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飞鱼突然想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她想了很久都不明白：为什么沙漠永远都是沙漠，树也永远都是树。于是她对着树问：“树，你是什么时候就站在这儿的？”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又对着沙漠喊：“沙漠！你是什么时候就在这里的？”沙漠也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飞鱼这才又发现一个问题：树和沙漠都不会说话，或是都听不懂她的话。从这时候开始，她就总想象沙漠外面会是什么，或许有什么能和她对话。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她终于决定飞出沙漠，虽然她还不能确定沙漠会不会有尽头，或者沙漠外面还是沙漠。

几天几夜后，飞鱼看到了一片海。正是傍晚，夕阳碎在海水里，波光粼粼，微风吹过，海面泛起一阵迷人的微笑。
飞鱼被眼前的大海迷住了。
“请问，你是谁啊？”她试探的问。
“我是大海，你呢？”大海涌起一层浪。
“我是飞鱼！！从一片沙漠来！你能听懂我的是不是？！我也能听懂你的话！真是太好了！”
“飞鱼？多好听的名字，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名字了，你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小东西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只是想找一个能和我对话的伙伴。”
“那你能留下来吗？我当你的听众。你可以住在我的身体里，象珊瑚、水草、海龟、珍珠那样，我会让你生活得很好。”
“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呀！是很可爱的是不是？但是我要怎样才能进入你的世界呢？”
“收起你的翅膀，你就可以浮在水里了。”

飞鱼收起翅膀，缓缓地降落在海上，海水是冰凉柔软的，这和在空中的感觉不一样，在空中她只能靠自己的翅膀来支撑身体的重量，而在海里，海水就是她的依靠。她感觉还给了她另一片天空，在这里，她不要翅膀也能飞翔。她快活极了，不断地在水里转身、掉头、翻跟斗，更让她高兴的是她看到了五光十色的珊瑚、油绿的水草、笨拙的海龟、晶莹剔透的珍珠和七彩的贝壳，这些都是她以前从来没看到过的，这是海的世界。

很多日子就这样过去了，飞鱼在海水的滋润下变得更加柔情而美丽了。
一天晚上，没有风，海面很平静，乳白色的月光和星辉洒在海面上，大海显得温柔而博大
飞鱼探出头看了一会儿对海说：“你知道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什么了？”
“哦？！你会想起什么呢？我的小飞鱼？”
“我的沙漠。它在月色下就是这个样子，但是如果你能起伏就更象了。”
“给我说说你的沙漠王国吧。”
“哪儿还有几棵树，光秃秃地。晚上我就伏在最高的枝头上。对了！天上还会有星星，比这儿的要大要亮，我喜欢一颗颗的数，但每次都数不完就睡了，可是它们都不说话，这是唯一不好的地方。但是它们会陪着我，无论过多少时候，沙漠还是我的沙漠，树还是我树， 星星也还是我的星星……唉！不知道它们都怎么样了。”
飞鱼不说话了，静静地望着月亮。
“我的小飞鱼，你想家了，回去看看吧。”

第二天太阳刚升起来，飞鱼冲出海面，展开翅膀。海静得出奇，一句话都没说，很深沉的样子。阳光透过飞鱼的翅膀，给她全身镀上一圈耀眼的光环，而就在此时，她却突然感到呼吸一阵急促，一头栽在海里。
“飞鱼！你怎么了？”
“我不能呼吸。”
“为什么？”
“不知道。……我想我是离不开你了。”
“对不起……”
海沉默了，然后轻轻地说：“我想，我更离不开你。”
飞鱼收起翅膀，游进深深的海草。

飞鱼变得很忧伤，因为她看见她的翅膀一天天的越变越短，她潜到海底一动不动地伏在一个珊瑚上。
“我的小飞鱼，你在哭吗？你看你把我的水都弄咸了。”海轻轻地说。
“海，我的翅膀……我恐怕再也飞不起来了，再也看不到我的沙漠和天空了。”
“还有我呢，我带你去旅行，去很多新地方，去看见很多新东西。”
他们出发了，一路上有许多绿色的草丛，茂密的森林，鲜艳的花朵，飞舞的蝴蝶和歌唱的小鸟，远远地还有隐隐的村庄和人群。
“海，那些树上和水草一样颜色的是什么？”
“是树叶。”
“树叶？为什么我沙漠里的树没有呢？”
“因为你哪儿没有水。”
“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是什么？”
“是花。”
“也是因为有水才有花吗？”
“是的，你再看远处，那些建筑物，有的叫村庄，有的叫城市，那里面住着许多人，他们也是要有水才能生存的。”
“有水真好，可以让世界如此缤纷。海，有你真好！”
“可是我却不能让你飞起来呀，我的小飞鱼。”
“海，在水里，我是自由的，从遇到你开始，你就是我的翅膀。”
“那是因为，飞鱼，你是我的心。”

但是，飞鱼还是越来越忧郁了，她总是钻进深深的海草偷偷地流泪，海水也越来越咸，越来越深不可测。
终于有一天，飞鱼病了，她幽幽地说：“海，我快死了。”
“我的小飞鱼，你还想去什么地方，我带你去，你的病会好的。答应我，一定要好起来……”
“但是，海，我真的要死了。”
“飞鱼，你死了，我也会枯干的，我的心会变空，即使存在下去，也会变成一片死水的。”
“海，如果没有遇到你，也许我会出来转一圈又回到我的沙漠里，每天在光秃秃的树上数着星星做梦，在一个没有回答的天长地久的世界里自言自语地过完一生，我不否认当我知道自己再也飞不起来以后我是多么的伤心和痛苦，但是，海，我从来没后悔过遇见你，就算以失去翅膀为代价吧，我以为是值得的。”
飞鱼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海，你不能变成死水，更不能枯干，你要想到那些鲜花绿叶，那些村庄和人群，他们是多么可爱和离不开你啊。而且，还有，海里将又有几只小飞鱼，他们没有翅膀，你得照顾他们，那是我们的孩子。”

这时天气很好，风和日丽，海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天空的倒影，飞鱼翻过身，舞动那双短得都要被忽视的翅膀，慢慢地浮出水面，她说：“海，你看，我又在空中飞了。”然后她的嘴大大地张开，失去了呼吸，而她的腹部排出一串鱼卵，缓缓地在水里飘散开来。
“我的小飞鱼，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跟你说过你的名字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名字，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小东西，你当时的样子那么天真可爱，你有一双透明的翅膀……”
海咆哮起来，不停地在沙滩上摔打，再把头狠狠地撞在礁石上，海用尽所有力气的时候，无力地瘫在原地，海面纹丝不动，这时，他看见鱼卵里游出几条没有翅膀的飞鱼。

几百年以后，海里已经有无数的鱼群。又是一个云淡风清的日子，一对父子到沙滩上散步，海里是蓝天白云的倒影，一群小鱼仿佛正从白云里穿过，孩子跑过去蹲在地上叫：
“哇！鱼在天上飞呢！”
爸爸微笑着说：
“傻孩子，鱼从来都是在水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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