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爷处得允，由京中带出几个亲信安排，如今安庆城内人马慌乱，寻一处空宅安置应不算难事，着人办妥，风声未露，王爷另行办事，望能从工匠证词中再查实证据。先行回至巡抚衙门，得人传话道巡抚大人恰好方自外调粮回府，几日未见，正有一肚子狐疑欲寻他问明，请人传话，行往偏厅】

【连数日不见巡抚，若非地方灾情未平，百姓待安，其行迹已足够可疑。这两日也未闲着，摸着了五年时负责总绘设计的工匠，其证词堂堂，王爷处虽未言语什么，自己已先将这盘根错节连带至现任这位巡抚身上】
【坐定候他，未几人至，起身迎了迎，见他满面风尘，倦态难掩，不由一问】
几日未见大人，通听衙门里道大人至邻县视察调粮，外头闹事的百姓若知大人劳心费神至此，也应多做体量些

【恂步入偏厅内，见钦差起身迎，亦是快步上前去。两相见过礼，方按主次落座，咳一声，摆手道】
惭愧，下官调度不力，各县俱有难处，各相推诿，总不能让这些腹中乱打算盘的坏了赈灾大事，是以亲赴周遭郭县。
【实则虽各个俱打算盘，但是到底钦差在此，下头自然没有那么没有眼力劲儿的。不欲多讲此题，命人奉茶，倾身虚前席，问道】
大人光临寒舍，实令小居蓬荜生辉，敢问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安庆一府之事仍未平息，百姓虽未再聚于衙门前闹事，但这三两日所见，不满者仍比比皆是。巡抚大人当日也拿不出像样法子来，如今与王爷将坍塌房屋一事归为重中之重，也是欲其能慰一慰灾民之心】
【巡抚这几日奔波，大抵也正为此，邻近几州县俱有遭灾，轻重不同，但也应各有赈济】
这点上，惭愧不如大人，王爷与我光于安庆府内已觉分身乏术
【呷了口茶，以为他客气要起，抬手虚让，道】
吩咐不敢，闻得大人回来，也来瞧瞧您。对了，大人可去过城北观音庙附近那几处民房废墟？

【虽二钦差代天巡畿，但大计考评仍不由他们出，只要不被他们捉住马脚，自不惧他们眼中的我是庸碌与否。只存心装傻充愣，明面上将安庆府内事务俱交由他们，以摆脱嫌疑。】
诚因有王爷与大人在此，下官才可放心到周遭去。
【但仍是不知他此时骤然问起观音庙周遭是何意味，斟酌一番，才徐徐道】
受灾之地，下官自然是有亲下视察的——只不过学问不精，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

【在这任上第一件事是交接账目，岂能不知道前任德行，那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哪里都能抠搜出点来。这养济院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放过。但是好在自己堪堪上任，一切推诿不知便是了。五年前修的宅子，怎么也怪不到我身上来。只忙起身，朝北阕一拜】
臣惶恐，不能为圣上分忧。亡者多是孤寡幼童，本是无亲无故方居朝廷修建养济院中，故而这抚恤也无从说起。至于伤者，也只能移地医治，下官已将人等安置于左近空宅中。

【看他注意到亡者安葬小事，暗叹一声，知乃真为民作想之人。虽道不同，仍郑重拱手道】
自然，死生大事，不可不慎。
【听他再提起城北那一片地界，略略沉吟。似不经意间提议一句道】
城北事项下官不甚熟悉，下官就任年来也未兴工事，对匠作、监工都不知悉。不若请教百里大人，给定设计匠作与监工人选？

百里大人？大人与百里大人，有些私交？倒也没旁的意思，不过百里大人致仕安养，大人不说，我还想不到
【也就是想从他这儿探听出些苗头来，一日二闻百里大人，也有些惊，为防他听出端倪来，自作解释】
这么说来，倒也正是，那年兴修这几处民房，正是百里大人任上主持
【嘴上一面说，心里头却想的旁事，早疑心巡抚，之前是没个理由，如今得工匠之言，扯出了原巡抚大人，自然而然的，也就想及现今这位巡抚】
这么说来，大人已去问过了？

是，百里大人荣归安养，下官初来乍到，万事不悉，自然多加求教，以免事生异端。
【察觉到他话里若有若无的探究之意，有意撇清干系，但这话不好答，答错了，剩下的全盘算计可又难接。略一顿声，又接到】
下官问来，百里大人的意思似乎是按前番原班人马——下官不敢专擅，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谨慎些也好，建房等事，我与大人还有王爷都不甚了解，若用非专人，届时出了问题，再伤人财，也是罪过
【话里头藏了层意思，算将这回房屋坍塌之事归结到了当年兴建之时，百里巡抚所用非人上，轻描淡写道来，又呷一口茶，道】
听闻城内有位匠人，原参与过兴修屋事，绘制图纸也出自他手，大人可听说过？不知百里大人如何衡量，我看当年建房细节，还是找这人去问问

下官任官前也只知读圣贤书，这些格物学，惭愧，实在是未曾涉足。百里大人谙熟庶务，下官实不能及。五年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年修建如何，不好妄下定论。
【呵呵笑着，似没听明白这位钦差话里夹带的意味。但是也无意真把自己搅和下这趟浑水，只提一嘴，便轻轻掠过。】
这位匠人技艺精湛，听闻省府内大族兴工都要请他出山，这回恐怕也不能不劳动。

赶早不赶晚，天灾不能抵，唯有在事后尽力补全了。
【嘴上倒是没有犹豫，话说得漂亮流畅，实则腹中翻腾，眉头紧皱，几不能抑颜色。幸而他不知为何垂着头，倒不必尽力掩饰。将城西胡同名暗自记下，维语态无异，暗出一口气，神色也轻松起来，神使鬼差又对上他眼，轻声道】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本分内事。王爷与大人这行来劳累多休憩少，宴也未设几回，着实令下官惭愧。

如今灾民饥饱难继，如何有心思安寝
【再抬眼时，已捉不到对桌之人神色上半点异样，工匠与民房牵扯，再至巡抚与内情瓜葛，至如今仍多为猜测，无王爷相证，更恐话语不妥，再惊起其警惕之心，颔首应道】
大人之心难得，既然如此，我与王爷去寻一寻那工匠，若有消息，再与大人知会，其余之事，还多劳烦大人

大人急公好义，一心为民，下官不如。
【心中腹诽几句，但是客套话仍倾倒而出。看他语意要走，忙抢一步起身，道是送他。实则他官品衔居我之下，本不必这样客气。但一则京官与地方不同，二则钦差之名总不相同。一路将他送出垂花门外，方敛袍伫立，目送他离开后，才暗送一口气。抬眼看头上昏沉沉的天，举步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