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烟雨奠清明
杳然木兮倾笙歌
——《淮北怀法Ⅱ》
我已经被法音追了七次了。
第一次相遇是在雨天。
在一棵古老的梧桐树下，我和她在雨中邂逅。
雨潇潇淅淅地打在巴掌大的梧桐叶上，随着叶子的纹路，滴打在我们的衣服上。
即便树枝再繁密，我的衣服早已出现斑斑点点的深印，看着在雨中朦胧的她，我的心不禁有丝悸动。
我笨拙的掏出一块手帕出来，本来不想惊扰她的，可是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长得并不是倾国倾城，却如梨花带雨般的清醇。
我深深地陷入了，
那是一种令人脱不出口的美。
她对着我笑了，笑的好纯真，无邪得像块冰一样，明亮，透彻。
她感染了我，我的嘴角也不听使唤地上扬了。
我挺直了身板，拿着半湿的手帕递给她，就像绅士那样。
“谢谢。”她拿过手帕，渗了渗额头上的水珠。
我没有回答她，但心里是相当的满足。
沉寂了片刻后，她的声音再次从我耳边袭来“你吃糖吗？”
我俯身看她，对上的，依旧是那阳光般的笑容。
她捧着一大堆不同颜色的糖果，晶莹剔透的，样子很好看。
我挑了一颗玫红色的糖果，一种像她一样的颜色，是草莓味的。
“这是水果糖哦，心情不好就吃一颗，嘴巴甜了，心也会甜了。”她给了我一个小小的白铁皮盒子，上边是一个小太阳，很可爱。
“我叫法音，你呢？”
“希尔度。”
“很好听的名字啊，是你爸爸取得吧！”
“不，我爸爸已经不在了。”
她停顿了一下，“对不起啊，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事。”
……
此外，我们聊了很多。
在雨中的我们，是否就是一种缘分呢？
雨，下了。
看着法音渐进的身影，希尔度内心的蠢蠢欲动却被冷漠很好地掩饰掉了，掩饰不掉的是那份担心，担心法音因淋雨而受寒，深蓝的眼神表达得淋漓尽致。
法音，你怎么又来了。

