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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画外音】半缘修道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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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七一节修改:游戏里容易迷失,终于有一刻醒来,不为胜负,却远比游戏要真:最重要的,是想不要也不能的,为此你可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IP属地:江西880楼2017-02-03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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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七二(下)
      师兄也来……看风希?
      师兄依旧肃然不改,疤痕却柔和几分:“风希近日如何?”
      “时时对我们有些回应。有时甚至会哭。”徐长老答道。
      师兄在床头安坐下:“风希,我知道你怨我。也是我……我没有给你从善的机会,是……我的不是。但你不要怨他人,很多人待你极好,这里才是最高的善。你可以不接受我的……道歉,但不要辜负善待你的人。也不要为难天下人。并不想为害他人,你我应能达成共识。”
      风希眼皮抽动几下,又归入岑寂。周遭空气却已搅动,不再死寂。
      “师兄……”白子画和摩严站在庭前,第一次想和师兄说几句心中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怎样?”摩严只是看着他怀中的小骨。
      “她就快醒来了罢。”白子画突然很确定地说,说后自己也惊讶了。“多谢你们劝阻……”
      “琉夏为竹染所做,我尚且未做到。方才去看她,她反倒劝我,说竹染一直最最看重我,是以她也不怨我判下的刑罚,只愿竹染安然回到我身边…… 想来……你徒儿为竹染所做不少,竹染才愿意为她去死。我只想到用琉夏去替竹染戴罪,用琉夏要挟杀阡陌,除去你徒儿和风希来维护六界秩序。我为竹染和六界所做,我心中的关怀和正义,原来有偏差。”
      “师兄……”并不是没有怨过,但此刻也不怨了,也教小骨不要怨……小骨和风希都太孩子气,心中没有全局,他们也有错……对师兄,又有什么好怨的,他一心都为长留山。可此刻,他是不会说小骨一句不是。只要她好好回来,还有什么是非?
      “师兄,妖神之力外泄是怎么回事?”最终回到这个问题。他怎么可能不担忧天下?她怎么可能不担忧小骨……
      “你说得都对。天地间怨恨恶念都不会无故而生,也不会随死而灭。你从风希身上分离妖神之力时,妖力在他怨苦中四处分散了。他心中不接受刑罚,妖力分离后趁势作乱。绝望下要丧去魂魄,若不是你徒儿相救,只怕他魂飞魄散,随之妖魔大兴,又要酿成大难。”
      “师兄如何确定,一切是如此发生?”暗暗惊叹小骨的觉察和牺牲。师兄原本不接受,此刻比他知道得还快?
      “叠心锁里可以看清。我总不愿承认,法术所现,却愈发清晰,直到风希魂魄将散,怨艾之力被妖神裹挟,反噬至我,若非……”摩严重重摇头。
      白子画知道下文,是小骨救了风希,救了师兄,也救了天下一场灾难。可小骨还没有醒。只听到师兄苍重之言,震响冬林。
      “若非我自以为是,两场大难,或许可免。”
      “我总想避过劫难,劫难却势在必然。若非你,也有他人。”他们会理解,我现在却不想去理解。“山中事务繁重,请师兄安心回去歇息。”
      “二师弟,你……”师兄几分踌躇的声音,和脚步一样没有迈出,“你若真要用那法子救她,让我来罢……这些年为你做了不少,没有几件是你真正想要的。但是师兄为你,也不是出于师父遗命,长留山责任,只是看着你修行看着你长大,希望你……”
      “师兄……”喉头酸涩拥堵起来,说不出话。师兄待自己如何,自不用说。他也苦了一世,敬畏他的人多,理解他的人少。如今却一改往日,连苦心经营换来的尊严也放下了,和所有人道歉,更要抢着为小骨换命,来成全他们二人……
      不,小骨,你一定要醒来!不能走出这一步!
      “你还是一直能理解。不似竹染,恨了我一世……”
      “师兄心在天下,不是图利欲之人。最终都要理解的。”白子画轻声说,这样不会扰动泪水。
      “两位师兄何故密谋?是师父责我玩世不恭,你们有大计也不算上我呢?”
      师弟又来了。方才心头压着一口气,这才呼出来。可你来做什么?你不已经劝过了?
      “你怎么在这里?”倒是师兄先说话。
      “大师兄是无事不来,我倒是时常没事,时常来走走。”笙箫默轻咳几声,似要疏散凝滞的空气。“大师兄一直操心你呢,才屡屡拂你的意。他年纪也够做我们师父了,岂能事事考虑我们意愿?你要和小花花去蛮荒,他也把你拦下了。岂不是好?她和你回到六界,不比你们在蛮荒受苦好?大师兄看到的比你看到的要多,这样操心,不仅因为你那时是掌门。现在你可看到了,不做掌门时,待你还是好过待我,几时过问我的事?我从来没听他说过反对。”
      白子画正想着当时师兄那次劝阻。
      “你若当真作此决定,我不会阻拦你。那毕竟是你的弟子。可是你是六界之尊,长留山的掌门,我的师弟!我答应过师父,会一世辅佐你,照看你,管束你!你今天若是敢迈进这道门,我便也随你一起,一起冥渡去蛮荒!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师兄那时当然没算到小骨要跟他回来,如师弟玩笑不改却真挚的解释。师兄确是对的,总要忍得下,看得长,才有未来的可能。小骨在好转,他若急急去了,岂不害苦小骨,又害苦师兄?
