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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画外音】半缘修道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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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不相信命,是相信你(不信邪恶宿命,相信你的良善。师父总当承担徒儿的业力,何况师父时日无多。)
  抱着这个孩子,从冰室走出来。暗夜无边,惟见心中痛楚无绪,缠绕蔓延。每走一步,愁肠百转,忧思万变。
  小骨如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白子画不敢相信。
  是否,从头就是自己的错?如此凶煞的命格,他无力筹算,却相信了自己的力量,相信了她的善念。但他二人在命运前,实则无力?
  从来是告诉自己不会。这些年,看着小骨长大,对人从无恶念,对己从不纵容。在他门下,无时不恪守他的教诲,谨严修持,他不曾一丝一毫感到,这个徒儿有悖他心中之法。
  劫难已在眼前,那个怀疑的声音,也从未强烈过。直到昨日。
  浓烈的杀机,在他血脉里翻腾。她身上的仙力,有他化入,有他传授,她的气息,朝朝夕夕,如此熟悉。他不是先看到,却是先在自己身上,感到了她的杀机。及至看到了,心中依旧是重创。如此狠辣的杀手,他从未在她那里见过。不论是何因由,杀念妄动,即刻成实,多年来沉默的疑念,涌注成忧惧浓烈。难不成,她终不能免去危害天下的宿命?他奋力与天一搏,终究无力回天?
  如果救不了小骨,在小骨走向败坏之前,不若……狠心结束她的性命。这既然不是她本心,只是劫难厄运,命中业力所致,她实无辜。那他可以担当这个恶名,处死自己的弟子,守住天下太平,护住小骨的清白。
  他心中一阵剧痛,透尽血肉,穿空骨髓。他无力去思索,只是紧紧抱住怀中的人。怀中人这样冷,还是他心头血脉翻腾?是冷,她在冰室冻着了,这样才止住血……
  满月彻夜,在一片桃林的空隙中刹时明亮。冷光照在她脸庞,脸上是还不能散去的冰霜,冻住了血流,突兀了她的瘦弱,凌厉了伤与苦留下的痕迹。这些日子她担忧师父中毒,屡屡割开手腕以血维持师父性命,这深深的担忧已然深深刻在她的脸上。额上的血迹干了,拳头大的伤疤还不断唤起这一夜的哭喊,不注地磕头,认错。
  就是这样的小骨,她如何会是殃及天下的罪首?
  危难见人心,他将死之人,在小骨身上看到的,最深切最深切,莫过于对师父的担忧,拼了命以这小小躯体的全部热血,要护住师父性命。如此知恩知义,如何会与那集万恶于一身的妖神扯上关联?她苦苦在门前求了一晚,几次昏倒在雨中血中,她是看重师父的准则,如何会行,师父万万不容之事?
  可是,昨天的事,如何解释?难道,只有宿命二字?
  小骨不是有心作恶,只是命数难逃?
  这是何等胡诌!
  人皆有命,如何与恶隔绝?这个人世,就不是纯然之善。与恶有牵连,就是必然为恶?那所有善心善行,还有何意义?
  断乎非此!
  只是……如若这个牵连,太深?小骨的身份……
  小骨的身份,就更不当为恶了!全天下人皆可能为恶,小骨是最不可能!
  那如何解释和妖神大劫的牵连?如何解释,她昨天的恶念凶残?
  小骨啊小骨,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这样的命格,杀阡陌想必也是看出来了。他无心世事,其他妖魔却不是。要利用你的人,也必然会很多。你的世界必定广阔,不会只在长留山,师父命数已尽,照看不了了。
  “师父!”
  她眉头痛楚地牵动,急急唤了声“师父”,把他的心牵动了,心中翻天覆地。
  这个声音,这么多年,太过熟悉。比对自己的声音,还要熟悉,胜过血脉流动,吐纳声息……
  小骨,师父在,师父在……师父,还能在多久啊?
  “师父……小骨真的知错了,你再给小骨一次机会……求你,师父……”
  浸没在苦海的垂死挣扎,声声入耳清晰。两只手死死抓住他衣襟,渗出血色,她手上也是伤。还有腹上被霓漫天的冰凌刺穿……
  他如何可以,小骨被人伤被人辱,不能还手,他却无动于衷?一旦,小骨做错什么,就是这般狠狠责打?
  昨天的事,定有苦衷,他如何问也不问?求了一夜,他如何,听也不听?
  小骨不是凶恶之人。她会犯错,但是必有原因。不要拿那些命数的玄谈,搅乱清清白白的事实!
  事实。是事实。小骨是他的徒儿,他深知她,深到骨子里去。他不是轻信,自己有天大的力量教好这个孩子。他仅仅是看到,这个孩子,本来根基正直,心地光明。
  “师父,你别不要小骨了……”
  小骨,你在和师父说话?
  没有,是自己听错了。
  没有听错。她喊了一晚。
  她平时没有喊,可是无时无刻,不是这个声音。
  她性情和善,天真烂漫,待人深处,是对每个人没有恶意、没有划界的慈悲。身边不少交好之人,就连东方彧卿、杀阡陌此等六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也对她信赖有加,用心无尽。他听到小骨的笑声,处处响起。在他身边,小骨是恭谨的,但心中漫溢的欢喜,却是真实,和恭谨一般真实。
  和担忧一般真实。担忧师父不要她。
  她最大的愿望,只是跟在师父身边。修己,救世。
  她死心塌地跟在师父身边,不仅是回报师父。关怀她的人有很多,师父是最一丝不苟、矜于言笑的。她是一心一念,师父的道。她是战战兢兢,怕不能从。
  小骨,你拜在为师门下,绝非无由。你如此向善之心,本是我的徒儿。
  念此,心中是久违的安实。
  低头去看怀中之人。充满心中的疼痛,总算把那忧虑的深渊填满。他找到一种,和以往万念皆空一样的虚怀清净。
  手中这样轻,小小的人,还是个孩子,禁不起伤痕累累。他要多管教,也要多守护啊!又这样重,七年的时光,他所倾注,不知不觉,比千载还要多。
  不要过虑,更不当绝望!小骨是自己的徒儿,薪火相传,血脉相连。知道徒儿初心的,莫过于师父;担负徒儿命途的,最应是师父。不管过去有何种过错,不管未来是何种劫难,师父都当尽一切力量教导,引你入正途。
  全身一震,抱紧了小骨。是小骨房间的门槛。可笑他和个凡人一样,会被个门槛绊住。心中着实,上上下下一番。岂止是这一刻,方才有多少忧思起落。岂止是方才,这数月,这个孩子激起他心中多少风浪。七年前收了她入门,以为绝情殿的时光依旧千年一日,他心怀浩瀚,瀚海却是止水。近日生生死死,止水涌动起来,方知牵挂这个徒儿的心,藏得如此深,如此深。
  将她平放在榻上,她猛地抽搐起身子,蜷缩在一侧。如何忘了她腹上的伤!
  赶忙抱入怀中,让她的身子,能靠在他身上。
  胸中一口气提不上来。再一次运气,腹中也开始疼痛,遍及周身。他中毒已深。但是,还能给小骨治一次伤。还能,教导小骨几番。
  凝成这一点真气,却耗费了如许气力。小骨,师父只能为你疗治到这一步了。不能等毒发了,又吸食你的血,伤了你。虽然,毒发时,师父也不能自知,总在伤你……哎,待你醒来,自行调息。
  松不开手。她两只小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因为捏紧,指尖都煞白了。他不敢动,怕她手上的伤又渗出血来。
  只好,一直抱着她。也好,以后师父再不能了。全要靠你自己。
  你不会让师父失望?你也不会让师父担心?
  你的命运,太艰难!收你入门时,师父就不能为你预知;今日大劫初现,师父将去,你要走的路还长,师父不能替你把握命运,你要妥善应对啊!
  不是不相信你。确是担心你!
  从最初,到今日,为师不能知,你的善心其实太大,考验或许也是相应罢。你的世界太大,师父不能穷尽。但是为师应当确知,此刻不断让自己确知,既收你为徒,就当承担你的业力,引导你的正果。
  忧思良多,但教导不应更少,总应更多。
  何况,师父在你身边,能教导你的日子,不多了。
  


IP属地:江西1303楼2019-08-10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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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四五、错误无可挽回,只求师父安好(师父想教好我,但已没有希望;都说救师父没有希望,我还是要找到法子!)
    (上)
      疼痛分不清在哪一处,眼睛睁不开。但是感受到了,师父的气息,甚至,师父衣袍的柔软,怀中的温度。
      师父真的在?
      师父原谅她了?
      奋力要睁开眼睛,要挣脱周遭的黑暗。
      但是醒来后,会否看到,师父不在?
      念此颤栗,睁目再不困难。缓缓睁开。
      昏光中,师父白色的衣袍刺痛了她的眼睛。想说话,一口气却不能上来。
      手上一松,何时紧拽着师父的衣袍?而师父,真的抱着她!
      师父已然从她榻旁走开一步,看着她。但她不敢看师父的神色。
      “师……”
      “你坐好,看看腹上还痛么?”
      “不痛了!”喉头酸涩,也许她没有泪水,这就是咽下的泪水。却淹不没一个声音。师父竟是担心她的伤。师父,你还待小骨这样好!
      “说实话。”
      不知师父有没有看她,她把头低得更低。
      “有一点……但真的不大痛了!”
      “你现在运气调息。”
      她赶紧照做。
      可是,师父就站在一旁?她作弟子的,如何可以……
      “专心点。”
      即刻听到斥责,轻轻划破夜空,却有天地的重量,白日的庄严。和他说的每句话一样。
      再不敢走神,吐纳都如牵紧的弦。可这样也奏完了一个乐章,不敢差错分毫。
      “师父……”
      师父负手而立,只看得到他的衣袍。
      翻下榻来,走上前去,拜倒在他衣袍纯白照亮的夜色一角。
      “怎么回事?”
      知道师父要问的。但她不知如何答。如何,以这样的心思,面对师父……
      感受到师父脚下,尘埃瑟瑟,她的声音,不能比尘埃更重:“师父……徒儿知错……”
      “问你怎么回事!”
      惊雷之下,她伏在地上,感到大地的震动。不曾见过,师父这样震怒。
      小骨不是想瞒你,也不是想犯错。小骨……不知道如何是好……小骨再不是,你身边用心单纯的孩子,不值得你爱护……但是,师父你要好起来!
      “师父,徒儿一时求胜心切才会……弟子知错,再也不敢了,请师父原谅!”
      她不知她在说什么。真实的,不能说。能说出来的,什么也不算。师父凭什么原谅她?如果她就是有心犯这个错,如果她还可能再犯……因为她早已犯下,更大的错!
      “你道你师父是瞎了么!你一开始不停退让,最后为何痛下杀手?这背后究竟是什么隐情,交代清楚!”
      师父一字一句,是万镞穿心,目光凌厉,不去看,也不能回避。
      她触到苍澜玉的冷硬,不住磕头。昨日伤口未好,又流出血来。若非这样的疼痛,她更难耐,师父的责问,自己的愧疚。
      “看着为师!”
      最后一道屏障,师父也卸去了。她直直跪着,耐不住师父的审视,垂下眼目。
      “这么多年了,你做菜连杀只鸡都下不了手,会因为一场赢定了的比赛暗算同门么?”
      “师父,弟子知错了……”除了这句话,她什么也不会。
      师父都看到了,师父是看到她的为人,不会行凶杀人。师父看到的她太好!可她不是,她会杀人,她会为了掩盖一个错误,去犯更多的错误。
      她不配,不配做师父的徒儿!
      师父……你千万,不要逐我!
      心中这个声音,惊到了她。
      她不能倒下。师父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心中几乎要塌了。
      不能塌,师父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师父你的毒!要不要紧?”痛苦的声音喊出来,回了师父好几句话,只有现在这句,是真话。
      师父没有说话。膝行靠近师父,胆战心惊,还是牵住了师父的衣袖:“师父,需不需要……”我的血。
      白袍破空,她重重跌倒在地,手中的衣袖,再不能触到。
      “师父不要紧。师父只需要,你看好自己的言行!”
      房门闷重地合入黑暗,方才白袍的影子,还在月光下闪动。
      她重又跪好。
      她害得师父中毒,还让师父,为她的劣行,羞耻,痛心。
      她根本就不该生在这世上!更不该拖累师父,玷辱师父。
      只求……师父安好!你不要我这个徒儿,都好!
      可是,徒儿如何救你?只要能救你……就算将我驱逐,处死,都好!
      我劣迹斑斑,不配在你身边,不配在你守护的世界!可是师父,你是世上纯然光明之人,有你的守护,这世界才会好,你不能有事!
      “教你法术,不是为了杀人。好生反思。明晨卯时,跪在殿前。为师训话。”
      隔空听到的声音,虚弱,有力,一如,既往。
      叩首在尘埃。
      满心流溢,要托起她的,竟然是欣喜。谢谢师父,还当我是徒儿……
      可是,你已经教不好我了,大错已经铸成!
      但是师父,谢谢你还不放弃!小骨……并不想放弃自己,小骨只想跟着师父,跟着师父,守护苍生。可是,小骨已经不能够了……但是,小骨不会放弃救师父!
      不知跪了多久。太阳进了窗牖,却进不了她心中。
      “你求我什么?”
      “求你……不要告诉我师父……”
      听到霓漫天的声音,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是跪在这里。
      这件事,如何是好啊!霓漫天的个性,一定会纠缠不休。她绝不能让师父知道!死也不能,就算是杀了那人……
      “教你法术,不是为了杀人。好生反思。”
      又响起刚才师父的训话。
      几个声音,混在一起。惧怕,愧疚,无奈,执拗,搅在一起,胸中一阵恶心。
      撑在地上,摇摇头,要把这些念头都散开。
      日头很高了,该去弄些吃的。不是想吃,是自己必须撑住,才能帮师父撑下来。
      师父一定撑得过去!
      走出几步,只感到一阵眩晕。
      几许疲乏,就这样倒在地上睡一会儿,也好。太阳把昨夜的雨水都晒干了,明晃晃的,睁不开眼睛来。
      却感到一阵柔软的依靠。
      是师父?师父没有歇息?


