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抓周
贵妃有孕封后一事,很快便传遍了京城。延迟封后大典一事,礼部尚书虽觉不妥,然太后发话,亦不得不遵。至于娴贵妃自己,如今一切以孩子为重,自然更不会有所不满。
至于旁人才顾不得这些,来朱府恭贺之人可谓络绎不绝,朱夫人陶氏想起自己苦心送去宫中却不过三年便撒手而去的女儿,纵使恨的咬牙,也只能强撑笑脸面对来访众人,不消两日,便病倒了。
事情辗转传到娴贵妃耳中,剪秋连连冷笑道:“真是难为夫人了。”
绘春将一只赤金双凤步摇端正插上娴贵妃如云高髻:“枉费她机关算尽,却竹篮打水,当真痛快。”
娴贵妃从首饰匣子里挑一只耳环比一比,闲闲道:“两女皆为后,这般的福气,只怕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个吧。”
“娘娘被册立为后,又有着身子,这样的福气,也不是等闲人能得的呀。”剪秋细细端详着娴贵妃的妆容,试图找出仍需加以添改之处。
“只可惜,今日还有个福嘉帝姬和端妃,真真是让人厌烦。”绘春接过娴贵妃手上一对赤金牡丹耳环,与剪秋一边一个为娴贵妃带好。
“好了,”娴贵妃眉头微蹙,“好端端提福嘉帝姬做什么。”
娴贵妃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镯,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往日不论多么浓烈的爱意也好恨意也罢,似乎全都已经淡淡如一律青烟消散不见。她把所有的情意,全部倾注在腹中的这个孩子身上。可是,对于福嘉,她总是无法释怀,她依旧不愿见到福嘉,说不出道不明的,究竟是厌恶还是害怕亦或是别的什么⋯⋯或许,仅仅因为,这是个本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孩子,让她原本不信鬼神的心有了一丝动摇。
剪秋绘春两个见娴贵妃怔怔不言,不由对视了一眼,剪秋在娴贵妃耳边小声道:“娘娘,时候不早了。”
“哦”娴贵妃缓缓扶着剪秋的手起身,慢慢环视一周这住了四年的寝殿:“昭阳殿都收拾好了?”
“是,绣夏和染冬都在那边盯着呢。”剪秋道。
一路行来,多少艰难辛酸,如今昭阳殿已近在咫尺,娴贵妃深吸一口气,肃然道:“去重华殿。”
殿内早已装饰一新,高高的鎏金龙椅两侧各自安置一把凤座,大殿正中摆着一张大圆桌,上头铺着厚厚的貂皮毯子。
左侧下首端妃的位置尚且空着,几位低位嫔妃已然到齐,几家王爷王妃并几位大长公主及驸马也已经就坐。
娴贵妃尚未下轿,江福海早已高声通报:“贵妃娘娘到。”
娴贵妃扶着剪秋的手稳稳踏进殿内,所有人皆起身拜道:“娘娘金安。”娴贵妃已是板上钉钉的皇后,然而册封旨意尚未下,所有人都远了一个模糊的称呼。
“不必多礼,请起。”娴贵妃温和从容,一如从前。
娴贵妃看向远处的凤座,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
未几,钦仁、庄和两位太妃拥着太后到了,很快,玄凌带着昨日刚册为端妃的齐月宾与今日另一位主角福嘉帝姬一并到来。
李长读过册封皇后的诏书,尚仪奉上皇后凤印金册,众人皆行大礼叩拜后,简单的册后仪式算是结束,接着便是福嘉帝姬的抓周礼。
皇后身子不好,便先回了昭阳殿。
端妃抱着兕玉随太后与玄凌一同来到圆桌前,待尚仪示意后把兕玉小心放在桌上,一众亲贵纷纷围拢上来,看着这位嫡长帝姬的抓周。
因着玄凌端妃俱在,生人虽多,兕玉却也不怕,乌溜溜的眼睛只盯着玄凌和端妃这边瞧。
玄凌攥了女儿的手,指着桌上的东西哄兕玉:“玉儿,那有这么多东西,去瞧瞧喜欢什么。”
兕玉眨眨眼,反手抓了父皇的手指,拉着就往方才玄凌指的地方要去。
玄凌被兕玉逗乐了:“玉儿乖,喜欢什么自己拿好不好。”
兕玉又去瞧端妃,见端妃只是笑着看着她,小嘴一扁,却是往抓周的器物那边去了。
抓周的东西都是端妃亲自准备的,都是寻常孩儿抓周所用之物,做工却是精美异常。而兕玉见了这花花绿绿一大堆东西却不为所动,摸摸这个,瞧瞧那个,就是不去抓在手上。
兕玉久久不动,一众亲贵早已在窃窃私语,端妃心中暗急,就在这时候,兕玉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兕玉伸着白白胖胖的小短胳膊,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推到了桌边玄凌和端妃跟前,仰头得意的看着父皇。
玄凌见兕玉的样子,颇有些哭笑不得的伸出手道:“怎么了玉儿,来父皇这里。”
兕玉眨眨眼,竟是从一堆东西里抓了一支笔。一旁侯着的尚仪终于等到小帝姬抓了东西,刚要开口说吉祥话,却不想兕玉竟直接把笔塞到了玄凌手上,眼巴巴瞧着玄凌。
玄凌突然间明白了女儿的意图。
兕玉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有一回,端妃逗着兕玉走路,便要她把不远处一物拿来,玄凌见着有趣,也有样学样,逗着兕玉玩。
可玄凌不知道的是,抓周之前,为怕出什么意外,端妃也曾教兕玉抓东西。
然而,在小兕玉的认知里,母妃让自己抓东西是给自己,父皇让自己抓东西是为了给他。
给父皇递了许多次东西的兕玉,今日看着满桌的东西,小脑袋里不禁想:这回要来回拿多少次才能拿完⋯⋯
兕玉想了想,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她把远处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推了过来,得意的看着父皇,好像在说,看,我一次就把你要的东西都拿来了,你想要什么随便说。
想明白的玄凌不由大笑着一把抱了兕玉:“你这个鬼精灵。”
太后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笑着摸一摸兕玉柔软的头发:“这丫头,你让祖母说什么好。”又示意端妃把兕玉接过去。
端妃会意,从玄凌怀里小心抱了兕玉,哄着她去抓。兕玉这回终于没有辜负端妃,很是中规中矩的抓了一本书。
尚仪生怕再有变故,赶忙在一旁高声念着应景的贺词。
福嘉帝姬的抓周礼就这样以出人意料开始,波澜不惊结束了。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