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院外静静等着，心中却焦急万分，我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我期待，是当年那个小我几岁总爱跟在我身后的温玉也许进宫来，可与我携手作伴。我害怕，是当年那个口中心中只有先生的温玉，离开她的先生，进宫来了。）
（所以当她人走出的时候，我心中的情感，是激动与心疼同时迸发的，也许，是激动多一些，因为我心知她已入宫，大局已定，多说无益，心疼，便让她以后与我慢慢说。寒风中，我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虽刚从屋内出来，却还不如我躲在大氅里的手暖。蹙了蹙眉）怎么穿得这样少就出来？先进屋说。
（一同入屋，我与她之间，没有礼数之说，双双落座后，才启唇发问）你怎么进宫来了？

（ 外面的天很凉，天降大雪，鹅毛一般的雪花落在身上，须臾化去，染了天雪碧色的宫装，却好似落在心上，化成零星一点不敢哭的眼泪，两人隔着大雪遥遥相望，我却突然想起当年旧日里，我们曾在一起打雪仗，堆雪人的日子，那时候天好似总是晴的，说起来，都是过去。）
（ 明明弯着眉眼，可心里却总有酸楚，大概因为是她，连从前藏好掖好的那些委屈也尽数涌了出来，从外头进屋，连眼圈都有点红了。她问，我却不知如何答。）
：就...秀女大选，留牌子了。

（也不知是外面寒风萧瑟，抑或是她心中百转千回，我惯会看她的小心思，从前她对先生尚为懵懂之时，我就猜出她对先生，绝不单单是师徒之情，如今她眼角的泛红也瞒不过我。解了大氅，交给辞书，抿唇落座，听言，满满都是心疼，我知道到了她们这样的年纪，有些事情避不开，也许我算避开了，阿玛为我寻了好人家，可还是没算过一朝风云变幻。）
（朝她宫里的下人使了颜色，他们自然不会拂了我的意，鱼贯而出。适才启唇）你模样生的好，留牌子也不意外。那——
（尽管避开了宫人，还是压低了声儿）他呢？
@果尔吉琅浅

：他——
（ 尾调轻轻一扬，像是问着自己，又像是在回忆，其实我也不大明白，为什么当初山盟海誓，说好地老天荒，可转瞬而已，便罢了。一向在她面前都是个小姑娘，茫茫然的望过去，眼泪成串儿的往下掉，半点没有为人母的模样，想着那个曾经想起来都不由自主咧嘴笑的人，眼泪却流的比什么都凶。）
：他说，他说他不再年轻，身份也低，哪怕跟着他，也没有什么好，他...
（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当初没人知道这些事，或许连果尔吉氏一族的人也不知道我喜欢着他，可我那晚问他，他却只是低着眼，皱着眉，伸手揉揉我的发顶，说我还是太小了。那时候我没哭，可现在眼泪却止不住的掉，扑在人怀里发抖。）
：他不肯带我走。

（我此时看着怀中的她，仿佛还是以前那个小温玉一样，总是艰难的决定着功课是认真一点，还是刻意马虎一点，既想要先生的褒奖，又想多和先生待一会儿。如今，她已经是献嫔了，这一个嫔字，便决定了她与先生，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眼眶有些红，轻抚了她的额角）傻孩子……
（可我竟然有些羡慕起她来，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你进宫来，也是为了门面，果尔吉家一门都指望着你呢，不哭了。

（我羡慕，因为她或许爱过。我吗？我并非没有机会，在宫中，我深谙爱便是输的道理，可王府不然。可我与当年的成王，不过是遥遥相望，我不盼他，他也想不起我。）
（可这孩子，爱过了又如何呢？如今仍然梨花带雨，惹人生怜，却无从与外人道。摇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我印象中，你还是那个只知道玩的孩子，现在，竟也和我谈起情与爱来。温玉，你告诉我，
（一顿，复而看向她的眼眸）你觉得你为什么，爱他？

（ 我抬眼望她，一双眼哭的通红，小兔子似的惹人怜爱，人说悦己者容，可这深宫中没有我的悦己者，只有我需要去讨好的人，我不乐意，也不想。她问我为什么爱，我却不明白，我不知道为什么爱，人常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想就是那个道理。）
：我不知道，
（ 我爱他身上的浅浅书香，爱他笑时也似蹙非蹙的眉眼，爱他一个人总是静默的身影，一切都不过因为我动了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可是我想和他 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我想到他就开心，见不到就会想念，这还不够吗？

（我本欲要劝说开导，却发现，我自己都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又何来劝说？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有些疼，蹙眉摇首，用帕子替她拭泪，一璧道）先别哭了，一会儿哭肿了眼眶，若是碰上别人，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抬眸睨她神色，像是平复了，却又好像哪里一提又要红了眼眶一般。又道）那你觉得，他喜不喜欢和你在一起？见不到你，会不会想念？

（摇首一笑，于她的话不置可否）爱不爱，都过去了，这话说得对。温玉啊……（顿了顿，复而轻叹一口气）你都是做娘的人了，那些事儿，过了今儿就不提了。答应我，嗯？
（这是宫中大忌，尽管我心里知道，这是在我的敬宜苑，可少不了日后再提，容易被人捉了把柄。对辞书使了个眼色，吩咐上膳，一璧轻言）今儿就别走了，留在我这儿，去和你那敬秀阁知会一声就是了。来，肚子饿不饿？待会儿便安排上膳，有你爱吃的。

：要正形做什么，你不就是我的照妖镜？
（ 低着眉眼轻笑，这还是两人小时候一个玩笑，小的时候扮家家酒，偷来额娘的胭脂就往脸上抹，她瞧见笑的不行，说我是一只小妖精，又拿来绢帕为我擦脸，一点点抹去了又笑，你看，我就是你的照妖镜。这些年还记得，两人还在一块儿，也是很难得的。）
（ 笑眯眯弯着眉眼，双眸恍似一泓碧水，未必清澈却也是十足灵动。）
：我就是难哄，怎么，你不耐烦啦！我偏偏要赖你一辈子。
（ 听着后头又笑。）
：是呢，也快了。

（无奈摇首，眉目含笑）你啊——还不如知襄呢，她要是不听话了，我可家法处置，你呢？
（小臂一抬，作势便要打上去，又怎会真的动手，只轻落在她小臂上，嗔道）我又不忍打我的温玉，也打不得，不然叫果尔吉老爷晓得了，还不是要追到我宫里头来？
（如今我提及儿女，也不过是想让她明白今非昔比，有些事情终究是过去了。点首道）儿大不中留，到底还是要出宫去做事的，女儿便好了，能留在身边儿待上几年，这姓爱新觉罗的，也不愁嫁不到好人家。

：嗯，是呢，你要是欺负我对我不好，我阿玛就来找你算账！
（ 一副趾高气昂理直气壮的样子，两人都知道是玩笑话，也不当真，我背后有果尔吉氏，她背后也有乌尔古宸氏，当然不会因为这些事儿就打闹个没完，惊了族里人，惹人不痛快。）
（ 两人酒足饭饱，就歪在人身上犯困，像小时候似的拆了她的辫子，把软软的青丝捏在手里把玩，她身上还是温温柔柔的香，特别温暖，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切好像都没变，等醒来睁开眼，就发现我们还在宫外，宫里的这段日子，不过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