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正月十七，99岁母亲寿终正寝。正值母亲逝世一周年之际，按照农村的习惯，儿女们在坟前为母亲送上纸钱之后又来到父亲的坟前，眼前父亲的坟茔布满厚厚的青草，父亲静静地长眠在这里已经36年了，现在父母在在天国团聚了，我要告慰父亲：我已为母亲养老送终，您的遗愿实现了。36年来这个世界发生了许多重大变化，儿子的儿女也已长大成人，儿子我也步入了老年。懂得了父母养育儿女的艰辛与不易。如今，生活尽管越来越好，但对父亲，我总觉得似乎欠着他什么，有时这种感觉，竟使我涌起一种无言的惆怅和悲哀，父亲那慈祥和蔼的面容，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1980年9月份。远在千里之外部队工作的我，收到了家里的一封“父病危速回”电报 。当我风尘仆仆回到家里。看见父亲正在土墙下晒着太阳，那天的太阳格外耀眼，他的头佝偻着，一只干枯的手叉开，在花白稀疏的头发里摩挲，他苍老的脸，没有一点生动的表情，无光的双眼发黄，父亲看见我先愣了一下，几次想站起来都没有成功，我赶紧扶父亲躺下。 我心痛地感到父亲病得不轻。我和弟弟商量立即送父亲上医院。八十年代的农村。交通十分不便，上趟县城医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老家离县城足有30多里地。当时西宝公路班车很少，况且沒到停靠站班车也不给停，第二天清早，我和弟弟用板车步行30多里地。送父亲到县人民医院。经过医生检查化验。诊断为“心源性肝硬化，肝癌”。医生告诉我这个病没有办法治疗，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吃吧……。我如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一切来的那么突然，那么毫无征兆，使我无法接受。他一生为生活奔忙，没有享过一天福，还念叨着想去杭州我的部队看看，父亲心愿还未了结，好日子就在眼前，68岁的父亲生命就要走到了尽头。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震惊所带来的悲痛，泪水模糊了双眼。我们兄弟俩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父亲咱们回家吧”，我暗暗地祈祷着。心情沉重地一步步将父亲带回家里。 父亲已不能进食，肝癌痛苦，撕心裂肺。那时也没有镇痛药，父亲每次痛苦的呻吟，让人心碎。我们偷偷的为父亲准备后事，缝制“老衣”，又买来棺材。这天，父亲从床上吃力地爬了起来，朦胧中看见地上的棺材：娃呀！不要为我花钱了，我死后用席卷一下埋了，买棺材的钱你怎么还得起”。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息不愿给儿女留下负担。父亲是位老实的农夫，一生和土地打交道，下苦力是他的看家本领，克勤克俭是他的治家之道。我每年探家，父亲总告诫我：“在部队好好工作，不要想家，家里有我呢”，表情十分庄重。父亲的实实在在、平平常常几句话，包含了他对整个生活过程的辛酸、磨难和智慧，显示了他对生活深刻的领悟。父亲无声无息地劳作，从不考虑自己的身体，终于落下了致命的病痛。想想自己只顾忙于部队工作，疏忽了对父母的关爱，未尽孝道，有愧于父亲。父亲在弥留之际，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还一遍又一遍的嘱托我要为母亲养老送终……。他平静又安详地接受了死亡，这是我没有想到也是我极为悲痛的。安葬那天，在一曲激越悲怆的“祭灵”唢呐声中，在一片泥泞的田野里中，他连同阴雨和潮湿的黄土一并归于平静的土地。 他走了，走的匆忙而无声无息……。
2016年3月18日。文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