Ⅲ.
雨，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仍旧很大。
希尔杜站在窗角，透过轻薄的窗纱，窥察着窗外的一切。
砰砰！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时重时轻，好不匀称。
他走过去，闲庭信步间，却是满心的期待。
希尔杜打开门，不出所料，法音站在他的身前，湿透一身。血红的头发也黏得一团糟，白皙的脸上是脏脏的黑泥土，嘴角依然挂着那灿烂的笑容，就像太阳一样温暖。
“你来了。”
希尔杜淡淡说了一声，然后走进屋子，拿了块干净的白毛巾，递给法音，“进来吧，外面风大。”
“嗯，好。”
法音坐在有点陈旧的木茶几旁，看着桌上浅浅泛黄的茶壶，有点发愣。
希尔杜从衣柜中拿出件白衬衫，看着她发愣的样子，心中不禁滋生出前所未有的期许，她真的很可爱，真的就想她只属于自己一人。但是，他不能这么想，他不能那么自私，他家境贫困，外加上母亲体弱多病，跟他生活，简直就是一种负担。
他很快的打消了这个念想，轻拍法音娇小的肩膀，“去里面换身衣服吧，不要着凉。”
如此温馨的话语，出自希尔杜的口中倒显得冷清清了。
法音拿过他手中的白衬衫，进了房门。
希尔杜坐在木椅上，看着半盏清茶，脑海中浮现出法音的影子。这茶，很清澈，就像法音一样，有着一颗明亮见底的心，以纯真带给他平实。
“刺啦”法音从卧室中走出来，穿着白衬衫，适好。
那是一种视觉上的冲击，边尾落在了葱白的膝盖上面，手腕的袖口层层迭起，凌乱但不失美感。她好清纯，血红的长发又少不了些妩媚。法音还是面带微笑，就如同太阳一般，坐在希尔杜的面前，茜红的眸子中充满期待。
“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使是第八次的告白，法音照常底下头，遮掩早已微红的脸蛋。
“嗯，可你明明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会的，我...我喜欢你。”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希尔杜。我在这里很明确的说，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可能，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吧。对，你很冷漠，但我相信这并不是你的本心，还记得水果糖吗，你看到那上面的小太阳，笑了，你笑得很温暖，很舒适。”
“你和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只有痛苦！”
天黯淡下来了，希尔杜冰冷地看着法音，眼神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感觉，空气也变得沉重，仿佛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Ⅳ.
雨停了，烟灰的云层密布在天穹，空中阴森得很，不留一丝空隙。
唯有不远处的梧桐上，一束阳光破云而入，照耀在树上，透过繁密的枝叶，斑斑点点地洒落在稠密的草堆里。
那是一束米黄色的光线。不，里面还掺杂着墨蓝，还有绯红，湖绿，黛青...这是彩虹的颜色，是一种死灰复燃的色彩。
法音淡淡地说，“我知道啊。”
“你明明知道的...”
“对，我知道的，可你明明也知道我爱你。”她如常笑了，宛如温暖的火焰，在冷灰中重新燃烧。
“我是知道，但这有能够代表什么。我不喜欢你，我不爱你！”
希尔杜并没有望向法音，蔚蓝的眼眸中带着几根红丝，他强忍住泪水，还是以往的冷漠。
“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我爱你。我爱你，爱你那出类拔萃的相貌，爱你每次穿的干干净净的衣服，爱你总是冷冷地对我，内心却处处为我担忧，爱你雨中半湿的手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爱你，我也想喜欢比你好的人啊，可这是我能控制的吗？我控制不住我的内心，那颗想着你的心。看见你开心的时候，我也开心，看见你难过的时候，我也跟着难过。可能那些人能给我带来物质上的满足，但这不是我想要的，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是快乐的，幸福的。”
泪水从法音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什么狗屁想法！”希尔杜一把搂过法音，紧紧地相偎在一起，嘴里念叨着对不起。
法音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埋头在他的肩膀上啜泣。
“法音，你愿意让我带给你快乐吗？”
法音蓦然抬头，不解得看下他，“啊...”
“我是说，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她小声嘀咕，并用手指掐自己胳膊。
好痛！法音乳白的皮肤上轻微泛红，努起嘴巴，就想见到大针筒的baby，眼神中充满疼痛感。
希尔杜看着法音的举动，顿时被萌呆到了。
他双手抓住法音的胳膊，认真地看向她，“好了，这不是做梦，回答我吧。”
法音宛若牡丹娇艳不受风寒的含羞，浅浅低头，心里不由得窃喜。
“好。”她声音如同细丝般，含糊不清。
“啊，你在说什么？”
“好。”法音抬高了声音。
希尔杜仍是不满现状，调侃的说“我还是没听清楚啊？”他把耳朵凑近法音的嘴巴。
“好啊！”
“我还是没听到诶。”
法音把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希尔杜的耳边，“好啊，好啊，好啊...”
“听到了吗？”她靠在希尔杜的肩膀上，闭着双眼，嘴角是那温暖的笑颜。
“嗯，听到了。”
“我爱你。”
“我也爱你。”

Ⅴ.
距离上年的清明前夕，已经有十一个月了。
簌簌的粉白花瓣飘落在地，繁密地铺撒在小路上，厚厚得犹如嫩粉的地毯，不平坦却是一种温馨的感觉，给人窒息的诗意。
法音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靠在他的肩膀上。
希尔度迂缓地骑着，伴随着朵朵娇小的清花，以及背后传来的阵阵温暖，他不愿意到达路的尽头，冀望时间从这一刻停下，成为永久的追忆。
又是一年的春天，花瓣在车轮的碾压下留下了深沉的印记，还会有那么几小片花瓣随风飘荡在空中，散发出醉人的清香。
“这里好美啊！”她血红的发丝缠绕着，双手举在蓝天中，比划出圈圈悠扬的幅度。
“是啊，很美呐。”希尔度浅浅一笑，轻微向后靠了靠，贴近法音柔软的头发。
“嘻，那个希啊……”
她贪婪得呼吸四周的空气，听着耳边的心跳声，心里很踏实。
“什么事啊？”
阒然无声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嘿嘿，希尔度，我饿了。”
“那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
“我要你上次做的那个巧克力蛋糕，好好吃啊！”法音的眼前突然一亮，嘴角是粘稠的液体。
希尔度想想她那看着蛋糕而垂涎三尺的样子，他加快了速度，感到一丝的疲倦，但被愉快的心情带过了。
「呐呐，法音，我最爱的人。
我想给你做我力所能及的一切事情。
我想给你我全部的爱。
我想给你带来快乐。
我想给你我的一辈子。」
依稀中，希尔杜愈发感觉到胸闷，不顺心。身体飘飘浮浮的，感到就像有千万条蝼蚁匍匐在身上，眼前有丝模糊不清，可能是太累了吧。
清明节又要到了，那零零碎碎的记忆重新浮出水面，隐约中看到了陈旧的石墓，上面长满了碧绿的青苔，蜘蛛网差错交织着，前面是早已烧尽的灰烬，杂草丛生显得格外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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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吧好像没人！