    IP属地:江西1304楼2019-08-11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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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9 03:5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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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四五、错误无可挽回,只求师父安好(师父想教好我,但已没有希望;都说救师父没有希望,我还是要找到法子!)
      (下)
        不是师父。气息不像。
        “东方?你如何在这里?糖宝!”
        一阵欣喜,他笑容依旧,肩上还有绿油油的糖宝。可是如何,瞥到他身后的桃树,凋萎了,是她昨夜的血……师父的桃林!
        踉踉跄跄,走开一步,见东方伸出手来,防她跌倒,却没有去扶。
        “骨头妈妈……我们回来了。”
        身边没有人扶,颈上那小家伙的柔软湿润,终究让她心里,软了一下,暖了一下。
        “谢谢……”
        谢谢你们来……有你们,真好!
        侧过头来,想离她的糖宝,更近一些。你是我的骨血,我再如何不好,你也不会嫌弃我吧?
        “骨头……”
        东方看着她,眼中是怜惜,是觉得她好苦。
        我是……好苦。不过都是因为我不好,因为我害了师父,才有这一天。本来师父给了我,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谢谢你,怜惜我,不问我本来,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你们都不要待我好。不值得……这不重要,重要是救师父。或许,东方无所不知,东方有法子呢?
        “东方,我想问……”
        “不用说,我都知道。你看你憔悴成这样,来,吃点东西。”
        “骨头妈妈,都是我给你选的呢。我比你肚子里的虫子,更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伸手去肩上捏住她,放在胸口。看着她,看着东方,费力地笑了一下。
        绿色的小身子在桌上的五彩冰纷中跳来跳去,她知道,都是为了她开心。她不开心,但是她是愿意让糖宝和东方放心的。而且,她也需要多吃些。
        杯盘狼藉,虽然,她不知道都吃了什么。东方轻动手指,桌上一切消失了,不知是什么法术,她没有兴趣问。
        “骨头,你说吧,我听着。”
        “我……”师父的毒,有法子解吗?如果回答是不能……“我的秘密,被人知道了。”
        “秘密?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是秘密。”
        花千骨一震。这个东方,比她熟悉的东方,更熟悉。不是,她不能说熟悉东方。这个人看不透,但是对她,无端那样信任和爱护。
        “如果这件事你无法解决,我可以帮你。”东方缓缓地说,好像看着她,又不像。很温柔,却有比温柔更多的东西。
        师父也会柔声和她说话,语重心长,是浩瀚不可穷尽的沧海沧溟,但是不是东方这样。她不能懂师父,她怕师父,但是也信任。她不能懂东方,但是不那么怕。信任呢?她信任东方待她好,别的,就不知道了。
        心中柔软的伤痛,越来越深。如何这个时候,想了这样一大篇!东方既然可以帮她,那就最好!
        东方说这话,秘密……她不由得,退了几步。
        “你想要什么代价?只要我能给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东方仰头笑了起来,宛若春光。
        “你是几时知道的?”
        她笑不出来。本来,从认识你到现在,有许多奇趣。可是,师父有事,她什么心,也没有了。只是回答他的问题。
        “太白山的时候就隐隐有些察觉了,可是又不太敢相信。后来师父中毒,我和他身处绝境,糖宝又找了异朽阁的人来救我们,心里便有些确定了。”
        东方看着她,她还是十来岁孩子的矮小,被他俯视着,目光深深:“你不怕我?”
        “我怕你做什么?你一次次帮我救我,待我这样好。”
        说罢却是苦笑。你们为何待我这样好?如果这世上没有一人待我好……不可以这般想!你自己是没什么好珍惜的了,你还要救师父。他如此待你,此恩必要报!
        “你怪我瞒着你吗?”
        听到东方的声音,吓了一跳。你这样在意,我如何看待你;我也这样在意,师父如何看待我。可是……师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的看待了,是她自己做得不好。而东方,又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没有做这样的事,真是幸福啊!
        “你有你的原因吧,不管身份是什么,你就是你,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怕我怪你,我一定不能让你这样想。师父已经……怪我了,这个感受,不好受……但我活该,你就没有了。你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不是存心要瞒我,不像我这样瞒着师父……
        “我最喜欢骨头这点了,所以身份揭穿不揭穿从来都不担心。”
        东方很满意的样子,她心里更苍凉,如何还有人,欣赏她……她若不是这样带累师父,她或许还可以,做个不错的人吧?但在师父的光明前,终究是昏暗的尘土。她以为跟随师父,就能照亮。她这也错了,她不配,不该,若不是乞求了师父的怜悯、收留,师父现在一定还端坐九天。都怪她!
        “不过现在我也只能在霓漫天的事上帮到你,白子画的毒,我想了很多办法,但还是没有用……”
        花千骨只感到心猛然沉下,世界都要崩塌。本来不敢问的,想晚一点问的,东方自己说出来了。若是连异朽君都这样说了,那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师父是何人啊,师父都没有法子,还有谁有呢!
        可是,不行……不行!一定要救师父!一定有办法!东方也不是无所不能,东方没有法子,一定还在别处有法子!可是,她要做什么?要做什么……
        “你是想让霓漫天保住这个秘密不要说出去,还是直接杀了她解决个干净?”
        啊?!
        东方彧卿的眉头展开,说出这句话,好像跟说今天晚饭吃什么,那般轻松自然。
        我教你法术,不是为了杀人!
        “不要杀她!”
        如果没有办法,她会杀的。但是,她真的不想杀人。就算师父不责难,她也不想的……
        看到东方点头,和说杀人一样地毫不费力。她又担忧起来:“不杀她……如何能让她不说呢!”
        你就是想杀人的,为了你自己可耻的愿望。你知道可耻,你知道杀人不对,你还是这样去做。师父让你反思的,你能反思什么?真是枉费师父教导!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么?天下的人我管不住,因为天下人的心,太复杂。但是,天下人的舌头,可都是归我管的。”
        听到东方在笑,她哑哑地“噢”了一声。
        猝然一惊,眼前是异朽阁舌头塔的血腥,此刻却不是觉得恶心:“你不会要把她舌头割了让她变成哑巴?”虽然不是杀人,那样也不对!
        “就算她不能说话了,她还能写啊,能比划啊,还可以通过传音啊!平日聪明伶俐的,如何遇到你师父的事,就方寸大乱!”
        什么……你知道是和师父有关。我最见不得人的事,你也知道了。那……谢谢你!
        “放心吧,我会处理得简单干净。”
        东方柔声说着,真的让她心安了。惴惴不安了许多天,这安下来的感觉,如何让人发怵。
        什么安下来!师父的毒还没有解!如果能让师父好起来,但是师父会知道她的……秘密……胡思乱想什么!
        摇摇头,正看到东方,东方一直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远客来到,她全无心招待,还要人为她排难解忧。自己真是不省事,待她好的人都被她拖累!
        她不会拖累东方吧?心中一惊,马上说出来:“你是如何进到长留山又上到绝情殿来的啊?”要是让师父看见……
        “我跟尊上说了我送糖宝回来。”东方只是平淡地说。
        “啊?你跟我师父很熟么?”东方,和师父?不会的不会的,师父是何人,她若和师父的友人这样亲近,那简直是亵渎师父了!我……敢和你做做朋友,也因为……你不是师父啊!师父……只能跟随。可是……此刻也不能了……
        听到东方在说话,似听到似没听到。
        “不熟,也就是救下你们之后聊过几句。之后他带了你回长留山,糖宝跟我留在异朽阁。”
        这样,糖宝不知昨天的事,还好……虽然,全长留山都知道了,尊上惟一的弟子犯下大错。师父那样淡然的性格,亲手打了她,定是愤怒至极,失望至极。
        “你把这药丸吃了,补补身子。”东方递过一枚黑色药丸。
        花千骨接过他递来的药丸吞进肚里,心中有些温暖,虽然进不了最深处。看他抬步,顺口就问:“你去哪啊?”有点怕,你也走开的话……
        “帮你解决掉那个秘密。”
        “谢谢……”
        “对我不用说‘谢谢’。”
        东方回头,意味深长看她一样,是怜惜,又还有什么。她很是感动,可是如何很不安。
        “东方!”见东方停步,回头看她。“你千万不要伤她!”
        “你放心。你这样善良,我不会让你为难。”
        东方留下这句话,柔软要化入每个角落,却都重重刺在她心上。她不善良,杀人的事,她已经做了。若非师父阻止……她还想杀人。但是如果可以不杀,她想少让师父师父痛心一点。她早就忝列师门,她不知道,少痛心和多痛心,有何区别。但是,不能伤霓漫天。
        东方很快回来了,还不够她理清混乱,本来也理不清。东方说霓漫天决计说不出去了,还把叠好的绢布给了她,她赶忙收下。虽然东方那里,没有什么秘密,但是这个……是师父的耻辱,不可示人!
        还好,现在不用担心她说出去了
        “谢谢你……还谢谢你上次救我和师父。你想要什么代价,我都可以给你!如果你能……”你能解师父的毒……没有说出来。如果救得了,东方一定会说的……
        “我知道要你跟我走,你一定不肯。”
        啊?!你是……从不嫌我不好。谢谢你了。你也知道,我不会离开师父。虽然师父对我失望了,但是还没有赶我走,我就要留下。师父明日还要训责,虽然我改不好了,但都要恭敬领受。也许,我还有法子救师父。不是也许……是一定要有!
        “我要陪在师父身边。”说出来像誓言,忘却所有疲惫、绝望。
        “他已经时日不多了。”
        “所以我更要多陪着他,能撑过一日就是一日。”她颤声说,颤抖中生出力量来。“说不定我能找到法子救师父!”
        “你何苦这样固执!”
        东方,我知道你是心痛我。可是我此刻痛也不需要,我要撑下去,不能感到任何柔软。
        “师父说死生皆为虚妄,修道之人更不应该执著于生死,所以也用不着伤心难过。”她背诵着师父的话,让自己不去感受痛楚。“做仙也好,做人也好,做鬼也好,都不重要,我只要永远陪着他便是了。”
        终究感到更痛楚。但是,或许也是希望。如果……真的救不了师父,师父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不管冥界,还是虚空。她可以感受到师父在的!也许,她侍奉师父百年、千年,能赎了自己的罪过。师父的恩义,是报不了了……
        “好的没学到,这固执倒是跟你师父如出一辙。我知道,他若死了,你便也活不成了。生死在你眼里,就跟种萝卜一样简单,不过是挖个坑埋了就没事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糖宝怎么办?我怎么办?”
        糖宝……东方……我不能看着师父死去,你们也不能看着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反正,只能这么办。
        听到东方叹了口气,踱开步去。
        “东方,你别走来走去的!”
        喊出来就捂住口。如何这样对东方说话?心里着急就拿东方发泄?东方不都是为了她?难怪师父说她,心存不善,善待她的人,她都不懂得善待!
        “东方,对不起……”
        “也不要和我说‘对不起’……”说罢,紧紧抓住她双臂,又是那般俯视着她,可是那种郑重,绝没有当她是孩子。“白子画的毒并不是真的一点希望都么一偶,但是只有一个法子。”


      IP属地:江西1305楼2019-08-11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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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四六、无力解释一切,有责任教会你准则(师父的第一封信。无力解释你的苦因,只能和你重申原则。)
        小骨,师父教导你的日子,不长了。许多东西,本想慢慢教给你,陪你一起去经历,让你慢慢懂得。可是,师父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只能给你写信。师父还有一口气在,且多给你留下一点文字。
          你日后要读的书,要修习的术法,师父都会为你预备好。你勤奋,虚心,聪慧,修行上师父不曾忧心过,以后也不忧心。
          但是师父另有忧心。
          小骨,你犯下大错,有师父的责任。
          你本性纯良,行此凶残,定有苦因。你日日在师父身边,师父却不能察其因由,防微杜渐。师父对你的管教,实在有疏。
          你不肯说出苦因,师父亦无法洞悉。你身陷迷障,师父无力为你解除。师父很是无措,但师父决不能不顾你。
          师父会尽力解答,却不知还有多少时日。亦不知,还能当面和你解释多少。只好每日留下每日的书信。师父此刻和你说的,或许于你不是最恰切,却是师父穷极一生所知,不当违背的准则。
          在我们这个世间,每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小骨,你的命运十分艰难,这不因你有何罪过。相反,你生命的根基,甚是光明。但这世间,皆是善恶并存,我等修道之人,总要不断摒除恶念恶行。你的善心很重,你与恶的争斗,也必然不易。
          你的道路,不会简单。你当不断砥砺,善心善行。为师此次重责于你,望你思悟。无论命运给你何种考验,善是万变之中,万不可变。任一苦因,都不可成为,作恶之因。
          小骨,你要坚强。命运给你,重重磨难,你要承受得起。过去现在未来,不管是你的不足、过犯,还是无奈的苦因,甚或他人的伤害,劫难的无情,你都要承受得起,都不要改变从善的初心。
          正果是有的,即便这路途,太过险恶。修行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已然开始,退无可退。命运不可逃避,修行亦如是,绝不可松懈。
          为师能做的,是纠正你的过错。有些过错,太大,最好是永远不要触碰。但若已犯下,就当勇敢改过。将错就错,不思悔改,就是错上加错,错无可恕。小骨,你当谨记!
          错了,改过来,回到正道,回归初心。你还是师父的好徒儿!


