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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跎全传》里的“青硬硬”,承蒙吧主几年前指教,应为“青梗梗”。
这个“青梗梗”,我又考察了一下来龙去脉,写了个帖子,在《明清小说论坛》发了。现转帖如下:
话说古代有个形容词“耿耿”,——诗经:“耿耿不寐、如有隐忧。”楚辞:“夜耿耿而不寐”。这里的“耿耿”都是描写心情不安宁,是表现心理状态的。
到了南北朝时代,谢朓的诗句:“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苍苍。”自此以后,就有很多用“耿耿”来描写银河的诗句了,唐诗就有白居易的“星河耿耿漏绵绵”,杜甫的“耿耿星河欲曙天”,温庭筠的“银河耿耿星参差”,罗隐的“秋河耿耿夜沈沈”。宋元时代都有类似的诗句,这里就不列举了。五大名著里也都有“银河耿耿”。这个“耿耿”,一般解释为“明亮貌”,但是后世又常用来描写寒夜孤灯,那似乎并不“明亮”,但无论星光还是灯光,都是夜色里的光明,总之,这“耿耿”是表现视觉效果的。
再说宋代出现了一个“清耿耿”,葛立方《十一月十日酒散已二鼓与千里步月因至水堂》:“杖策踏霜月,满空烟雾浮。苍颜酡蚊酒,黑帝避貂裘。太液池台晚,广寒宫殿秋。归来清耿耿,未省喘吴牛。”这是从视觉上描写秋月的清冷光辉呢?还是从感觉上描写秋风的清凉呢?我不能确定。
要注意的是:南宋诗人宋伯仁笔下的“青耿耿”。《寄题天台王主簿约牖》:“山入酒卮青耿耿,风摇槐影绿愔愔。”杯中酒倒映出了青山,这个“青耿耿”是描写山的青翠。这个是表现视觉效果,而且很明确,是“青色”。
但是元代出现了一个“银河青耿耿”:“花间杜宇啼,柳外黄莺啭。银河青耿耿,玉露滴涓涓。潜入花园,露湿残妆面,风吹云髻偏。画阁内绣幕犹垂,锦堂上珠帘未卷。”(高秀文《咏惜花春起早》),这个用来描写银河的“青耿耿”,词义是继承了南朝以来的“银河耿耿”的“耿耿”,但是形式上却是来自宋代的“清耿耿”或“青耿耿”,是二者的杂糅。这个描写银河的“青耿耿”,后来又有了演变,三音节的“青耿耿”到明代缩减为双音节的“清耿”了:“瑶台寂静,银河清耿。”(明·冯惟敏《桂枝香·愁怨》)这个也是杂糅的结果,是描写银河很明亮的“青耿耿”与表示人品清廉耿直的“清耿”(也作“清梗”)的杂糅。
描写山色的“青耿耿”在《雍熙乐府》卷之十二用来形容天空:“俺那里蓬莱蓬莱仙苑,一个个益寿益寿延年;俺那里四季长春花满园,青耿耿万里遥天,接着这弱水三千。”这个“青耿耿”肯定是表示视觉,但很难断言究竟是什么意思,虽然我认为是说天空颜色很青,可别人说不定要解释为天空很明亮(比如,他可以举出“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但是另外还有一些诗句,就绝对不是“明亮貌”了:“松髙青耿耿,竹净绿娟娟”(元·袁桷),“黄山老松青耿耿,雪压千年不知冷”(清·阮元《两浙輶轩録》),这都是在描写松树的很鲜明可爱的青色,这应该是继承了“山入酒卮青耿耿”的用法。
这个形容青色很鲜明的“青耿耿”被保留在江淮官话和吴语里,但一般写作“青梗梗”。江苏兴化、盐城,浙江宁波都有这个词。乾嘉时代的扬州平话《飞跎子》里有个“青硬硬”,一位朋友(网名“西门石桥”)指出应为“青梗梗”,那么乾隆时代扬州方言就有“青梗梗”这个词,曹寅一家在扬州生活了几代人,应该也是熟悉“青梗梗”的了。
所以,我的设想,《红楼梦》里“青埂峰”的“青埂”,其字面意思跟扬州方言词“青梗梗”一样,是“青色很鲜明”。最早书证就算是“山入酒卮青耿耿”吧。


1楼2016-03-21 16:51回复
    楼主所考辩的“清耿耿”,如果按上下文的语境,为“清澈明亮”的意思,那么,与兴化话中的“青梗梗”应该是两个词语。
    兴化话中的“青梗梗”,是鲜亮的绿色,重点落在绿色上。
    类似的词语有:
    白花花——落在银白色上
    白雪雪——落在洁白如雪上
    黑黢黢——落在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上
    黄巴巴——落在(肤色)发黄而显得孱弱上
    红彤彤——…………


    IP属地:广东2楼2016-06-07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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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5 15:5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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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2016-06-10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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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情形与春秋战国时期有点类似。比如成语“喷薄而出”,其中“薄”,不是厚薄的意思,而是记音。薄是入声字。按我家乡话来理解,是裂开的意思——这个意思,在普通话中没有对应的字。


        IP属地:广东4楼2016-06-11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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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耿,指明亮、明显。
          如耿耿忠心,此处不可能含有青色的含义。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9-03-10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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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梗梗,则明显是指青色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9-03-10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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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兴化话中,耿与梗同音,而与硬不同音。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9-03-10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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