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是夜,仁义医馆静悄悄的,整个渭州城都是寂静无声的。
半奚因为晚饭多喝了两碗汤,半夜给尿憋醒,只得披着棉衣瑟瑟缩缩的出来上厕所。经过丹房的时候有冷光飞速的闪现,半奚一个激灵给吓醒了。
刚刚那是什么?鬼……鬼……鬼影吗?
吞了口口水,半奚咬着牙推开了丹房的门。
丹房内一切正常,阿光蜷在床上睡着,一旁木桌上放着半奚偷懒而忘记收拾的半碗茶。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半奚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呢?
半奚鬼使神差的走近阿光,阿光睡得少有的安详,一双眼紧紧的闭着。他知道哪里不对了!是阿光,阿光不该是睡着的!阿光的警觉性一向很高,只要房里进人,无论何时,阿光都会用目光立刻封锁住那人。可他进来了这半晌,阿光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师!”不安感升起,可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半奚便感到脖子一凉,永远的失去了意识。
一个黑衣人一把拎住半奚的领子,防止因尸身坠地引来旁人。另一只手握着长匕首,眼看着就要捅向床上已然失去意识的阿光。
“是谁在里面?半奚你个兔崽子,大半夜的来丹房做什么?”有人在外面吆喝了一句,黑衣人无奈,只得从高窗遁走。
推门而进的是老大夫,看到半奚的尸首,老大夫愣了一瞬,随即快步上前查看阿光的情况。好在除了中了迷魂香外,阿光并无大碍。由袖间摸出一丸药,捏碎些粉末在阿光的鼻下,几息之后,阿光终于转醒。
“感觉哪里不适?”老大夫问。
阿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感觉头很晕,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老大夫苦笑了一下,竟毫不费力的抱起半奚的尸首推门而出。
只一眼阿光就看出半奚已经没有了生气,空气中久违的血腥味更是搅乱了他的思绪。他那好弟弟,好二叔,竟是要赶尽杀绝吗?不,是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活下来吧。
过了有两三刻钟,老大夫并没有回来。阿光只能用力捶着床板以便引他过来——牛仁义原是会武的,而且深藏不露。
“别敲了,我来了,你是要将杀你的人全部引回来吗?”老大夫不知什么时候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这样好的身手,怪不得他弟弟的那些杀手根本没有察觉到。
一念及此,阿光死死的瞪着老大夫,眸子里尽是对他的埋怨。他若是早出手,半奚哪里会死?
“你莫要怨我,这杀手可都是冲着您来的,边老爷!”老大夫仍一脸和蔼,但浑身的气魄却不再收敛了。“半奚也是被您害死的。”
边卓如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是啊,可虽是事实,那也全怪老大夫隐瞒他的身份。若是三年前便拿着鱼肠剑证明身份,他又怎会落到日日看着仇人风光,甚至看着自己的妻子成为仇人的妻子,自己的儿子成为仇人的儿子。
老大夫摇摇头,失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是太年轻,没有看透人心,伤在身上不可怕,总能找到法子,可若是伤在心里,那便治不了喽。”
这老头子在说什么?边卓如气的牙痒痒,只恨自己没有完全恢复,好好教育教育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老人。
“看来你定是要同我赌上一赌的了。”老大夫怜悯的看着阿光,“我也是为着你好,可是你不懂,不懂啊……他们的心都是千疮百孔的了,我是怜你尚有一颗无伤无病的心呐。”
边卓如对于老大夫的话不屑一顾,这老匹儿,以为说些故弄玄虚的话便能糊弄住他了吗?他可不是单纯的半奚,他是边家一代骄傲,边卓如!
“罢了罢了,不到真的面对了,你是不会死心的。那我便同你赌上一赌——明日辰时三刻我会把你同鱼肠剑以及解释的书信一同送回边府。我在医馆等你十日,十日后你若还不愿回来便是我输了。”老大夫无比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真的,会如他所说吗?这个念头刚一浮现,边卓如便给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能被这老匹儿的话动摇了!明日,便是他边卓如重回边宅,手刃仇人之日!
半奚和阿光这几日都不曾再出现过,问老大夫只说是半奚回老家娶媳妇了,阿光因没人照看只自己修养着。
“半奚这小子也是好福气,碰上了先生这样好心的师父。别家的哪肯那么轻易放过徒弟?”一个人道。
“可不是吗?先生可是咱们渭州城最有仁心的了。”另一个附和道。
“不对。”冷不丁的有人插了一句。
众人诧异的看向徐妈“哪里不对?”
“边家小姐的婚事不对。”徐妈蹙着眉,一脸严肃道:“边家小姐和李家少爷是十一月才订的婚,至今不过两个月怎么就急匆匆的定了明日办酒呢?不是什么黄道吉日,而且也太仓促了些。”
一个人不以为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襟,“这有什么,没准是奉子成婚。这些江湖人……什么做不出来?”说着还冲周围的人挤了挤眼,大家都笑了。
徐妈摇摇头,并不赞同,可旁人已经换了另一个话题。憋着一个疑问,徐妈越想越不舒服,扭身要回铺子,一个不留神,差点撞上一个坐轮椅的人。
“阿光!”徐妈讶异的唤了一声。
阿光好似没有听见,目光呆滞的看着不远处的老大夫,眼中黯淡无光。
老大夫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阿光的肩,叹了口气,“这不过才七日……罢了,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