        IP属地:江西1307楼2019-08-13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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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四七、师父爱深责切,她为师父,却要犯更大的错(最苦不是师父责我,是我还要犯更大的错。师父为何对我用心?这样我败坏的是你的用心!)
            东方告诉她的法子,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件这般危险之事。
            但她要去做。
            东方问她,哪怕这样做,妖神必然出世,她为了师父,也会去搜集神器么?但是不是这样的!她一定会救活师父,也一定努力让妖神不出世。
            杀人的事做了,人不是,也没有死么?那个秘密,还妥善解决了。那么偷盗神器的事,也可以做,天下也不会陷入危难,而师父,就可以重回九天之上!
            整夜难眠,师父中毒来,最欣喜莫过于今天。夜还黑着,但看得请身旁绿油油的小家伙,近日如何也消瘦了。
            糖宝,对不起……谢谢……喝了这心合露,你多睡一会儿。早晨师父要训责,你还是……不要看到。
            日光尚早,更深露重。跪在殿前玉阶上,心中不能安分的、为师父解毒的希望,终于平静些许。今日晚些时候,糖宝会收到关于神器的第一批资料,她们就可以开始筹备了。
            你跪在此处思过,却想着偷盗神器之事?师父若知,要如何痛心疾首!
            师父命你跪在此处,不是因你已经杀了人,而是有了这杀人之心、之行。而你此刻用心之行,更是陷天下于险境的大悖谬大罪过!东方说得不错,她跟随师父数年如何不知,师父是宁死也要维护天下安定,她却为了师父的性命赌上天下!
            “师父只需要,你看好自己的言行!”师父昨天的话,还刻在他心中。和师父说的每句话一样。她记住了。
            记住了,却做不到……
            师父,小骨知道……小骨要犯下更大的罪过,万死难赎!
            师父你不需要……可小骨需要。小骨不能,不能看着你离去!
            但师父你需要的,看到天下安宁,看到小骨持守正道,小骨……却要违抗你了。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小骨让你失望了。但你……不该对小骨怀抱希望!是小骨害了师父,小骨什么都不求,只求救了师父。然后……你杀了小骨,忘了小骨,就好了。
            师父还是以前一样,是普天下最高之人。小骨也是最幸福的人,得到过你的爱护。而这不该有,等我恢复了一切,就会抹去。
            夜色寂静流逝,心中是久违的安宁。这样就好了,她就不会有害有辱师父了。师父可以忘了她,一如往常,高在云端,守护大地;她可以藏着师父的记忆,永远死去,这样永远活在过去的美好中,没有师父的受苦受损,她也不用受愧受责。
            “师父!”
            朝阳照在师父的白袍。她俯身行礼。如何心中,不是方才的安宁?
            她还想,还想跟随在师父身边?她不配!她不可……
            “为师再问你一次,昨日之事……有何苦衷?”
            师父……你严辞训责便好,为何要去理解……我的苦衷……
            我不想杀人,但杀人的原因,比杀人本身,更坏……
            “去桃林拾来树枝。”
            树枝?噢,知道了。磕头后急忙跑开。
            “要粗重的。”
            她跑出几步后,躬身应了。这样就好了,师父总算不问她原因了!
            俯身拾起地上的树枝。不够粗重。又找到下一根。抬头见树上的……不可攀折师父的桃林!
            师父的桃林……看到有雨滴落入脚下的泥土。不是雨,雨不是这样色彩……这是血,是她哭了。她没有泪水,她不知道什么是哭,眼中只是很痛,痛到心里面,就滴下血来。滴在师父的桃林。师父的桃林……第一天在绝情殿醒来,看到云海天光、桃林色暖,这似曾相识之地,有过她多少记忆,她和师父的……
            师父要用这桃林的树枝惩罚她。
            师父从未这般责打过。闭上眼睛,眼睛却是潮湿的,她从来不知道这种感觉。她会哭?
            手上的树枝很重,师父从来没有打过她……没什么的,应该打。真能这样就消去她的罪孽,被师父打死都好了。这也不重要,重要是师父安好!
            快去了,不可以让师父等着!
            跑过去。远远看到师父衣袍上映照的天海之光,桃林之色,脚步终究慢下来。但不敢停下来,也不敢抬头。
            她如何,走上这条路?曾经不是这样,她欢欢喜喜跑到师父跟前。即便师父要责罚,也不是今日这样,因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花千骨,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下面要走的路,更无可挽回,你才刚开始。为师父,你可以去杀一个人,可以去害天下人。师父不会原谅你的,你自己都知道,不应该原谅。
            再无处可走了,跪倒在地。高高举起这根桃木。手中很快就空了。
            听到破空之声和自己的哭喊。
            她以为,师父如何重责,是死是活,她都不会感到更多的痛楚了。却不是,她倒在师父身前,脊背上的灼烧,钻入心腹。他没见过,师父这样……即便对敌,师父都是仁慈的。
            如何眼睛又是湿的,你哭什么?你难道不该打?跪好!
            从地上撑起时,脊背一阵剧痛,又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糟了,落在师父身上……
            慌忙用衣袖去擦拭,师父的白袍素履,却漫开更多。她总是玷辱师父!
            猝然缩回手来,忍着痛跪直。不敢抬头看师父,却见师父的刑杖落在地上。
            师父会……不忍心?只是气极罢了,将刑杖也掷在地上了。
            重又高举。双手抖得这样厉害。举好了,不许乱动,痛是应该的,忍着!
            “跟随为师,几年了?”
            是师父在问她话。
            “七……回师父,七年了。”
            也就,只有七年了。
            “为师可曾打过你?”
            “不……不曾……”
            师父从来仁慈,是你太让师父失望!
            眼中如何还愈发潮湿了,是什么,在流出来,不住地流,心中的声音也随着流出来:好想回到以前的时光,师父不是这样待我……
            “知道为何要打你?”
            师父还在厉声问话,她应恭敬作答。
            “仙术为护苍生,徒儿却……以之残害同门。罪无可赦。”
            她听到她说出,冰凉的判词。心中像有一道闸门关上,任何温暖的,哪怕是她从来不知道的,血水还是泪水,也进不去。只该如此。下面要做的事,愈发是,无可饶恕。此刻就可以定罪了。
            “按长留山戒律,当作何处置?”
            “处……处死。”她低头说出来。她以为她可以回答得果断,却在颤抖。她该死,但不要是……师父亲自动手!
            金石穿空,似从她的躯体。她看到断念的剑光,映照师父的目光……不敢看,一定是凌厉的。她腰上的剑鞘已空。断念剑本来就是师父所赐。她不配,师父要收回了。她也不配活着,这条命也是师父的,师父当然可以收回。
            此刻死在师父剑下,让她不再受罪苦,也是最轻松的终点了……花千骨,你在想什么?你是该死,但师父还没有好起来,你如何可以死!
            师父你不要杀我!不是……师父你现在不可以杀我,小骨知道救你的法子了。你让小骨先救了你,小骨再来受死!
            刑杖落地,置若罔闻。不是敢冒犯师父的管教,是她顾不上了。她双手抓住师父的衣袍,抬头看着师父,眼中是血色模糊,让她看不清。
            她只听到自己的哭喊慌乱:“师父,求你不要杀我。徒儿要看到师父安好,那时小骨再以死谢罪。求师父……”
            眼中还在持续地流出……是泪水么?这些日子惟一畅快的时候。小骨什么都不好,但是小骨想救师父,求师父……一定要成全!
            可是血红的泪水中还是看到师父的目光,愈发愤怒,汹涌的怒火里好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师父一向是非分明,如何会包庇门下?
            但是,师父你现在真的不能杀我!
            师父的剑锋还指着她,她怕她……逃不过。
            她的哭喊,融入师父的怒火。最终只听到一声重脆。
            她倒在师父脚下,颊上的灼热连通脊背的痛楚。
            师父……没有用剑,却是又打了她?
            那她现在不用死?
            这样就好!
            好痛……师父几时这样打我……
            “师父要你,看好自己的言行!师父的命运,不要你担心!以死谢罪?轮不到你动手,你是我徒儿,我必亲手处置。你记好了,你今日就当受死。为师念你初犯,杖责为戒。若有再犯,便是用剑。逐出师门,不再是我徒儿。记住了么!”
            师父,不要!这条路的结局,小骨知道……师父,不要!不要……不要逐我……
            心中还有个声音在说,你该死,该逐。可是,这个声音被前面的声音淹没了,听不到。
            师父,不要!不要!不要啊,师父!不要……
            “问你记住了么?”
            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岑寂。只有师父冰玉一般的声音,不可侵犯,不可玷辱。
            “徒儿……谨记!”俯身行礼,脊背上的痛楚寸寸漫开,但眼中,已经干了。
            “跪到日中,以思己过。明日亦是,日日如是。午后来书房,为师查问功课。”
            还不及应,却见师父低下身子来。她害怕得想退后,但是跪在地上,不能动。
            断念从师父手上,隐去了寒光,重入她腰间的剑鞘。
            她不能呼吸,怕触碰师父的目光,怕触犯师父,只好把头低得更低。看着师父的白袍远去。
            许久后,她才能思索。师父为她还剑入鞘,还是当她是自己徒儿的。师父是命她知错就改。可是,她还要犯更大的错……师父要警戒她,说了这过错的结局。却不能警戒她,因为她还是要去犯的。
            师父问她原因,却不会接受,任何原因。守护苍生,是不能变的,无论何种原因。师父的使命,就是守护苍生。师父命她关注自己的言行,不要担忧师父的命运。再清楚不过,她若为救师父,损害苍生,就是违抗师父,就是……陷师父于不义!
            她是不是……真的不能去搜集神器?这会让师父多么痛苦!
            不行,没有别的法子救师父了!但是一定要救师父!
            皆是因为,你对师父有了不洁之心!听到心中一个冷漠的声音,一惊非小。
            这个声音并不断绝:你若一心跟随师父,就当从师父的道,守护师父守护的苍生。你不顾苍生也要救师父,你是自私,你是想师父能陪你!师父要你做的事,你不听从;就连师父自己要做的事,你还不让师父去做。你是不配作师父徒儿的,师父方才就应该处死你。师父给你改过的机会,可是你不会把握!
            师父……不,我不能,不能……我不能看着你走。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活着,不要什么苍生,我不要那个没有你的世界!
            师父,我就是想……想你陪我!
            心中的闸门几乎要打开,里面似乎有许多美好的,伤痛的,美好又伤痛的……但是不是冷硬的。眼睛几乎要湿润。
            可是又听到刚才那个声音,那个冷漠的声音,指责她不洁和自私的声音。她听不清说了什么,但是闸门却闭合了,眼中很干燥。
            “师父要你,看好自己的言行!师父的命运,不要你担心!”
            师父的声音,没有散去。她一字一句铭记了,此刻在耳畔响起。
            她跪直了,却低着头。
            低头看到师父的刑杖,就双手拾起,高举在天。让周身的痛楚,代替所有的思绪。
            思过,师父命你思过。虽然你改不好,但你还是要思过。别的都不需要,不需要……
            “先去上药。”
            “师父?”
            又看到师父的白袍,仿佛从来不曾离开。地上还有一个净白的瓷瓶,满地血污,瓷瓶一看就知是师父之物。
            “先去上药罢。”
            师父……她恐怕还没跪上半刻?师父就送来药!师父为何要……对她这样好……求你不要!
            我必然败坏,你就让我自己败坏啊!你还用上这许多心,让我感到,我败坏的是你的用心!
            要是从来没有你的教导,你的关怀,就好了!你从来不知道我,我只是看到了你,为你去死,就好了!
            “听到了么?”
            听到什么?上药?师父还在问?而且没有失去耐心。
            “谢……谢师父!徒儿……稍后就去。”师父命我跪到午时,到时再去。
            “现在去。”
            现在……听到自己应了“是”。她根本不知如何违抗。
            小心将刑杖放在阶前。
            双手奉起小瓷瓶,放在心中。温良清润,好像是师父。谢谢……徒儿会留着这个瓷瓶,去搜集神器的时候……
            “小骨回来。”
            “师父……”不知师父何意,停下来,重新跪下。
            “你去冰室。等我过来。”


