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伊万内心的声音王耀自然是听不见的,所以他也不明白伊万看着他时那双眼睛里一瞬间的失落到底是所为何事。但似乎年龄这个话题只是临时起意,马上他们的谈话内容就又转回到了研究内容上,伊万也没再有过什么特别大的情绪波动,两人你问我答的,气氛倒也十分融洽。
不知不觉间已然是夜幕高挂,月亮摆脱了夕阳的余晖在高处独自占据着夜空。两个之前素未谋面的人能聊到如此地步让当事的两人都有些吃惊,让人家留到这么晚王耀颇有些不好意思,并且因为某个原因,他送伊万出门时一举一动都像是带着迟疑。这伊万哪还能看不出来王耀心里想着事,走到门外后干脆的转过了身,等着王耀说点什么。
他这一停脚步到是把王耀吓了一跳,本来都咽回肚子里的邀请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王耀怔怔的看着沐浴在幽白色月光下的伊万,那双紫莹莹的眼睛像小孩子玩的玻璃珠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如同小猫的爪子,一下一下的把他想说的话往外勾。
“天也……不早了啊……”王耀眼神乱飘,“现在这个时间镇里的旅店大概都住满了,如果布拉津斯基先生不介意的话……我这里还有间空置的小房间?”那张脸上带着期待,同时又带着点消极的表情。
他是真的很想留住面前这个人,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带着很多他目前很难理解的硬知识,但下午他给自己解释概念的时候,那种舒服的叙述方式就好像是牵引着他的思维慢慢通向真理。而且伊万的知识真的很丰富,和他聊起来的时候他会旁征博引的就一个话题提出很多个小故事,是个典型的会聊天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伊万涉猎的方面几乎全都是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如果能一起研究第五元素的事情,那他真是赚到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人没有多大的戒心,甚至下意识的,他就想一直看着那个人。但是那人并没有理由要住下来啊,两个人才认识几个小时,就这么邀请别人住进自己家里确实不太好,所以说这邀请终将落空才对吧……
切,好像你上辈子没看够似的,王耀笑话自己。
果不其然的,伊万似乎是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这一表情给王耀看的心头一跳,赶忙低下头补充道“其实就是个建议而已请不要在意!本来头一次见面就让人住自己家的行为很奇怪吧哈哈,那什么抱歉请慢走。”
“不是。”伊万的两个字压着王耀一串话的尾音蹦了出来,声音不咸不淡,王耀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会说什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我都说过很多次叫我伊万就好了为什么还那么生疏啊。”伊万突然翘着嘴角笑了出来,那表情完全是得逞了的样子。王耀一下子就明白了先前的皱眉是逗着他玩的,即使心里对被耍了这件事不太爽快,但他还是由衷的为伊万没有直接拒绝自己松了口气。
“那……伊万,你就住在我家吧,这个点这里真的没什么旅店了,剩下的尽是些黑心店家,我也怕你一个人出危险。”说到这里王耀心虚了一下,偷偷瞄了瞄伊万比自己壮实一圈的身材,决定把刚刚说的最后一条理由干脆当做口误。
“好呀!”伊万一步就又从门槛外面迈了回来,答应的声音隐约透着笑意,那动作流畅的似乎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再进入这扇门的准备。
伊万明白,自己这肯定是出问题了。他本身其实不是一个很爱笑的人,只有在需要的时候用嘴角微翘来表示善意或者尊敬而已。他看见总把微笑挂在嘴角的人都会觉得有点神经质,那天看见的阿尔弗雷德就是个范例。可自从看见王耀之后,嘴角就总是不由自主的翘起来,等到意识到的时候那微笑都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他每次都努力的有意识的去控制,但等到一放松,不知什么时候那笑容便又会出现了,给王耀讲解的时候他总是想空出一只手敲一敲自己满是线路的脑袋,然后试图把想象中接错的神经线敲回原位。
留宿这件事也一样,他本身确实不想留下打扰,不管是黑店也好打劫的也罢,他自己都足够应付了。最后一条理由更是站不住脚,他看着王耀的身板,心里想着还是你更容易被打劫才对吧。
是什么让他不假思索的答应了王耀有些逾越了的请求呢?他自己脑子里都很混乱。大概是因为那人眼睛里在自己皱眉时迅速拢上的一片低落吧?那片阴云似的情感遮住了他一直注意着的清亮的眼睛,不知不觉的,他把自己之前的皱眉掩盖成了一种逗笑,干脆答应了王耀的邀请。
他跟着王耀往楼上走,一阶小小的木梯上面是两个相对的房门,王耀在两扇门中间微微的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向了右边的那扇。
