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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画外音】半缘修道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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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还早,不止一节更新啊。继续修改、更新!


IP属地:江西819楼2017-01-28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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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二、萧墙(六界之患,不止在妖魔,亦在仙界之内也。)
      她和师父建的小屋,被人住了。就如绝情殿来了陌生人,很不自在。
      一心在你身边,如何能独处另一室?
      妖魔意图,不在神器,不在灭门,更在扰乱仙界。
      妖魔尚能团结,仙界却……
    一五二
      妖魔散去。花千骨脚下一软,倒在那个怀抱。
      血战后单是寂静,就足够美满。
      现在怎能贪恋?撑着剑站起来。
      要找一处借宿、休整。天色也晚了。她如今的景况,还是睡一夜的好。她只要有力气用剑,师父就所向无敌。
      推开她和师父小屋的门。
      却有几人走上前来。
      她和师父建的小屋,被人住了。就如绝情殿来了陌生人,很不自在。
      也不去看。知道所有人都会是一个神情。
      “我随家师来贵地,天晚求借宿”。
      低头说完两句套话。听到几人齐声应了“请”,如同机括操纵的乐队。
      指给她两间房。
      顺口说了“家师”。花千骨咬住要吐出来的舌头。
      “师父,弟子扶你去歇息。”便和师父进了一间房。
      扶师父坐下,就急急忙忙去了自己房间。锁上门,立刻变作一只小鸟,从窗户飞了出去,又从另一扇窗户飞进师父房间。
      见师父安坐,才吁了口气。师父失去神智后,还第一次和师父分开。虽然半刻也远远不到。
      听到敲门声。却不是敲这间房的门。
      “请问何事?”花千骨将声音传到另一间房。
      “送来被褥、茶水。”又是小和尚念经般的无心却齐声。
      “有劳!我这就来开门。”
      花千骨在师父周身设下结界,赶到那边开了门。
      “多谢!我们师徒整日奔波,此刻就安寝,不扰诸位好心人!明晨一早出发,恕不辞行!好意再次谢过。”花千骨接过物件,一口气把话说完。这样就再不用和他们说话,也再不用听他们说话。
      又回到师父身边。
      看着师父的面容,昏黑灯烛下缕缕暖色,不禁鼻子酸楚,和眼中潮湿连成一片万苦交呈的伤痛。慢慢抹去泪水,慢慢坐下,慢慢移过去,靠在他身上。
      以前觉得和师父下山是新奇好玩的,此刻只想回家!
      “师父如果不在,我就等师父回来,找师父回来。”烛光烧开一个缺口,听到那日月下的梦呓。
      醒来醒来,此刻是要找师父回家。
      依依不舍出了那个怀抱。轻轻扶师父躺下,盖好被子,掖好边角。师父平日也是这样照顾自己。不许哭,不许哭……
      轻声在一旁坐下,开始调息。
      约莫四更鸡鸣,花千骨听到幽若传音。自己也调养得差不多了,立刻起身去迎。
      村前荒野,月黑风高,木落水深。
      “师父你没事?”一个灵动的声音划破死寂。粉红的身影窜到身前。
      “我们没事……”就知道问我,也不关心你师祖?你怎么才来,有事也就见不到你了……看了看幽若身后十来名弟子。“你怎么亲自来了?长留山上的事务呢?师叔没和你一起?”
      “仙界这下乱了。妖魔频频进攻。世尊他们都在山上应对,我这次下来也有任务。仙界收到崂山弟子求救信,浮屠道长仙逝,崂山被围。”
      浮屠道长?就是第一次上茅山时遇到的林随意的师父,瑶池上见过,那个随和的老人,竟也……总是在死人,六界真的就不能相安无事?
      “你们能应对么?”
      “我观微见敌兵已退。妖魔意图,不在神器,不在灭门,更在扰乱仙界。”忽然改作传音。“崂山这件事有蹊跷,所以希望师父和尊上能去一趟。”
      这样要稍迟去淙音寺……缘路所见,都须应对。
      只是,又要用幻术控制师父了。师父不要怪我!
      也许,用天海剑配合心法,会自然很多!师父也会少一些责怪……
      满山血色,比秋色更深浓。
      两名弟子抢在前头相迎。自报为浮屠道长门下吴逸群、吴超然。应是孪生兄弟,从样貌到神情难以分辨。
      花千骨想不出师父这时会如何言行。只好点点头。
      有道仙人死去,寂灭天地间。浮屠道长灵前,却是哭天抢地。
      花千骨随众人祭拜了,心中愁苦更甚。却想着要离开了。
      不知是吴逸群还是吴超然上来请用茶。
      花千骨正想借师父之口辞谢。却听到幽若答应了。
      还好,没有弄得师父说出半句话。不然幽若如何好唱师祖的反调?花千骨捏着一把汗,更不敢轻易说话。
      幽若你为什么要答应?
      喝茶时一片死寂,更甚过死去之人。茶后又要安排客房。
      花千骨只好先看幽若反应,又是答应了。
      “幽若,这里你在就好。我和师父有急事……”
      “师父,你不觉得这两兄弟有些怪?一派求救,修书一封才妥当,偏偏我收到两封。”
      花千骨瞬时想到云隐兄弟,一阵惶惑。
      “两兄弟想争掌门之位是真。所以,想借尊上来稳住他们……”
      不出半个时辰,吴逸群或是吴超然小心敲开房门。
      花千骨一边给师父倒茶,一边看见自己术法下,师父比玉锦杯更洁净的手端起茶杯。
      静静听前面的人诉完苦。低头看师父点了几次头。
      茶未冷,又进来一人。如果前面的那个是吴逸群,这个就是吴超然,或者反过来。
      竟然是一般言辞。兄弟觊觎掌门尊位,勾结妖魔,以致师父惨死……
      如此心心相印,怎么不能顾惜手足?利欲熏心,心无敬畏,却是神似!
      实在可气,又可耻。妖魔尚能团结,你们却……
      义愤之下,看着师父挥笔写了两封一样的书信:
      “道长仙逝,仙界扼腕。为人弟子,当思师门恩义,正道荣辱。手足相残者,必不能除魔卫道,执掌一门。念年幼失足,望从今悔过。”
    ----------------------------------
    附注:
      《论语·季氏》:16.1: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IP属地:江西820楼2017-01-28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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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9 03:5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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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第一天,更新了三节。抛出了选天下还是选师父这个问题。终于……
        该休息了,晚安!