          IP属地:江西1310楼2019-08-16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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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四八、舍不得,不应该(舍不得责太重,是应该更多疏导、关怀。舍不得你在的时光、舍不得死,是错的。)
            小骨就知道担心师父去了!你本不是凶残邪戾之人,如何常性大失,师父百思不得其解。但你这为师父不顾一切的执拗劲,愈发让师父担心。
              两番同你说,看好自己的言行。小骨,你能明白师父的意思么?
              这是何处?草药的苦香,还留着炉上的温热,小骨的气息。是小骨近日常来取药熬药……
              他来此地是做什么?他的毒,世上无药可救。这世上,也就是小骨还想去救了。
              摇摇头,就要走开。
              不是……小骨伤得太重。还是要早点让她上药。
              进去取点药。
              叹了口气,比周遭的草药都苦。
              他头一回见小骨哭了。神农鼎的烈焰里,拼命喊着要和师父一起死,万般惶恐,抗拒师父助她出鼎之力,那时也没有泪水。雪地里,小小的人背着她一步一陷,也没有落过泪。前日在门前求了一夜,血顺着雨水流遍了前殿,泪水却也流不出一滴。
              可她昨天跪在他身前,举着刑杖时,眼角就已见了血……他看出来,她不是伤了,是哭了,但是哭的是血泪。终是伤了罢!
              你一向乖顺,师父没有打过你……
              师父也从来认为,威严敬畏,在于心诚道真,不在刑罚严苛。你也一直,虔心虔行,不须师父管束,修持由己而发。
              这才是最恰当的法子,也是惟一恰当的。可是到了昨日,如何就出了差错?
              师父知道,你命中有苦难,你心中有苦因。师父不想全然责你,但也不能无责于你。师父想弄清根由,为你疏导这业障之结。可惜不得其门而入。你也终是不肯和师父说,那师父该和你说的,总还是要说。
              这般杖责,也是无法之法。你不肯说,终究是你的私密,师父不能逼迫于你。师父只好,让你记住道理,让你记住师父的立场。不论你有何种困难,你那样遵从师父的道,今日让你受的苦,总能有一日,救你于邪道。不会,你不会走入邪道!
              不该想得失了边际。时日有限,好好教导才是。
              也再不能陪她了。终究,不要让她最后记住的师父,是这般残忍。打也打过了,错误总要严加纠正。伤口也要及时止血啊……
              这个孩子,伤口还在流血,如何还这样举着刑杖。为师都没有对你动过杖刑,你如何……这样懂规矩!
              从小骨身边走开,目光却没有离开。师弟昨夜留下他的万相心镜,语出戏谑,何时也落入苍凉。知道他会担心小骨,知道他会想时时看看小骨,知道他法术已然无力,直接观微,怕要难支。也知道,小骨和她,血脉相连,仙力相融,气息相通,法宝派上用场,不难。师弟牺牲功力,赠出珍惜,就为了他,能够自如看到小骨。
              看到,一直看到。再看不下去。
              走近她,就站在她的血中了。一阵晕眩,不是嫌她。任谁的血,可能都嫌脏了。她的血,都流在他血脉了。他只是怕,毒会发作,会止不住要这血……赶紧放下了盛药的瓷瓶。
              嘱咐小骨几回,她竟然不肯去上药,他又痛又恼。师父责罚得已经够重,你如何待自己更严酷!
              心中说不清的感觉又涌起,小骨变了,变得不爱惜自己,只在意师父。或许,她是看师父过重,总是严格律己,怕不能从师父之道。因为这样,就不能饶恕自己的过错?不是,小骨是坚韧之人,知错就改,她并不怯懦。但是,他有一个疑难还没有解答,杀人根本不是出于她本心,这个疑难不解,就解不清她此下的困境。杀人那个过错,如果苦因不除,还怕要生苦果,杀人那个过错,就要连通更大的……
              “小骨回来!”
              如何就喊出来,自己几时说话不经思索了。
              小骨没走出几步远,是她走得很慢,还是自己一瞬有思绪万变,他不知道。
              见小骨重又跪下,不敢看他,身子瑟瑟发抖。心中又是一痛。打这样重做什么?小骨都知道错了!
              背后一片新血浓密,刺痛着他。
              你如何这样不上心?她伤在背后,你让她自己上药,岂不更要牵动伤口?找人帮忙,糖宝?轻水?不要了,小骨也有尊严,这样受师父杖责,岂好让人知道!是他亲手打的,他来上药罢。
              小骨怕是不记得冰室了,多亏师弟救她。他那夜气得失了神智,一任小骨流血。
              小骨站在门旁,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直想抱入怀中。不可以。还是要让她思过,不可宽待。
              “师父给你上药。”
              “师父,不要!徒儿自己来……”
              “你自己如何上啊?”
              “我……我找糖宝帮忙。”
              就知道小骨要这样说。他不想多说什么,握住她的手腕,就往冰床走。绝情殿最好的病床,在小骨卧室,但他不想去。
              命她俯身躺下。小骨还想反驳,却没敢开口。
              你是很怕师父是么?你以前也怕,但是不至于不敢说出自己的意思。可你现在,自己的意思,师父问你,你也不说。师父只能变得不讲道理……
              这是他的弟子,也只是个孩子,并没有多想,从背后撕开她已经浸成血红的衣裳。料到她要受不住,一只手已经按在她脖颈上,另一只手迅速用了法术,只能快些清洗血污,随后将药末洒下。白色的粉末,淹没在新渗出的血红里。小骨死死抠着冰床,身子还是不住颤抖,却不想让师父感到她的挣扎。如何感不到……
              可笑是,为了纠正她的过错,这样让她受刑;为了给她治伤,又是一次受刑。
              小骨你忍着,知道你不怪师父,但师父的用意,你要懂得。
              不敢多看她强忍痛楚之状。已走了出去。
              已经看到门外的桃花,凋殒了不少,眼前映出她失血的面容。
              “小骨,你先在此处歇息半个时辰,不然药就白上了。”不是这样说,怕她又不肯歇着。
              前次师父直接用法术治了你腹上所伤,那是霓漫天恶意伤你。这次师父不能用法术,只能给你上药。
              “干净衣裳,隔空递来。”想到又补上一句。
              径直去了小骨卧寝。糖宝还缩在她榻上,和小骨一样消瘦了。你一直陪着小骨,小骨身边还没有师父的时候,你就陪着她。以后师父也不在了,你要多多陪伴她……
              想起第一次在瑶池群仙宴看到糖宝,落入他杯盏;之后是小骨从蟠桃树上掉下来。心头有一阵笑意,泛出苦涩来。师父知道这个劫难,知道只能陪你七年。
              不要伤感了。用心尽自己最后的义。
              不对……糖宝……小骨下了迷药,才睡到现在。你做什么,瞒不了师父的。可是你想什么,师父如何不知道。
              屋中没有多少物件,是清修之处。少数几个小玩意,他都认得出来,还是小骨和师父下山,求师父买的。从不多求,从来珍惜。
              尽是她的气息。他想起云游时,恍然想自己不是长留山的掌门,带着这个孩子历山历水。心头苦水生波,要是还能再照料这个孩子,该多么好!真不想就此死去。
              摇摇头,自己有责任,为天下的劫难,为小骨的劫难,他必须死。贪生怕死,是错的。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中毒已深,该离去了。再等,照料一下山中事,天下事,教导一下小骨,为小骨多筹备些许,就去了。
              随手取了小骨的衣裳。如何正好是,下山游历时,为小骨新裁的。小骨放在衣橱最容易拿到的地方了。


            IP属地:江西1312楼2019-08-19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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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四九、愿你生在大爱光明,不要为师父失却自己(师父第二封信:善行给你欢喜,但须知你苦因。师父尽力寻找,此刻能指出的是,你不当过于偏执。)
                小骨,师父快去了。山中之事,安排得差不多了。为你准备的功课,大体都有了数。可是最困难的事,师父却没有头绪。
                师父相信,你会杀人,不是本心,只是苦因之苦果。师父阻止了你杀人,却不能为你解因,终是治标不治本。师父看到,苦因仍在折磨你,师父不知如何帮你。师父更担心,苦因再酿苦果。而师父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你一人,要如何应对?
                你是师父惟一的徒儿,师父再是无措,也不能束手。师父对你的管教,若有什么过错,师父也没有机会去纠正了。这样少的时间里,师父只有尽力做对,但师父并不是无所不知。你有更多机会,你还小,人生的路还长。永远不要放弃改错,不要放弃改善。
                师父没有力量,看到你的命运,更无法决定你的命运。仅仅是,你在师父身旁七年,师父对你有所知悉。你身上的弱点,可能遇到的疑难,师父尽力为你指出,为你解答。
                小骨,人生天地间,不仅有各自的命运,有各自的责任,也有各自的意义。你不能在师父的光芒中,失却自己的身影。你只念着师父安好,就忘了自己的人生。你善良,坚韧,勤奋,聪慧,你是仙门弟子,还是一派掌门。师父收你入门时立誓,法术,功名,都不是紧要,紧要是你心怀大爱,行止光明。这才是你修行的意义,也是你人生的意义。你有这样的善根,修行谨严,定会在承受自己命运、履行自己责任时,找到自己的位置,自己的意义。对众生的爱护,也会充溢在你心间;光明之行,会照亮你的天地。这不仅是命运,是责任,也是你的大幸。小骨,你要能感受这种大幸,而不是反过来。师父最担心,是罪恶带来的苦痛,会侵入你的生命。你要守住,心中净土!
                这对你不难。该有的一切,你都有,善良,诚实,正直,公义,恻隐,勇敢,忍耐,无私。师父是怕你失了分寸。你此刻见师父有难,一心报恩,就忘了自己。小骨,知恩知义是好,但是过犹不及。为师要你看好自己的言行,正是此意。知道自己的位置,任何时候,言行都有标尺。你若为了师父,不顾自己,就容易失足。师父不想看到你失足!
                若行差走错,都是师父教导不力。师父已然出错,却尚未找到,错误之根。剩下的时间,师父会竭力寻找,以图纠正。但每个明日,对师父都太过不定。今日且写下今日,若师父不能找到,你还可以接续师父,去寻找。
                小骨啊,你要记住,不可偏激,执拗过头,就怕误入歧途。凡事想想师父说的,你生在天地间,上天赋予你诸多美好品性,你当在光明和慈悲中找到自己的人生,不可用恶行和恶行带来的苦痛去败坏自己。师父不能陪你了,但不论师父在何处,都想看到,为师的小骨,活得坦坦荡荡,而非常怀苦戚。 插入书签 


              IP属地:江西1314楼2019-08-2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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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五一、这一切,都不能和师父说
                (上)
                “小骨,你不该瞒着师父。”
                  师父说这话,甚至不是严厉,而有说不尽的凄楚。自她犯错以来,师父更多不是责罚她,而是在不断为她寻找“苦衷”,要斩断可怖的因果链。
                  但是师父,斩不断的。弟子断不了……对你可耻的用心!
                  师父再多问,她就怕了。师父从未说过这样多的话,只为了,她能安心说出自己的苦,接受师父的帮助。
                  她更不能安心了。她怕她会说出来,她想要师父引导,她想要师父关怀,她想做师父乐意她做的事,她不想违抗师父的准则、伤害师父!
                  但是,她不能说。说了,她就得救了。但是,师父就无救了。她要救师父!她不要得救,万劫不复,并不可怕!
                  师父没有再逼问,没有责打,连责骂也没有。
                  师父是尊重她,是爱护她。
                  甚或前一天夜里,师父将她扶到榻上歇息,也没有翻看她的案头。虽然她小心隐藏了,但师父若查,怕也要知道她在着手搜索神器了。这如何能让师父知道!
                  可是师父,你看护小骨心中这个秘密,但小骨会辜负你!
                  但是幸好,你不问,不查。
                  无论你如何问,小骨都不会回答的。打死也不说!师父你现在也不能打死小骨,小骨还要救你!
                  不会让你查到的。小骨不知道防人,霓漫天都抓到我的把柄了。可是小骨,竟然要这样防着师父……
                  躲着师父,怕看到师父。看不到,又想多看看师父。
                  小骨很快要走上那条不归路,再也不可能,回到师父身边了。
                  可是看到师父时,也是不敢看的。
                  看到师父,是每日早晨思过的时候。惟有此时,她在应该在的位置。可是,再过些日子,徒儿就连……跪在师父的绝情殿,也不再有机会了。
                  上药的时候。师父不许她自己上药,每次按住她不让她痛得乱动,每次,她痛感师父的管教和爱护。实在不想犯错,实在不想离开师父!可是,小骨不能不这样做。
                  查问功课的时候。师父担心她的修行,恨不得照管她十年百年的功课,担心她的一切。师父是怕,不能在她身边了。但是不是,师父会在,永远在!只是小骨,不能在师父的身边了。
                  用晚餐的时候。她不想吃,但是师父在,她要老老实实吃完,不让师父担心;师父在,她要认认真真吃完,才有力量救师父。
                  愈发不敢看,愈发想去感受。收着师父送药的瓷瓶,净白温润,是师父的品性。抚着师父隔空递来的衣裳,师父曾拿在手中,有师父的温度,师父的气息。就连师父用来管教的刑杖,也无时不让她感到大道庄严,关怀深切。
                  还在绝情殿,还能和师父很近。从此后,感受师父,也会更难了。不会的,她感受得到。师父交代的所有功课,师父说过的每一句话,师父身边的每一寸光阴,她一切都不会忘记,一切早已流入血脉。如若……师父仁慈,不处死她,永远地□□她,她不会百无聊赖,不会度日如年。那七年时光,美好,极致,即便以后再没有生活,回忆也就胜过许多生活了。七年美好臻于极致,不是她福报太浅,而是更美好的,世间也没有了。她福报很深,能被师父收入门下,能有这七年的幸福!
                  不要想这些了。救了师父就好,师父要如何处置她,是生是死,不重要了。师父安好,就是她最大的幸福。这最大的幸福,她会得到的。
                  师父让她沐剑节下绝情岛走走,免去她殿前罚跪思过。她连这个,犯错当罚,也不敢和师父争辩了。师父让她去看看,就去看看。
                  这是山中庆典,欢声笑语,她却和大家格格不入。大家看她的目光,似乎也有些异样。所有人都没见过尊上动怒,所有人都看到尊上动手打自己的弟子。
                  或许只有她本人不把这当作大事。如若是可以改正的过错,师父如何管教,她如何面上无光,心中受伤,她都会勇敢去改。只是,她改不了。师父还留她在师门,但她早已背叛了。师父待她越好,她只是越难过。
                  但是,这也不重要了。前些日子,最苦是,不知如何救师父。现在有了法子,去救就好了。相比前些日子的绝望,此下可谓是幸福了!
                  自不能,延续过去的幸福。却可以,延续那个幸福的源泉,师父在世上安好,她的幸福就源源不断!
                  如何笑得却苦。
                  你想师父好。你还想留在师父身边。
                  心中的声音很清澈,很重浊。
                  是的,我想。但是二者不可得兼,还是救师父重要。
                  “花千骨,你……”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天天和师父在绝情殿,就没有和人说过话。还是……霓漫天,艳丽,愤怒。
                  她果然是……想说说不出。多谢东方了!绕过去,要走开。
                  “算你狠!花千骨,你给我记住了,我总有一天会千百倍地还给你!”
                  花千骨没有停下来,走远了。结怨已深。不过救了师父就好,师父自然会处置她,她也无处可逃。惩罚她的是师父,又不是霓漫天。霓漫天反正说不出她的秘密来,那便随她恨好了。
                  “千骨,我们一起去玩!”
                  还没听清,还没看清,那个轻巧的手臂就挽起她来,送来的温暖让她更感到心中实在很凉。
                  “好啊,轻水。”看着她笑。她是想笑,轻水是她的好朋友,只是关心她,只是想她开心,不会去在意,她犯了什么错,闯了什么祸。她还那样温柔地看着她,挽着她,轻柔,如水。
                  轻水大概是知道她难受,一句不问她的事,只是说起自己的事。她自己的事,主要也就是朗哥哥的事。问他喜欢什么,做什么,甚至吃什么……
                  花千骨答不上来几句,毕竟和朗哥哥没见过几回,不似师父……师父……
                  轻水你这样真好!心中有那个人,就可以每句话里,都是那个人。她想着就洋溢幸福之光,即便对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去想着,想着不是过错。
                  四周的声音太多了,太多欢喜了。一年修行苦,次日尽情嬉戏。可是她,不想嬉戏,她也不能放松。
                  “轻水……我有点……累了。我想回去了。”
                  “你行不行……你最近如何?我送你回去……”轻水一口气说了出来。前番一句话都不谈及她,原来,心中是很担心她的。
                  花千骨笑着摇摇头,连说了好多句“没事”,轻水才肯放她走。
                  轻水走开,周遭的欢腾就彻底和她无关了。她感觉她对轻水做出的笑容化开去,化到仙山之下,苍天沧海。这样大的世界,她的热血,不能温暖,她自己也苍凉了。
                  眼前兀然见师父一袭白袍,如何也是那样苍白,失血。她初来绝情殿,见师父在露风石上,几乎要羽化而去,她心空以至于心惊。而此刻,是心凉,更心痛。师父跌落如此境地,还是心念苍生,可她,要为师父去损害苍生了。只有同样的失血,徒儿却不是师父那样的人!
                  师父……师父……师父不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一定要救师父!
                  “啊!”
                  这不是师父。
                  眼前这人惊着她不小。乌发飘在空中,一身青衣,瞬时不觉白昼。足下轻点一盏花灯透明,几近无物,这般漂浮着,从高处,落到花千骨身前。面具下的脸,从未见过,那双眼睛,叫人捉摸不透,却如何,在捉摸她。
                  朔风……她不爱说话,不与人近。但是记得下山历练时,还和她说过人间的水灯,还多戴一个面具,吓唬她。平日弟子们在宴游,他总是不远不近地,有时会看到他的目光,看过来,但是又很不确定,他是在看,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无论如何,朔风没有这般审视她。或者,也审视过,但不是现在这样。好像……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不行,你们都不可以发现!
                  “朔风,你如何就喜欢吓我!”
                  不想他看出什么来,对着他喊了起来。往日在一起玩,乐趣横生。可惜,不会有了。和朔风说话,可能是最后一次。
                  “是你比较有趣。我没什么喜欢的。”
                  朔风的眼里,流出当时看见她受惊吓的满足和笑意。可是那句,我没什么喜欢的,如何说得……和块石头似的!
                  “师父纵不是喜欢,亦无不喜欢。如何生活,于师父并无紧要。”
                  怵然听到师父这句话,肃然生了敬意,只有责任紧要,而不是喜欢什么。却如何是带着惊痛,一如当初。从当初到今日,她了解师父更多了些么?她不知道。师父不是不为自己想,而是,他自己并无所想。他爱护众生,众生却不会在他心头,留下痕迹。但他心中,真是如此空,真的……不会寂寞?她第一次在绝情殿,看到那个孤单的身影,发誓要永远陪伴。但师父,也许根本不用她陪伴吧。
                  这样才好,她犯错,死去,师父重回当初,一切如同没有发生过。可是,如何心头好痛,好痛。她是痛自己么,痛自己在师父心中不重要?是的……不是……是的,但是不仅仅是!师父说他并无喜欢,并无不喜欢,她是感到这样的生活太没有欢喜了,她想给师父带来欢喜啊!
                  不要想了!她只是师父的耻辱,只求师父,可以忘记这个耻辱。
                  “啊!你如何还在……”自己竟然想了那样多,朔风就一直看着自己。朔风真是……他也和师父一样,没什么喜欢的么?但是师父前,她可不会想着自己的事,忘记师父在!
                  “我喜欢吓你啊。”他竟然还笑了,如果那双眼睛里流出来的,是笑。
                  “你不是说不喜欢什么。你如何会……什么都不喜欢?”
                  那双眼睛开始沉思,人也沉默下来。花千骨想,他可能一个月都不会再说一句话了。
                  “滚滚鱼!”花千骨看到朔风从怀里掏出一只夜明珠,却不是夜明珠,细看底下多了两只蹼,透明中吸纳了更多天海之色,大大的眼睛凝聚成两个黑色的点,上下左右转动着,每个方向都看得到,却不会说话。“朔风你还喜欢玩这个?”
                  “喜欢。”朔风好像在笑,很生硬地学着她说了两个字,喜欢。
                  这是节日里的游戏。滚滚鱼在水面飞速地滑行,弟子们比赛去抓。但最难的不是它快,却是它滑,这时就用得上法术了。比试法术,又终究是游戏。
                  “比不比?”
                  真是奇了,我还没有说话,你竟然说了第二句话。
                  “比!我和你还没比试过呢!”如果仙剑大会遇到你,而不是霓漫天……这个实在不重要!
                  朔风等她先动,她一溜烟就从海面滑了出去。天蓝海蓝入了眼中,海风海浪入了心怀,却是在这样的生动中。她听到自己的笑声,朔风的笑声。她感到很陌生,但很快也忘了。
                  伤口其实是痛的,她为了玩得尽情,施了些法术。仙剑大会上受的伤,师父都治好了。那一杖是师父的管教,师父日日给她上药,却不会给她用法术疗治。她自然是懂,但不免难过,师父没有这样打过她……却也毕竟,是师父留给她最后的记忆了,关怀,管教,都一样,师父还当她是徒儿……
                  “你专心点啊。”
                  “嗯……”
                  你真是不会玩,玩耍的时候,也说什么“专心”,和师父似的……不想了不想了,我可要好好玩!再痛痛快快玩一次,在长留山的海水中。最后一次……
                  “哈哈!我抓到它了……”花千骨不觉是汗湿还是海水沾湿,这一番嬉戏,心中总算有了一处小口子,能有笑意流荡出来。将滑溜溜的小东西放在怀里,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哈哈,真像糖宝呢,今天要去和糖宝说。和糖宝……
                  好累啊,要是倒在水中,和长留山山下的海水化作一体,永远不要去想……
                  眼看着滚滚鱼从她怀中落入水里,她也这样落入水的怀抱。如若这个怀抱是师父……最害怕,最希望,最渺茫,渺茫得……一切都不真了,这不可能的,也几乎就是真的了。
                  她睡了多久?她不知道,但是,应该不久吧。她被心中的念头吓醒了:要加紧搜集神器的信息,不然,师父还要查问功课,还要训话,时间真是不够……