      想到师兄,心中一痛。这世上要为他死的,除去小骨,就是师兄了。一者是他照管着的人,一者是照管着他的人。和责任打成一片的感情,最是沉重。烦乱也好,惧怕也罢,终究要承受起来,这样才每一刻都不至于忘却人间。原来他从不是无所挂碍之人,有人牵动他心怀,也有人放不下他。除此外的爱护苍生,根本无从谈起!
      早就听到师兄在说话,让他心绪纷乱间一阵清爽。几时师兄说话,也能像师弟那样?
      “三师弟。”笙箫默的折扇在两人间打开,摩严瞪了回去,笙箫默将折扇收入袖中,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看起来令人担忧,实则最让人放心。”


    IP属地:江西883楼2017-02-03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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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9 03:5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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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节我修改了一个早上!!!世尊,为你,作者真尽力了!


      IP属地:江西884楼2017-02-03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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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七四节改来改去,不满意。但明天要早起,只好先休息了。抱歉,今天不更新了。
          要小游几天,之后就回到常居地了。会用几天时间把小说修改出来。完结一稿。
          先说顺风吧!又是出行~
          并道晚安!


        IP属地:江西894楼2017-02-05 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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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后开始修改、更新。还没出节,这几天争取完成啊。


          IP属地:江西897楼2017-02-08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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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七四(下)
              “不可如何?”小骨这是怎么了?师弟又说了什么?不禁有些急切,最先忍不住的,却是缕缕笑意。
              “说了师父不生气?”小骨睁望了自己一眼,大眼睛里饱满的光芒瞬间镀上胆怯。又低下头去。
              “你先说。”倒是要说什么。倒是快说。惟独言语上不急。
              “那我不说了……”小骨低头去玩她的头发,散开遗憾,留下安然。
              她是很想说,却怕说?决定不说了,惧怕也就不见了?那一定要让你说。
              “师父不生气,你说罢。”把她手中那束发丝拿过来把玩。
              “真的啊?”小骨抬起头,笑靥顷刻明媚了他双眼,又低眉轻声道,“师叔说,师父若生气了,别让他……端师父的架子……”
              声音越发小了,但他还是听到了。继而听到小骨大声说:“师父,这是师叔说的,不是我……”
              声音又弱下去,小骨似要把这句话咽入心中,却没能咽下,扰动了周遭空气。
              “你怎么回答?”白子画笑着问。我何尝不想知道,如何在你面前不端师父的架子。
              “我说,师父就是师父啊。”小骨说出一句今日最坦荡无忧的话。哪怕让她去长留山大殿说,她也不会扭捏。
              “那你怎么想?”梳理起她的发丝,此刻更对这份柔长专注,不要听她祭坛前的誓言。这些日子天天为她梳理青丝,成了每日的功课。
              “师叔说,我若这样想,就乖乖跪下受罚。师叔也帮不了。师父呢,待人最宽,待弟子最严。”
              小骨有模有样地学起师弟说话。竟然还学到了师弟的答非所问。原来你那乖巧中多少古灵精怪,我还不全知道。这是多么大一个世界!
              “但是师父……”小骨瞬间眼睛一亮,继而有支吾起来,“……师父…… 师父像个小孩子一样……我若不好生歇息,幽若就不去歇息,幽若就是用这样的法子……”
              说完埋在他怀中笑了。他感到这个痛快的笑声从自己心中发出,畅然如大雨后大晴,天地洗净。
              “师父错了……”白子画此刻连自己都感到,他像一个孩子。抱着怀中的珍宝,——只有孩子才懂得全心爱惜的珍宝——就着冬阳,感到世上再没有更美好。
              “师父没有……师父……师叔说的我做不到,我还是怕师父!”随着喊声泪水流出来,洗得双眸更明净。回到当年,做错了事,大眼睛望着师父,认了错,就再不会说话,等着师父训责。
              “小骨不要怕。”顾不得笑她疼她或是责怪自己,她眼中泪水早就将他融化。抱着她,除了说不怕,什么也不会说了。
              “师父……弟子斗胆……弟子犯错了,自然要受罚。但如果是师父呢?”眉目挣扎着抬起来,声音拉到最高最弱处,听之宛若置身崖壁孤桥,高天一缕神思欲断。
              “自然不能豁免。”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只好认真回答你。听到自己的声音又严肃起来。
              “那我……”小骨换口气,“弟子不顾师父感受,妄为有错。可是师父为我换命呢,要小骨怎么办?要天下人怎么办?”极力说得恭敬,却最终没有掩盖怨愤。
              说罢向一侧跑开。
              拉住她。拉回怀中。轻声问:“小骨去哪里?”
              “小骨去雪中罚跪。让师父担忧了这许久,还大胆和师父争论,要狠狠罚!但是师父你也再不可为我……不然我就是活过来了,也要撞到你的剑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以神的名义起誓……”
              捂住她的嘴,擦去她的泪水。你几句话说得激奋,师父要把你抱在怀中多时,才能平复心田激荡的波涛。你早就落入我心深处,时而微波粼粼,时而大浪滔天。天下水一体,你永远走不出我心间。
              怀中人终于平静。在怀中太久,分不出彼此。悠悠一动,花间绽开新天地。
              “师父我去受罚……”言语还是执拗如前,却没有急急跑开。
              “你怎么这么傻?就算是你以前犯了什么大错,师父罚你跪过雪地?师父说过不罚你了,说话算话。你要是心中不满,你可以让师父做任何事。只一样,不能伤到你自己!”