Ⅵ.
清明了，外头又下起点点小雨。
法音和她的家人都去拜祭死去的故人了，当然，希尔度的妈妈也去看他爸爸了。
风带着寒气冰冷得吹来，冷飕飕的好不惬意。
希尔度靠在有些腐朽的木质窗户上，有着淡淡的松子香，脑海中依旧是那挥之不去的清寂的坟墓。
荒凉到野草重生，厚厚的土灰覆盖着，这个死人也太孤凄了吧！
而那个所谓的死人，就是逝去已久的希尔度爸爸。
看到这墓碑的时候，希尔度还只有五岁。看着如此凄凉的他，希尔度妈妈忍不下心，最后，每年的清明，她都会来看看他，看看之前她爱得那样死心塌地的他。
突然间，希尔度的内心想去那个地方，他爸爸的坟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外面的雨停了，希尔度破门而出，踏着丝丝暗红铁锈的老式自行车，向远方骑去。
他的背影渐渐模糊了，伴着四月清风，他在雨后驰腾。
随着小时候的种种回忆，他绕过荒野的崎岖小路，微微草香芬芳入鼻，透明的空气格外醉人。
就在不远处，希尔度看见一袭黑装，好熟悉的身影！是的，那是他妈妈。
他扭动着身体想到他妈妈身边，可是那么简单的愿望好像不能实现了。他刚到前所未有的不适，整个身体好像被掏空了，轻飘飘的好像来到另外一个世界，喉咙被紧紧得勒住，一只手沉重得抬起在空中，朝着他妈妈的方向，吃力得脱口叫出“妈——”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希尔度妈妈也转过身去，只听见一声巨响。
啪！
希尔度倒下了，他妈妈疯了一样跑过去，把希尔度紧紧搂在怀里，撕心裂肺得哭喊着“希尔度，希尔度……”
隐约中，希尔度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他闭上了早已松弛的眼睛，深睡过去。
雨也不知为何，下起大雨来，侵蚀了整片土地，一切都沉浸在暴雨朦胧中。
天正在咆哮，它在怒吼！它以闪电的形式将梧桐树硬生生劈成两节，茂盛的树叶散的很随意，只留下树干仍旧屹立在雨中，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Ⅶ.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精的味道，这是医院所独特的气息。
病房里，一切都是白的，白净的墙壁，白净的桌椅，白净的床单。
希尔度无力得颓废地躺在病床里，苍白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犹如一朵即将濒临死却的白茉莉，惨淡的冷清，枯败到令人毛骨悚然。
他颤抖着双手搀扶着桌子，蹒跚得走出病房门，沿着墙壁，步履艰难地来到了专家咨询室的门前，耳朵紧贴着白墙，里面传来阵阵声响，句句刺痛了希尔度的内心。
“医生，我儿子到底得了什么病了？”嘶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听得出，那个似乎被岁月所侵蚀的老女人很担心他的儿子。
“嗯…这个情况我们也难以脱口。病人家属，你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他到底怎么样了？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你救救他吧！我就他那么一个儿子，我不能没有他，我求求你……”
“病人家属，你先冷静一下。你的儿子得的是一种极其稀罕的遗传病，RHBD感染遗传病毒。依照现在科学医术来看，这种得病率极为稀少，几千万人中也很难遇到一个，所以我们也只是听说过，。好像在十几年前，四川的哪个市区中有过那么一个人，也得了这种病。病人虽然积极接受治疗，但最终还是病逝了。因此我们也无从下手，这几乎是绝症，从医学角度来讲，没有一个人得了这种病而生存下去，最小的没活过16岁。”
“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还有，什么在四川有人也得过啊，什么遗传病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不会的…不会的……医生，你能帮我找一下那个十几年前的哪个病人是在四川成都吗？他…他是姓什么的？医生……我求求你，帮我查找一下，好不好？”
“嗯，好。”
房间内沉寂了片刻，时间也好像停止下来。
「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我听不懂。
什么绝症，
我得绝症了！
呵，
老天你也太不公平了吧，
你让我从小失去父爱。
我一直天真得认为法音的到来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
原来，
一切一切都是个天大的玩笑。
这世界有公平吗？
要是这样对我，
那你为什么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剥夺我的生命。」
泪水划过他精致的脸庞，如刀割般得划过去了，他跪在门旁，眼睛里充满了暗红的血丝，再也望不到远处的那片希冀。
“那个人生活在四川成都，姓希。”

