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
阿濯/文
前言
郭奉孝年不满四十,相与周旋十一年,阻险艰难,皆共罹之。
又以其通达,见世事无所疑滞,
欲以后事属之。何意卒尔失之,悲痛伤心!
今表增其子满千户,然何益亡者!
追念之感深。且奉孝乃知孤者也。
天下人相知者少,又以此痛惜,
奈何!奈何!
楔子
梦里火烧连船。
冲天的火光烧得夜空亮如白昼,苍劲有力的曹字旗桅杆破碎摇摇欲坠,在火舌的翻卷下灰飞烟灭,恸哭悲号此起彼伏,空气中滚烫的热浪,几乎要灼伤他的心肺。
黑色的江水上漂浮着残肢断骸,沉默的流动着,仿佛满江鲜血。
红黑相错的画卷,如同人间炼狱,惊心动魄。
他扯了扯疼痛的嘴角,莫大的悲哀从心底涌起。
大厦将倾,不过如是。
“主公何苦如此颓丧?”
清亮的声音带着三分嘲弄,七分轻佻,船头的人压一身天青色的薄衣,周身似带着朦胧月色,他转过身来,清泠泠的一双眸,像是狐狸般促狭的眯起,身旁熊熊烈火,热血飞溅,不曾染他袖袍半分。
曹操哑着嗓子,颓然的张了张嘴,眼中涨疼,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轻轻勾起唇角,唤他:“主公…”
清脆的杯碎声将他陡然拉回现实。
他从榻上惊坐起,满头大汗,双目圆睁。
半开的雕花木窗外春雨细细,乍暖还寒。
他头痛欲裂,侍女正在廊下打扫摔碎的药碗,见他醒来立刻端了茶上前,他烦躁地挥了挥手,有些心烦意乱的沉声道:“近来春寒,让御医开了补药给郭祭酒送去,夏侯惇上次猎来的狐皮让手巧的制件软裘也拿给他,你亲自送去祭酒府上,记得叮嘱他莫要贪杯免得又生寒症。”
半响无人应答,他转了眼看着垂头不动状甚惶恐的侍女目光阴鸷:“还不快去!”
“魏王!”侍女双手拿不住似得颤抖茶盏落地而碎,她惊恐的跪下,滚烫的热茶倒在手背上也毫无察觉,纤瘦的身子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他正欲发怒,却忽的清醒过来,闭目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苦笑:“孤老了。”竟将梦与现实混淆。
这几年,荀攸去世,文若也走了,身边的人都离开而去,无人可信任,无人可相知。
这几年,头痛症时时刻刻折磨着他,处理政事也愈发力不从心。
英雄迟暮,奉孝,你曾经这样对我说。
奉孝…
奉孝。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红照。
犹恐相逢,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