      IP属地:江西822楼2017-01-29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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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好!开始今天的修改和更新。大家过年很忙的样子啊!


        IP属地:江西823楼2017-01-29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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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五、比较(师父所有原则的残忍,也好过你没心没肺的完美世界。你们的原则,凡人如何可及?你们何尝为苍生着想?)
            ——你那完美世界充满腐臭,不痛苦因为没有知觉,不冲突因为人人相同。人无感受和忍受,早已不是人。我和师父这样走过来,坎坷连连,可是愿望和奋力都是真实的!师父的惩罚,也比你自以为是的完美世界,要高明百倍!
            ——你们是你们。我和你谈的,是天下人。天下人!你到底为他们想过没有?谁都做不到那么彻底。别以为只有你们的才是魂魄,你们强人所难罢了。这世上纷扰不息,你们的大义原则,能给他们安宁?神祗都改不了对人世的天真,所以你们都灭绝了。可人世还在。你甘之如饴,他人可要苦不堪言。你继续这样享受自己的欢乐,世人已经抛弃你们了!是你们先抛弃了他们!
            ——她和师父的修行清苦而充实,至味是臻于至善,跟从这天地间第一人,欣喜于每一步迈近。没有想过要师父宠溺,途中荆棘苦长,但还有无限风景,能和师父共赏。但世人,显然是不要也不想的。无非是她与世人各走各路。师父还是会守护苍生,即便苍生不能像他的弟子一样跟随他的道。
          一五五
            天海桃花里时时渗入另一种光与色,也似人间常景,但花千骨凭着天生禀赋感到怵然。极力不去注意。无奈这光色也亮起来。
            画面里是人间众生,尽是文质彬彬,处处温良恭俭。却似一场木偶戏,一种腐朽的滋味掩藏不住。
            别想骗我,夺了魂魄的人,哪里还能有生气!
            此念一出,筋骨震颤,痛得要四散开。满目剑光血影,若隐若现师父的白袍和眼中凌厉。这种痛不欲生怎么可能忘记,诛仙柱下,一腔血泪只融入遍身血水。师父,不要……
            可剑落无情。
            师父,方才不是在剑中感应到了你。可你现在怎么不回答我的请求?我在坚守你的道,你为何对我这样残忍?
            想去把手压在心口。心中却被掏空,疼痛似是全部,又仿佛全无。乘虚而入的还是那些人间图景,那些小心翼翼或无心的人们,在她泣血惨烈之外,宛若乐土。老乐师的琴声,也安逸平和。
            颈上渗入一道寒凉。身上热血凝固。只看到眼前是纯净的黑色,和两颗星辰的光芒形成简单的黑白对照。朔风带着面具的脸上,容颜更清晰,双目更明彻。
            痛楚随着画面消逝也逝去了一半。
            我没有做错,所以师父也没有对我出剑。这是幻境,这是心魔。
            师父是出剑了。这是曾经,却不是已经过去的原则。如果她再犯相同的错误,必然是相同的惩罚。师父没有变。
            可她长进了么?妖神的诱惑她也信了?
            那人性尽失的人间,哪里是什么乐土?她不是亲眼见到了。无声的烽火,吞噬众人魂魄。
            而且,哪里会到此为止?妖魔已趁机起事,要侵袭天下。善恶虽不是这样划分,但芸芸众生期求的安宁,绝不是妖魔能够给的。
            幸有朔风提醒。心中一丝羞惭化作悔改的坚定。不会了,再不会怀疑。这个幻景,我不信过不去!
            这不人不鬼的家伙,你不必再向我证明!你那完美世界充满腐臭,不痛苦因为没有知觉,不冲突因为人人相同。人无感受和忍受,早已不是人。我和师父这样走过来,坎坷连连,可是愿望和奋力都是真实的!师父的惩罚,也比你自以为是的完美世界,要高明百倍!
            “结论下这么急,害怕不能说服自己吧?”听到那个诡异的声音重又聚拢,却似怎样也聚拢不了,散成牛毛扰乱天地。“你还没理解我的意思,但我会很有耐心的。”
            听到那个声音似笑非笑,心中烦乱感开始模糊单纯的厌恶。开始发昏,本不分明的天地旋转起来。来不及调整呼吸,气力陷入晕眩的漩涡里。
            是她修为不够,总是受到影响?极力控制。
            感到涌起一阵杀气。却是从自己心里发出。怎么回事,她没想过要杀谁。
            想睁开眼睛看清楚,却只看到一片白光,瞬间吞没了自己,胸口在震荡下拥堵起疼痛,又随着一大口血喷出来。坠落的迅疾中不及明了始末,就感到重重撞向了地面,想爬起来,却浑身如卸了骨架。
            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至,她仓促抬头,见师父脸色惨白,愤怒得让她心惊,又虚弱得让她心痛。
            未及唤一声“师父”,师父挥手间她只感到颊上生痛,只有泪水流不出,身子向后飞去。
            她看着师父眼中怒火,烈焰中心其实是师父,灼烧之苦她还不能全感受到。明白过来。师父怒不可遏动手打她,总共就没有几次。她胸中杀气,是对准霓漫天。那时看着师父毒发她无力回生,受霓漫天要挟、秘密至死难言,最终犯下大错,让师父失望。
            看见自己在师父门前苦苦相求,任血水雨水毁了桃林,她几次昏死过去……这是最难熬的一段。但她还分得清,这是记忆,是妖神以此捉弄她。
            轻轻稳住气息,感到心口白石的微微颤动。师父,当年小骨心魔作祟,辜负师父教导,难道今日还会么?师父对错分明,惟此天地方稳固。杀念总是邪恶,不会导向善果,弟子会再温习师父的教诲!
            “何苦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你们不是为天下人立言?你们凭什么为天下人立言?你知道他们要什么?世人宁愿舍弃公义,也要顾全温情。”
            眼前呈现一场幻影戏,漆黑幕布,两个人形,分不出是谁。
            没有魂魄。花千骨在心中念了一句。
            “我不喜欢那个人,你去杀了!”
            “不用……杀吧?”
            “你在意那人?”
            “我只在意你啊!”
            “证明?”
            “这样,我保证再不看那人一眼。”
            “你看看试试!”
            “是不是很真实啊?喜欢不喜欢,没有那么多公义。妨碍的人恨不得他就在世上消失。杀就过头了,可是直接说不杀,也不敢。不仅被要求杀人的人不敢,要求的人一样不敢。不过得一句口头保证,谁都做不到那么彻底。别以为只有你们的才是魂魄,你们强人所难罢了。”狡诈的声音附着在黑色幕布上,游魂不散。
            “不用你和我解说。”花千骨没好气地说。难道我会羡慕你们?