                IP属地:江西1319楼2019-08-31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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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9 03:5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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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五一、这一切,都不能和师父说(师父关怀,我要忍住不和你说苦因。师父毒发,和我这样近……我忍不住抱紧了师父。)
                  (下)
                  睁开眼,更惊得全无睡意。师父如何在?她如何……在师父房中?她刚才在哪里?在海水上玩,和朔风比赛,然后……她昏倒了?是朔风送她回来的?那如何送到师父静室来了?或者是师父……不可能不可能!
                    别想了,赶紧出去!
                    脚刚落在地上,如何抬头看了一眼师父雪白的衣袍,这雪白就席卷了她的世界,她看不到,她站不稳,甚至没有力气挣扎,整个人就要倒下去,像她刚才倒在水里,仿佛倒在师父的怀抱……
                    不可以!如何能这样让师父担心!不管什么原因,她作弟子的,擅入师父房间就不对了,还不赶紧出去!
                    又走出一步,眼前一切都颠倒了,她累了,她再不能走动了。如何那个怀抱,那席卷她世界的雪白,是真真切切的。好像真的是师父?是师父见她跌倒,来扶她?
                    她已经好了,不用师父扶了。师父,不用……
                    师父,小骨不想走了……师父这样抱着小骨,永远这样……小骨害怕离开,离开就回不来……
                    颈上熟稔的刺痛,惊醒了她。师父毒发了!
                    师父还抱着她,这个怀抱还坚实着,她走不动了,她可以依靠。甚至颈上的刺痛,也是一贯的师父,无言,有力。
                    仙剑大会她犯下大错以来,师父待她严厉了许多。晨起训责,午后查问,她见到师父的时间,比往日多了。可是能和往日那样,在师父身前欢笑嬉闹的时间,再也没有了。她是远远地躲着师父,即便很近,也是远的。她的过错,让她再也不能走近师父了。
                    师父自然是师父,担忧她,教导她,但是因为她的过错,再也没有柔声说过话。她知道,永远便是如此了,没有她过错改过来的那一日了。那夜她一次次昏倒在雨中,终于醒来看见师父,师父给她治伤,将她抱在怀中……或许,师父是一直抱着,一直等到她醒来?醒来后,师父就走开了,再也没有抱过她。
                    只有现在,师父毒发了,师父这样近。她的血液,这样进入师父的躯体。疼痛让她颤抖。让她颤抖的,还有那血香融入师父的血脉,萦漫在师父的气息里,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师父的……
                    她抱着师父,所有的惧怕,颤抖着进入了血脉,进入了师父的血脉。既然师父还抱着她,那她也可以抱着师父……
                    小骨再没有什么好的了……只有小骨的血。既然小骨的血,能够救师父,那总是小骨最好的东西了!
                    小骨这样就死去,把小骨最好的给师父。师父身上有小骨的血,小骨就永远活着,离师父很近很近……
                    花千骨,你醒来!你这样就想报了师父的恩义?你不能死,你要救师父!
                    师父……你还需要血?
                    几回惊醒和沉睡,不断加剧的痛楚和痛楚里一切痛楚的忘却。只有此刻,小骨可以为师父做什么,可以安心待在师父身边,可以给师父留下什么……
                    但是,师父你不可以喝太多,还留给小骨一点,小骨还要去救你!等你的毒好了,你就不需要小骨的血了,就不需要……小骨了。
                    从那个怀抱挣脱。
                    迅速止了血。血不再流出,可那个怀抱也不在了。死死咬牙忍住疼痛。感到血水从唇边流下来。是太痛吗?咬伤了自己。
                    师父!
                    “师父你如何了?”巨大的恐慌镇住了她,她再不作他想。
                    师父临近了,她从不敢直视的双目,似深不见底,又空无一物,映出了她的血色。
                    想去扶,又害怕得要后退,最终怔在原地。
                    师父更近了,师父周身的纯白,如何化作血色。她的血,他的血……
                    “师……”她喊不出声来。她唇上还热着的血,触到冰玉温软。
                    刹那入了净土清空,寒彻筋骨,疏瀹五藏,澡雪精神。
                    她听过师父的琴声,令人万念俱空。无物万物,如师父俯瞰千山万海,大爱是无情。
                    大爱苍生。终究没有她,不该有她……但师父如何……这样……这样近地……触到她?师父口中,是神圣的言语或沉默,她何以应答?
                    舌上一阵剧痛,荡溢开来腥甜。烈火燎原,在这虚静之地。
                    她感受到心中的火,蔓延在周身,在静室,在绝情岛,在长留山,在天下。世界在摇荡,风雨飘零中,她顾不上自己。世界在消失,一室之间,已然太大,只有在他和师父之间,在这没有距离的空间里,是她的整个世界,她不再需要自己。
                    师父倾身下来,将她埋藏深雪。仿佛回到噩梦的第一天,她负着师父,在雪地里走着,每一步,都陷下去更深。她太弱小,她支撑不住师父。但她没有想过,她走出下一步,又一步……
                    极寒之下,如同炽焰。热血不息,浴火生生。躯体焚烧寸寸,粉碎成烬,是否可换得师父重生?
                    好累,好痛。
                    这些日子,太累,太痛。
                    是雪地踽行,她承受不起师父的重伤。更是,师父冰雪洁净,荡涤尘垢,可是,扫不尽她心中邪念。切磋琢磨,可叹,她不是那美玉……师父其人其道,更是她不堪之重负!
                    这痛楚是一切痛楚的延续,比每一次更甚。师父前,她已然不能说话,她所想所行,可悲可耻,不能说。她总还可以咬住牙,把最后要为师父尽的,尽了。可是此刻,她毫无余地,她的血她的声息,这样径直流入师父口中。这样近,她害怕。比害怕更害怕,是她想,是她喜欢这样近,这样近,这样让她的血,从最深的心中,留到师父体内,心中。她的血,她最大的痛楚,最深的愿望,全部的生命。她知道,这不对……
                    不可以……何况……这是……这是冒犯师父啊!如何可以和师父这样……亲……近!
                    好痛,如何这疼痛加剧了。天地早已倾覆。她躺在她从不敢擅入的地方,在自己遥不可及的地方,她和遥不可及的人,这样近,她口中的痛楚连着心,连着师父。她整个人被师父紧紧抱着,一边是大地和师父的静室,一边是天空和师父的身躯。脊背上师父教训的那一杖,开始牵痛,这几日她从来没有躺下过;口中的痛楚还在加深,从来没有什么,这样径直牵痛到她心里去。
                    天地合。疼痛中失却容身之处,早也不要此身。能和师父这样近,她只剩下血,师父永远是纯白之雪。血可以化作碧玉,雪可以洁净大地。
                    这样……就这样死去,在师父怀中,血脉中,气息中,心中……
                    小骨……已经没有希望了。世界展开一个深渊,小骨要跳下去,没有回头的路,没有回到师父身边的路……小骨可不可以……在师父怀中,和师父这样近,这样……最后一次?小骨好怕,再走下去,就没有师父了……现在,可不可以,抱一次师父?
                    去拥住,师父雪白的衣袍,她所有日子的战战兢兢,在雪白的庄严纯净里,消去了。触到师父的温度,暖流流遍全身。雪暖了,血静了,疲惫和痛楚,隐没在暖意中,成了轻小的泡沫,轻盈飘飞,透出日光五彩。
                    手指缠入师父的发丝,丝丝无尽。千丝万缕,千头万绪,她生命琴弦的脆弱,有多么脆弱就有多么坚韧的愿望,在师父的发丝间化尽。她所有的脆弱和愿望只能在师父这里找到依托。
                    她为师父束了七年的发,从来不能数尽。这理不清的记忆,让小骨再触摸一次?头一回给师父束发,小骨笨手笨脚,还傻头傻脑,玩了小半个时辰,才歪歪斜斜地束好。之后,小骨就熟练了,有时,忍不住多徜徉片刻。可是师父中毒后,不想吸小骨的血,就不大见小骨了。小骨犯错后,师父又日日见小骨了,却再不让小骨做这些,小骨想也不敢想……
                    小骨想的,真的……很想。不是……不是!不是想冒犯师父,只是想一直守在师父身边。不是……像今天这样,今天这样不对。是像一直那样,跟随在师父身后,修行,历练,为师父束发,洗衣,燃起炊烟……
                    小骨梦见过成了太阳,但小骨永远不是,师父才是太阳,小骨只想浸沐在你的光芒下,有色彩,有温暖,有整个美好的天与地。再近一些,小骨承受不住强光,就要此身不保。只是以后,就要暗无天日,小骨想最后一次,走近一点,近一点,哪怕痛极,烧尽……
                    小骨的血,染上了师父的白袍,可是师父永远是冰雪,小骨不敢走近,怕那满身满心污秽,要无地自容。小骨只想,呼吸一点冰雪清气,确信有世间至善。只是以后,就要万劫不复,小骨忍不住走近师父,只想带走一点冰雪的记忆,哪怕瑕垢尘埃,一切苦弱,永历冰雪严酷,再无内心的安宁。
                    浴火,藻雪。原来都是师父的道,大光明,真净土。小骨应当紧随,长侍。今日这样,大错特错了!
                    但是,再跟随师父,侍奉师父,绝无可能了。师父你就再抱我一次。不论烈焰冰雪,只求近一点……之后小骨就远去了。神器的资料,搜集得快齐全了。师父又毒发了,小骨该去了。
                    今天的事,对不起师父……谢谢……小骨不会让师父为难,不会告诉师父的。


