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文章试阅:
《一碗香》 by 酱小鱼/IOY不破不立
青年篇
1、归故
几年前,木香镇不知道谁捐钱建了个新小学,有人说这学校建得好,闹中取静。因为这小学的大门正对着一条古朴的青石长街,青石长街上多是卖笔墨纸砚的小铺,平素是很安静肃穆的。出了校门往左拐,过条十几米长的小巷子右转,就进了离青石街最近的一条叫昌林的大道,这大道上商铺林立,人来车往,川流不息,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让人兜头便感受到极具感染力的热闹喧哗。
下课铃声响了小一会儿,关根还在讲台上慢悠悠地整理自己的教案。屁股随时准备离凳的小萝卜头儿们噤声坐着,动也不敢动,只艳羡地看着别班下学的学生从他们教室门前飞奔而过。
关根撩一下眼皮看眼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小孩子,心里偷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突然,他开口道了声:“下课吧。”这群淘气包愣了下又马上欢呼起来,拎着小书包三五成群地就往教室外跑,一眨眼就都不见了。
关根走得不算快,绕到昌林大道的时候还有晚下学的小学生们挤在各个角落,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沿着街边走,尽量不跟人接触,有三三俩俩的学生看见他还记得打声招呼。
路过一家面人摊子时,关根顿住了脚,他看着被小学生们团团围住的手艺人正在搓揉着的白面团子,怔怔地想起了什么。
关根正在出神当中,突然从一条拐角的街道里疾驰出一队人马,他们全穿着土灰色的国军服,挥着马鞭抽打着各色的骏马。
“让开,让开!”这样的街上也不勒马缓行,反倒无所顾忌地横冲,到底是有多张狂!
他们出现地太突然了,气焰又盛,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不及,惊慌失措,有被突然吓到的人满脸愤恨,又惹不起这些人,心里不知道把这群兵骂成了什么样。只有面人摊子前的小孩子们还对这么大的动静无所察觉——他们正在聚精会神地等着一只猪八戒诞生!
人群中一阵惊呼,关根斜头一看,心颓然一抖,竟是马队最边上的军官挥着鞭子想擦着一个小孩子掠过——那小孩子就站在面人摊子的最外层,还瞪大着眼渴慕地正看着什么呢!
有人寒心地闭上了眼,那小孩子眼见着就要被马蹄踩踏了!
关根脸色瞬间一冷,撇了手里的教案就向那小孩子飞奔而去!他伸出右手嗖地一下抄住了那小孩的腰裹紧在胸前,整个人腾空弹跳跃起,一个转身就用五指大张的左手拍上了那军人座下的马肚!
谁都不知道关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那马儿居然整个被他拍斜了身体带着身上的军人“呼腾”一下摔倒在地!
那马儿发出了连串的嘶鸣,听起来痛苦不已,马背上的人也被甩了下来,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正剧烈地翻滚,嘴里还哎呦哎呦直叫唤,疼得不轻。
关根动作之快,简直令人咋舌,街上的人惊得都忘了说话,好一阵才又喧嚣起来。
关根垂着眼,连气都没有喘,他抱着怀里吓呆了的小孩子掂掂,喊了声:“站好!”就把他往地上放。那小孩被吓得不轻,刚立上地就往下软脚,关根睨着他啧啧几声,往上拽着这小孩的领子,防止他摔倒。
等这小孩终于能站稳了,关根才抬头——他身边已经聚拢了一群军人,他们刚才停下了马,现下正坐在马上看着关根,眼神不善。
关根目露不屑,扭头就要走。
“慢着!”马队中传出一个声音,然后又有马蹄声传出,过了一会儿,有人勒了缰绳停在了关根面前。
这个人也是一身土灰军装,却不带军帽,但肩上却挂着全金色的领章。他三十出头的样子,长相俊美,但眉目却透出一股子阴邪,他在马上低着头打量关根,目光里居然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这位兄台功夫不错啊!”他看得出关根手脚功夫利落,底子扎实异常,自己的一干随从手下怕都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就登时生了个不大不小的心思,“不知道兄台有无加入我国军的意愿?哦,在下赵仁成,第十三军团第二军军长。”这话说得不胜诚恳,就是最后一句自我介绍里面加了些许的轻飘飘感,犹如虚荣。
关根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赵仁成,转身就走。
“他妈的!我们军长同你说话呢!你这孙子居然敢扭头就走!”赵仁成的副官看他被人下了面子,立刻狗腿地一声暴喝,众军人连忙附和,纷纷要下马和关根动手。
赵仁成摆摆手,目光阴翳地瞧着关根的背影,咬牙吐了句:“来日方长!烈马骑起来才更爽快!”
他倒要看看这人什么来历,敢这么目中无人!
黄昏的光景,火烧云把天染得透亮,仿佛要趁黑夜来临之前好好彰显一下自己的绚烂。
张起灵牵着马站在吴家斑驳的大门前,他脸上血色褪尽,整个人如被抽干了精血似的摇摇欲坠。
他再不是军队里罕有敌手、神秘莫测的哑巴张了。
就在刚才,过路人跟他说,吴家早就散了。
散了?吴家怎么会散?
吴家的小少爷吴邪去哪里了?
死了啊!早死了!吴家人都被烧死了!那么好的吴家人啊,长沙饥荒的时候还捐过不少粮,怎么这么好的人家都死绝了……
死绝了。
吴邪死了。
张起灵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心如死灰。
他来时的忐忑与压抑的兴奋早已消失无踪影,他这些年一直被那个人吊着命好好活着,却原来那个人早就死了。
明明是亮着天的,张起灵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灰颓了,他就像被罩在罩子里的昆虫,眼里只剩下黑了。
吴邪死在了哪里?谁来告诉他?他要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