房间很正常,就是普普通通挺整齐的的一个小卧室,不过好像并不是王耀说的“空置的小房间”,跟着王耀脚步的伊万看了看对面的那扇门,没有说话。
“伊万你就睡这里吧。随身的东西的话那边有桌子,窗帘你可以随意。”王耀环视了一圈,交代了点事情,转身便要出去了。却不想伊万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一直带着笑容的脸没了表情让他有点不自在“我睡这里的话,你的卧室在哪?是对面吗?”说着伊万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房门。
“嗯……对,是对面,那我就先下去了,还有点工作没做完……”王耀不敢看伊万的眼睛,脸一直对着楼梯口的方向,动作带着明显的慌乱。
伊万闻言没再多说,安静的松开了手,任由王耀逃下楼梯。
他在躲避什么,又或者说,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会是什么事呢?伊万带着疑问进了房间反手带上了门。自从上了楼,王耀的神态动作就有些可疑,直觉告诉伊万对面的那扇房门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而且自己现在住的这个房间绝对不是王耀口中所说本来是要给他腾出来的那间。
有意思,真有意思。伊万慢慢的着手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脑海里却全都是王耀的身影,准确的说是两世的王耀的一举一动几乎占据了伊万所有的思绪。他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侦探,一丝一缕抽丝剥茧的去思考,去观察,而对象只有王耀一个人。
伊万早早地就躺到了床上,这张床以他的体型来讲都有充足的空间。这一世的王耀终于想起给自己享享福了,伊万想起了小木屋里那张窄窄的小床,悄悄地勾了勾嘴角。
很快敲敲打打的声音就消失了,伊万看了看墙上的木质挂钟,短短的时针指向了数字一,一直睁着眼躺着的他终于找到了好机会。他蹑手蹑脚的起了身,慢慢推开房门,尽量让木门刺耳的吱呀声小一些,然后悄悄下了楼,果不其然的看见了睡倒在一堆书本中间的王耀。
所有的灯都已经关上了,可见王耀并不是倒头就睡的,也间接证明了自己呆的其实是王耀自己的房间,为什么明明还有一间房间王耀却不进去睡而是宁愿在地上靠着硬邦邦的大部头书睡一宿呢?
他走到王耀身边蹲了下来,月光的亮度不足以照亮那样的容颜,却带着一种意外的柔和感,他一直觉得这一世的王耀性格其实没怎么变,依然是翡木人那种从容温和的性子,如果非要说他在这腾火大陆的生活给他带来了什么,大概是隐约透露出来的深深放在心里的热情和暗地里不服输的性子吧。今天这事也是,既然临时改了主意说出来不就完了,还非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逞这么一个毫无意义的强。
看了看王耀的体型,他最终还是决定把王耀打横着抱,他伸出了手,把身前的人从冰凉的地板上轻柔的搂进怀里,一边发力一边还要顾忌着会不会动作幅度过大把王耀吵醒。他并不认为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王耀那相较于钢条来讲柔软的多的血肉之躯抱起来很舒服,暖暖的贴在他心口,好像要把他胸腔里的那颗石头做的心脏融化了似得。
整个走路加上楼的过程简直就是折磨,伊万至少要保持上楼的时候两只胳膊不能上下晃,这一趟下来伊万感觉自己的肩关节都要锈住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很值的,当伊万小心翼翼的把王耀放在床上的时候一切都美好了。月光从伊万没有拉实的窗帘缝里倾洒出来,如天使轻柔的吻落在王耀的脸颊上。伊万蹲在床沿旁,双臂垫在下巴底下,老实的看着王耀安稳的睡颜。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手指缓慢却坚定的抚摸上了那被月光加冕的容颜,手指下的曲线起起伏伏,描绘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一举一动都能牵扯到自己心脏的人。
伊万呆了一会儿才准备起身睡觉,时针已经悄然划入了数字二的领域,这么晚了他也应该睡了,他看了看王耀,又看了看王耀身后露着的大半张床,特别干脆的就在另半张床上躺下了。
殊不知就是他这一举动导致了后面感情的一发不可收拾。这一梦,便已是百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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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家人要用电脑结果没时间发,现在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