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轻轻地挣动了一下，那虚弱的声音轻叹道：“何必……”
陵越睁开眼，紧蹙的眉头也慢慢松开，枷锁一般桎梏着对方的双手却未曾收回。他不该欣喜，却克制不住颤抖的嗓音：“你终于醒了。”
欧阳少恭仅有的一点气力也在方才的挣扎中耗尽，只能缓了缓气，慢慢提醒他：“以灵养灵，对你损伤极大，继续下去，你此生都无法踏入仙途了。”
他说的句句属实，陵越再清楚不过，却是未曾在意：“我本就是个凡夫俗子，心有执念，早就与仙途无缘了。”
“你……”欧阳少恭气息一滞，辩驳的话未曾出口，眨眼间又再度陷入了昏迷。经过最后一场大战，他的二魂三魄本该分崩离析，消散天地，如今不过是靠着陵越渡过来的灵力勉强维持，一旦心绪波动过大，便是如此情状。陵越见自己的方法初有成效，便继续为他注入灵力，为他稳定魂魄。
两个时辰之后，欧阳少恭再度醒来。他甫一睁眼，就对上陵越关切的眼神，所有的辩驳在嘴里含了许久，最终只能全数咽下，沉默地接受现状。事已至此，剩下的左右不过三日光阴，他也不想再让彼此为难。
欧阳少恭裹着陵越的衣袍倚在床头上，如瀑的乌发随意地披散着，更衬得面色苍白如纸，白透得如同玉琢的一般。他能闻到海风送来的气息，耳边隐约还有海浪滔滔、海鸟长鸣，这熟悉的一切，只有在蓬莱岛上才能感受到。他轻轻地闭了闭眼，侧首看向一旁正在为他读书解闷的陵越。蓬莱岛上的文字已经是凡世数百年前流通的，他辨认起来有些困难，念着念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陵越，我想出去看看。”
陵越正读通了一句，闻言也只是答了一声好，而后就进进出出地将一切打理妥当，才将欧阳少恭用裘袄裹好，抱到了院子里。
门外已是仲夏，午后的日头正烈，陵越将躺椅安置在一株高大的桃树下，以免欧阳少恭被烈日烤出暑气。这屋子建在半山腰上，往下能看到蓝色的海浪送来白色的浪花，一朵朵拍在金色的沙滩上，转瞬寂灭。
这里是蓬莱，是留下了他幸福的蓬莱，亦是将要结束他一生的蓬莱。那一战的结果如何，其他人结局如何，欧阳少恭不问，陵越也不说，只因他们都心知肚明。陵越将欧阳少恭从蓬莱废墟中带回来，以自身灵力换来三日的世外桃源，欧阳少恭便陪他做一场黄粱美梦。
次日一早，屋外忽然落下了倾盆大雨。
陵越起身将门窗关好，听着轰鸣的雷声，不禁感慨了一句：“今日这雨好大，莫不是天河破了口？”
欧阳少恭忍不住嗤笑一声：“天河便是破了口，河水也不会倾落人间。况且，若是天河之水降下，那人间才是大祸将至了。”
他拥有太子长琴的记忆，说起仙界的事总是比旁人要准确的，陵越也不会质疑，只是奇怪：“这话怎么说？”
“天河之水蕴藏强大灵力，凡人之躯决计无法承受，山间修炼的精怪却是能从中得不少好处。到时候妖孽丛生，十个天墉城也守不住人间太平。”
他这话头一起，陵越也有了兴致，听得格外专心，欧阳少恭便继续说下去。他说到兴起处，一炷香燃尽了还在滔滔不绝；若是没了兴头，三言两语就随意带过了。他渡魂千年，对仙界的事物记得也不那么清晰了，有时说了上句却接不了下句，便也不在意地换个话题。陵越只耐心地在一旁听着，见他神采飞扬便跟着一起笑，看他神情黯然就无声安抚着。
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后来，他精力不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陵越守在床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曾经疯狂的模样。不过，过往如何，在身死魂散之前，也都将一同消散了。他只能尽力将时间留住，将这个人留住，在这个十足残酷的天道面前，做一次蚍蜉撼树的傻子。
欧阳少恭这一觉又睡到了午后，待他醒来之时，窗外已经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他上午在房里憋了半日，见外头已经铺了满地的阳光，迫不及待地就想出去走走，还是陵越拦着他：“再等等，现在屋外湿气重。”
“……”他也不说话，只是拧过头看着陵越，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委屈不满。
陵越被看得没了办法，只得安抚他：“再等等，一会儿我带你去后头山里看看。”
他这样一说，眼前的人又高兴了起来，连连说着这时节岛上的景致，还有那些特色的果子。
不多时，地上的雨水被热辣的阳光一照，很快又回归天际。陵越如约，将欧阳少恭裹得严严实实的，带着他御剑飞行，绕着后山转了一圈。
“陵越，那里。”顾忌着他的身子，陵越飞得很慢，欧阳少恭也得以将这山上的景致看得仔细。他四下打量间看到山顶上有株高大的梧桐树，便指着让陵越落下去看看。
那桐木高大粗壮，两人都合抱不过来，陵越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桐木至少已长了百年了吧？”
“我离开之前种下的，应当是一百多年了。”凤栖梧桐，他原身就是梧桐木雕琢而成的凤来琴，对桐木更有亲近之感，此刻抚摸着亲手植下的梧桐树，仿佛看到了亲人一般。
他如此欢喜，陵越也不会去打扰，放任他在此怀念。欧阳少恭坐在树下，背靠着梧桐木，头倚在陵越的肩膀上，静望花开花落，闲看云卷云舒。
