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戏班是在城郊搭的台,地界十分荒僻,这么一折腾,戏园里的人几乎就要散尽。程之恒迷了路,待程公馆的下人找来时,看到陆景惜趴在程之恒的背上,昏睡不醒。程之恒休息两日就无碍了,可陆景惜受了凉,伤了肺,高烧不断。
程父看陆景惜病得实在严重,于是修书一封,通知了远在西南战场的陆家。当陆景惜再醒来时,一切都变了。有位陌生的少年坐在她床前,那少年戎装在身,眉宇清朗。待看到她醒后,少年轻轻攥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慰道:“景惜别怕,我是三哥。”
那真的是很多年没有唤起的字眼,陆景惜有些生分。她想问问程之恒在哪儿,可她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很久之后,陆景惜才偶然间听到有下人说,这儿是西南。她坐在窗前,朝北方望去,第一次想念一个地方,想念一个人。
当陆景惜学会写书信时,她第一封信就写给了程之恒。三三两两几句话,不过是问他过得好不好。可她犹豫再三,那信封被她手中的汗给浸湿了,到底没有送出去。后来,她写的字越来越好,信上的内容也越来越多。西南的战争终于结束时,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只带回去一沓书信。她想,她喜欢上了那个唤作程之恒的少年,而这些,都是这几年她对他的思念。
回奉天时,她已经十六岁了,而此时北系新军已经统治了大半个天下,陆家比几年前还要风光百倍。陆老爷子在陆公馆办了接风宴,很久之后陆景惜还能记得那天的一切。那是个天气再好不过的日子,柔和的阳光透过她房间的西洋雕花窗洒了一地,她听说程之恒要来,穿上了她最好看的衣裳,由下人带着进了宴厅。
终于,当下人将程公馆的拜帖交上来时,她抬起头。几步远处,有一年轻男子长身而立,二十岁的年纪,星眸朗目,风度翩然。程之恒同陆老爷子交谈了两句,在瞧见陆景琛后,就径直走了过来。与陆景琛寒暄一番,然后他低头看着陆景琛身旁眉目如画的少女,低笑道:“你是景惜吧,几年不见,长大了。”
那眸子中似乎有温柔的星光。陆景惜看着他,有些紧张,没有说话。后来陆景惜想,那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对她笑了。
宴会结束后,陆景惜就被父亲叫到了书房。陆老爷子问了她近日来的情况,最后笑道:“景惜喜欢程家少爷?”
陆景惜一愣,随后轻轻点了点头。那时她还不知道父亲为何这样问她,直到几日后,陆家小姐和和程家大少的婚事传遍了奉天。
刚听到这个消息,不可否认,她还是很开心的。那时她只知道程之恒是除了家人外唯一对她好的人,她想嫁给她。可就在那天下午,一个唤作宋昕仪的女子找到了她,然后哭着让她取消和程之恒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