              伤到他人的事,小骨根本就不会去做,小骨只懂得伤害自己……你太傻了!
              “师父不要!师父,我错了……”小骨含着泪水,和往日犯错一样,乖巧得倔强。“可是,可是……可是师父要求太严,徒儿总是犯错!”
              “小骨……”
              小骨却继续要说下去。
              “曾经为了救师父危及了天下,师父重重惩罚了,小骨没有怨言,知道师父是怎样的人;这次为了救天下伤了自己,师父也不依不饶,徒儿哪点违背了师父的教导……”扯过他袖子就哭了起来,哭得他心中层层山石塌落。
              “小骨,你至今还不知,在师父心里,小骨和天下一样重!你这样生死不顾,不让师父知道,这样草率,你考虑过……考虑过师父的感受?”
              “师父……可是小骨也怕师父这样离我而去……以后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就算是为了我!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人不是自己……”
              小骨才不愿意听他的“道理。”他含着泪说,小骨才不去克制,嚎啕大哭。
              你说什么?这样的想法,师父决不允许!
              “那你还要偷偷为我牺牲?要师父一个保证,你也给师父一个保证!”语声由内至外严肃起来。
              “我保证,只要师父安好,小骨就不乱来!所以师父要自保安好!”小骨向她望过来,眼中坚不可摧。他并没有优势。
              “师父只要保你安好!”这样望着你,也不能逼你低头。只好抱在怀中更紧。
              “师父教导,要勇于承受,逃避责任也是罪过,犯下过错更须承担。如果……”
              小骨显然感受到了什么,想说什么。还没入题,他就听到心中裂开的缝隙。缝隙里有多深,不敢想。
              “小骨,你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又一次掐住她双肩。又一次问。说出来的话,更是坐实了;但不说,心中一样不安。
              “啊,师父好痛!”小骨装作吃痛,迅捷地合上眼目,眼中流光在空中掠过。
              笨手笨脚松开小骨。虽然知道小骨是不想说,才喊痛,听到她喊,终究还是心痛。
              小骨这是预感到什么?他一直在担心,小骨神身是否受到了损害……四方寻求,还无所获,日夜不能安。一时觉得这场天下大难,也淡远了。
              “小骨很好啊,什么不适也没有!”小骨很快就破涕为笑。
              他心中瞬间感到踏实,虽说是找不到原因的。这孩子厄运连连,其实也福大命大,这次也过得去!
              “小骨,师父是和你说承受。可你记好了,是师父和你一起承受。下次再敢隐瞒,擅自行动,师父……”必然罚你,不是……“师父再不理你!”
              说“罚你”,太像师父;说“不理你”,是不是又太像孩子?
              想什么呢?此刻要和小骨说清楚,还要继续寻那个答案,小骨不能有事!他已经忍无可忍。
              “如果是命……”小骨缓缓道,拉长的惶惑淡泊不见,底色坚实如最初如永恒。
              任小骨如何坚定,立马打断了:“我若是信命之人,当初就不会带你回长留山!命中要你为天下牺牲,师父也要救活你!”
              你说也不许说,想也不许想!
              “师父,神咒失效了,小骨好担心。师父冠绝六界,至从收我入门,就屡屡……受伤。师父切不可为我……师父,神咒还能恢复么?”小骨又哭起来,泪水在摇头中四处洒落。
              “住口,你还想诅咒为师到几时?神界的事,师父不知。只知神界之外,小骨是我的人!”


            IP属地:江西900楼2017-02-09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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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七九、循序渐进(这个难关究竟如何,他不得而知。小骨不肯用他的法子,他不能强制。他的小骨长大了,要自己知悉和选择,要用自己的方式维护天下和师父。)
                小骨有预感,神界消失引力极大,小骨须靠自身力量支持,这毕竟是神界的事。把师父牵进来,会害了师父。师父一贯教导,修行要循序渐进,才是依法自然,否则必有天谴……
                小骨,不要急,弱了的只是身体,悟性并不会损耗。宁可静下来多想几遍,不要急于习练。
                宫铃变色了,我们没有做错!小骨这次擅自……也是神界最后的召唤,以后,小骨一定听师父的。
                小骨长大了,能分辨对错,日后师父不会再强制你。
                这十年不授他仙术,日日专心思过并习医,以后常年去人间化解病苦,赎往日之罪。
                悔过从善,日有所进,不必强己所难,当思造化自然。必当如此,兄虽死犹生,欢喜无憾。
                老天怜他不幸吧,所以有这许多人待他好。
              一七九
                师叔还是悠哉悠哉地说话。
                师叔说得是吧,最终她能说动师父……
                “师父,不担心的,神界消散也就是我神身死去之时,只要我还在修炼,也就没有死去和消散。其实是取决于我的……”
                看见师父抬起手来。浑身预先感到了将临的痛楚,把头埋在师父白袍中。荆条却没有落在身上。
                “二师兄,你是长年不打她,今次要打够么?打死了,以后也不用争论了!”
