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六X楚留香】 白蛇
六
箭桥,双花坊巷口。那条青蛇提过的地方。
他们兄弟二人在这偏僻的废居上作法起屋,倒一应俱全。
无花转身,冷眼看着飞纱庭院,楼阁莲池,空空色色色色空空,幻相一如尘世。全部都是心障。
他走过木桥,莲池中正映着一轮银盘似的月亮。无花不由停步,默然注视半晌。
即便这整座宅第都是假的,那一份倒影,却真真切切。
今晚将伤药还给他们,彼此再无瓜葛,望能各自渡过这一劫罢。
“……哈哈哈哈!陈公子你别踩坏了我们班子的衣服!……不对不对,盔头没有勒上。”庭中传来一阵笑声,无花凝神看去,细柳下面点着几盏灯,摆了一小桌酒菜果品,楚留香他们三人正席地赏月,喝酒玩笑。方兰生淘气,把一套戏里的嫁衣硬给陈三六披上了,正给他勒凤冠的盔头。
“方小公子手下留情!我怎么能穿这个呢?”陈三六被他欺负不过,只好向楚留香求情:“留香快来救我。”
楚留香笑吟吟喝着酒,说:“不穿这个,你想穿什么?”
“呃……”陈三六扶了扶那个沉甸甸的凤冠,不好意思地看看箱子里的喜服:“那件,行不行?”
“也对,”楚留香站起来:“你穿这个才好看。”他翻看着箱子里的行头,瞟了方兰生一眼。兰生连忙在陈三六背后掐了个诀,一套喜服顿时变成了两套。
兰生这才取下凤冠霞帔,让三六换上男装。
楚留香也解下外衣,穿上大红喜服,展一展袍袖,笑问:“我穿着好看吗?”
他这样的相貌,再明艳的红色也压得住。三六看了只顾笑:“好看,好看。”把一张白脸庞喜得都透红了。
楚留香含笑看着他。
两个人对立池边,似一对红莲盛放,月光下真是一对璧人。
忽然听筷子在酒杯上叮咚一敲,兰生促狭道:“穿过瘾了没有?我看你两个都舍不得脱了。”
三六不由浅笑,满脸发热。可心中千言万语,一时又怎么能说。
兰生见状,捉了一壶酒站到桌子上:“罢罢罢,我好人做到底。喜服都穿了,也不能叫你们白穿。”他清清嗓子,“当此良辰美景,既是佳偶天成,请你二位,一拜天地吧。”
楚留香走到三六身边,笑看着他不说话。三六见他真的乖乖听兰生发号施令,心里又惊又喜,简直不知怎样是好,稀里糊涂两人便向东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转过来,又拜了一拜。
“夫夫对拜。”
二人笑着对拜了一回,抬起头来,楚留香这才轻轻叫道:“三六。”
对面也应道:“留香。”
方兰生跳下来,一人倒了一盅酒:“喝完这杯合卺酒,才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祝哥哥和陈公子你们百年好合。”
楚留香不禁笑道:“兰生今天把戏词都搬出来了么,借你吉言。你也……”
方兰生一听,连忙推他二人:“好了好了,可以入洞房了!”嬉笑着把两人推了进去。
房门一关,三六这才好意思携起楚留香的手:“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竟然能让我遇见你。”
楚留香凝视着他双眼:“你说过,竹化土,土化竹,桑田沧海,寸心不改。上辈子也好,下辈子也好,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等你。”
三六看着他:“生生世世,陈三六都只求和楚留香在一起。”
从此生生世世,岁岁年年,暮暮朝朝。
千盟万誓,凝于一吻间。
夜深酒冷,成双成对的人温存去了。兰生坐在桌边,无聊地拨弄着池里的水。无花是什么人,今天哥哥已经和他讲过了,让自己不要再扰乱那人的修行。
所以做人到底有什么好?还是样样不自由。
“你都已经是和尚了,理一理我又怕什么……”兰生垂下头,咕哝着。酒意上来,他索性一翻身跃入池里,起伏间荷花摇摆,池里甩起一条碧青的蛇尾。
兰生恣意游到木桥下,忽然瞥见一抹青光闪过。
“什么东西?”他张望半天,夜色里只是茫茫一片。兰生干脆化出双腿走上桥去,这才看见,木栏上放着一只小小的青瓷瓶,池水一动,反出月光来。
——那是他日间赠给无花的伤药啊。
兰生连忙四下看去,哪里还有人影。他来过?他走了?他看见了哥哥和陈三六拜堂吗?兰生握着那只瓷瓶,近日来的事纷纷乱乱全部浮上心间,如醍醐灌顶,让人几乎站立不住。
难怪了,难怪他那样魂不守舍,难怪他弹得浮躁痛切,难怪他会被琴弦割伤手指……
兰生又想起了无花那句听不懂的话:世间一切情爱,只不过是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