                  IP属地:江西1320楼2019-08-31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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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五二、不要都去改变,不要认定不能改变(师父的信。秘密不可说,偏执可说。不要去改变师父的命运,不要认定自己命运不能改变。)
                      小骨,师父知你有大困境,还一人苦苦承担,心中很是难过。
                      但师父心中没有责怪于你,责怪你隐瞒师父。师父只是自责,师父本当引导你,为你解答。
                      师父将去,无力引导你日后的每一步。为你解答此刻的疑难,也不能全然胜任。但师父不能沉默。你在师父身边七年,师父看着你长大,师父对你,总归是了解的。
                      你有一种偏执,师父这样说,不尽是责你。你是心地太纯,太诚。你看过人间苦难,却总不会漠然接受。对你重要之人,你总要去尽力;重要之事,你总要去改变。你知道人心苦弱,能宽容他人,却不会饶恕自己,发现自己有不足,就百般折磨自己。
                      这本不是坏事。善念而不满,自求而不恕,也是修行之人当持。善心不当冷却,热忱所至,必有改善;律己不当松懈,日日砥砺,一朝成器。但善行若失度,也易生灾邪。小骨,你明白师父这句话么?
                      各人有各人的道路,万事有运行的法则,不总是,你洒下心血就可以去改变。师父不是说你无能,而是你不该。不应该的事,就不会完成。行不应该之事,就是过错。小骨,不要去犯这样的过错,师父知道,你是因为善念。但因为善念,也不要去犯。不要让你的善念,成为恶果,害人害己。
                      你对自己不依不饶,反思深重,也不可过度。不是反思是错,而是你太过沉溺,师父担心你不能走出。你当明白,思悟不足,亦为改善;但若思之太痛,已然不堪忍受,又如何去改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修行之人亦不是完人,只是发心向善,用心行善。不要苛责于人,也不要苛责于己。但要日日修行。修行不可一蹴而就,反思改过亦是。路要一步步走,不能看着太远,太难,就不相信自己,就谴责自己缺乏善念和力量,在这样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小骨,你有足够的善念和力量,你要相信,也要勇敢,还要有耐心。日日精进,正果可成。
                      不要去改变,有你不当改变的人和事。而你自己的生命,你不可认定,你不能变得更好。你本是善材,只需要完成自己的生命就是了。
                      师父知道,你一心跟随师父,也一心要报答师父。师父将去,这是你不可改变。你去阻碍师父的命运,对师父,对你自己,甚至对更多人,都是损害。不愿看到你为师父犯错,那样师父过错就更深了。你最好的跟随和报答,就是完成好你的生命。
                      小骨,不要否弃自己,你是师父最看重的人。你本来值得看重。


                    IP属地:江西1323楼2019-09-07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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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五三、我似忘了什么重要的,但师父还有重要的要教给你(只要你有这样的心,肯用这样的力,这世上没有可怕的过犯,可怕到不能修成正果。)
                      (上)
                        给小骨写下那些,但总还是不对。白天想不起来的事,应当很重要。他是毒发了无疑。傍晚醒来,安然躺在榻上。这是小骨的血换来的安然。
                        血迹清洗了,小骨自然会打理得干干净净。但小骨的血香,小骨的气息,还在萦留。这一次,比每一次更深。
                        如何……一点也记不起!他是中毒更深了,该走了。走没有关系,万万紧要,是安顿好小骨。如何安顿?安,不安,到底有何,前因,后果……
                        白天那段记忆,很重要!
                        重要……但既然忘了,总不能一味去想。他亦不当执著了,才和小骨说,不要一切都去改变。
                        但必有他可以改变!总还要尽最后之力,才好安心离去。
                        他方才写的,不尽。他记得的,他明了的,不仅仅是,小骨不仅仅是为那样的用心,为杀人的过错,痛苦着。还有更大的痛苦。未来的危机……能有什么?
                        什么也不会有。
                        他只要死去,小骨的劫难,总要化解了罢!
                        这个劫,我死你活。不必担忧。
                        惟一要担忧的,担忧到今日,最最担忧的,却是,师父死去了,你要如何活下去。小骨啊,你不能因为师父不在,你就不好好活着了。
                        何时撂下笔,起了身,在书房来回踱了几步。自己也会这般静不下来,甚至不能安坐。
                        方才醒来,第一件事依旧是看小骨。小骨沉沉地入了睡。脸上的苍白,解释了一切。这些日子,她都是用功到深夜。今日是实在撑不住了。小骨,这些日子苦了你!担忧,失血……师父最后在你身边,应是没几日了,却让你记住,日日在为难你。
                        小骨,师父当为你做些什么?
                        再也不能,不做什么。信写不动几个字,可你又这样失了血,师父总可以……为你去熬药。
                        炉火静默,亮了夜空一隅,让他这弥留之人,感到些许暖意。几时绝情岛凉透了沧溟,他却会微微欣喜,那一星一点,桃树下的烟火。是她精心巧心,总在日暮昏黄,让他看到,云霞实则五彩,和桃树下她的笑容一般。记得一箸一盏,原来人间百味,各不相同……
                        一切都记得。
                        记得的一切,和这苦药一同,在这炉火中煎熬。苦味深深浸润了,全身,全心。
                        师徒七载,可记忆的,多过千年。却如何,终究成了一碗药,浓黑又奇苦。
                        曾经,他和小骨说,无所谓喜欢,无所谓不喜欢。可是,他难道是喜欢,这样的黑和苦?不是。小骨的宫铃,修成晶莹五色,铃铛时时在他的绝情殿响起,还有小骨一样轻悦的笑声。他……是真舍不得这些。
                        小骨的气息,近了。她睡得这样实,直接推门罢。
                        门无声地开了。虽然,小骨不大可能惊醒。
                        案头却有一阵声音。落下一沓书卷。他俯身去拾。
                        《天山志》。小骨在读此书?
                        或许是被师父责了,师父未给的书,便未研读。
                        “尊……尊上!”
                        “糖宝……”他一路端药过来,竟未看到糖宝!他是……敏锐退减到,凡人也不如了。“明日你将药热了,嘱咐小骨喝了,不要起那样早。”
                        糖宝的声音里,交织着紧张和……埋怨。小骨怕是顾不上隐瞒糖宝,糖宝为他重责小骨之事,心有不平。
                        无法和自己说,他如何管教徒儿,都是天经地义。也无力和糖宝多解释。小骨没有怨师父,他人,也就顾不上了。
                        糖宝还看着他,他不去看糖宝了。
                        这是何物,好生眼熟……目光落到墙上彩线编成的一簇小花,离他最远,离小骨却近。花色五彩,却朵朵分明是桃花。下山时,小骨极少求他买什么。是以他件件都记得。这个,却没有见过。可是这些彩线……这些彩线,定然是经了他手,气息不会错,虽然他感受已然迟钝。
                        是了,这是有年下山办事,正逢人间中秋,就顺道给小骨稍回了月饼。小骨连连说扎月饼纸包的彩线好看。她竟然会珍惜这样的寻常物件至此,只因,是师父所赠!
                        取下这桃花,手中轻软,心中却好重,好痛……合上了手,走了出去。
                        小骨,让师父将你编织的桃花,带走,可好?
                        霞光褪尽了。桃林中没有烟火的气息和小骨的气息,总是少了什么。不能说,就如从不曾有过。有过,和没有,如何能一样!
                        小骨曾经在师父身边七年,师父不再了,但师父会一直记得……
                        从桃林走向海天,又走遍绝情殿每一个房间,处处是小骨的痕迹。她在哪处读书,哪处练剑,哪处烹调,哪处言笑,哪处摔倒……充满了他的记忆,在夜色中流溢,无边无尽。
                        也许,师父真的应当告诉你,你会念着师父,视作一切,这并非不洁。师父一样,放不下你,忘不了你。师父有离去之日,但是你还在,你会是师父的世界,师父的生命。你整个人生,你走的每一步,于师父都如此重要。师父如此看重,并非是错。你看重师父,亦不是错。
                        你知恩知义,慕道慕人,本是善根。在你的年纪,有这些偏执,亦可理解。
                        说,恐怕师父不能和你说清,你还理解不了这些。但何必,要直说?这几日,师父都是在训责你,在查问你。你常日作息,师父却不曾照料;你的修行,师父不曾引导,不曾陪伴。
                        日子真不长了,这次毒发甚重,离去也就在这几日了。明日你起来,师父同你练剑,抚琴,谈法论道。
                        小骨犯错以来,他第一次夜里躺下歇息。总算想到,可以尽点什么。
                        这是否可尽?不能尽,为人师者,责任岂止这一点!叹他时日无多。
                        这又是否有益?总当有益吧。小骨这个孩子,很是遵从师父。是真心遵从。
                        那为何走到今日这一步?小骨不敢说,只是认错。他如何解释,询问,都入不了小骨的心,小骨只是担忧……他不敢相信。
                        继而又难安。寝席稍动,轻轻散开,小骨调的香。
                        那日,小骨兴冲冲跑来,几缕发丝浸湿在额上,散开木炭、炉火和香料的气息。她想让师父试试新调的香,急切地问师父是否喜欢。调香人几分狼狈,研制艰辛。香却是披沙拣金的生命沉静,香清几无,无所不在,是心地纯明又用心至坚之人,方可研成。他是欣慰的。小骨请师父为这香赐名。他第一念便想到了这个名:绘素。至今还这样想。
                        绘事后素。质本纯白,锦上添花。持心如初,尽心打磨,小骨一直做得很好。
                        只是紫薰那些话之后,小骨是懂了什么,又没有全懂,就失却了那种单纯和全心。小骨啊,此亦是历练,师父望你,历山历水,回归如初。
                        在这清香中思量了许多,直指心念至于空无,至于恒定。晨起日入窗牖,清香犹在梦中,此刻更清醒。
                        又走去桃林,走向天海。每日必走的路。只是这几日,他不想小骨看到他。小骨那般苦苦思过,他无法安然伫立桃林,长望天海。他只是在殿前训责几句,寥寥数语,便复离去。
                        今日让小骨多歇息了,他重又站在露风石。千年来,他站在露风石,看到的,是一样的众生。直到有一天,这个孩子来到他的绝情殿,她不是他这样看着的众生,他也不再是遗世独立。
                        师父知道,俯瞰千山万海时,身后总有,那个小小的你。师父今天站在这里,不是只想众生之事;师父还想着,等你也站在这里,师父要如何同你说,关于众生,关于你……
                        “师父……”
                        听到身后这个声音,却不是一贯的轻悦。他心中也沉下去。此刻自然是沉重的。不求轻省,只当承受。
                        小骨在几步远,走近也不敢,更不敢站着,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声音如此小,他仅仅能听见:“谢谢师父……的药。徒儿知错……”
                        知她要说思过来迟之事,没让她说下去。走近几步,握住她颤抖发凉的小手,将她扶了起来。
                        这个身子,还是这样轻,让他担忧。头却低得这般重,更让他不安。
                        “小骨,师父本意,不在责你,终归是你有领悟。你本无恶念,却过错一时,不可不痛思。师父重责了,往后人生,你都当以之为戒。师父这几日要去了,会给你留下这些年要修习的书,并有一些书信,或能解答你日后疑难。这几日,师父和你一同修行。”


