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斋。”
高杉晋助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这间晨曦尚昏的斗室中时，河上万斋终于抬起头。熹微游移的柱状光线，尘埃拖曳飞扬的曲线，那人的面庞澄明，宝石绿的幽敻独眼，其中犹有暗潮粼粼翻涌，对视间一刹那的迟滞，此刻内心深处骤起的激奋，从未如此清晰过。
“万斋。你想知道，这只眼睛是怎麽瞎的吗？”比之方才的镇定，高杉晋助蓦的提高了音量语速。张口欲出的谜底，为何在这节骨眼上，自己却已不想听到。
“那年我十三岁。”
“老师半夜了还是没有回来。我跑出去找他。”
“果然，在附近的偏僻巷子里，我看见一群人在非难他。那些人，根本就是禽兽。”
“我只是个孩子，根本打不过他们。报警叫人也没有用。他们是地头蛇，什麽都做的出来。”
“然后他们对我说：自己把左眼挖出来，就放过你的老师。”
说到这里，高杉晋助笑了。笑得邪气而张狂，笑得妖冶而妩媚。
“所以，我就做了。”
事实上我并不觉得任何的痛苦。我没有叫。自己的眼球被自己生生剜出在手掌上，我才发现那虹膜幽绿的颜色配着鲜血，夜色中亦衬得如此生动而明。
但松阳老师不顾一切挣脱他们跪到了我面前，他什麽也不说，只是凑近我的脸。在他舔舐掉我自眼眶流溢满脸满颈的鲜血的同时，我也感到了他的脸颊上，什麽温热濡湿的东西。
“但最后老师还是被他们带走了。”
仅留下我一个人，倒卧在肮脏无人的破落街头，动弹不得，血流渗进发丝，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最后的最后，我还是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能对你说。
但我记得，你在亲吻我的脖颈后，那一声悲伤的叹息。深自恋眷。
“后来我再没有见过老师。”
“三天后，我收到了一整束珠灰色的长发。”
我也没能，听到你最后的话。是否就算我侥幸窥得，也无法听得懂。
就如同我们都已，寻不到那来时路。
但是，老师。
这样温文儒雅的老师。这样笑容柔情声线低缓的老师。总是安然立于栀子花树下等候我归家的老师。最后还是死得不明不白，如同蝼蚁般卑贱。
我决定去恨所有人，去恨这整个世界，这个残忍地把我唯一的松阳老师狠狠夺走的世界。
我曾经也奢望过安宁静好的生活，但最终发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会拥有那梧桐夜雨春暖花开的未来。
但是老师，即使立誓化身修罗，到头来我，还是忘不了你。
其实愿望很小。但亦从未曾被容许存在于这世间星尘一缕。
我曾阅尽千山，只为将这一朵盛开的白色香花，谨别在你的鬓间。
可最终除了记忆，我什麽也没能留下。
真是寂寞。
突然就一把扯下那始终围在额间的白色绷带，高杉晋助带着胜利者的嬉笑，凑近河上万斋微有动容的脸。只是缓缓抓起他的手掌，将那人的手指，埋入自己空洞的眼眶。
依旧是无谓。
但当河上万斋狠狠吻上自己的时候，高杉晋助还是有些吃惊。重重地碰到地面的瞬间，脑中再次想起那个熟悉而遥远声音。
“晋助，河的第三条岸，就是河床。”
哼，很冷啊老师，这个笑话。可我，怎麽还没忘啊。
在闭上双眼前，高杉晋助最后看到了窗台上井然摆置的那束白栀子，它的位置，丝毫没有移动分毫。
但仅仅一夜之间，层层舒展的绮美白瓣已然爬上皱碎的阴影。枯萎之后，栀子花发出酸涩的香气，细若游丝，不绝如缕。行将衰败的美人迟暮。
时间这样迅疾，留也留不住。
嘛，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吧。不愿屈就自己换得生存之所，亦不愿仅仅为了这种理由卑微无谓地死去。只求一息尚存的我们，没有愿望，没有未来，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事实上我们都清楚自己和对方，是怎样的货色。只是甘愿沉潜在河底自己蒙蔽了自己的耳目视听的胆小鬼罢了。所以我们互相吸引互相需索。我们抱在一起，各怀鬼胎，各自盘算。
就是这样吧。
我们都是，贪恋寅岸的天涯路人。
“哪，晋助，你的眼睛，和你的笑容很不般配啊。”
“……切。”
————————FIN————————
不愿被折离枝端失去了灵魂。不能做坚韧的行尸走肉。宁愿自毁至形容狰狞，被人丢弃。如此，这短而无救的美才深入骨髓，令人怀恋。绝不苟延残喘。
就是要这样地，被你无法得到地深爱着。
——《清醒纪•栀子》