陵越睁开眼，紧蹙的眉头也慢慢松开，枷锁一般桎梏着对方的双手却未曾收回。他不该欣喜，却克制不住颤抖的嗓音：“你终于醒了。”
欧阳少恭仅有的一点气力也在方才的挣扎中耗尽，只能缓了缓气，慢慢提醒他：“以灵养灵，对你损伤极大，继续下去，你此生都无法踏入仙途了。”
他说的句句属实，陵越再清楚不过，却是未曾在意：“我本就是个凡夫俗子，心有执念，早就与仙途无缘了。”
“你……”欧阳少恭气息一滞，辩驳的话未曾出口，眨眼间又再度陷入了昏迷。经过最后一场大战，他的二魂三魄本该分崩离析，消散天地，如今不过是靠着陵越渡过来的灵力勉强维持，一旦心绪波动过大，便是如此情状。陵越见自己的方法初有成效，便继续为他注入灵力，为他稳定魂魄。
两个时辰之后，欧阳少恭再度醒来。他甫一睁眼，就对上陵越关切的眼神，所有的辩驳在嘴里含了许久，最终只能全数咽下，沉默地接受现状。事已至此，剩下的左右不过三日光阴，他也不想再让彼此为难。
欧阳少恭裹着陵越的衣袍倚在床头上，如瀑的乌发随意地披散着，更衬得面色苍白如纸，白透得如同玉琢的一般。他能闻到海风送来的气息，耳边隐约还有海浪滔滔、海鸟长鸣，这熟悉的一切，只有在蓬莱岛上才能感受到。他轻轻地闭了闭眼，侧首看向一旁正在为他读书解闷的陵越。蓬莱岛上的文字已经是凡世数百年前流通的，他辨认起来有些困难，念着念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陵越，我想出去看看。”
陵越正读通了一句，闻言也只是答了一声好，而后就进进出出地将一切打理妥当，才将欧阳少恭用裘袄裹好，抱到了院子里。
门外已是仲夏，午后的日头正烈，陵越将躺椅安置在一株高大的桃树下，以免欧阳少恭被烈日烤出暑气。这屋子建在半山腰上，往下能看到蓝色的海浪送来白色的浪花，一朵朵拍在金色的沙滩上，转瞬寂灭。
这里是蓬莱，是留下了他幸福的蓬莱，亦是将要结束他一生的蓬莱。那一战的结果如何，其他人结局如何，欧阳少恭不问，陵越也不说，只因他们都心知肚明。陵越将欧阳少恭从蓬莱废墟中带回来，以自身灵力换来三日的世外桃源，欧阳少恭便陪他做一场黄粱美梦。
次日一早，屋外忽然落下了倾盆大雨。
陵越起身将门窗关好，听着轰鸣的雷声，不禁感慨了一句：“今日这雨好大，莫不是天河破了口？”
欧阳少恭忍不住嗤笑一声：“天河便是破了口，河水也不会倾落人间。况且，若是天河之水降下，那人间才是大祸将至了。”
他拥有太子长琴的记忆，说起仙界的事总是比旁人要准确的，陵越也不会质疑，只是奇怪：“这话怎么说？”
“天河之水蕴藏强大灵力，凡人之躯决计无法承受，山间修炼的精怪却是能从中得不少好处。到时候妖孽丛生，十个天墉城也守不住人间太平。”
他这话头一起，陵越也有了兴致，听得格外专心，欧阳少恭便继续说下去。他说到兴起处，一炷香燃尽了还在滔滔不绝；若是没了兴头，三言两语就随意带过了。他渡魂千年，对仙界的事物记得也不那么清晰了，有时说了上句却接不了下句，便也不在意地换个话题。陵越只耐心地在一旁听着，见他神采飞扬便跟着一起笑，看他神情黯然就无声安抚着。
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后来，他精力不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陵越守在床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曾经疯狂的模样。不过，过往如何，在身死魂散之前，也都将一同消散了。他只能尽力将时间留住，将这个人留住，在这个十足残酷的天道面前，做一次蚍蜉撼树的傻子。
欧阳少恭这一觉又睡到了午后，待他醒来之时，窗外已经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他上午在房里憋了半日，见外头已经铺了满地的阳光，迫不及待地就想出去走走，还是陵越拦着他：“再等等，现在屋外湿气重。”
“……”他也不说话，只是拧过头看着陵越，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委屈不满。
陵越被看得没了办法，只得安抚他：“再等等，一会儿我带你去后头山里看看。”
他这样一说，眼前的人又高兴了起来，连连说着这时节岛上的景致，还有那些特色的果子。
不多时，地上的雨水被热辣的阳光一照，很快又回归天际。陵越如约，将欧阳少恭裹得严严实实的，带着他御剑飞行，绕着后山转了一圈。
“陵越，那里。”顾忌着他的身子，陵越飞得很慢，欧阳少恭也得以将这山上的景致看得仔细。他四下打量间看到山顶上有株高大的梧桐树，便指着让陵越落下去看看。
那桐木高大粗壮，两人都合抱不过来，陵越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桐木至少已长了百年了吧？”
“我离开之前种下的，应当是一百多年了。”凤栖梧桐，他原身就是梧桐木雕琢而成的凤来琴，对桐木更有亲近之感，此刻抚摸着亲手植下的梧桐树，仿佛看到了亲人一般。
他如此欢喜，陵越也不会去打扰，放任他在此怀念。欧阳少恭坐在树下，背靠着梧桐木，头倚在陵越的肩膀上，静望花开花落，闲看云卷云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