            “你不要小孩子气,你们是你们。我和你谈的,是天下人。天下人!你到底为他们想过没有?这世上纷扰不息,你们的大义原则,能给他们安宁?”
            “难道你给得了?”花千骨讥讽中不由好奇,倒想听听这个恶念集成的妖神,能有什么辩解。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答案……
            她右手内关一痛,触到一粒冰晶。酸麻中听到剑落在地上。
            桃林不远处师父静立,平淡如水,纯净里不容纤末污浊。
            “这式鲸鱼碧海空具其形,壮阔中须有轻灵。若是托举重物,固然可以举重若轻;但自行腾跃的自在无待,又是另一种境地。你练了多少遍?”
            “回师父,弟子只练了几十遍。”
            “不够熟练,如何领悟自如?练几十遍不行就几百遍,几百遍不行就几千遍。熟能生巧,厚积薄发,记住了么?”师父说罢在桃林中隐去。桃花绯红,一刻失色。
            花千骨不禁笑出来,进入这个幻境后还没有这样通朗过。周遭黑暗都融入丝丝暖色。跟在师父身边修行的时光总是美好中最美好的,师父严格而不强制,传艺授之以渔,中于肯綮重在启发,领悟和努力都是她的自主。
            要拿也是拿她痛苦的记忆,不堪回首而迫于直视。妖神这是做什么?认输了么?
            “你真是天真!神祗都改不了对人世的天真,所以你们都灭绝了。可人世还在。你甘之如饴,他人可要苦不堪言。你继续这样享受自己的欢乐,世人已经抛弃你们了!是你们先抛弃了他们!”
            幻影又上。花千骨不想回避。看就看,难道我怕你?你要真能给出回答,听听又何妨?
            “你帮我做这个好不好?”
            “我教你吧?”
            “我不要!”
            “不难的。”
            “你到底想不想帮我?”
            “我帮你学会,不好吗?”
            “我才不要学,学辛苦,还显得我笨……我只想会!”
            花千骨任这两个声音沉默下来。她和师父的修行清苦而充实,至味是臻于至善,跟从这天地间第一人,欣喜于每一步迈近。没有想过要师父宠溺,途中荆棘苦长,但还有无限风景,能和师父共赏。
            但世人,显然是不要也不想的。虽然妖神展现的,是一个极端。但众人并不在极端的另一端。
            那又如何?无非是她与世人各走各路。师父还是会守护苍生,即便苍生不能像他的弟子一样跟随他的道。
            “哈哈哈哈,守护是你们一厢情愿!没有你们,苍生会过得更好!”横木感到这几句话的震动。“你们不是在六界‘历练’了两年吗?有什么疑难,尽管提出。”


          IP属地:江西825楼2017-01-30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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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时完成我头痛的这几节初稿。妖神和小骨的对抗,如何写出深度、力度和生命感……不能不说有些急,如果以后有了更成熟的想法,再来修改。欢迎建议!
              “宗教大法官”那一部分推荐有兴趣的朋友。看到一个摘段。http://www.360doc.com/content/16/0319/07/9219826_543492813.shtml
              不早了。晚安!


            IP属地:江西828楼2017-01-30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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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九、调香安神(调香安人间,舍身渡有情。奈何识遍人间香、坠落妖魔地,惟念他人绝情池水断肠。)
                你说术法为济世救人。云游这些年,我一直调香慰籍人心。人心苦于万象纷争,此香名为和光同尘。如今天下又大乱,我调了许多这样的香。最后这一剂,再无所保留。
                小骨怨过你么?她都是心甘情愿。我要谢她。总想有人能照顾你。但谁又能站在你身边?就想你一人也好罢,你是九天仙人,和你守护的天地一样安然。但自从看到这孩子,你眼中竟有了暖色,有了光华,就知你还是需要一个人在身旁。只有她可以。
                我识遍人间香,若不能尝到绝情池水的滋味,一生也终究枉然。
              一五九
                按绿鞘的交代安置了东方彧卿。一时绝情池水的伤口和寂寥人间相连,怀中人的轻盈没有那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下一刻再也记不起这些。
              “师父,师父,好痛……”小骨在她怀中蜷缩成一团。她稍稍一动都要牵动他整个心怀,此刻抽动的痛楚早就撼动了天地。
                白子画不知要做什么好。想让她平躺下来,又怕这样会抽动得更痛苦。抱着她不知所措,他的手和小骨的身子一齐颤抖。
                “师父,还要受多少颗销魂钉,我才能死?”
                小骨的声音一轻一重,白子画清晰听到每一颗销魂钉刺入她身体的呻吟。用灼痛的左手去抚摸她汗湿的头发。
                “师父,你不会中毒死去的。我什么都能做,我什么都不要你知道……只求师父不要逐我出师门。只求师父不要再收徒儿!”不让师父死,求师父不要逐她,一样坚决。天地也不忍拒绝她罢?
                “师父没事。师父只有你一个徒儿。”只想去回答她,她可听得到?
                “师父,蛮荒好可怕……小骨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么?”一时又哭泣连连,全不见了刚才的誓死决然。
                “小骨在哪里,师父就在哪里。”白子画感到虚弱中心生出的力量。绝望之处,亦有希望;何况并非绝望。想抱紧一点,终究怕弄痛了她。
                “师父,绝情池水不是你泼的?”绝望又不甘。
                他却说不出“不是”二字。纵情感受左臂伤口的啃噬。
                “师父,我错了!徒儿知错了……”发疯一般地恳求。
                “小骨!”师父要怎么回答你?师父要怎么救你?我们这就去找墨冰,他……一定会救你的!
                轻轻抱好怀中人,一边御风一边寻找墨冰。
                小骨还在怀中重复这两句话:“师父,绝情池水不是你泼的?”“师父,我错了!徒儿知错了……”
                梦魇的焦灼中,没有喊出“师父”外任何一人。所有曾经的痛楚,挥之不去的噩梦,也都来自于师父。
                死死抱住她。去吻她抽痛中血色枯竭的唇。
                呼喊中渐渐失去力气,在他怀中睡去。
                深深拧起的长眉画尽人间丹青,雨露里颤抖的眼睫间春日永在,桃花吐蕊。洗净铅华,天然的青丝深长,柔软,坚韧。血色羞红,至死不渝的平静中是毫无保留的献出,毫不怀疑的期待。她从来没有这样美过!