这吧的确没人 吧主我都懒得来

IX .
SIX酒吧并不是平常小流氓所混的夜店，而是一种视觉上的冲击，优雅而又安详。
这是由一位蓝发齐腰的女人开的，她叫Rein，大家都习惯性得叫她莲音，也就是英译过来的名字。她长得很水灵，不仅名字像法音，长相也出奇地相似，重点是，她们都爱上了同一个男生，希尔杜。
主酒吧含蕴着古典的欧美风，斑斓的吊灯又少不了现代的时尚，木质的吧台旁坐着布莱德，他修长的手指撑着高脚酒杯，酒吧内播放着Vincent-Don McLean. 更是为忧伤添上沉重的一笔。
“你来了。”布莱德望向希尔杜，棕褐色的瞳孔中透露出失望的神情。
“嗯。”
希尔杜往后拉开座椅，坐在布莱德的身旁。
听到希尔杜的声音，Rein也从后台中做出来，还是一如既往得去拿希尔杜平时喝的四玫瑰。
“莲，来杯Tequila.”
Rein先是一惊，拿起柜台高处的龙舌兰酒，那是烈酒。
“给你。”温腻得声音随之传来，却抚平不住希尔杜内心中所带来的创伤。
也只有法音可以了吧！
“谢谢。”冷冷的一句，依旧是冷漠着张脸，不过莲音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法音。”布莱德满是阴霾的脸上充满了怒火，反倒是莲音看上去高兴了不少。
“一切就让它这样过去吧。”
希尔杜没有任何想隐瞒的意思，将事情的全部告诉了布莱德。
“我就在昨天得知，我...得了绝症。”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酒吧中充满了死寂。
莲音一直在旁边啜泣，布莱德的脸也愈发得僵硬。
“难道就没有一点机会能治好吗？”
“好像是的。”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要回老家。”
“那法音呢。”
法音！可能已经不再可能了吧。
希尔杜撇头冷笑，“我不打算告诉她事实，帮我好好照顾她吧。”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布莱德充满红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也无助得颤抖着。
“对，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就像那棵被劈成两节的梧桐树那样，毫无生机！
“莲音，帮我一个忙。”

加油加油⊙▽⊙

XI .
自此以后，法音经常来到梧桐树下。
只是那物已经不是原来的物了，那人也不是原来的那人了。
她穿着白净的连衣长裙，站在树干旁，抚摸着伤痕累累的死树。
这树活不了了吧！
一切都变了，唯独法音的笑容，依旧挂在眼边。
“我们的爱情真的像这颗树一样吗？”
「我相信这颗树会活过来的，
因为，
我相信你。」
法音看着树干兀立在惨淡的斜阳中，内心更是一寒。
她再也没有看到过希尔杜了，他回老家了吧。
他已经结婚了吧。
布莱德还是一如既往的陪着她，嘴上不说，但大家内心都知道，他是爱着法音的。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都说时间能够冲淡一切，法音对希尔杜的思念却日益加深了。
她隔三差五的会来一趟梧桐树下，这里满满的都是他们之间的回忆。
一天的清晨，法音又来到梧桐树下了，那抹嫩绿惊艳到法音了。
法音激动得凑近看着，枯败的树干上抽出了绿叶！
一滴泪水滴落在地，她真的不敢相信，梧桐树又迎来了生机。
法音傻愣愣得倚靠在树干旁，“小树苗啊，你快点长大吧。”
希尔杜，我会等你回来的。
我会一直一直等下去的。
你欠我一个解释，
还欠我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