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红色。
漫天漫地都是红色。
红色的火焰,红色的土地,红色弥漫在每个角落里。
身穿红衣的将军背对她而立,手中的长枪枪刃上红色血迹还未干涸。
就连身着的银甲,也是……红色。
王春燕猛地睁开双眼,落入她眼帘的,唯有沟壑丛生而旧得令人心安的房梁。
她试图回想方才的梦,却忆不起一鳞半爪,于是深深呼了口气,掀被下床,穿衣束发,洗漱完毕之后,背着银剑,匆匆忙忙地出门去了。
一路上问了好几个同门的师兄师姐,王春燕终于到了太极广场。
细雪纷纷扬扬地从苍蓝的苍穹上随风而落,正当她抽出背后的剑,准备强化强化最简单的几个招式,一回头,却愣住了。
她看到了她那恶劣出了新风尚的师兄王耀,旁边围着几个小师姐和小师兄。
王耀亦在习剑,只是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招式式,全是她没见过的。
少年蓝白衣袍随行云流水的动作在细雪飘飞的空中翻飞着,银剑划出的弧度温润中蕴着锋利,抬腕,甩剑,每个动作都不动声色地透着一股子清冽之息。
王春燕悲愤了。
这个师兄好厉害啊,就算她记着了,也未必能报复回来啊。
或者,师兄不来找她麻烦,她就要谢天谢地了。
然后,她幽幽地撤回视线,认认真真练自己会的那几招。这时不认真,日后师兄真来找麻烦了,还不知道要被打多惨呢……她这么一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而其他师兄师姐的议论,也都好死不死地落入她耳。
“耀师弟以后必成大器——瞧瞧他罢,不过九岁而已,这力道气度,能有多少人赶得上?”
“也难怪了,耀师兄可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呢,不出众些怎行?”
“师兄性子也极是温和呢,那句话怎么道来着?——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诸如此类,有很多。
而王春燕是越听越悲愤,用三分哀怨七分悲愤的目光望了一眼王耀,她现在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就算她能有打过王耀的能力,也敌不上愤怒的师兄师姐以及以后的师弟师妹们的群殴啊……
她只能希望王耀别记仇,千万别记仇,他一记仇,那后果是相当的不堪设想……
“小师妹在看什么?”正当王春燕准备再次安静地撤回视线,冷不防王耀停下动作,微微扬眸,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的视线。
完了。
完了。
他真的记仇。
王春燕默默地咽了口口水,然后楞头磕脑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笑得如沐春风却宛如魔鬼的王耀走到她面前,抬手拂去落在她头顶的几片还未融化的轻雪,特别淡定地把话再重复了一遍:“小师妹在看什么?”
“……看雪。”王春燕默了好一会儿,才声如寒蝉般凄凄切切地答了两个字。
王耀安然自若地一挑眉,似笑非笑地垂眸望着她:“哦?我竟不知,我处那地的雪还挺好看。”
“是啊,师兄。”王春燕干笑两声,然后就王耀被堵得憋不出一个字儿——
“那依师妹之见,是雪好看些,还是我好看些?”
废话!当然是——
雪好看些啊……
当然,这话王春燕并不敢说出口,她还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王耀似笑非笑地环臂看着她,她只一脸悲愤地死死地瞪着地。
“哎,别瞪了,至少跟地相比,我觉得还是我比较好看。”过了好一会儿,王耀终于憋不住笑,但碍于是在师妹面前,也只敢轻轻浅笑——虽然他很想笑得满地打滚的,他笑点真的很低,且春燕师妹是如此的不经逗。
意思就是说要我瞪着师兄你么。
王春燕安静地抬眼看着王耀,她是十分非常以及很想两剑糊上去的,但是她还想安稳地活着。
而且,她也打不过啊……
“不知道太极广场的雪好看在哪里,经人一踩就脏了,”王耀好不容易重新憋住了笑,清了清嗓子后,郑重其事地看着王春燕:“师妹若真有心观雪,我倒是晓得华山有哪几处雪景好,可带你前去一观——不过在那之前,师妹你还是刻苦习剑吧。”
然后,他就一脸“纯阳宫和大唐相信你”地伸手拍了拍王春燕的肩膀,悠然地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心情很好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