                “小骨,很痛么?”感到怀中的人儿又在颤抖。
                “师父……不……痛,”明明就很痛,声音里惟一的气力就是痛楚了,“师父……不要……难过,小骨可以……可以忍……受……”
                一次又一次抽搐,一次又比一次声嘶力竭。师父如何能忍受……
                “水……”不是听清了这个字,只是听懂了这个意思。
                想起雪地里,小骨小小的身子负着他,在他奄奄一息时以血相救。
                划破了左腕,送到小骨唇边。感到血从他心口流向她身体,血色慢慢将她惨白的双唇染红。他全身全心的血,若能装点她娇容……
                她神色渐入安详,又静静倚在他怀中。仿佛风浪未兴,屡次将他们连在一起的鲜血还没有钻痛心扉、织入绮念。还是那个小小的孩子,在瑶池求他收入门下,和他乘一朵云回到长留山……
                宛然海天湛蓝,桃花绯红。永远不会有人打扰他们的安宁。
                还是桃花、海水的清香。淡至于无味,深入骨髓。
                小骨,师父带你回家。就快了,我们治好病,就回绝情殿。
                “子画留步。”
                “紫薰?”这才看到其人,想起其声。原来是她的香。
                雪青仙袂,容颜如旧未曾看。
                “她这样太煎熬。我有一香,可缓解她痛苦。”紫薰轻缓的声音,和她许诺的调香一般。
                “费心!”目光还离不开小骨。
                余光里看到紫薰手中捧出琉璃香炉,晶明流彩,青烟缭绕人间万景而归于水色之清。宛若花枝满心田,繁花春水攒得眉心月圆。
                “这种香要功力做引。你何苦……”才不到一日,就欠了许多人的情……
                “你说术法为济世救人。云游这些年,我一直调香慰籍人心。人心苦于万象纷争,此香名为和光同尘。如今天下又大乱,我调了许多这样的香。最后这一剂,再无所保留。”
                “代她谢你。”白子画深深一躬。知道劝也无益,长叹无息。
                “谁能受得起你这一礼?”紫薰回礼,低眉间微合双眼。眉目娴静,淡入水墨不见,花落平湖无声。
                “你还是怨我?”她不可能不怨,只是你此刻才懂得……
                “小骨怨过你么?她都是心甘情愿。”凄然一笑,又看向白子画。“我要谢她。总想有人能照顾你。但谁又能站在你身边?就想你一人也好罢,你是九天仙人,和你守护的天地一样安然。但自从看到这孩子,你眼中竟有了暖色,有了光华,就知你还是需要一个人在身旁。只有她可以。”
                “紫薰……对不起。”从未开口,已然词穷。失去过小骨,才知情伤之痛,紫薰这些年一定很苦。
                “子画,不用。我识遍人间香,若不能尝到绝情池水的滋味,一生也终究枉然。”
                淡淡一笑,百草尝过,没有剩下太多的苦涩。凝神看了一眼花千骨。她暂且安下来,在白子画怀中熟睡。
                “他一定会救你。你要好好照顾他。”轻声嘱咐就好。
                “我助你渡劫。”白子画沉声道。找不到别的话,找不出,还能为她做点什么。
                紫薰堕仙成魔,如今丧尽法力,必有大劫。
                “功力留给她吧。”见紫薰摇摇头,不知是骄傲,还是顾念。
                “够的。”
                小骨依旧放在怀中。见紫薰看过来的眼神,浅淡中涤不去最后的情绪——艳羡。
                凌空为紫薰浅夏渡去仙力。
                眼看她就要成为凡人了。散入天地。白子画心中一惊,又要这样散尽魂魄?自己又一次无能为力。而紫薰,已经替他挡过一次天劫!


              IP属地:江西833楼2017-01-31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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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薰言下之意,倒是宁愿受绝情池水之苦。倒是没有人向她泼绝情池水,也没有她在意的人去珍惜了她不见情伤的容颜。这个人物在太白之役时有痴邪残戾的一面,更有善良隐忍,从劝解小骨不要深陷,到成全小骨救师父舍身,到最后逐渐开释。这样一个人物我是不舍得不写,但只写了这一点,下一节会给个结局。
                  晚安!


                IP属地:江西834楼2017-01-31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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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9 03:5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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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一这一节写得辛苦,最后破题也辛苦,可见这一节思路比较纷乱……说实话,作者没想到两人历经磨难重逢后,会有这样的对话……但是看情况,画骨除了应对天下劫难,也有更多的心力投注在二人关系的微妙变化上。师徒还是师徒,可篇末要洞房礼成,“心理工作”不能少做。
                    师父还回来了,刀片留下来削铅笔。@风吹哭沙在哭泣
                    春节放假前后一口气完结。论文后再图修改。在此承诺。


                  IP属地:江西837楼2017-01-31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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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朋友说从收藏不能找到文章了。冒昧@一下。近日去弄清情况。再问候新年好!近日急着结文了,之后可安心学论文。再图修改。@栈墨柳韻 @暮时的别离 @弦上de梦沐晴 @SSLUYH @第二个傻瓜说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845楼2017-01-31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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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二、忧劳(妖神妄图许给人不经耕耘的收获,因人们渴望这个不去热爱不去受苦的人间。我等忧劳凶险,付出不会枉然。)
                        付出都不会枉然。最终从淙音寺的幻景中出来,妖神之力就不再能围困我们。
                        桃源美境,人皆向往,却须烽火涤净。妖神妄图许给人不经耕耘的收获,有违天道,必遭天谴。
                        世界按一个人的愿望去构建,总是危险。
                        也是他们天性贪玩,这算是无聊中求有聊。
                        如何放得下师弟?风逸掌门必须休息!
                        我是经了生生死死,百感交集,才有万念成空。才剩下……这些悔意,也是我的安宁。不少人就渴望这个不去热爱不去受苦的人间。这是邪念的尽头,总不能纵容了。
                        假使凡尘之上的师父和其他身陷尘垢的人一样,再无洁净肮脏之别……不可,不可!