                荆条落在地上。血腥泛起,泪水溃堤。
                “小骨,听师父说,师父不会受伤,师父只是要救你。”师父叹口气,方才的强硬似乎从不曾存在,痛弱间只有一点恳求最坚。
                师父,你不要再坚持了!师父你可知道,你亲自动手,疼痛分外难忍……
                “师父瞒不住我……为了速成却损了师父,万万不可!”再痛也要坚持。
                “小骨,师父不会死,只要你能活过来……师父修为尽丧,你会嫌弃师父么?”师父眉间哀伤早就覆过方才的声色俱厉。
                “师父,不是这个意思!”重重摇头,“师父永远是最高处的仙人!但小骨有预感,神界消失引力极大,小骨须靠自身力量支持,这毕竟是神界的事。把师父牵进来,会害了师父。师父一贯教导,修行要循序渐进,才是依法自然,否则必有天谴……小骨会刻苦修炼,师父你相信我!”
                “幽若,你轻点……”师父终于答应了。她松口气才感到伤口有多痛。
                “尊上下手好狠!幽若这样粗手粗脚的人,都不敢上药了……”只听幽若带着哭声喊,“他忍心打,他自己来上药!”
                “别让师父看了难过……师父也是为了我。”反复告诉自己不痛,只有眼泪毫不留情地拆穿。
                “师父,你确定是这样?”幽若更小心地上药,说话也小心翼翼起来。
                “哪样?”确实没有听懂。幽若和长老们说话头头是道,和自己却总是说不清……
                “师父说按常法修行,能顺利度过这关?”
                希望是这样……但她知道这预感分毫不差:如果师父为她修行损身,后果会比丧失修为更惨。断乎不可!
                “能啊。你看你师父哪次不是绝处逢生!”好在伤口很痛,笑得不自然,也感觉不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又如刚来到长留山,没日没夜修行,只为走到师父身边。如今师父就在身边,还是没日没夜修行,只为留在师父身边。
                “小骨,不要急,弱了的只是身体,悟性并不会损耗。宁可静下来多想几遍,不要急于习练。”
                “这一式闲窥石镜,你要置身山水岑寂廖廓之境,从而洗净纷杂,才见其中真义。”
                “你看师父练一遍,你每处细节都不错,却失了一种整体的连贯自如。”
                “这式要反复练几遍,自己感受一下,哪里不到位。”
                …………
                师父总是守在身旁,处处指点,详尽有方。她竟渐渐不感到修行中的困难,只是跟着自己的感受、师父的提点,一路畅通。奥义生趣,更有师父在身旁。
                一旦进入了情境,又不匆忙和勉强,倒也没有那样嗜睡。
                许多次还是睡去,被师父叫醒或自己醒来,看到师父恳求的眼神。乱了方寸,却醒了睡意。师父何尝求过什么人?她也看得清,温情深处并不柔软,不可触动,绝难更移。
                身上伤痕渐少了。
                “师父,那根荆条呢?”往日都是带在身上的,怕自己昏睡难醒。
                “仍了。”师父说这话时,似对荆条怀恨在心。
                日出之前,日落之后,桃林天海,长在长新。她和师父又享用了数月平静和美。
                有时看不太清,听不太清,但和师父,从没有相互不能明白的时候。
              “练功闲暇,也可下绝情殿走走。让幽若陪你。”如今也没有什么需要瞒你了。
                小骨进展不慢。也和她初上长留山时相似,邪魅缠身自然修仙困难。却肯吃苦、善领悟,五行无常属也走出自己一条路来。她如今历经爱恨生死,从神祇善念出发看了五界悲喜分合,独自对抗妖神、承担神祇最后使命,历练和担负,都让她有了巅峰的视野,身体虽是迟缓了些,慢中求快,终究还是以心胜身。
                这个难关究竟如何,他也不得而知。看着小骨日日长进,身体无损,也只好安下心来。小骨不肯用他的法子,他也不能强制。他的小骨长大了,要自己知悉和选择,要用自己的方式维护天下和师父,他也不能护在怀中。
                “谢谢师父!师父……我可以去看看风希?”
                师父点头间拿出她两次破损的宫铃。颜色又丰实了。
                “师父,我们没有做错!小骨这次擅自……也是神界最后的召唤,以后,小骨一定听师父的。”欢欢喜喜来拉师父的衣袖。
                “小骨长大了,能分辨对错,日后师父不会再强制你。”见小家伙瞪大眼睛看着他,是惊讶中一点无所适从。
                “师父……不是责怪小骨不听话吧?”惊喜的脸上又掠过一阵忧色。师父打得那样重,心中一定忧愤难耐。
                “小骨不用做师父的影子。你那时小,师父自然要管要罚,免你误入歧途。你如今长大了,师父可以放手,可以放心。”
                说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不能不放手。只好看护在身旁,必要时出手。
                守护她一人,并不比守护天下轻省。
                “谢谢花师叔!”