                      IP属地:江西1325楼2019-09-22 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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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五三、我似忘了什么重要的,但师父还有重要的要教给你(只要你有这样的心,肯用这样的力,这世上没有可怕的过犯,可怕到不能修成正果。)
                        (下)
                          尽力让自己说得平静。他心中在一寸寸裂开,崩塌,粉碎,他听不见声音。无声拉开的恐惧,却比一切声响都大。他没有感受过……
                          他也不能多去感受。后面几句话,他是自顾自在说,小骨却是抱住他的腿大哭起来,只是,再也没了泪水。这几日,小骨是第一次走近他身前,这样切切地求他。
                          不是,自己险些又疏漏了。还有一次,她也这般地求,当他说罪当处死时。小骨不是求他留住她性命,却是求他,迟点再行刑,她要看到师父安好。
                          今次也是。
                          “师父你不要走!小骨要看到师父安好!师父绝不会有事!”
                          她无泪地哭喊着,他心中无声地坍塌,几乎坍塌成一片废墟。却不是一片空虚。空不了,太多破碎的、真真切切的点点滴滴。
                          “小骨!”他终于受不了了。他是将死之人,许多记念许多操心。可小骨还有很长的人生,不能这般走不过去。小骨也尽了力,以血为他续命,到了今日,不能改变,终要应对。
                          小骨心中的痛苦,他感受得到。他尚且难过……可小骨总要接受,总要懂道理。小骨还是摇头,不住地摇头,说不出话来,更涂抹开他内心一片苍白。
                          不可以,他不能和小骨一样失控。
                          “小骨,事已注定,师父能借你之力撑到今日,已是万幸。万事不可强求,你已是半个仙人,岂能再执著于这些生生死死!”轻轻劝解,轻轻斥责。知道小骨现在听不进去,但总要说出来。有一天,熬过了师父离去的苦痛,真正长大了,会懂得。
                          “你今年多大了?”
                          小骨听到师父问话,还是恭恭敬敬地答了:“十九……”
                          “已经是个大人了,更要看得分明,修道最忌讳的便是心有执念。”小骨,师父要如何与你说?你要接受发生的一切,不去做徒劳的努力,才能专注完成自己的人生。这句话,对她太残忍,好像她的成全,必须是师父的离去。他如何……说不出口。
                          只是反复思量着,她自己的人生,她自己的人生。这些日子,都在想着。小骨确实也小,她还沉醉在,能在师父身边做个孩子,有师父引导关怀。也许她也真需要这一天,师父离去,她才能真正长大。
                          看着她还是孩子的脸,突然开口道:“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还是长做大人的样子。”小骨是一直不愿意,他也不能强求。便说,如果她愿意。他也有些不明白,似乎应当如此,却如何应当,又不当强求……继续说下去。“你在长留山再待几个年头,便回茅山去好好做掌门罢,不要辜负了清虚道长的期望,将茅山匡复光大。”
                          言语顺畅,这些话从来不难说,也不难懂得。小骨自然是有担当之人,他也不过是嘱咐。他心中却在想着,小骨长大后,会是如何模样。可惜,他却看不到了……
                          “师父……小骨求你,求你……”
                          小骨,你如何还是……他摇了摇头,你如何不听道理啊!
                          “不是……小骨是……”小骨慌了,声音里满是水色,是害怕师父生气,更害怕师父失望。他没有打断,听小骨说下去。“小骨是求师父,再留几天,陪小骨过个生辰……好不好,师父?师父……”
                          生辰。这个孩子,出生时母亲就死去,她的生辰,不是欢乐,在人间也从未庆祝。这些年,她的生辰,都是他陪着。实则是小骨忙着张罗一席好菜,他只是陪陪。从此,也陪不了了……
                          他点头同意。小骨磕头道谢。
                          又一次扶起了她。本是想让她修行,他能在一旁指点。也不嫌延误,她这样哭闹出来,依旧不能变,心就该定了。他也答应了,过了生辰,也就是,三天后。这样,归期也定了。
                          牵着她的手,沿着露风石,走向海天深处。
                          “小骨,你今日从这里看天下,可与初来绝情殿时不同?”
                          不必罚她,日日跪在阶前。却是可以看看,这普天下众生。开阔了心胸,慈悲自然生。
                          可小骨如何是惊慌,如同受了责问,却还故作镇定。不是大海高天风大,是她在深渊薄冰,战战兢兢:“师父……回师父,徒儿见师父……师父亲身操劳,守护众生。徒儿才懂得,师父说的……大爱!”
                          小骨?这是怎么了!师父无法,只听你作何回答。师父更关心你是如何回答。你在恐惧什么?
                          不要惊慌无措!他要镇定,有为。
                          是在他说大爱苍生时。
                          小骨是因为,做过损害苍生之事,对人动了杀机,痛不能忘。痛中似有更大的恐惧,小骨是担心,以后会违背守护苍生的法则。为何会?这不是小骨。难道,小骨也感到了?出于对命数的担忧,莫名恐慌?
                          紧握住她的颤栗,小小的手在他手中,不可给害怕留下余地。但你要真正懂得!
                          真正懂得,就是师父不在了,也和在,是一样的。师父教导的,在你心中是不能死去的。如果你只是执著,师父不能死,那便错了,你会因小失大。
                          但你此刻还不懂得,师父只好先说,留给未来。
                          “小骨,人无完人,人皆有过。修行不是求无过,而是能改过。沉溺过错之痛,荒废修行,错莫大焉!过去的事,师父不是不原谅你,师父只是管教你。为你日后改善,你当致力改善,而非沉溺过往。”
                          他没有看着远方,而是侧过头看着小骨。小骨不敢不看他,也不敢看他。这几句话,没有让小骨更安定。她心中的颤抖,他在手中感到。
                          果然,小骨还担心日后。这也是他要说的。
                          “小骨,未来尚未到来,不能全然预知,不必过忧。过去人皆有过,未来亦难排除。过于害怕,便要走不下去。你要记住,过犯也是考验,考验你向善之心,改善之力。只要你有这样的心,肯用这样的力,这世上没有可怕的过犯,可怕到不能修成正果。”
                          那颗心剧烈地跳动着,他手中都能感到。触发之深,惶恐之重,一浪高过一浪。
                          他这条大船,不能翻。他很快就要沉默,但在小骨心中,要永远扎住根基,不依从波澜人生的无常。
                          “小骨,这些年师父都是看着你,师父相信,师父也确知,你有足够的善心善行。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师父说的,要相信自己的善。你相信自己的善,便是遵从师父的道了。”
                          她一时不能懂,一时不能安的。但他只有先说了,他早就不从容。
                          “小骨,你若不懂,就记住师父说的。记住了么?”你要记住,师父再没机会和你说了。
                          “徒儿……谨记!”
                          还是这句话,让小骨记住。小骨那日便作如是回答。那日他说得决断,绝情,再有过犯,就亲手处死。自然,过犯有对应的惩罚,但过犯并非没有改正之机。处死和改过,她如何能理解?小骨还不懂得这个“死”字?是以也不能忍受师父之死。
                          要解释么?解释道理,太早。生死不是界限,修行无有界限,总要经历,领悟,空说无凭。解释自己那句话,又太晚。那句话不错,杀人之过是当处死,他不能在小骨之前推翻。和小骨再解释一次,改过的希望,能战胜处死的恐惧?
                          先说这么多罢。其实,他竭力在说的,已经比小骨能懂的,要多很多了。现在看起来,她能懂十中之一,已是不易。剩下的不懂得,其实师父说了,也入了她的心,并非徒劳在说。总是厚积薄发,到那一日,这些话,就突然懂了。
                          此刻,够了。
                          小骨不是那日的痛楚无依。可心中波澜,却不是更浅。小骨的手他还紧紧握着,小骨瞒不过,他触手可及。他是不能总将她撇在一边思过。
                          至少,最后的日子,师父是在的。这样的心,也一直会在。再大的风浪,都不无助;再重的罪业,总还有救。
                          “小骨,你将入门的剑法练一遍,师父看看。”
                          从最开始,尽可能不遗漏。
                          这套剑法简单得没有名字,最是未经打磨的原石,未遇风浪的初心。
                          小骨练得很认真。没有因为太容易,就随意了。也没有因为心中不安,就不用心做师父让她做的事。
                          一丝不苟中,她所有慌乱,都有了安顿。
                          一套剑法舞毕,小骨重又站在他身前。一如往日,小小的脸上泛起一点红润,眼中神采清澈,周身的异香由仙法化入,气息也渐渐平缓。今日和每日一样,郑重,专注,虔敬,欣喜。
                          他心中叹了口气,小骨若能一直如此……他不该作此想,人如何能不历练,人生如何能一成不变!小骨也要经历失去师父的变故,她的命运,还有更多艰难,这个世界的苦痛罪恶,都和她本性的欢乐良善一样,与她息息相关。不能回避,只好教会她应对。
                          不能想,小骨真要应了宿命,和危害天下的力量有了牵连。但如果真有那一天,他虽不在,他的心念不还是如今日,如最初,不是清理门户了事。她若行差走错,都是我作师父的教导不力。真有那一天,师父也不在了,小骨总不能被苦难罪业压倒,总要奋力回归正路。
                          “当是如此!剑法练得再高深,入门剑法不可荒疏。不可荒疏,是用心之正之纯。小骨,慎终如始,并非说自始至终,一成不变。修行历练,总会有新考验。无论遇到何种困境,你都要视作考验,而非灾难。致力向善,终能完成考验。总当历劫,别处并无正果。是以,小骨,不要害怕。你注定会看到广阔世界,有大苦难,更有大幸福。如果罪业要控制你,你不可听从罪业,任有千难万险,你总要坚持最初的用心。困难的时候,练一练入门剑法,想一想师父说的这些。”
                          他感到小骨的震动,他亦一样。未来实在……或许实在太难,却万万不可失去你的初心。只要初心还在,你总能汲取无尽力量,总能回得去正道。不,小骨未必就要走到邪路!师父只是,只是担心……师父总想看到,以后看不到的小骨,也和最初的小骨一样,纯粹,欢乐。


                        IP属地:江西1326楼2019-09-22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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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五五、情感,宿命,都与你直言,师父的生命,要你来延续(师父最后留书。知你心念和命运,望你延续师父的用心和生命。)
                          小骨,明日就是你生辰了。师父最后一次陪你过生辰。此后,你要真正做一个大人。这样,师父才能安心。
                            小骨诚然已经长大,这些日子都在为师父担待。但师父还是有不安,师父只有你一个徒儿,临走之前,还是想多和你说几句。
                            小骨,你在师父身边长大,师父看着你长大。你最初一事不知,却知善良勇敢。到了今日,阅世已然不少,只有善良勇敢不改。你或不觉知,或有迷惘,师父长日所察,却不会偏差。你修行至此日,正是山重水复,一时看不清世界和自己,师父却可为你指明。
                            你一心修行、排除万难拜入为师门下,为师收你,因你是清虚道长所托,也是你善念、坚持,打动了为师。此后你不曾令为师失望,平日里谨持恪守,危难中当仁不让。师父遇险,你更是舍生忘死。为师虽责你擅扰天命、怠慢修行,但你慕道思恩,本不是过错。
                            自太白一役,师父见你心有所结,只道你见识不丰,带你下山游历便是。终是师父疏漏,当和你解释才是。你长日随师父左右,除去修行,再无他业,师父自是你世界的中心和全部。且你命中不同于常人,为师为你做了主张——常怀大爱,不执私情。断念之剑,绝情之殿,于你正是机缘与警醒。你一向乖顺,心中只有修行与师父。若作凡间解,若从凡人之不解,是不洁之心,占有之望。却非如此。你敬道重师,纯然光明;奉而不取,心无杂念。
                            师父一直将你带在身边,并无不妥。师父一直知道你的用心,你不必烦心。若天从人愿,师父也愿你一直跟随修行。无奈天意非此,你不必强求。
                            离去之际,师父都说与你知道。七年前将你带回长留山,已知你我师徒之缘之劫。既有其缘,你又躬行真道,为师自当尽心。既有其劫,你又命中有大承担,为师自当竭力。
                            世间万事,此消彼长。这个劫难,也是你生我死。你不要难过,更不要自责。你我是修行之人,劫不可避,总当应对。为师可护你周全,死得其所。你活下去,终要解救苍生,不枉此生。
                            为师说解救苍生,不是用大责任惊吓你,亦不是望你光耀师门,更不想扭曲你天性,强你所难。这仅是你天命使然,因你善根深重。你所梦不错,你是太阳,师父是在你尚弱小时庇护你的大树。太阳要普照世间。小骨,你不是凡人,你是神祇之后。与生俱来,你是苍生的守护者;适逢灾殃,你必要担当起职责。
                            师父不能再陪你,也因绝情殿太小,你的舞台在六界间。师父将去,不能放下你,亦不能放下六界。愿师父给你的绝情殿这个小世界,是你心中最初和最终的光明净土。你的使命太重,六界繁复,充满罪苦,难免要沾染神祇这样的牺牲者。你要记住这片净土,记住师父和你说过的,没有不能悔改的罪过;一心向善,终成正果。而师父担忧的天下,也交给你了,你要为自己、也代师父,去爱护,去守卫。
                            七年前师父看到的命运和做出的决定,今日已然完成。你的人生里,也有师父的心力,师父的生命。你要好好活下去,延续师父的生命,活出自己的生命。


