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拿出被揉的干巴巴的试卷,上面错掉的每一题都记录了正确的解法和步骤,我把这些全都抄上笔记本,一行行地看起来。
这五分是粗心丢掉的,啊,这里没写标点扣了一分,为什么这个角度是六十度?嗯……证明它是等边,靠,这个解法真不是普通人写出来的。
我一题一题地往下划,最后还是有一道六分的几何题和三分的英语怎么也想不通,我对着几根线条构成的平面几何题画了又画,草稿纸用掉好几张,无论怎么连辅助线也得不到最后的答案,怎么翻书也找不到选择题选arrived in 而不是arrived at的原因,只好厚着脸皮重新联系亚瑟。
他给我传过来一张图,上面只写了寥寥几行字。
“因为这两个角对应同一条弧,所以角度相等。”
“英语,She arrived in BeiJing yesterday,因为北京是个大地方,所以用in。”
就这么简单?
我捏着卷子看了看,果然,这两个地方根本就不复杂,一个考察能不能灵活变通,一个是看上课听讲的仔细程度。
这两道题的解答我越看越觉得熟悉,翻开笔记本一瞅,果然,in的用法已经被我记在了笔记上,只是我没有复习忘记了而已。
这么简单的东西,我怎么就没记住呢。
我有点懊恼,亚瑟很快又给我发了条消息,说下次给我补习,我看着这几个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记得小学的时候,我们还能为了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虽然现在看来都是一些简单又幼稚的问题,比如花为什么五颜六色啦,蜜蜂为什么嗡嗡叫之类的,我们翻各式各样的书找答案,每个人都有对有错。
现在呢?
我止住自己的胡想,往脸上扇了一巴掌。
“王耀你可以的,只不过落下半个学期的课嘛。”
只要努力点就可以赶上了。
我放下订正完的卷子,向亚瑟道了谢,刚把电脑关上大门就咔哒一声打开了,我都懒得回头,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一家三口。
“今天那家餐厅真……阿耀,你在客厅啊?”那个女人拎着一袋子东西走了进来,画的妆比原来要浓了不少,本田菊坐在我爸的脖子上,咯咯笑着跟在后面。
我烦躁地想这不是废话吗?我不在客厅她现在看见的是谁?但我和那个女人向来是没话可说的,干脆收拾了东西往自己房间走,被我爸一声叫住了。
“王耀,你们学校前段时间期中考了吧,成绩单呢?”
我说丢了,他的脸一僵,让我赶紧拿出来,我在撒谎和拿出来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成绩单给了他,几乎是幸灾乐祸地看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铁青。
“怎么这么差!你这样以后还怎么考上好大学!”
那女人抱着本田菊悄悄躲进了里屋,我面无表情地听着我爸的暴怒骂声,什么“白养你了”“越学越差干脆不要读书了,浪费老子的钱”“怎么这么简单都不会,笨得像猪一样”,他好几次扬起胳膊要扇我,最后还是放下了,估计后来实在是忍无可忍,一脚把我踹到了地上。
我得承认,我内心其实是有那么点难过的,过去被我爸揍的时候,弟妹们都会过来帮忙拉着我爸,我妈也会拦着他,所以到最后顶多也就是不轻不重的几下教训,但我想起我妈的选择,那点难过好像又变得轻飘飘的了,如果非要打比方的话,我的难过应该和一只死蚊子掉进湖水掀起的浪差不多,与我心里的窃喜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他骂我的时候我想现在他儿子变成差生是报应,打我的时候我又觉得干脆自己跳楼叫他后悔,脑袋里混乱一片,徘徊不去的是反抗的想法。
你要我好好读书,要我当个乖儿子?
做梦去吧。
一个巴掌最终还是糊在了我的脸上,我冷冷地看着他把我的试卷撕成两了半,没有半点想哭的冲动。
算了吧,我想。
再努力又怎么样,又改变不了这一切。
“明天开始!我给你找个家教补课!”
他撂下这一句话就进了卧室,隐约还能听见本田菊奶声奶气的叫声,我蹲在地上把撕成两半的试卷捡起来用胶水粘好,但一条扭曲的缝还是贯穿了整张试卷。
不会再有恢复如初的办法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