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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蓝之夜》摘抄
烽火歌哭的师友中,沈尹默不算,台先生晚年最怀念乔大壮,《龙坡杂文》里那篇《记波外翁》是名篇,从乔先生一九四七到台湾大学中文系教书写到他回苏州自尽的悲情,天地茫茫,容身无处,通篇濡染大笔,三十多年来我读了许多遍越读越喜欢。文章诗词讲天分。基本功不难练,那是寒窗下昏昏暗暗的死功夫,难是难在写出一灯如豆,点亮漫漫心路,教人一读神往,再读牵挂,三读长叹。台静农的文章多带些微茫的阑珊,沈尹默的诗词处处夜雨剪烛的摇红,师生笔下仿佛字字天意,学也学不来。
懂得挂念才懂得历史,大四那年吴老师有一回跟我聊天说了这样一句话。念想里的老母校果然跟随吴老师渐渐隐入历史,从前的校长办公大楼改成了成大博物馆,日据时代红砖楼房古朴依旧,典雅依旧,张高评带我们去看了里头展览的苏雪林老师的遗物,一笔一砚一钟一杖都残旧得教人想哭。那些黑白老照片也动人:胡适先生微微一笑凝成中国近代化史一幅风雨归舟的横披。还有孙多慈给苏老师画的肖像,油彩斑驳,画面变淡,年轻的苏雪林那么矜持也那么自信:“苏老师的声音好听还是吴老师的声音好听?”五十年前外文系一位小师弟问我。我没答他。清明节那天午后我们在老校园里找到那条长长的巷弄,一株株的老树都在,路边泥地上的幼草也在,几位老师的老宿舍都拆光,吴老师故居好像改建成幼稚园了。翌日,教务长汤铭哲给了我一本翠绿的《成大》校刊,苏梅芳那篇文章插图插了吴老师的照片和手迹:“学历史是终身的快乐,使人突破生命的有限,逸入时间的无穷。与古人,为神交;于今人,增了解;对未来的人,寄予无限的祝福与关怀。”教务长办公室窗外天远云闲,树影婆娑,那是历史的定稿也是未来的粉本。那天,文学院长陈昌明的夜宴上我隐隐记挂《巨流河》里的吴振芝。


IP属地:辽宁447楼2017-02-06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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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2月8日开始重温《契诃夫短篇小说选》。这一次选择人民文学出版社名著名译汝龙版本。关于汝龙,最大的成就莫过于以一人之力翻译契诃夫所有的小说和戏剧。这很了不起,可以类比朱生豪与莎士比亚。汝龙之前有很多人翻译契诃夫,巴金翻译的《父与子》、丽尼翻译的《前夜》、《贵族之家》、陆蠡翻译的《罗亭》、《烟》等等。汝龙和他们比算晚辈,但是他下的功夫是前面的人无法比拟的。比如我现在这一版本的书是汝龙根据constance garnett的英译本《契诃夫小说选集》为底本,而这本书原来总共有220篇小说,可见工程之大。而人文社与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契诃夫小说选》都是以这本书为底本。人文社的网格本与名著名译是收藏的首选。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452楼2017-02-08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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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中国出契诃夫小说最全的是上海译文2000年8月出版的《契诃夫小说全集》中短篇总计480篇,巴金推荐给上译,而译者还是这个名气不是那么响亮的汝龙。我为什么说名气不大呢?因为从契诃夫引进中国第一天起,数不清多少人翻译,有从俄文直接翻译的。比如金人与鲍群。有从英文转译的,比如赵景深,张友松。这些是系统的,零散翻译的更多,鲁迅、巴金、周作人、瞿秋白、曹靖华。近几年还有磊然、沈念驹、刘若等人。而汝龙在这些人中能站住脚,并且形成对号入座的现象,比如你说巴尔扎克就想到傅雷,你说莎士比亚就想到朱生豪,你说福克纳就想到李文俊,同样说到契诃夫就想到汝龙。契诃夫语言偏向短小,俏皮,聪明,汝龙的长处是把握住这一点,但是我觉得有一处隐忧,汝龙小说基本是英译,加俄文修订,没有直接从俄文翻译,虽然他俄文也了得。文章免不了多种风格混合在一起,我想这也属于一种阅读的挑战吧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453楼2017-02-08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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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454楼2017-02-08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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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苦恼》浅谈社会冷漠问题