                        有多少个人就有多少愿望,岂能尽皆满足?夺去魂魄,千人一面,是最可怕的灾难。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不同之人。众生不是不重要,但让一人从心回转,只是身边重要之人。
                        万一自己遇险,岂能让师父得了这以命换命的法子?总是你求我,可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六二
                        小骨始终拉着他的衣袖,紧紧跟着他。他时不时要侧过头去看她,去感受手中的重量。
                        “师父,从去年秋天你致力化解蓝溪玉之力,可劫难还是开始了……师父岂不枉然受这些苦……”想起这些日子,他们苦苦历练不说,她还险些失去了师父。
                        “付出都不会枉然。最终从淙音寺的幻景中出来,妖神之力就不再能围困我们。”
                        二人为何没有御剑,一步步走下了山。
                        “师父,妖神想要的那个世界……是否常人真想要那样的世界?”害怕看到那个世界;更害怕,真有人喜欢那个世界。
                        “桃源美境,人皆向往,却须烽火涤净。妖神妄图许给人不经耕耘的收获,有违天道,必遭天谴。”一样的话,一样的道理,若是百年前说,一定感受不到这样的重量。天空轻盈,大地却沉重;可有所眷恋,如何能抛开大地飞翔?
                        人间愈发彬彬有礼了。说话也都轻声细语。
                        “以……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花千骨惊讶中不敢贸然去欣喜。
                        “妖神控制力减弱,风希的愿望在起作用。”白子画眉目淡然,却凝神在看。
                        众人没有太多变化,但眼中微微多了一丝神采,却是脆弱的亮色。不正是风希这孩子的投影?
                        “我们去找风希。”
                        “如果是风希的愿望,一定比妖神的好。”
                        听小骨有些兴奋,却想起南无月的话:“世界按一个人的愿望去构建,总是危险。”
                        先入目却是风逸。衣衫染了泥泞,脸上皱纹数日间深得容下了尘土和忧虑。身旁仙人尚且奔波劳苦,难为他已是凡人身!
                        闵沧蔚寸步不离,疲乏之下,没有什么可以掩藏,也不再需要矫饰。傲气消磨,只有愁苦,眼中光亮依旧坚定,更加坚定。
                        他们走在人间路上,而不是在上空。
                        不远处始终跟进却不走近的,是几名长留山和太白山的弟子。
                        “我说照这个速度,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要走出这个村子。”
                        “你好没意思,我们都赌了这么多次了,还小半个时辰!你有本事就说清楚,需要几刻啊?”
                        “三刻。”
                        “我看没那么快,这个风希越走越慢了,按他慢下去的速度……”
                        白子画蹙眉,师弟这两个弟子,到了这时还玩玩闹闹,也亏了师弟能派他们出来……
                        也是他们天性贪玩,这算是无聊中求有聊。这样也好。倒是自己过于正经了。
                        风希走在前面,倒不是行走了,更是踯躅。步步惊疑,眼里幽蓝有一缕不易觉察的淡化,加深的是一种一旦发现就感到触痛的暗彩。
                        “师父,我们这样去拦住风希?”
                        见师父一只手拦着她的脚步:“我们先去看看风逸。”他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
                        “尊……上,花师……师叔!”风逸努力吐出几个字,如刮动生锈的铁锅。费力地闭上眼睛,长大嘴,失了血色的唇更是刺目。“等……等我们走到……这个村庄……”
                        “走到?”白子画反问一句,正在这个村庄,如何要走到?
                        “尊上,风逸掌门过于忧劳……他的意思,依弟子猜,是说等我们‘走过这个村庄’。”闵沧蔚上前道。
                        风逸吃力地点点头,斑驳的白发在秋风中如飞蓬,撕散片片日光。他真是忧劳过度,语无伦次了!
                        “走过……走过……快近茅山,我……和师弟来这……”
                        “是说,他和师弟来那,来过那……”闵沧蔚主动小声解释。
                        “正要和风希说话,若是他熟悉的地方,更好。”白子画点头道。
                        “系……系……系……”断流的喉咙里不断想挤出几个音。
                        “谢谢……”闵沧蔚低头道,轻细的话语里听出痛楚的敏锐。
                        “风逸掌门必须休息。”白子画不可反驳地说道,又看着闵沧蔚。“你照看好。其他人跟着风希,随时传信。”
                        风逸风尘满面的粗糙中清晰地表现出担忧和不舍。最终在闵沧蔚看护下离去。
                        “你们看,那里还有一个风希!”
                        顺着火夕急忙喊出的声音,看到疏林尽头一个身影,茫然前行,身后跟着四个人。面容不清,仙风历历。
                        “才不是风希,你看他额上有个……啊!”
                        听到舞青萝猝然尖声叫唤。再看,有人掐着她颈项,师父和另一仙人相对而立。
                        俱是仙容卓绝,世间绝无仅有,如何一处相映生辉!只是师父对面那仙人,冰雕玉琢完美无缺,额上鲜红一点,似乎凝聚了所有血色,周身再无人的气息。
                        “冥梵仙!”花千骨惊道。
                        “小丫头……”冥梵仙看看花千骨,又看看周边的人。“放了她。”
                        听见锐器和尘土相撞的声音,火夕扔了剑去扶舞青萝。舞青萝胀红了脸,猛然泄气一般张口说话:“和风希一点相近之处都没有,火夕你又输了!”
                        “前辈怎么在这里?”见白子画和冥梵仙支开旁人,花千骨开口就问。
                        “我……”冥梵仙微微抬头,顺着稀朗的树枝要看到天地尽头。“我曾经欲生欲死,之后也了无感知了。这世界怎么也是这样?就想来看看。看看我……和他来过的地方。突然会不舍,以为早就不会了。”
                        “那……那……这样不感受痛苦,好么?”花千骨还念念不能忘妖神那个可怕的提议。
                        “我是经了生生死死,百感交集,才有万念成空。才剩下……这些悔意,也是我的安宁。这些凡人还没有尝够人生滋味,就想把这五味瓶打落冰水……” 冥梵仙轻轻摇头。“我没有背叛过我的感受。都觉得堕仙可怕,失落了魂魄,如何在世为人?”
                        花千骨深深吸入秋日的寒气:“是……是!但如此不是能不受苦?”