                看到风希。风希还是这一句。这孩子,还是不会说话。
                “近日好么?”花千骨看徐长老面色和悦,风希往日洁净敏锐的眸中更多了几许坚实和平静,想来不错。
                “很好啊,我和师父学医药。十年后,师父还要带我去人间悬壶济世!”风希洗净的双眼里燃起清亮的光彩,童音不改。
                “这十年不授他仙术,日日专心思过并习医,以后常年去人间化解病苦,赎往日之罪。”徐长老和颜悦色间,沉淀大义和训诫的重量。
                “是,师父。”风希恭敬地起身行礼。“我犯下大错,要么把人想太坏,要么对人苛求太多。仗着师兄宠爱,不安心忍耐和修行,终于被妖神利用。幸蒙诸位师长不弃,重得赎罪之机,只应踏实从善,不可执迷幻想,沉溺绝望。你们教导得都是,严以律己才能劝化人世,一切贵在有恒,不是心血来潮意气用事。”
                他滔滔不绝中还是孩子的任信,毕竟时光给反思增添砝码,为温情充注力量。
                “对了,你看师兄留书!”风希欣喜地从怀中捧出宝物。
                风逸的笔记,和云隐真是七分神似。清宜柔韧,深思细嘱中方见豪情。
                “贤弟将醒,愚兄心意已了。近日言尽,弟十载修行有方。勿念愚兄之死,弟来日方长。悔过从善,日有所进,不必强己所难,当思造化自然。必当如此,兄虽死犹生,欢喜无憾。”
                “师兄为我……师兄待我最好了!”风希又在花千骨手中把信读了一遍,孩子脸上,又是哭又是笑。明媚春阳,要透彻过去未来的所有昏黑。
                “这个风希,真是让天下人围着他转,太幸运了吧?”幽若很不甘地撇撇嘴,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离开医药阁。
                “老天怜他不幸吧,所以有这许多人待他好……”却是想着自己。她和风希大难不死,尽得福于身边善意,也必有后福。
              --------------------------------------
              附注:
                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闲窥石镜清我心。


              IP属地:江西913楼2017-02-10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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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七九修改:
                  1、
                  “二师兄,你本意若是狠狠打她,我就不劝了。若不是,不妨想想,她受你那么多苦,哪次因此改变了心意?”
                  2、
                  师父一声长叹,歉疚、伤痛在气息里暴露无遗。花千骨总算能安下心来。来不及行礼,来不及栽入师父怀中,却听到儒尊扇骨伸张的破空声。
                  “你就和你师父一样,只会说道理?方才被你师父打得死去活来,也不晓得求饶或反抗?你若当二师兄是师父,就先乖乖认错;若不仅是你师父,就索性不要领他的罚。真有你的啊,做弟子、做妻子能做到这个份上!日日要长进!不能总靠师叔。”
                  3、儒尊“长进”这句话,加入破题。
                  抱歉昨日仓促。儒尊说话不会这么简单!


                IP属地:江西917楼2017-02-10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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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9 03:4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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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也就是小说最后一章“本心本性”。十节左右。基本改好,稍后更新。


                  IP属地:江西919楼2017-02-10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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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节快乐!
                      没能在出节前结小说,不过也快了。稍后更新。


                    IP属地:江西926楼2017-02-11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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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二(下)
                        “师父,村民都不记得过往的刑律,不可下蓝溪。”花千骨还记得那个秩序井然的蓝溪村。蓝溪老人去世了,怎么乱成如此境地!忘记一个重要的人,能这样容易?
                        “不是真心理会了,记住亦会忘。”白子画不惊讶,却不是不痛心。
                        “我们现在做什么?”总不能用以前蓝溪老人的法子,对所有人用刑……
                        众人拥过来。却不能近身。
                        “果然是妖魔!”
                        纷纷拾起石头扔来,亦在身旁落下。
                        “快逃,不要被他们吃了!”有一人声音和双腿都在颤抖。
                        “这男子美貌,必是妖魔……”
                        可恶,师父不是人间凡姿,却怎么会是妖魔?你们心中藏污纳垢,看不清天上的星辰,却说水沟肮脏……
                        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人物模糊。只听到有人说话,如尖针在海水,海水感受不到暗哑的震动,却直扎入心中。
                        周身结界漫开。脑海里还有一线清晰,她如何能对凡人动手?
                         “这女子着恼了,赶紧跑。妖精是要吃人元神的,只有她身旁这样的魔王才禁得起……”
                        这样难听的话,她从未听过,也永远想像不出。羞恼的极限里裂开云宫的荒唐画面。
                        她何尝不是害苦师父……
                        师父在她头上一敲,不是往日爱抚。不能感受师父的情绪,她就昏了过去。
                        睁开眼睛看到深黑简陋的天花板,房中再无一物,只是窗户格外洁净,室内的黑色显得光明。
                        洁净光明的极致,还是坐在身旁的白衣人。
                        感受到她醒来,回过身来看着她,看得她低下头去。
                        “把药喝了。”仿佛因为空气太冷,感受不到声音的起伏。
                        浓黑的苦味,涩入心胆肝肺。
                        平时定然要叫一句“苦”的。今天只往下咽。像是平日可以和师父撒娇,可是此刻犯了错。
                        好不容易全咽下去了。浑身一阵抽搐,最后一口药终究压不住。师父白衣上玷污了一小块,像是梗在喉咙的石块。
                        “师父,对不起……”伸手要去擦拭,却被师父握住那只手。师父伸过袖子来抹去她唇边的药汁。看不到药汁又染上衣袖,却感到那只手深深地乏力。救众人辛劳,救她辛劳……
                        又感激,又心虚,又委屈。拉住师父的袖子就哭了起来。泪水中感到师父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是春风吹在霜雪尽处、小花含苞的枝头。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多年,拖累你……你把我这个不祥之人,带回身边,守护在身边,我却总是让你受苦。蓝溪玉乱世,也是我一手埋下的祸患,师父还要独揽罪咎……不,不,不,什么都不要想了,师父这样待我,我只有倾尽全力。
                        泪水洗净,污浊泻尽。她重又安坐师父怀中,她知道师父还有话要说。
                        “你可知方才昏迷之因?”在一片温和之中,师父的话语严厉起来。
                        “弟子不知……弟子知道,是弟子之过……”小骨慌乱了言语。
                        “飞升是修成仙身的最后阶段。心中若有怨愤不能平释,必然经脉逆行,伤人伤己。是以妖魔说仙魔无别,亦非公正。恶念并不能修仙,虽亦有仙人不能善始善终……”
                        白子画说完后感到有些吃力。并不是新的道理,心情却变了。方才小骨被那些人辱骂,他也听不下了……修仙有了诸多情绪,是否也是不能善始善终?