          契诃夫的这篇小说在中国不会陌生,因为我们也有一篇小说跟《苦恼》对应,那就是鲁迅的《祝福》。两篇小说讲的都是个体的痛苦与群体的冷漠,不同的是一悲一喜,祥林嫂是发疯死掉,约纳则是对着嚼着草料的小母马讲得入迷。就像《苦恼》的副标题来自圣经一样恒久,社会冷漠症与看客世界绝对不是特定时空的特定产物,那种把冷漠归咎于旧礼法维护尊者压迫弱者只是把问题窄化。
          托克维尔说过,如果一个社会没有建立起正常的公共生活,那么理智、相互尊重、公共交流与讨论无法形成,结果就是人们看似团结背后则是互不关心、相互冷漠。托克维尔的隐含意思是当一个社会经历剧烈的变化时,旧的道德业已崩溃,新的道德尚未形成,人们会陷入一种混乱状态。放在《苦恼》与《祝福》的时代,四个字若合符契。
          在《苦恼》中约纳向三批人倾诉苦恼。第一批是赶车去维堡的军人,拉车途中约纳本来想向他倾诉儿子死了的痛苦,军人却说“你拐弯啊,魔鬼!”、“你瞎了眼还是怎么的,老狗!用眼睛瞧着!”第二批的乘客是三个痞气十足的青年,他们拿约纳的帽子取笑,还不时击打他的帽子“快点跑!嘿,老兄,瞧瞧你的这顶帽子”到底谁会接受约纳的倾诉呢?如果说军人、平民都不会,同行就一定会吗?契诃夫告诉我们也不会,第三批那个青年车夫忙着蒙头睡觉。约纳无奈只能和无言的小母马倾诉,“就是这样嘛,我的小母马......库兹马.约内奇不在了......他下世了......他无缘无故死了......比方说,你现在有个小驹子下世了......你不是要伤心吗?”那匹瘦马嚼着草料,听着,向它主人的手上呵气。这就是契诃夫的手法,到最后我才知道他儿子叫什么,还有老马的呵气声与约纳的高兴入迷。契诃夫的文字里很少有什么直接描写痛苦的词语,思念爷爷的万卡、变色龙奥楚蔑洛夫、装在套子里的别里科夫、小公务员切尔维亚科夫都是这样但是读过之后背脊是发凉的。同样学医的契诃夫与鲁迅的写法正好相反,但是反映的主题是一样的—冷漠。人是一种自私的动物,群体相比于个人更加难以克服自我中心主义,群体的这种本能与社会理性力量之间是平衡的,在那个道德信仰崩溃的世界,冷漠是降低自身成本的唯一途径,而它换来的就是这个疯狂的世界。


          IP属地:辽宁462楼2017-02-10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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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464楼2017-02-10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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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批剁手要开始了,这两个月看得太疯,太快。把几本一月剁的小书晒几本,还有2月到现在还没买什么书,我都佩服自己的毅力。
              从上到下依次为董桥《乡愁的理念》、《这一代的事》三联书店90年代的书,都是一版一印。
              然后是《汪篯隋唐史论稿》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然后是五木宽之等著的《七月望乡叹》包括8个短篇
              国木田独步《春鸟》、田山花袋《恒世万年历》、深泽七郎《楢山小调考略》、小岛信夫《美童学堂》、安部公房《诗人的生涯》、五木宽之《七月望乡叹》、《一个赋有不幸的歌女》
              然后是人文社老版《静静的顿河》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479楼2017-02-17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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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看了一篇讲抄书癖的文章。人知创作为贵,殊不知抄书亦大不易。知堂集中,每每看到老先生成篇成篇的抄摘。人或讥之。知堂说“夫天下之书多矣,不能一一抄之,则自然只能选取其一二,又从而录取一二而已,此难事也。”又说“不问古今中外,我只喜欢兼具健全的物理与深厚的人情之思想混和散文的朴实与骈文的华美之文章。理想固难达到,少少具体者也就不肯放过。然而其事甚难。孤陋寡闻,一也。沙多金少二也。若百中得一,则已大喜悦,抄之不容易已可以不说矣。故不佞抄书并不比自己作文为不苦,然其甘苦则又非他人所能知耳。”(这段话见周作人《苦竹杂记.后记》)今天看知堂所抄之书,深感此语不虚。抄书能达到知堂这种境界,也大有可观。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480楼2017-02-17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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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业传》陈毓贤