                        “不对!” 冥梵仙空灵的声音凝成坚实的细线,花千骨恍然以为是师父在说话。“不是不受苦,是不感到苦。何苦自欺欺人?上次见你说,人若取舍不合意,就要不幸。如今看到这些失魂落魄之辈,才知有多少个人就有多少愿望,岂能尽皆满足?有人敢于投注善于把持,有人敏于困苦难于承受,心性各异,更有境遇不一,各人不过是修各自的道。夺去魂魄,千人一面。我在世上多少时光,这却不能忍受……”
                        花千骨这才感到从妖神带来的梦魇中全然醒来。人人不同,遭际不同,在这世间如何不是千般经历,如何不受万种心绪之苦?岂能说,人有魂魄,能感知,就是不幸之源?终究要自行去修行,去成全,像师父一直身教言传……如果众生都一样了,难道不是最最可怕的灾难?难怪冥梵仙也说不可忍受。假使凡尘之上的师父和其他身陷尘垢的人一样,再无洁净肮脏之别……不可,不可!
                        “这场劫难,阁下有何高见?”听到师父的声音,清净明晰,整个世界重又恢复了常态,有日光,也有雨水。
                        “小丫头说得有理,妖神是恶念聚集,恶念还是来自人心。或许不少人就渴望这个不去热爱不去受苦的人间。这是邪念的尽头,总不能纵容了。‘众生’一说,正应了现下的千人一面。在世为人者皆人,却有多少人?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不同之人。众生不是不重要,但让一人从心回转,只是身边重要之人。这次的关键,恐怕还是在那个小孩子?”偏过头看向缓行的风希,风希离三人还未远去。
                        “有幸受教!”
                        “那些日子,我总想救回他……”冥梵仙死死看着脚下的泥土,仿佛要穿透黄土到九泉。那个“他”,自然是他爱而不得最终生吞的兄弟。“死了的人,终究回不来,回来也不是了。但那些日月殚精竭虑,却得到一个法子,可挽救危机中的人。只是……以命换命。”
                        花千骨接过冥梵仙递过来的书册,目送他离去。上一次别过,也是满园秋草。
                        刚要打开书册,书册就飞入师父手中。
                        “师父,冥梵仙是给我的……”花千骨急了。万一自己遇险,师父得了这个方子岂不……
                        “交由师父保管。”师父收好书,才不慌不忙看着她,答了六个字。
                        这是决计要不到了。拉着师父的袖子哭起来。
                        “不哭了。”白子画拍拍她的头,装作若无其事。“我们去找风希了。”
                        牵着她手就走。却拉不动那只小手。
                        “求师父赐还!”小骨拜倒在她身前,泪水滴落在尘土。一只手握在他手中,一只手死命去扯他的衣襟。
                        白子画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又心痛又无奈。这个在他面前跪拜、哭泣、恳求的孩子,他实则无可奈何。
                        “你收好罢!师父在书上施了法。没我许可,你看不了。”


                      IP属地:江西850楼2017-01-31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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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漏了一六三节。晋江上有朋友提出了,我现在补回来。


                        IP属地:江西860楼2017-02-01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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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三、琉璃宫(“我的想法最好,所有人都像我和师兄这样,师兄从来都善待我,不管我犯什么错。没有善与不善,你耐心引导我,我就会向善!”)
                            隐约间还是以前那个孩子,身边没有朋友,会在没有人的地方待着,一个人练剑。大眼睛深邃却能一望到底,说话没有分寸,也没有欺瞒……
                            风希奇美的梦境就这样脆弱,正和他天性一般?
                            他的水晶琉璃宫殿,让她想起绝情殿。孑然一身不堪浩大世界,却在这云端安栖,鬼魅缠身、世情淡漠,从此是前尘往事。她在桃花盛开时看到天海壮阔,白衣仙人俯瞰千山万海,她拥有了整个世界。不是这个世界坍塌了,而是她背离了这个世界。因她想挽救这个世界,可是无力。再以孑然一身,去承受所有伤害。惟独有一人的伤害,不能承受……
                            师兄说任何时候都不可以伤人,说这个世界不会对我好的,但师兄一定会对我好,不管发生什么!如果……如果我毁了这个世界,你还会对我好吗?
                            我不管!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毁了它,我会建一个更好的!
                            这世上的人都不够好,却还分出个什么善恶正邪,把另一些人定为不可救药,无非是互相勾结,互相拒斥。这样都不好!我的想法最好,所有人都像我和师兄这样,师兄从来都善待我,不管我犯什么错。没有什么善与不善,你耐心引导我,我就会向善!
                            风希的愿望,何尝不美好?她也期求过她的桃花源,任何时候都不把她抛弃。她喜欢这个孩子,也喜欢他的梦。但纯美的愿望,也滋生了世间祸患。病源在何处?
                          一六三
                            风希在一地徘徊不前。
                            花千骨没有立刻看到他面容。隐约间还是以前那个孩子,身边没有朋友,会在没有人的地方待着,一个人练剑。大眼睛深邃却能一望到底,说话没有分寸,也没有欺瞒……
                            歇息了半日的风逸,忧心慈怀又显出神采,是那垂老容颜能精心预备的最得体的装扮。
                            和师父,和风逸,走到风希面前。闵沧蔚定在一旁,如坐针毡,并不能动,也就安然。
                            风希眼目半开半阖,似睡似醒。
                            按师父之前交代的,三人念动天钧心法。
                            秋叶随尘土扬起,回旋起舞,环绕在四人周身。迅捷变幻的五光十色中,枯叶是最本然的底色。万物入秋,不能岑寂的愿望,终要和落叶一样飞翔,在枯萎中呈现最大的亮色和锐度。
                            这次以心法应对,没有遭遇过多的不适。风希很快睁开了眼睛。
                            一缕缕清莹的华光,萦绕不息,琉璃璀璨,如梦似幻。无奈漏断,好梦易醒,无处彷徨。
                            他眼中惶惑搅动着梦中丝缕,钩织成斑斓蝉衣。轻盈间碎作飞絮,遍体伤痕。
                            风希奇美的梦境就这样脆弱,正和他天性一般?