                        小骨早就跪倒在榻上。
                        师父脸上表情不易读懂。但必然有愤怒。却未严加训责。
                        师父说不再罚了……不代表她犯错不用受罚。刚才经脉逆行,师父没少费心力救她,还守在床边,为她熬药。也歇息好了,惩罚不能再延宕。
                        那些凡人说她是妖魔,会损毁师父,是她一生的噩梦。在师父前她是凡泥尘垢……低头跪在师父身边,不敢看,不敢去碰师父纯白的衣襟。
                        师父无言。
                        张开口,只有气息进出。用力发出声音,才落得踏实:“师父,弟子知错。”
                        师父依旧不说话。看着自己,说不出是对什么的愤怒,如果是对世界,她就在这个世界的中心。这样的目光比怎样的刑罚都可怕。
                        “师父,弟子被凡人言语扰动,妄自动手,枉自修仙……弟子活该受指责,却难容他人指责师父……”小骨就在他眼皮下说话,却不敢看他一眼。
                        你容不下他人说为师,为师何尝容得下他人说你?枉我修行千年,却是和你一样不能定心。你一念一行,都发之于心,错而能改,对世人对师父都是无染无邪,我又如何能做得了你师父?
                        “师父,弟子下次再不敢了。师父恕罪!”
                        听到小骨在塌上重重磕头,宛若重杵捣在心头,那些情绪都散去了。赶紧抱她在怀中。
                        总要给她一个解释,给自己一个回答。即便不是最终的。
                        “小骨,世人既不能解,误解何其多样?既是修仙,凡人之言也只是考验之一。不可被扰乱,却须力求自心至行,无可指责。”师父仿佛是把话说完后才平息过来,安静地抱着她,梳理她发的手比发丝更温柔。
                        “谢谢师父!弟子记下了。弟子去阶前罚跪思过。”
                        小骨得了一个解答,欣喜要去领罚。可他并没有罚。
                        “小骨,重在领会,师父不是让你多受苦……”拉住她一只手不放。“何况在蓝溪,你要受的考验本来就多,不罚尽力之人。”
                        “谢师父宽宥!小骨心中并不能平,须是吃点苦头。师父若不罚,今次就不算是师父罚的。”松开他那只手。执意要去受罚,就如执意要留在他身边。
                        白子画啼笑皆非。什么是不算师父罚的,难道不算,你自罚师父便会好受?
                        “师父,”小骨说笑的语调又变得郑重,“小骨在师父身边,若不砥砺净化,绝难安然相随。师父说小骨长大了,不用师父明言惩教,小骨也会跟上师父的脚步。”
                        眼中明彩,郑重里真纯,真纯中欢喜。
                        由她罢。都要修行,诸多苦难磨练都免不了,主动承受总是更好。
                        只是,情之为情……既然是修行之考验,过不了这个考验,是否就是我之过错?
                        看不清妖魔面目,因此处是妖力渊薮。看不清情之深处的怨愤和强求,是否因为,这是修行之攻坚?
                        第一次,顺着思绪,在房中踱步。往日站立就可安。
                        斗室狭小,却因无人而敞落。
                        蓝溪老人的弟子近日应当能回来。他和小骨还要守在此处。此处村民更易受到诱惑,少不了要多些心力。还要再面对他们……而小骨还须加紧修行。
                        小骨……春寒阶凉,她还跪在门外……
                        小骨俯在阶上抄书。雪白的纸张和小手一起在风中颤抖,初春渐绿中她的衣裳凝聚更多春意。
                        纸上小骨的文字如冬日干净天空里的细木枝,清娟中几许天真。
                        看她所抄。会心一笑。
                        小骨却不是抄书,而是在写她自己的书:至善岂可消尽?天地以善立心,生民各取其份。何怨人不知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师父,小骨悟到一点!”落笔后欣喜地抬头看着师父。
                        “妖魔他们还是错了。向善,世人终须,无人不须。只是世人不知,或知而无力。修行只是更明心诚意,更竭力躬行。世人不能全知,对世人绝望和强求一样是罪过。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天知地知!”
                        最后一句“你知我之”未说出口。最重要的话,从来不曾说出,不用说出。
                      -------------------------------------
                      附注:
                        《后汉书·卷五十四·杨震传》:当之郡,道经昌邑,故所举荆州茂才王密为昌邑令,谒见,至夜怀金十斤以遗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无知者。”震曰:“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密愧而出。
                        《论语·学而》:1.16: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IP属地:江西929楼2017-02-11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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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四节点到为止的命数像小骨和风希的孩子,自然不是就要完结的此篇中重要人物。只是天行有常,会发生的事自有其理,自会再发生。由此展开一个开放的视野。


                        IP属地:江西937楼2017-02-14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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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剩最后几节,会在全部初稿完成后再修改、贴出。就在这几天了。


                          IP属地:江西941楼2017-02-16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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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专心完成最后一节!