                          IP属地:江西1333楼2019-10-02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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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五六、死生与共,道在人在(重入创伤深处,方有成长。当年绝望一博,为今日解释,日后圆满。)
                            (上)
                              二人同时睁开了眼睛。桃林中,海天下,只看到对方。对方正看着自己。
                              从这片净土离去再归来,走过了太长的路。所有的疲与惧,伤与苦,在相逢之时,顷刻可忘。但一切已然发生,和未曾发生,必然不一样。重新进入那场生离死别,此时只想将生死的距离,消弭。
                              一步之遥,迫不及待。
                              身边之人,终是高出太多!为天下是这样的心,为自己竟也是这样的心!大爱太大,给了整个天下,留给她的,还满满的,成为她的整个世界!
                              师父愿以死换得我的生命,我却用错来延续师父的生命。师父付出得太多,我错得太大!
                              不敢看师父从近旁投来的光芒,俯身行礼。
                              他只是将她抱在怀中。
                              小骨,你为师父做了太多!多到,师父想也想不到。怪师父不能解你,以至让你牺牲了更多。本当是我换得你生命,你却舍了你生命,来换我的生命。你是我徒儿,你为我尽的义,却比我应尽的更大!
                              紧紧抱住。只有你的心我的心,在血气相连中,同声共息。
                              方才的修行,抑或劫难,积蓄了太多的不能言,当初即不能言。此次大劫前,要重入最苦的过往。最苦的,却不是诛仙柱下,不是云宫海上,而是在他们的绝情殿,在一切悲伤苦弱的开端。
                              他们不能让对方去死,都默默选择为对方赴死。他们不能解的,其实不是对方,却是生死!
                              为对方之生,都不惧一死。应当,是这样极尽生死之力,突破了不能同生的诅咒。
                              他责小骨,他却也不能见小骨死去。用心实则为一。
                              “师父,我若早知道你收我时就预备了六年后……小骨就不要……”小骨是多么想做你的徒儿。可是小骨不想你……可你收我做徒儿时预备好了的,竟然就是给我六年幸福,之后……之后就要为我死去!
                              “你必入我门下。”你想也不用想。你已经超越了命运所能限定,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你的想,有足够的力量。
                              你所想,也是我所想。没有你,活着并不比死去更好。为了你,我们都要活下去。
                              “师父……我……必入师父门下!但是……但是……小骨纵然是看到了师父书信,也会……也会……师父对不起……小骨不敢欺瞒师父!”小骨还是会偷盗神器,陷天下于险境,陷师父于不义。
                              她的颤抖,却在师父怀中淹没。当然记得,每次她这般不顾大义,师父是如何震怒,如何失望,如何痛心!但她不懂得如何让师父安心,她确是这般想的,她只能这般做,她不能欺瞒师父!
                              “小骨,师父当日也有看不清。以为师父的道在,人不必在。直到你离开,师父方知,人亦重要。半缘修道半缘君。”
                              师父的意思是,道很重要,人也很重要;天下重要,小骨一样重要?小骨如何能在师父心中……她不知师父心中……她终究是太多不知,当时不知,之后也不知,师父如此重她,她还逼问天下与师父何者更重;师父如此重她,她却不自重,重重伤了师父的心!
                              可是师父……
                              “师父,小骨……徒儿当时一心救师父,损了天下,终究是错了!”这是一个问题。
                              问出来,终究不是一个问题。答案确凿无疑。她当时就知大错,如今仍不知如何选择。
                              《六界续书》初现世,她重见光明,重见千山万海,师父便命她跪在露风石上,重思当年天下和师父之间那个选择。她不得其解,师父却说,修行便是解答。转眼她修到登堂之境,可师父门墙甚高,她真可以登堂入室?她依旧不知道。她依旧和上世一样,只知道,师父若有难,她必舍尽一切相救!
                              “师父,不仅当日,即便今时,小骨也未必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必要说出来。
                              她在师父怀中一紧。是她怕了。师父也不是不怕。师父确是看重她!
                              小骨啊,师父不想先训话。但你太在意师父的道,你不想做师父这里错的事。你待自己,比师父待你,更严格。
                              “小骨,去拾来树枝。”
                              “师父……”你还是要责打小骨……
                              师父无言。
                              时至今日,她并无长进,又有何辩解!
                              桃林就置身其中,几步远就有师父要的树枝。其实她身上就有。但师父让她去拾,她便去拾。
                              俯下身时,泪水先落入泥土。师父如此重她,她为何次次让师父担忧、失望?师父如此重她,她如何不为师父担忧、视师父作全部希望?这个问题,没有解答。师父说,半缘修道半缘君,不仅修道可解,人也本来当重!
                              可是她还是该打!若打了就能解答这不可能做对的选择,她不怕日日在师父的刑杖下生活。但师父极少施加责打,师父早已让她懂得,修行向善,不是那般简单。
                              跪在师父身前,高高举起的树枝,和那桃林融为一体。本是一体。泪水让她更不能分清。
                              师父的桃林给小骨多少美好!师父的天海守护了世间多少美好!小骨要如何珍惜这些美好!师父,小骨要如何做到?
                              “小骨,师父那***,是要明立场:错永远是错。立场已明,师父并不能强制于你。当年不能,今日亦不能。”
                              师父……小骨是没有希望了么?
                              师父……你好歹狠狠责打一通!心中五味杂陈,甜比苦更刺痛。师父不是不重,不懂,却是太重她,太懂她!可她的命运,永远不能在师父和天下间两全么?纵然是师父也不能?师父也……救不了她?
                              “小骨,师父能做的,只是管教你,警醒你,规避过错;惩罚你,赎改过错。你若执意要犯错,师父不会不管你,只好和你一起走,这漫长的赎改之路。”
                              “师父,我不想……可是我……”我犯再大的错师父都不会丢下我不管,可我这不是带累师父、玷辱师父么?师父安好,小骨如何都好。可师父你说,小骨若不奉行正道,师父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好!
                              师父,小骨想你待我好!可你待我太过好了!不要如此好!师父尽了一切,小骨无法不做到最好,可小骨……不是师父,小骨做不到那样好!
                              “小骨,师父能说的,终究关乎修行。当年不仅你有所不知,师父亦有所不知,是以你我都错了。错有因,但错终究是错。错也是修行的一个阶段,是要走过的考验。如今,是新的考验,要尽可能少犯当年的过错。半缘修道半缘君,人不从道,亦不会有人。惟有更近正道,才更近大爱光明给人的幸福。”小骨,师父如何能见你不幸!你的幸福,也是师父的幸福!
                              “师父……千真万确,小骨若做对了,师父就能安好?”小骨不是不想从师父的道,小骨是怕师父受损!
                              “你若犯错,何安之有!”小骨心中有至善,带着罪过,是不会安宁的。
                              “师父……你能保证么?”为何执拗?师父只为道担保,从不为自身安危担保。可是师父不担心的,她担心。师父你知道么……师父你真的不知道么,小骨不能看着师父受损,小骨也不能……没有师父!小骨是自私的,想要师父的爱护,和当年那个孩子一样自私!
                              小骨!师父还未让你保证,你却让师父保证!


                            IP属地:江西1337楼2019-10-20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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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9 03:4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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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章|第十章、恩深义重
                              一五六、死生与共,道在人在(重入创伤深处,方有成长。当年绝望一博,为今日解释,日后圆满。)
                              (下)
                                “起来!”今日不是责你。自有责罚不能尽,你当自行明悟!
                                “师父答应了……”师父让她起来,她便起来。想也没有想,想的只是,师父能答应……
                                “不得违抗。”不得依赖师父。
                                这次依旧是大劫,师父若不能照管,你要妥善选择。
                                小骨自然不敢违抗。站在他身前,小小的,躬身举着刑杖,离他更近,可还是那样小,和跪着时一样。
                                她不敢违抗,但她每一步都在心中违抗。她句句听师父的,只因为师父还安然。师父一旦有难,她违抗的力量顷刻就能颠覆天地,因师父淹没她的天地……
                                “小骨,这样是错的!”这是他心中的声音,也这样涌了出来。
                                她很清楚这错,她又跪下,认错的坚决和犯错误的果断一般。
                                “谁让你跪的?”谁允许你再犯?
                                小骨听懂了,小骨却不懂得回答。只俯伏在地,每一粒颤栗的尘埃都和她一样无措。
                                “师父责罚……”
                                “你说该如何打?”
                                “师父……”哭声转而坚定。“请师父重责。”
                                “小骨,你知不知道,你犯错受罚,师父和你一样苦!师父苦莫过于此,你便是这样为师父分忧?!”
                                他再无法心平气和。伸手夺过刑杖来。掷在地上。
                                “不许去拾。”见她要动,低声喊住。
                                小骨动也不敢动了。她的战战兢兢,总让他不能不怜爱,更让他不得不严待。小骨,师父是看重你!你若不看重自己,恣意妄为,就是损害师父了!
                                “小骨,你的人生,师父总会尽责,你是师父最重要之人。惟独你人生的意义,不在师父的选择,都在你自己。你若从光明,师父便与你同在光明;你若从黑暗,师父便与你同在黑暗。但师父相信你,必然会听从管教,赎改罪过,你我终究能熬尽黑暗。师父还是那句话,不要犯错;实在犯了,就改过来。”
                                “师父……师父知道,上世在绝情殿最后的……小骨最大的希望就是,师父给我改过的机会,不管我会受怎样的惩罚……”
                                “小骨!”你不可以想,先犯错再受罚。错若太大,你我都受不起!“小骨,记好了,师父不会不给你机会,但也要上天给师父机会。犯何种过错,就有何种惩罚。师父若处死你,就等你来世;若散了你魂魄,就同你一起消失。”
                                “师父!”再说不出话,跪在师父脚下,抱住师父的白袍。不敢看,尽是师父的色彩,没有色彩,一切色彩。师父是她的一切,如何能为她牺牲一切!
                                “记住没有?!”
                                整个世界都是师父的声音。
                                记住没有,你不好师父就不会好,你不走正道你就不会好!
                                “弟子谨记!”
                                赶紧应答了。思考只能在应答之后。
                                师父是将自己的命运与她相连。她只想与师父同幸福。若是患难,不要与共,只愿独担。
                                师父何曾不作此念!
                                但师父心中只认正道。也认她。她若走了邪道,所有罪苦,这世间最洁净之人,要为她担受!
                                她若犯大过,就是带累师父,玷辱师父。她一言一行,都不能置于师父之外。对自己负责,才是对得起师父。
                                师父说,可以为她的人生负责,却不能为她人生的意义负责。可师父必然与意义同在,她并不能损害师父人生的意义。她只是应当少犯过,不能损害师父的人生。
                                是不是,对小骨太苛刻?要求小骨做的,是他自己也做不到的。他不会不顾小骨,就算那是错的。但是,不会错。他当时就知道,顾念小骨,永远不是错。人和道,一样重要。
                                也许,他也不全懂。只是知道,必然要走正道;若走错一步,必须改过来。正道如此,正道不弃从善之人。待小骨亦如是。必然要顾小骨。
                                小骨不敢看他,更不敢不看他。终究还是他来说话。
                                “小骨,人力在天命前,终归渺小。但人并非卑微。你我曾用尽全力,在不能两全的大劫前保全。可见世间未有绝无可能,是以也不当绝望。知其不可而为之,则并无不可。这世上,只有不当。要拿出当年的勇气,也要持有一贯的道心。”
                                师父还能同你担保什么?修行艰难,历练艰险,从道,念你,本不问善果,只有正因。但正因必然得善果,不能解答的,正当信仰。
                                “师父。”小骨应得庄重,却是唤了句“师父”。俯身行礼,他没有拦住。
                                “师父,小骨……小骨……”小骨自然不是师父,没有师父的道心,但是小骨也想师父知道,小骨并非心中无道!可小骨的道,也值得在师父前说?
                                终究应当说。她再不足不是,也是师父看重的徒儿。为她一星善念,师父用所有日光去点燃,她也要珍惜那毫末之善。
                                她从师父之道,亦是真心!
                                “师父,小骨见了师父的大光明,永生难在黑暗!东方,杀姐姐,待小骨都好,但小骨从未想过要同他们去。小骨不是……只贪图师父爱护的孩子,小骨也想从师父的道!只是师父的道太崇高,时时痛感难及;师父的爱护太温暖,刻刻不能相离。但小骨……不是……”
                                被师父拥入怀中。她说不完的话,进入师父心中。
                                “小骨,师父从来知道,师父从来知道你的向道之心。是师父不知,你也需要爱护……”师父也需要。“人总有弱点,是以道高于人。悲苦和脆弱,不是不可谅解。但人既修道,就当自求更高,高于人。小骨,你我都当,竭心从道。道之福果,自有天赐。”
                                小骨俯身一拜,再抬起头来,方才忧惧、失措、罪咎,一扫而空,额间庄严,眼底纯净,庄严纯净生出欢乐,光明。
                                小骨还是这样简单,师父解释几句,就不再怕过去的罪责,未来的险难。其实,真道原本简单。原本单纯如你。
                                “但是师父……师父恕罪!”但小骨还是会不安,这是安定后的不安。安定因为献身师父大道的决绝,不安因为要消除最后的疑惑。
                                是的,他方才说的,还只是大道理。他本来想先说更性情的,可小骨总将道置于情之先。师父严训之后她才敢说出自己的感受:“师父不在,和在,自然不能一样。这个,我学不会,我不会长大。”
                                小骨说得毅然决然,不是任性,而是认清了自己的心性,知晓了道和情的份量。他也懂得了真正的道不应排斥情,而恰恰是因为深情,才能进入每一个众生的世界,才能悟道。
                                “小骨,师父也要你在。情不是可断,而是要将这跟线牵入修行之路,连同天地,绝境开朗。你知道情有多么重,才能体会众生如何向往幸福,你才能爱人如己。困扰中才能明晰众生超脱烦恼的的渴望,才能去用心教化,因为这也是解答自身的疑难。”
                                “但是师父,你说如同爱护自己,如同教化自己,小骨怕,小骨会不会解错了师父的话,会为一己之私?”
                                “自己也应该幸福,人类幸福是累积的。这也如同,教化众生,不能不自求明悟。懂得这样的累积与相关,你就不会为了自己损伤他人。你还不懂的时候,触犯了劫难的关键。你抱着侥幸之心,以为不会危及众生。但劫难也需要解答,你带着善心,比带着恶念更能应对劫难。”
                                “但师父说善心,小骨害怕也不尽是善……”小骨低下了头,小骨说这句话时不敢看着师父。
                                他知道小骨心中不敢说出来的。只有他能让小骨免受折磨。
                                “小骨你看着师父。”稳稳扶住了她双肩,要稳固她的的天地才好。“你对师父,从来用心纯净。你对师父的虔敬,对善的坚守,——不报恩如何是善?——实则用心更高。只是当时,师父不能理解,你也不能理解。”
                                “可师父,那毕竟是错的。”小骨今天认了真,小骨一向很认真。不清除最后一个疑问,你怕错解了师父的教导。
                                “是错的。但不作为才不犯错。勇敢走向极致,必然要犯错。犯错要承担,你承担了,也挽回了。今日的你我,早非昨日。小骨,相信自己,你可以应对。”
                                “小骨记住师父的话。师父恩深义重,小骨定不辜负。”
                                小骨拜倒,庄重如最初的誓言。
                                扶起她来,抱在怀中,如同抱住她的脆弱,他的脆弱。从而不再脆弱。因为要守护共有的美好。美好总是易碎,总是对之不舍,从而为之坚强。
                                “小骨,你真的想,不要认识师父才好?你梦境里就这样想……”这是师父的脆弱,师父怕失去你,怕失去你的心。
                                “不,不是!”小骨急了,急切地要表明自己的心意,即便师父是知道的,“就算师父厌恶我了,就算处死我之后也活不过来了,我还是要做师父的的徒儿。在师父身边待过,受过你的教诲和关怀,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换!”
                                心怀湿暖如春。没有这一瞬的的温情与触动,千年也是枉然。
                                只有道的冷硬,没有你的温暖,师父也不想要那样的生活,也再不能。
                                紧紧抱住小骨,再也不想分开。马上就不得不分开,要留住怀中的温暖,心中有的坚定。纵有千难万险,天上人间会相见。


                              IP属地:江西1338楼2019-10-20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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