                            他的水晶琉璃宫殿,让她想起绝情殿。孑然一身不堪浩大世界,却在这云端安栖,鬼魅缠身、世情淡漠,从此是前尘往事。她在桃花盛开时看到天海壮阔,白衣仙人俯瞰千山万海,她拥有了整个世界。
                            又看着这个世界坍塌,她满身血迹。剑光照见血色里的苍白,灼伤双眼。不是这个世界坍塌了,而是她背离了这个世界。因她想挽救这个世界,可是无力。再以孑然一身,去承受所有伤害。惟独有一人的伤害,不能承受……
                            “犯错会损毁一个人,师父不能容你被伤害。”
                            出尘清绝,入世赤诚。血色洗净,海天澄明。
                            挣扎平息在秋色,眼前白衣人依旧。一步前,闵沧蔚扶着风逸,风逃抱着风希。
                            “是师父唤醒我?”方才心法中,自己跟着风希的困境,险些陷入自己的记忆。风希未醒,她岂能先入魔……幸好师父一句话。
                            “是你自己醒来的。”师父低沉的气息唤不起地上的枯叶,她却听到一丝认可。
                            “师父,对不起,我还是一刻陷入了……”每一次都这样凶险,她并不能完全克服。
                            “能出来便好。陷入是为了看风希情境。”师父目光已看向风希。
                            风希瑟瑟发抖,被风逸抱在怀中。
                            “又做噩梦了?”衰老的风逸更是温慈,足够做风希的父亲了。
                            “师兄……我……我怕!”风希把头埋在师兄怀中。
                            “不怕,师兄会保护你。”一个凡人的力量,也能用整个一生去坚定。
                            “师兄,我梦见……我梦见有人控制我,要我毁了这个世界。”被风逸死死抱在怀中的风希剧烈地颤动着,两人如同暴雨中的桅杆,摇摇欲坠,相依为命。
                            风逸没有回答。大概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师兄说任何时候都不可以伤人,说这个世界不会对我好的,但师兄一定会对我好,不管发生什么!如果……如果我毁了这个世界,你还会对我好吗?”
                            “你不会的。”风逸仓惶道,声音又苍老了十年。
                            “我会,我就是会!”那个颤抖的身子突然一跃而起,一时不动了,弦拨到极限处。
                            “不可以!”风逸咬住三个字,却还不如那句“会保护你”有力。
                            “我不管!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毁了它,我会建一个更好的!”拉紧的弦发出奇异的音。
                            花千骨听到心中大石落入深渊,不知何时到底……这岂不是正和妖神之言相应?
                            “风希!”听到她和师父齐声喊道。
                            没有回应。
                            风希只听得到风逸说话。
                            “风希,师兄平日怎么教你的?你是好孩子,你只是还小,有些东西不理解。长大了,师兄会慢慢和你解释。伤人的事,万万不可以做!”风逸惊痛交集,却还能明言。只是兄长的教导和禁止,几乎成了哀求。
                            “才没有,我都理解!这世上的人都不够好,却还分出个什么善恶正邪,把另一些人定为不可救药,无非是互相勾结,互相拒斥。这样都不好!我的想法最好,所有人都像我和师兄这样,师兄从来都善待我,不管我犯什么错。没有什么善与不善,你耐心引导我,我就会向善!”
                            风希额间是五色幻景,琉璃宫殿实在太美,让人不敢相信,这样美艳绝伦,怎么会容纳邪恶;让人不敢相信,若是寻常善意,简陋屋舍即可,何须这般极尽华彩?
                            “风希,世人不能尽善,你却也不能判定他们无可救药!师兄善待你,但不能容你犯这样的错!”风逸急急说道,却和失措的双手一样,抓不到那个走出去的孩子。
                            风希向上飞升,天空绚丽彩线无尽涂抹,全都汇聚到风希周身。夜空瑰丽得不真实。
                            闵沧蔚上来扶起瘫倒在地的风逸。看着天边的风希,脸上繁复,更甚色彩变化。
                            人间尚在沉睡。明日醒来,会是怎样景象?花千骨不敢期待。
                            风希的愿望,何尝不美好?她也期求过她的桃花源,任何时候都不把她抛弃。她喜欢这个孩子,也喜欢他的梦。但纯美的愿望,也滋生了世间祸患。病源在何处?
                            风逸瘫倒在地,秋叶重又落回尘土。
                            颤颤巍巍伸出手,拒绝众人来扶,跪倒在白子画和花千骨身前:“都是我的错。我纵容了他,以致今日之祸。”嘶哑的声音充血结痂。
                            “风逸掌门,且稍作歇息。”白子画扶起他凡人沉重又单弱的身躯。“还有些事要请问。”


                          IP属地:江西861楼2017-02-01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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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作者置入世界观相继呈现。主要是关于六界善恶制衡的。
                              晚安!


                            IP属地:江西867楼2017-02-02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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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9 03:4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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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九、神祗之众生(师父,我该受刑罚,我当年恶念埋下的苦果……对抗妖力本是神祇职责,不能全靠风希。)
                                也如建木上天火天雷,极刑之苦,方能将善魂分离保全。
                                风希风希比小骨幸运多了,这毕竟不是妖神实体。他善感又脆弱,多有偏执,不能和小骨比。
                                此刻能安在自己怀中尽情哭泣。她再是不愿,总是懂得了,不会再和师父闹不和。
                                风希若消失,怕怨愤积累,又是大难。师父说,可以感化,要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天下人……
                                小骨却以神身对妖神之力的分外敏锐,更心领神会了风希此刻处境心境。风希是断了生之愿望,不然如何会死?她也曾万念俱灰,走过生死边境。彼时尝到的绝望,让她理解一切人间哀苦,从而悲悯,牺牲。
                                你方才在我怀中哭得伤心又坚定,不是哭风希,而是自伤:又将为身边的人、为天下人受苦……以为你是懂事了,理解师父的做法;你却是太懂事了,要比师父做得更多,承受更多!你去谋划了,你去受苦了,我竟又是伤害你的人!