                  今天开始阅读《洪业传》。洪业是当年燕京大学的教务长,同是也是哈佛燕京学社的创办人,中英文皆佳,学问也是有口皆碑。整理中国古籍版本,尤其是十三经的索引,在电子时代之前,功不可没。他的门生更是桃李满天下,治春秋战国史的齐思和、治汉史的瞿同祖、治魏晋南北朝史的周一良、王伊同、治唐史的杜洽、治宋史的聂崇岐、治辽史的冯家升、治元史的翁独健、治明清史的杜联喆、王钟翰、考古的郑德坤、治佛教史的陈观胜、治历史地理的侯仁之、谭其骧、治方志的朱士嘉、治海上交通的张天泽、治制度史的邓嗣禹。我只是简单的举一些史学界的名人,其实整个燕大的史学黄金时代都是由洪业撑起来的。而陈毓贤则称这位学人为“季世儒者”。洪业让人尊敬的绝不只是学术,尽管我们对他的学术并不了解。比如他的两篇在史学界引起轰动的序文《礼记引得》和《春秋经传引得》在大陆长期隐没无闻。比如上海古籍出版社直到2011年才把他的英文名著《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翻译成中文。但是说不上是好是坏,随着“民国热”在国内的发轫(本人对什么什么热持负面看法),洪业的书和有关洪业的书逐渐多了起来。陈的这本优秀传记就是其一。她的家庭渊源与学生时代的经历以及洪业晚年的口述资料,注定促成一本好的传记诞生。
                  2017年2月20日


                  IP属地:辽宁486楼2017-02-20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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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487楼2017-02-20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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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一说作者与洪业的关系。
                      陈毓贤自称是汉学界的“票友”,是与根据的。不单单是指她的爱好,还有她的文化背景。我觉得这对理解本书意义很大。
                      陈毓贤祖父在天津经营失败,南下逃命到马尼拉当酒保,当时广东人集资在建了一座会馆,用于联络乡谊。与洋人打交道也是不卑不亢。陈毓贤小时候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所以对于东西方文化差异有一种包容的理解。上的小学时福州人办的(洪业本身就是福建闽侯人),中学是厦门鼓浪屿基督徒办的,高中时马尼拉的华人社会掀起一阵“台湾热”,作者就报考了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高中时阅读的白先勇的《现代文学》杂志对作者影响也很大,值得一提的是陈毓贤后来丈夫的老师就是白先勇。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就像这样说也说不清。正是在台湾大学时代,作者接触到了汉学,1967年美商在台湾举办的英文论文比赛,陈毓贤拿了头奖,台北美国学校校长于是邀请她赴美留学,当时台湾赴美留学学分可以保留,加上陈毓贤的英语很好,就踏上美国之旅了(华盛顿大学)。陈毓贤在华大的老师著名汉学家严倚云(她是严复的孙女)是她干爹张起钧的北大同学,而严倚云的丈夫高叔哿的父亲高梦旦则是商务印书馆的编译。两人结婚也是胡适撮合的。而陈毓贤的丈夫艾朗诺当时也借住在高严家(艾朗诺的老师是华大汉学领头人卫德明,其父就是赫赫有名的卫礼贤),她俩的婚姻则是高严夫妇撮合的。所以陈毓贤后来撰写胡适与韦莲司的爱情时,称胡适为自己媒人的媒人。还笑称自己一生的研究都离不开身边的人。我觉得这一层关系,使得这本书的真实性又增加了一分。后来艾朗诺到哈佛大学读书时(碰巧的是当时洪业就在波士顿剑桥居住,而哈佛燕京学社也是他创办的),认识了一批汉学家,海陶玮、柯立夫(洪业的终身挚友,专攻蒙古学)、方志彤。因而开始接触洪业,丈夫艾朗诺撰写有关《左传》的论文时,也受到洪业的点拨。这一层层关系与缘分最后促成了陈毓贤研究这位身边的“季世儒者”—洪业。虽然我不敢肯定这本书是研究洪业最好的书,但是作者由于许多原因,获得的这种近水楼台之势是不争的事实,至少保证传记的准确性。加上青年时期接受的教育,带给她一种包容中西方文化的信念,最后在去写这位游走于东海西海、南学北学的“通人”我觉得再适合不过了。
                      2017年2月21日


                      IP属地:辽宁491楼2017-02-21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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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一批书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496楼2017-02-27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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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版本介绍,内容简介详见我的帖子http://tieba.baidu.com/p/5000180736