                            IP属地:江西946楼2017-02-19 16:50
                            收起回复
                              2025-07-19 03:3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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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八(下)
                                “小骨!”
                                “师父!”
                                “小骨不后悔,只要师父……师父安好!小骨真的……很爱师父!”痛不欲生,再不说就不能说了。痛依旧渴望生,生为了爱,爱才是生之源泉。
                                “小骨,师父也很……爱你。还记得心法?”
                                师父总是师父,师父还记得心法,小骨只记得你了。
                                但是师父一说,小骨就想起来了。小骨毕竟是师父的徒儿。
                                痛楚没有减少,反而呈现得更清晰。
                                心动之悸痛,暗恋之痴苦,误解之焦楚,生离之思念,死别之绝望,爱你的自卑和自责……所有情爱之苦,尽在一水。最苦还是,看你受苦。
                                爱必是受苦,爱你就是和你一同承担苦楚。这条法则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
                                爱为所爱无失。如果情为本心,深爱即是遵从。从心从道,三生池水,必然不能再伤害。
                                这只是考验。要经得起考验。
                                剧痛中,不能疑虑,没有懊悔。
                                生即是爱,爱岂无生?
                                “我从来相信师父。我爱上师父,从不后悔。”
                                “是人理解不了上天的大爱。仁慈是严酷的考验,悬崖之后,必要飞升。”
                                “师父,小骨理解,就如每次师父罚我,都是为了小骨。小骨不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惟其如此,堪配跟随师父身旁!”
                                “神身不再,人身残损,也不可怕。情爱既然也属于凡人,和肉身的沉重一般,那至情至爱,必然能再为你重塑身躯。”
                                “师父,我不怕。心之所向,身必有所依。”
                                抱着她,昏天暗地。习惯了痛楚,痛楚也和幸福一样。因你在身旁。
                                绝情池水,水漫绝情殿。他们生活的地方。不是生死,是生活。
                                他们生活的一点一滴,融入绝情池水。每一滴水珠,都是一个成了真的美梦。
                                忘了难言因而不言的痛楚,和师父玩赏这些真实的梦境。
                                “原来你把我的苍竹砚打碎了!”
                                “我怕师父生气,只好求师父赠给我了。可师父,你怎么摹仿我的笔迹?”
                                 “礼乐阁每年让弟子交去文书,长篇累牍谈及修行诸事,于修行无益。师父每年都替你写了。”
                                “师父命我在阶前罚跪,原来时时观微我?”
                                “习惯时时看看你,是否又不留心受伤了。”
                                “师父,我在蛮荒时,你每天都……这样想我啊?”
                                “不然想什么?”
                                “师父在长留山海底陪我,如何放心仙界?”
                                “师父更不放心你。”
                                “师父,我失明时,你经常给我绘像?”
                                “等你睁开眼睛,就有你给师父绘了。”
                                “师父,赌局那十六年,约定不能观微的!”
                                “习惯变不了。”
                                “师父,你真的觉得幽若像我?”
                                “有一点。没人像你。她只是在勾栏玉中陪伴过你。”
                                “师父曾说,没有什么是喜欢的,怎样活着都无关紧要。师父现在还是什么也不喜欢么?”
                                “你这样不了解师父?”
                                “师父你几时知道……我对师父的感情?”
                                “最初。”
                                “那师父对我的?”
                                “绝情池水退了。”
                                “是那次绝情池水伤疤发作?”
                                “绝情池水是退了。”
                                周身痛楚也退去了。一时不能觉察。借着痛楚想问的问题藏入颊上的羞红。痛楚释放的轻盈,将这羞红点化成新娘的姣妍的新妆。
                                两人置身桃林,桃花落成一片海洋,每一瓣桃花,在芬芳里沉醉。天边挂着鲜红的帐幔,鲜红之色,是绝情池水结成。
                                庄严、悲悯的神兽,在他们握紧的手间,成了一枚小小的玉佩。此刻正看着二人,慈爱,温情,又依旧不改庄严,悲悯。
                                若有所言。
                                选天下还是选你,是师徒还是夫妻,清修还是真情,百年风雨涤净,留下的只是一个鸿蒙初开时的寓言,在此世最高的历练和法则、最纯粹深挚的心意间打磨得晶莹流彩,温润如玉。只是因为,你重如天下。只是因为,你孩童的善良,需要这五界至人的引导。只是因为,在造化的大爱中,我们必要成为更美好的造物。没有神祗的真纯之上,更高的修行;没有教化之外,最终极的善良。孺慕和爱护,都对这独一无二的你,一心一意为惟一。
                                师父一身正红婚袍。眼中是穿着嫁衣的小骨。