高杉晋助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这间晨曦尚昏的斗室中时，河上万斋终于抬起头。熹微游移的柱状光线，尘埃拖曳飞扬的曲线，那人的面庞澄明，宝石绿的幽敻独眼，其中犹有暗潮粼粼翻涌，对视间一刹那的迟滞，此刻内心深处骤起的激奋，从未如此清晰过。
“万斋。你想知道，这只眼睛是怎麽瞎的吗？”比之方才的镇定，高杉晋助蓦的提高了音量语速。张口欲出的谜底，为何在这节骨眼上，自己却已不想听到。
“那年我十三岁。”
“老师半夜了还是没有回来。我跑出去找他。”
“果然，在附近的偏僻巷子里，我看见一群人在非难他。那些人，根本就是禽兽。”
“我只是个孩子，根本打不过他们。报警叫人也没有用。他们是地头蛇，什麽都做的出来。”
“然后他们对我说：自己把左眼挖出来，就放过你的老师。”
说到这里，高杉晋助笑了。笑得邪气而张狂，笑得妖冶而妩媚。
“所以，我就做了。”
事实上我并不觉得任何的痛苦。我没有叫。自己的眼球被自己生生剜出在手掌上，我才发现那虹膜幽绿的颜色配着鲜血，夜色中亦衬得如此生动而明。
但松阳老师不顾一切挣脱他们跪到了我面前，他什麽也不说，只是凑近我的脸。在他舔舐掉我自眼眶流溢满脸满颈的鲜血的同时，我也感到了他的脸颊上，什麽温热濡湿的东西。
“但最后老师还是被他们带走了。”
仅留下我一个人，倒卧在肮脏无人的破落街头，动弹不得，血流渗进发丝，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最后的最后，我还是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能对你说。
但我记得，你在亲吻我的脖颈后，那一声悲伤的叹息。深自恋眷。
“后来我再没有见过老师。”
“三天后，我收到了一整束珠灰色的长发。”
我也没能，听到你最后的话。是否就算我侥幸窥得，也无法听得懂。
就如同我们都已，寻不到那来时路。
但是，老师。
这样温文儒雅的老师。这样笑容柔情声线低缓的老师。总是安然立于栀子花树下等候我归家的老师。最后还是死得不明不白，如同蝼蚁般卑贱。
我决定去恨所有人，去恨这整个世界，这个残忍地把我唯一的松阳老师狠狠夺走的世界。
我曾经也奢望过安宁静好的生活，但最终发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会拥有那梧桐夜雨春暖花开的未来。
但是老师，即使立誓化身修罗，到头来我，还是忘不了你。
其实愿望很小。但亦从未曾被容许存在于这世间星尘一缕。
我曾阅尽千山，只为将这一朵盛开的白色香花，谨别在你的鬓间。
可最终除了记忆，我什麽也没能留下。
真是寂寞。
突然就一把扯下那始终围在额间的白色绷带，高杉晋助带着胜利者的嬉笑，凑近河上万斋微有动容的脸。只是缓缓抓起他的手掌，将那人的手指，埋入自己空洞的眼眶。
依旧是无谓。
但当河上万斋狠狠吻上自己的时候，高杉晋助还是有些吃惊。重重地碰到地面的瞬间，脑中再次想起那个熟悉而遥远声音。
“晋助，河的第三条岸，就是河床。”
哼，很冷啊老师，这个笑话。可我，怎麽还没忘啊。
在闭上双眼前，高杉晋助最后看到了窗台上井然摆置的那束白栀子，它的位置，丝毫没有移动分毫。
但仅仅一夜之间，层层舒展的绮美白瓣已然爬上皱碎的阴影。枯萎之后，栀子花发出酸涩的香气，细若游丝，不绝如缕。行将衰败的美人迟暮。
时间这样迅疾，留也留不住。
嘛，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吧。不愿屈就自己换得生存之所，亦不愿仅仅为了这种理由卑微无谓地死去。只求一息尚存的我们，没有愿望，没有未来，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事实上我们都清楚自己和对方，是怎样的货色。只是甘愿沉潜在河底自己蒙蔽了自己的耳目视听的胆小鬼罢了。所以我们互相吸引互相需索。我们抱在一起，各怀鬼胎，各自盘算。
就是这样吧。
我们都是，贪恋寅岸的天涯路人。
“哪，晋助，你的眼睛，和你的笑容很不般配啊。”
“……切。”
————————FIN————————
不愿被折离枝端失去了灵魂。不能做坚韧的行尸走肉。宁愿自毁至形容狰狞，被人丢弃。如此，这短而无救的美才深入骨髓，令人怀恋。绝不苟延残喘。
就是要这样地，被你无法得到地深爱着。
——《清醒纪•栀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