
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
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
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
……
莫愁女嫁为“卢家妇”，（那她本人也不姓卢啊？）“十六生儿字阿侯”，由李诗中多处出现“阿侯”二字，可以推断轻凤曾为文宗帝诞一皇子宗俭。
唐代宫闱本来不肃，道观与宫禁有往来习惯。开成元年，24岁的李商隐以羽士身分由永道士随带混入内宫参与王德妃醮祭，从而与鸾凤姊妹相识，进而萌生爱情。长安水边、曲江池畔的避暑离宫里，李商隐与卢氏姐妹秘密幽会。虽然潜行出入的次数有限，但一次次偷情已情不能已。在记叙这些欢会时，色胆包天的李商隐也怕留下证据，因而有意将诗写得含蓄隐晦。《碧瓦》一诗堪称李商隐与卢氏姐妹曲江幽会情事的一篇缩写，诗曰：
碧瓦衔珠树，红轮结绮寮。无双汉殿鬓，第一楚宫腰。雾唾香难尽，珠啼冷易销。歌从雍门学，酒是蜀城烧。柳暗将翻巷，荷欹正抱桥。钿辕开道入，金管隔邻调。梦到飞魂急，书成即席遥。河流冲柱转，海沫近槎飘。吴市蠀蛦甲，巴賨翡翠翘。他时未知意，重叠赠娇饶。
李商隐与卢氏姐妹的恋爱最终以悲剧收场。关于他与这对姐妹花的离别，也有一首极重要的诗《拟意》为证：
怅望逢张女，迟回送阿侯。空看小垂手，忍问大刀头。妙选茱萸帐，平居翡翠楼。云屏不取暖，月扇未遮羞。上掌真何有，倾城岂自由。楚妃交荐枕，汉后共藏阄。夫向羊车觅，男从凤穴求。书成祓禊帖，唱杀畔牢愁。夜杵鸣江练，春刀解若榴。象床穿幰网，犀帖钉窗油。仁寿遗明镜，陈仓拂彩球。真防舞如意，佯盖卧箜篌。鱼儿悬宝剑，燕子合金瓯。银箭催摇落，华筵惨去留。几时销薄怒，从此抱离忧。帆落啼猿峡，樽开画鹢舟。急弦肠对断，翦蜡泪争流。璧马谁能带，金虫不复收。银河扑醉眼，珠串咽歌喉。去梦随川后，来风贮石邮。兰丛衔露重，榆荚点星稠。佩无遗迹，凌波有旧游。曾来十九首，私谶咏牵牛。
这首诗从“怅望逢张女”起到“燕子合金瓯”句，都是描写两人恋爱关系及卢氏姐妹之容貌、形态、起居等项。从“银箭催摇落”以下，则是叙别离的情事以及别后之相思。
唐敬宗是个短命皇帝，得到卢氏姐妹当年即被宦官击杀，（死时18岁，）真正享用卢氏姐妹的是文宗。文宗因庄恪太子暴薨，迁怒于“坊工刘楚才等数人，付京兆榜杀之。及禁中女倡十人毙永巷，皆短毁太子者”。（参见《新唐书•庄恪太子传》。）苏雪林经考证认为：文宗之杀乐官宫娼，一小半因为她们曾谗陷太子，一大半则是“要正她们引诱外闾少年破坏宫庭法纪之罪”。飞鸾、轻凤姐妹俩因卷入谗陷漩涡，双双投井而死。
当姐妹俩情况危急之际，李商隐爱莫能助，痛苦万分，那一首传诵千古的《无题•相见时难》即作于此时。五言《离思》也同时所作：
气尽前溪舞，心酸子夜歌。
峡云寻不得，沟水欲如何。
朔雁传书绝，湘篁染泪多。
无由见颜色，还自托微波。
卢氏姐妹双双投井自杀后，悲伤不已的李商隐为之作《燕台四首》。《楚宫》、《曲江》、《相思》、《蜀桐》、《代应•清水分流》等也皆悼念飞鸾轻凤而作。其《代应•清水分流》诗云：
沟水分流西复东，九秋霜月五更风。
离鸾别凤今何在，十二玉楼空更空。
“离鸾别凤今何在？十二玉楼空更空”，说得何等明白！
通过对李商隐与卢氏姐妹恋情的全程考察，苏雪林女士对李商隐的政治前途因受党争之害提出疑义，认为“义山之不遇，一半乃他命运使然，一半也和他的恋爱有点关系”。“义山博学鸿词之落第，我怕就是因恋爱事被人排斥的结果。”“义山和宫嫔的恋爱，不但影响他的前途，也影响他的年寿。”（《玉溪诗谜》P97。）
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便不会有催人泪下的诗篇。李商隐一生恋爱史虽有女道士和宫嫔二种人物，但女道士旋即负心，故义山也不甚眷恋，（怕不是那么简单。）只有和宫嫔的一段爱情，真的是非比寻常。“请看他们的遇合是那样的离奇，聚散是那样的不常，情节是那样的顽艳，结局是那样的悲惨。可为千古以来文人中罕有的奇遇。情史中第一的悲剧，怎样能教他何得不记述出来呢？”为了种种阻碍之故，只好隐晦曲折地将他们的一番情史做在灯谜似的诗里，教后人去猜，又恐后人打不开这严密奇怪的箱子，辜负了他一片苦心，所以又特制一把钥匙，这便是《锦瑟》诗。（参见《玉溪诗谜》P1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