                                婚服之红,是渗满全身的鲜血和幸福。沁透心魂的红将她吸空,庄严和狂喜用泪水将她浸漫,将她洗净,预备奉献的仪式。
                                倾身向她,是整个苍穹。眼中温柔,要将她融化成水,和大地一体,去承纳。大地无垠,和天空相连,消弭了边界。
                                痛楚全新,又熟稔。用全部的力量,拥着师父。如果天地此刻消亡,师父也是坚实的依靠,如苍茫星河恒驻的北辰。天地不会消亡,师父就是天地。
                                浑身的颤栗言说隐秘的欢愉。如此疼痛,是因为如此深爱,因为如此幸福,因为正献出她的一切。
                                诛仙柱上的刑罚,绝情池水蚀骨。一样的痛楚,是我为你受的,是我能为你奉献的,是我此刻可以言明、但已不用言明、我最光明正大的奥秘,我一无保留的全然占有,我倾尽所有的自私……疼痛的砝码越重,天平另一端,是你给我的幸福。
                                跟从师父的道,和拥有师父的爱,都是在痛楚的烈火中熔铸的幸福。就如这春宵一刻,我向你敞开,向你给我的全部受苦和欢乐,这是依循造物主的法则,也是跟从你的惟一道路。我早已选择了这条道路,从瑶池初见的那一刻,我全身全心都浸没在你的酒盏。你收我入门时,我在天地祖师坛前,立誓要为你生、为你死。
                                我何尝不知同你行路维艰?但我是全心敬爱你,你的人,你的道,你的全部。师父永远是高踞云端的仙人,六界的至人,心念苍生,尘埃不染。入你门墙,从你修行,受你的教诲乃至训责,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露风石上看到守护六界的师父的背影,更甚瑶池上、花海中向我走来的师父。这片向无限展开的天海,是我惟一的道路。只有跟随师父的道,才能离师父更近。只有和师父一起历练,才能和师父在一起。再无其它道路,会将我引向这惟一的幸福。
                                越是疼痛,越是能倾尽我一切。我只求把我全部所有都献给你,我的血肉与神魂,我的生命,我的梦……惟愿将我整个人清空,来承受你给我的爱和生命。
                                疼痛和幸福的极致,是我在这个顷刻,终于能够献出我之一身,我之一生,生生世世。
                                桃花明暗,时光徜徉,小骨的形象在在眼中迷离,又重合。拜师大典上,她清澈的眼中露水晶莹,在一年的受累受伤中涤净,感激和誓言一样坚定:生为尊生,死为尊死。诛仙柱上,她的血流如注,濯洗苍白和无悔的笑容:师父和天下安好便好,永远不要知道真情。师父不逐我出师门,我再无遗憾。又一次长留山海底相见,你忆起了过往,那样快就原谅了师父。你一声声唤着师父,笑泪涟涟,人生的爱与苦,苦仍旧爱,我此刻才算是开始生活。
                                和师父在一起的所有日子,都伴随你的受苦受累受伤受罚,你就没有真正怨过师父!只想许给你欢乐,却只能陪你历练。你永远敬我如师,受尽磨难,从不求我的宠溺,只为恪守我的教导。
                                你多少次赴险如夷,拼死要守护师父和师父的道。你多少次躬身受教,训诫其严,清修其苦,你却甘之如饴。你可知,你清莹的目光只容得下敬畏和欢喜,而师父早就,入迷其中?苍生应当守护,应当。有你的陪伴,天下才变得迷人,师父的桃林和天海,从此看到你的色彩,听到你的声音,从此师父守护的,是你和有你的天下。师父教你宽容众生,待你却苛严,只因你比众生更重。你越是怕师父,师父也越是怕教不好你。你不要怨师父,师父只是太爱你,用一生心力雕琢,希望你是天地间最美好的奇迹。
                                终于成为你真正的夫君,终于能这样拥有你。把你纳入胸怀,吸入骨肉,注入心魂,和你同声息,共命运。你忍受着浑身的痛楚,如同享受着全心的幸福。永远忘不了,是你在诛仙柱上的那个笑容,被血水洗涤到极限,依旧洗不去的笑容。你看着师父,说你很痛,但无怨无悔。你现在看着我,还如当年,看得出你很痛,但你只是笑,说这疼痛中,有你最大的幸福。
                                你还是师父的那个傻孩子,怀揣景慕和胆怯,整个人置身在我的注视下。那么小的孩子,立誓要为我生死,历练艰辛惩教绝情,你都默默领受,说出来的,只有心中那一个“谢”字。你已是我的妻子,你献出的这一切,我将倍加珍惜,你领受的这一切,让你我再不分彼此 。
                                桃花将二人淹没,绝情池水的红帐还从天边垂落,到大地尽头。天地之大,是他和小骨新婚的洞房。
                                不须言语,妙契忘言。没有言语,人世言语已尽。
                                天边落下一瓣桃花,围绕二人翩跹起舞,飞花明烛,装点洞房,春意盎然。最终在他的左臂觅到归处,融入绝情池水伤疤不见。伤疤消逝,留下一瓣桃花的绯色,是她温暖的、他的心。
                                在他怀中甜甜入睡。桃林静谧如天地初分。海浪近晚,也将歇息。絮语梦呓,他只守着静默。真与幻,醒和梦,一般美好。
                                天地将他们保护在心怀。为这天地的守护者,此时无忧无虑,从此长生长伴。
                                醒来,在师父怀中。并没有做梦,只因没有比这真实更美好的梦境。
                                红帐褪去,桃林天海如常。那样大,是整个世间。那样小,满是小骨的气息。
                                拉着她的手走向露风石。
                                “师父,糖宝呢?”
                                “给十一治病。”
                                “幽若呢?”
                                “和师叔云游。”
                                “天下呢?”
                                “你看。”
                                远方海天连绵,见证有情人永不分离的誓言。人世路无限,一路走过,亲切如家园。一路走去,无限风光,与你共赏玩。此去山长水远,正道几经沧桑。在你我脚下,在你我携手间。
                                “那小骨呢?”必要明知故问。
                                “和师父在一起。”我总给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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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注:
                                “爱不是罪”取言于纪德《田园交响乐》。
                                《诗经.卫风.淇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IP属地:江西949楼2017-02-20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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