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The night is deep.』
钟塔里黑暗像极了粘稠的墨汁,上了铜锁的生锈铁门后面涌动着恶劣的气息,一波一波的敲击着神经弦。即便是日间唯一光源,一本书大小的天窗,此刻也紧闭着。守夜人还记得楼梯的拐角,此时却是冰冷的金属栏杆。
没人注目的地方,三月的白蒲公英浅浅划过。
“滴答,滴答——”
时间倒数,断裂:1h。
街上的人来人往,灯火阑珊的池袋氤氲着鸡尾酒的气雾。游走与爱与被爱之间的人类,今天依然很活跃。
过于热闹,以至于每个谈笑自若的人都没有往那个城市最高点看去。
——钟塔。
古朴的淡黄色欧式花纹,没有什么特别的,也如往常一样旋转着,提醒着归家的时间。
只是那白色的大理石时针上,一个黑色的身影一动不动,或者说,根本是无法移动。
折原临也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无奈地苦笑着。
几十分钟以后,他就可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十五分钟前,他被绑在钟塔顶端的巨大时针上。到现在,他已经疲倦得不想再追究是哪个可爱的人类把他送上了死神的手边。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刚刚他的姿势还要痛苦一些。
上半身被铁链紧紧拴在长分针上,双腿则用麻绳狠狠锢在短时针上。
这里啊……
折叠,断裂,这就是杀人手段。
堂堂新宿最恶的情报贩子,一世英名就毁在今天了?
可笑——
啊,可笑的是,那么多人,池袋街头那么多人,都没有一个看到他的啊。
真是……讽刺呢。
“滴答,滴答——”
时间倒数,断裂:55min。
不对。
平和岛静雄突然顿住脚步。
下班回来,家里空无一人,很明显折原临也还没回来,也有可能又出去了。
“这家伙……”为什么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呢?偏偏要出去。
新宿的办公室,几个临时的落脚点,新罗家,甚至是来良学院,都找过了,答案统一是两个字:没有。
完全不正常,照理说那家伙会在临时有情况时给自己发一条短讯,纵使再紧迫也可以——『如果是'♪'就是一切正常,'。'就是有点棘手。嘛,至于'!'小静估计是拿不到的哟~我还没看见哪个可爱的人类可以挡住我这个救世主哦~♪』
此时他才记起来,原来他有那样的直觉,曾经被自己恋人说过“讨厌”的直觉。
……真是的,下次又要被那家伙说单细胞了,烦死了。
“滴答,滴答——”
时间倒数,断裂:49min。
嗯,现在要舒服些了。
双手高举头顶,手腕束在一起,虽然是头朝下,但这个姿势简直和投降没什么区别。
啊,说起来,和那家伙在一起已经有两年了吧?
七年的厮杀,换来的是折原临也的失声和最后一句告白。
当时已经被平和岛静雄恶狠狠掐的半死,缺氧近乎心跳停止,脖子上到现在还留着一道并不明显的淡红色痕迹,意识不清地吐出内心的真实想法,随即昏了过去。
那份爱埋得太深,深到快要无法发觉,连自己也被恨的谎言欺骗。明明曾经说过要继续演下去,可最后——
小丑的面具被泪水撕裂,永远不会消逝的笑容最终化作冰冷的刀锋。
明明面具下面的脸,那么精致。
一缕冰柔白滑过。
平和岛静雄对折原临也就是那样的存在:他可以爱所有人类,把他们放在天平的一端;而支撑起另一端的,只有一个他。这个人,说对他不重要的简直都是白痴。
忽然想起两人初次相逢,三月樱花满天,蒲公英摇曳着,来神学院里的嬉闹,一个抬眸,一个垂神,目光交错,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对方埋进心沙的最深处,随即便是长达七年的追杀和谎言。
『我,爱你。』
嘴唇张张合合。
“滴答,滴答——”
时间倒数,断裂:44min。
新罗在他临别前的一句话让平和岛静雄沉默了很久。
“我的直觉虽然没有你对折原君那么精准,但也许是范围更广一些吧,反正,我感觉,折原君身上正在发生些不好的事情。”
平和岛静雄一愣,以超常的力气拎起新罗的衣领,对着其面门就是一拳,密医的眼镜随之飞出。下一秒就恢复理智,毕竟他只是说出对友人的关切而已,根本就没错。
“对不起,新罗。”
“唉你看看你们俩,早点去吧!”
密医的判断是正确的,静雄自己也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像是被黑洞吞噬了一般,整个心空荡无神,呼吸即是再急促些也于事无补,只会让心悸如潮水一般淹没整个心智。临也不会说话,所有的信息和赛尔提类似,但是拿纸笔书写,有时交流就困难些。
修长笔直的双腿,指向着他曾经说过的“跳蚤味”,实际上是那家伙身上独特的体香,源头进发。
在市中心吗?也不对。
“滴答,滴答——”
时间倒数,断裂:37min。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