                          IP属地:辽宁497楼2017-02-27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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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兼文史天人际,教寓温柔敦厚中—读《洪业传》的一点感想
                            洪业对于专治历史学或者历史爱好者之外的圈子,少有人知道。就是学术界由于种种原因,谈论洪业也是很晚近的事情。刘子健1989年在《历史月刊》上发表的《洪业先生:少为人知的史家和教育家》一文中把洪业的史学功底与陈寅恪、顾颉刚相提并论,,整理国故比胡适还有成绩。作为晚年洪业老先生的朋友,陈毓贤的《洪业传》似乎回答了这个问题。
                            先说版本,我手头的这本《洪业传》并不是大陆第一版。早在1995年(我发现很多网站介绍是1996年,是不对的)北京大学出版社就出了个简体字版,封面直接沿用1992年台湾联经繁体字版的一张照片(经考证是洪业1949年所摄)。但是大陆的第一版有删节。19年后商务印书馆再版,全部补齐。而且后记有一篇学术价值很高的文章,余英时的《顾颉刚、洪业与中国现代史学》,所以在阅读价值上第二版高于初版。然后我说说为什么是北京大学出版社与商务印书馆出版,首先北大的西文书非常齐全,尤其是善本。索引页非常方便,这是因为北大继承了燕京大学的图书馆,而洪业在燕大作教务长时,对图书馆的文献非常重视,很多次到美国演讲,募捐筹集资金,扩充馆藏。现代北大拥有如此丰富的馆藏,离不开洪业半个多世纪前的努力。第二洪业最初报考的是海军学校,后来南下遇到风浪延误了考试。在洪业人生最迷茫的时期,商务印书馆的总编辑高梦旦(他是洪业父亲的朋友)建议他回到福州,去念英华书院,这一举动影响了洪业之后的人生轨迹。所以这两个出版社背后与洪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才使得《洪业传》引进中国。(最初的英文版是哈佛大学出版社1978年出的,而洪业是哈佛燕京学社的建立者之一。三家出版社迁出三条人生的轨迹)
                            称赞一部传记我们通常说“通过一个人来写出一个时代”。读了《洪业传》确实有助于了解20世纪的中国,它的社会动荡、它的外患内忧、它的深重灾难。洪业之所以被作者称为“季世儒者”就是在此种意义上言说的。1919年洪业在美国全国各地做巡回演讲,为了使当时美国政府在巴黎和会上改变态度。当时洪业给自己定下了几个原则,归纳起来就是三有与三无。三无指的是“我一生对三方面很有兴趣,我对怎样统治人民、造益国家这些问题很有兴趣,但官场险恶,投身政治不时要作妥协,有时损伤到自己所爱的人,所以我决心不做政府官员。我对宗教很有兴趣,但教会与宗教是两回事,教会如面孔,宗教若笑容,要笑容可爱,面孔得保持干净,我既不能洗擦面孔的污点,便决心不做牧师。我对教育有兴趣,但教育的行政工作类似官场,要奉承有钱有势的人,所以我可以作教员而不做校长。”三有则是说第一有为、第二有守、第三有趣。一个有抱负的人常为了急于达成目标而牺牲原则,所以要有守。而有守的人往往枯燥无味,要懂得人生的自然乐趣,所以要有趣。但是有趣的人如诗人、艺术家,往往不负责任,罔视于社会福利,所以还要有为。三有达成平衡才是完满的人生。我们可以看到洪业虽然在学术方面尚新,讲求新方法。但是做人方面完全是儒家本位,虽然没有“横渠四句”那么振奋人心。但是这份平和的操守确实难得。而且洪业终其一生都做到了27岁时的誓言。
                            “才兼文史天人际,教寓温柔敦厚中”道出了洪业的一生。从小受到西方基督教影响,并且在美国完成教育,壮年期正值中国历史的转型。晚年偏安一隅—哈佛,完成自己作为学人一生的操守。洪业的人生在“叛离”与“回归”传统之间徘徊,拥有常人所不知的心灵困境。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现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1980年代表这文化所化之人的洪业、顾颉刚前后两天在太平洋两岸相继去世,一个时代渐行渐远了。


                            IP属地:辽宁500楼2017-02-28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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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501楼2017-02-28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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