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和今天都有点忙 争取今晚之前开><

（天将暮时，正慢慢修剪着一株山茶，痛意倏然袭来，是腹中生命迫不及待降生于世的先兆。手上动作一颤，不动声色裁去一片残叶，才轻轻放下剪子，唤仆妇去请稳婆。神情强作镇定，一颗心却极为不安地跳动着，势如擂鼓。）
（空气中弥漫血腥，青青惊惶地跪在床榻旁。在忙成一团的仆妇之间，她的存在显得不合时宜，可我需要她。我紧紧攥着她的手掌，仿佛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世上竟有如此锐利而酣畅的痛楚，使我在无数次毫无裨益的惊呼与挣扎中，骤然失去知觉。）
（漫长的沉寂里，淅沥雨声逐渐清晰，我缓缓睁开双目，天光入眼。）

【
最后一个箱子从守拙堂抬了出去，从屏风上拿了披风，静静地回身看了一眼这个狭窄的住所。这三间竹屋常年阴暗，此刻也没有阳光，堂中很空，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件深色家具，在白天也显得压抑而沉默。
目光落在正堂上挂着的“守拙”两个大字上，一时停在那里，不进也不出。
半年前我在国子监找合意的居处，林林总总看了十来处，进到这竹屋，抬头看见这长波大撇的两个字时，心里猛地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这么潇洒大气的笔触，一定出自一个春风得意的前辈，可是这位才俊写出来的却是如此避世的一条劝诫 —— 守拙。我自己也说不清那时脑子里在想什么，总之我坚持拒绝了同僚的其他推荐，住在了这里。一住就是半年，天天面对着这参不透的两个字。
大约是我命里和它有什么缘分吧。
可惜这缘分终究不够深。
】
【
一声惊叫打断了我的沉思。
“大公子，快，快回去吧，夫人，夫人要生了！”
“梧桐跟着车，我先回去！”
扔下两车箱笼，纵马扬鞭，赶回府中。
】

（我累极了，仿佛这一生也没有这样疲倦过，我想合上眼，再昏昏沉沉地睡一觉。然而体内失而复得的力气一点一点汇聚，心尖更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希冀，催促我的神智变得清醒。）
（努力侧过头，屏风后忽地转出一个身影，闯入我的眼中。张了张口，还未出声，两行眼泪扑簌簌滚落。）

【挑帘进门，稳婆喜滋滋地迎了上来“恭喜郎君，是龙凤胎，看这两个孩子，多有福气。。。”，我没听到她后面说什么，只看到了两个襁褓被送到了我的眼前。这场面太过陌生，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我就这样，做了父亲？
而且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我梦游般僵硬地接过其中一个，满屋都响起了嘲笑我笨拙的爽朗笑声。我不觉得狼狈，也不觉得被冒犯。我已经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包围，整个心儿都悬在了怀里这温热的一团。
皱巴巴的小脸，有些发黄的胎毛，这看不出相貌的小团子，是我的孩子。
她太小了，我简直想象不到，人小时候可以这么小。
她突然地咧开嘴笑了，我愣在那里，心砰砰地跳了起来，胸中突然涌出一种异样的冲动，我忍不住俯下身，在她那小脸上亲了一口。一股甜香味儿扑进鼻子里，让我不由得在她脸上连亲了好几口。
我没有发觉自己已经笑了起来，笑得云开月明。
怀里这极小极软的小团子，将依赖我长大。而我，将是她的天，她的阿耶。
】
【我迫不及待地抱着她，快步转向屏风后，我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床上的小树，是这对儿女的母亲。只有她会拥有和我同样的感觉，也只有她能明白我现在的感觉。】小树！看看我们的孩子！
【入眼的却是一个憔悴地让我陌生的女子，一个流着泪的女子。我呆呆地站在那儿，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走近了，跪坐她的床边，卷了袖口送到她脸上，轻轻地替她拭去了两颊的泪水。】
【多么熟悉的一幕，间隔了漫长的五个月，足足一百四十天。】
【我把孩子放在了她的臂弯里，依旧用这袖子去擦她汗津津的额头。很低又很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看着她的眼睛，这个在她臂弯里的孩子紧紧地抓着我的一根手指。我知道她明白我现在的感觉，我们俩之间，不再仅仅是丈夫与妻子。】

（莹莹泪光中，他和他怀里的襁褓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真好。”
（万般哀思，在看见他与孩子的一瞬间，化作轻轻的一句，真好。先前的痛苦与煎熬，此刻都被赋予了非凡的意义。他将孩子放在我的臂弯里，我小心翼翼地抱住她，痴痴地望着她。她的小脸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可爱，却又是我所见过的世间最美丽的珍宝。我抬起头，看见他身后的稳婆怀中，还抱着一个，我们的孩子。）
（他的衣袖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额上的汗水，心中一直以来坚不可摧的堤防骤然塌陷，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眼眶里又盛满了泪水。我终于卸下所有顽强的伪装，将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
“我……我刚刚很害怕……”

【孩子的降生是一件慌乱而奇妙的事情，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会带来什么。一片兵荒马乱之后的片刻安静中，这个咿咿呀呀的孩子突然让我们重新相识。这孩子理所当然地握着我的手指躺在小树的怀里，让这猝然的接近也变成了水到渠成。我似乎亲手摘下了戴在我妻子脸上的面具，发现了她只是一个细密而敏感的小妇人。不，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这个面具，是狭隘蒙蔽了我的眼睛。四目相对，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眼睛里泛起一丝愧疚，便低低地回应道】别怕。
【从怀中拿出一条旧玉络子，剔透的玉珠子上有一条清晰的裂痕。放在她手中，连同这只小小的手一起握紧，贴近，耳鬓厮磨的温存。】我回来了，就不会走了。
【之前发生过什么，不重要了。】

（他说他不会再走。我突然明白，为了这句话，所有的苦痛都值得。）
（我垂下眼，带着无限怜爱的目光，凝视着女儿的小脸。）
“名字，要由你亲自来拟。女孩儿的小名，我已想好啦，叫——伊伊。”
（伊伊，漪漪，这是我所能给予四姑姑的、最后的怀念与致意。攥紧手中的玉络子，抬起目光，看着徐之的眼睛，轻声说道。）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伊伊。”

伊伊，好。。。好好【我被欢喜冲昏了头脑，并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这绵长的依恋里，儿子加冠读书娶亲立业的一干事等全涌到了脑子里，在一片混乱之中只抓了名字两个字，顿觉事关重大，登时搜肠刮肚起来。过了一会儿，自觉好笑。】小名贱取，倒不必太费心思，让长辈们叫着玩儿好了。
【掖了掖枕头，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叫狸奴吧。
【又道】只是大名是要好好取的，待我好好查一查典故，要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