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大天涯，汝知否
我们不能烟水飞散地活下去
喜或不喜，都该有交代
大天涯，汝知否
我们就是烟水飞散地幽魂
天天涯涯，从江水东到江水西
地
车行时才知道原来风
是为阻止它行而吹的
如果明白这道理就会
明白自然的真正用意
玄
一柄红樱枪劈面而来
随后的是响箭
我伤了手臂再伤了腿
那时才写到大悲第三首
黄
脱下眼镜，看这世界
近的清晰，远的模糊
如果就此，走进戏院
坐得近时，人头晃动
坐得远时，身影飘浮
索性闭上眼睛，听那声音
闻那香味，感那气质
向阳，我们吻时，也是一样
宇
是黄泉一路厮杀过去的烽火和马鸣
英雄豪杰死尽散尽俱不复来
你站在岸前看你染血的手
纵身一跃也不过是茫茫沧海
此生未卜大可买醉佯狂
狂歌当哭原是壮士生涯
你封刀后也不问故人何在
三秋一过武林就可把你迅速忘怀
宙
虽九死犹未悔的花开花落
常在院前谢谢开开
风和雨勒止了马收起了剑
一扫把，把花和叶都赶向了天涯
洪
不再神采飞扬因尘心已倦
要喜要乐你阁下大可自然
既要写诗就不该让我题目自拟
落花啊落花可知流水并非绝对无情
初遇初绽初逢都没有劫后的伤伤重重
荒
白衣，你如斯楚楚
在吻时竟偷偷窥视
在镜中的娇容
白衣，你如斯楚楚
在舞时悠悠几个旋身
让跟不上的我忧忧愁愁
日
日月无光非因天昏地暗
日上三竿只因你不起床
日就月将你却前路茫茫
日薄西山转眼已过三载
日月如此胡大牙你只因乡愁绝望
日暮途远胡大牙你只好了此残生
月
山非山水非水江湖非江湖
树虽多枝枝虽多桠你无以营巢
你走过千重山万重路张望复张望
再走下去只怕大半生已暮色苍茫
在涯顶你和出岫的云坐下
看，那轮如斯清绝如斯孤绝的秋天月亮
盈
所以舟不是船我们迳自在江上静泊
从这儿望过去万家的灯火无不落拓
千年万载的潮泪光纷飞的浪涌来涌来
昔年岸上急驰而过的是五陵年少
君啊君，两岸的烛都点起各自的灯笼
悠悠游游长袍古袖而时正中秋
在暮未暮日落未落的时候
你看你看，这像不像个壮丽朝代
晨
在天涯，哀伤的汉子说
在天涯，哀和离和伤的别
在天涯，与梦梦女子道别后的一步天涯
在天涯，行行处处回顾皆苍苍
在天涯，焚香歃血的英雄泪不成行
在天涯，剑是剑，不是令人乍疑的霜
在天涯，他是白衣寂寂寞寞的归来
在天涯，那女子如黄昏般已作商人妇
在天涯，那哀伤的汉子如是说
辰
设若我一年四季只说晦涩一语
设若我有天忽然写了涩晦二字
众人不管意义如何，嗨，大家先来说错
且慢，我说，大悲至此
必有人说此子无诗有诗必方旗
大错矣，我说，我生来写诗便如此
众人不管意义如何，嗨，大家先来说痴
痴痴错错，这世界上，有的是人说
宿
要不，我们去河岸好不好
沿岸一株株杨柳，一遍遍平沙
风样荡起的秋千，铃样摇响了千秋
千秋万载，不愿再醒来
扬起阔袖衣希望它能大鹏展翅
摘根树枝让我尝试以一苇渡江
两岸童子，赶来嬉笑
嚷什么嚷，我又不是铁骑风云的大将军
列
燕子双飞，齐齐向古典追去
神话躲进了蓝天，问
要是追不着怎么是好
初起的月亮在红灯笼里发亮
要是箭也射它不着，如何是好
问着问着，蓦地一张
诗的大网，劈头劈脑，网住今宵
张
分是两个面，离是天涯
我是离乡卧病的张小弟
临行前的这病无可名之
爱走以前走过的小路，坐以前的堤
见友人们凋零的脸容，恋人凄切的音容
呆在窗前，数着将临的时日
啊啊长风不来？我张小弟
开了一粒榴梿，又吃了一粒榴梿
寒
黄昏时曾有一阵细雨迷人过
爱多于恨，来时一阵凄凄冷冷的路
此时群蝉静了，群山清了
纵有一种千呼万唤的沉默
在这无遮无蔽的户，偶然经过的风
不带声音只带去年落的花叶
萧萧索索地拥抱过来
万里无去
长空吊起一轮月
来
往此间的那女子常令我窃窃自惊
历不明，而去处却使人人心倾
时拈花，匆匆而嫣然，真是
这可追么？真的是
日方长么？只怕一逝则不知
岁能否再见
世能否再见
暑
还欠那么最后一笔啊
我把整个江南都画给你
想不想我，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这一笔
下一笔呢？应在来生开始时
下一笔应落在我玄衣袈裟
在芦苇迅速前进的木兰舟上
就差那么一笔啊
我就已把整个江南
画了给你
（稿于一九七四年七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