                                他责她不顾天下,可她却是不畏艰险,出于善良的本性爱这天下,细致到每一个不幸的生灵。灾祸都是累积的,为天下戕害少数,早晚害了天下。你对了,我确不是神祗,不能这样去爱护众生。
                                师父,我该受刑罚,我当年恶念……埋……埋下的苦果……对抗妖力……本……本是神祇职责,不能……全靠风希……
                              一六九
                                “请说。”白子画轻轻说出两个字,却感到极其沉重。
                                “也如建木上天火天雷,极刑之苦,方能将善魂分离保全。”风过无痕,弦断无声。百年前大难,已入史话悠然,局外人笑谈。
                                花千骨只感到眼前一昏,建木血色犹然。
                                白子画将她抱在怀中。眼底是她血泪三月不尽。那时她对师父怎样绝望,挣脱了这个怀抱,最后一次伏法,不是心甘是心凉。此刻能安在自己怀中尽情哭泣。她再是不愿,总是懂得了,不会再和师父闹不和。
                                “小骨,把忘溪刑具给师父。”
                                “师父……”在她怀中含糊不清。他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永远在唤的两个字和说不清但知道他必明了的千言万语。他必明了,比她本人还要清晰。
                                “相信师父?”只是抚弄她的发丝,随无尽时间梳理,不急于向前,不因害怕而停留。
                                “相信……”颤抖的小手拿出几枚小小石针,亮痛了她的眼睛,划破泪囊。晶莹如山中宝石,天上星辰,心中美善。
                                “谨慎!”各自忧虑的几人此刻都看向南无月,仿佛他一句话要改变全局。
                                “要再度对抗妖神,施受者皆是。”
                                白子画点头。若仅仅是用刑具分离出妖神之力,那上世小骨也不用这样受苦!风希比小骨幸运多了,这毕竟不是妖神实体。可这孩子善感又脆弱,多有偏执,不能和小骨比。
                                谁能和小骨比?竟是不适时生起这一念,笑中无苦。没有让人看到。
                                石针总共十四枚。小骨尽数给了他。摊开如扇,幽兰荧光从莹白如玉的手指间分离。
                                风逸无言长叹,闵沧蔚低头。二人自是不忍视,却都不愿离去。
                                小骨站在一旁,石人一般。眼中的坚定比白子画相见的还要多。
                                顷刻莹白漫开,淹没了光色世界。
                                十四枚石针要刺入奇经八脉要穴:公孙、内外关、临泣、申脉、后溪、列缺、照海。沟通十二正经,为生命之本;又蓄积渗灌气血,是修仙之基。石针通入,当保妖神之力无处藏躲,而风希可性命无虞。
                                至于仙身,现在顾及不了了。当时剑下废了小骨修为,亲手刺下一百零一剑之多,又要无情多少倍?
                                白光散去,风希躺倒在地,被风逸和闵沧蔚从两旁护住。没有呻吟,只见周身多处流血,幽蓝、乌黑之光在血水中散逸。
                                为何少了一处?足上照海穴只有一处……小骨呢?
                                “师父……”感到身旁熟悉的小手在扯他的衣摆,这个声音却滞涩,承受了极大的苦楚要向他表达什么……
                                “小骨!”
                                小骨倒在自己身前,不堪承受的重量要在尘土中掩埋,只有一只手奋力拉他的衣摆,如溺水人的呼救,是拼劲全力的无力。当年诛仙柱下她苦苦相求,血水满天里极力去寻找师父赠予的那把剑,要在时光无可返回间守护最珍贵的记忆……也是这般惨烈。她受伤了?少了的那最后一枚石针……
                                身上并无血迹,却是泪水在痛楚的脸上比血光还明艳。姣花岂堪摧折,香销陨落尘冢,露水洒落是泪。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却藏在袖中。
                                急忙去抓住她另一只手臂,又怕弄痛她。竟然用法术掩去?教你法术就是为了让你欺瞒我?看着她内关处是一枚深陷的幽蓝石针,直穿手腕从外关透出血色晕染开幽蓝的暗紫,却不见血流。
                                “徒儿擅自……”小骨似还有很多要说的,却是折损的花茎供不上地里的水分,惨白的脸憋红了,挤出几个字,“师父恕罪!”
                                早就抱她在怀中。你刚才那样坚定,就是下了决心要代他承受?我和你解释了,你还要和我对着干!要不是自己出手快,只怕不是一枚……
                                “不恕。你为何要去挡?”你为何受伤?因伤而恼,因恼几欲再伤她。
                                “徒儿……不……不敢对师父出……出剑。”小鲜血淋漓吐出几个字。白子画只听得胸中撕裂,比她刺如心口那一剑要痛楚百倍。
                                “徒儿私下……用了心法,看到……风希求生之念薄弱,妖神之力缠附他魂魄……”吐完一句完整的话,全身一颤,他白衣上落下一片鲜红。
                                “小骨,别说了……师父不怪你……”怪自己。
                                小骨原来看得比他清楚。他只道这法子不会伤性命,至少不会伤魂魄。第十三枚石针下去命存一线,想是风希虚弱;十四枚全下,也并不会丧命。小骨却以神身对妖神之力的分外敏锐,更心领神会了风希此刻处境心境。风希是断了生之愿望,不然如何会死?她也曾万念俱灰,走过生死边境。彼时尝到的绝望,让她理解一切人间哀苦,从而悲悯,牺牲。
                                一瞬全通悉了。看着她陷入手腕的伤口,感到左臂连心而痛。
                                你方才在我怀中哭得伤心又坚定,不是哭风希,而是自伤:又将为身边的人、为天下人受苦……
                                以为你是懂事了,理解师父的做法;你却是太懂事了,要比师父做得更多,承受更多!你去谋划了,你去受苦了,我竟又是伤害你的人!
                                “师父,”小骨执意要说,声音细弱一线,却平稳如大地,“他若消失,怕怨愤积累,又是大难。师父说,可以感化,要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天下人……”小骨含笑说出“天下人”三个字,身心焦灼都平抚在他怀中。
                                白子画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小骨,痛楚中净化的面容,满是悲悯。他责她不顾天下,可她却是不畏艰险,出于善良的本性爱这天下,细致到每一个不幸的生灵。灾祸都是累积的,为天下戕害少数,早晚害了天下。你对了,我确不是神祗,不能这样去爱护众生。
                                “师父,我该受刑罚,我当年恶念……埋……埋下的苦果……对抗妖力……本……本是神祇职责,不能……全靠风希……”断续的声音却绵绵如水。
                                “小骨,别说话了。师父帮你把石针取出来。”看着她瘦小手腕中依稀不断胀大的石针,血色幽蓝虚实不分。
                                要怎么取?
                                “师父,你先看风希。他受得……比我多……”杜鹃啼血漫山,昏迷过去。
                                点了她几处要穴。
                                风希?他几乎是与世界隔绝了,只看见小骨。
                                这才见风逸扶着风希,闵沧蔚在为他度仙力。如沉大海,深海下平静的面容,几近死亡。闵沧蔚咬着下唇,眉目不支,又坚韧不屈。
                                传信叫师弟和幽若过来。
                                “尊上你刚醒,师父又昏迷了!”幽若睁着大眼睛,照出新一幕惨剧。
                                “你们看着风希。我去找徐长老。”
                                忘溪之刑对抗妖神之力,不知小骨受了会如何……还是请徐长老看看。
                                “可以请徐长老过来。”
                                白子画摇头。不想等。
                                “我与你们同去。”清莹一声,痛楚浅淡而深切。
                                忘了,南无月也在。他去也好,他最了解妖神。


                              IP属地:江西870楼2017-02-02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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