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这是啥字体？！

（首）
这天，结缘寺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由结缘寺主持明圆法师亲自接待。
　　来人是一位女子，戴着面纱，身形窈窕。自见到明圆法师后，才愿意把面纱摘下。只见她长相貌美，眉间尽显英气，但女子不过双十的姣好面容上却满是疲倦之色。
　　“法师，我有罪。”女子一开口，便是忏悔。
　　“哦，何罪之有？”
　　女子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又猛地睁开，“汝嫣家前几位主子加上南宫家数口人的性命，小女自当罪孽深重，难以救赎。”
　　明圆法师听言，拨转珠链的手微顿，然后又继续动作，并开口道：“人各有命，施主何必自责。”
“如果不是我……”女子看了看神色如常的明圆，咽下后话，犹豫半晌，才缓缓说道：“法师不如听听小女的故事，之后汝嫣家全部家产就当是结缘寺的香火钱好了。”

（二）
汝嫣靖宇似乎对卿菱回来很是关心，也才过去十几天，就开始为卿菱张罗婚事，许是真上了心，这城里和临城的青年才俊都考虑得到。所以，这几日，汝嫣府大门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说踏破了门槛也不为过。
　　来了人自然不是卿菱亲自招待，前厅里的热闹，传不到这后院。此时，在卿菱的花菀中，微风和煦，祥和一片。以前摘种的花儿早已枯萎，卿菱也再没心思去捣弄那些了，所以这会儿卿菱无事可做，倒是练起琴来。
　　琴声断断续续，并不成调子。
　　 “看来小姐的琴技是越来越好了。”
说话的是卿菱带回府的丫头，名叫碧芽，相貌谈不上美，倒也清秀可人。特别是那双眼睛，笑起来就成了一对小月牙，加上小脸蛋上浅浅的酒窝，十分讨喜。此时她站在卿菱身后，正擦拭着一把手柄精致的匕首。
　　因为调侃的人站在她身后，卿菱并不能回头瞪人，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好强调：“好好擦宝贝，你知道，这把匕首他最心疼了。”
　　 碧芽不打算停歇，便又继续答道：“是呀，主子再宝贝这只匕首还不是送给了小姐，这说明什么呀？——这说明，主子最宝贝的可是小姐！”
　　卿菱听言，手中动作并不停顿，但眼神却越发的迷茫起来。
　　没有听见卿菱的承认或反驳，碧芽也不在意，继续问道，“小姐，那你知道小姐最宝贝的是什么吗？”
　　清脆的声音让卿菱回了神，手中继续拨弄琴弦，嘴上漫不经心应着，“是什么？”
　　 “当然是碧芽了！”
　　听见小丫头得意的语气，卿菱这才明白自己被碧芽这丫头耍了，但也不生气，只是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却也不罢休，“碧芽是谁，是尹鸾楼护院的大黄吗？”
　　碧芽这才不乐意了，“小姐你怎能这样说，碧芽是碧芽，大黄是大黄，碧芽成了大黄，那不是成那狗崽吗？”
　　 卿菱笑意更甚，不再说话。

　　卿菱见此，顿时目光一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但只是一瞬，就缓和了下来，垂下眼帘温柔一笑，“公子说的是。”
　　料想不到对方会那么容易妥协，百里清衍也不好再说什么，又随口道了两句，卿菱也只是顺和着。见此，百里清衍淡淡地看了卿菱一眼，便转身出了院子。
　　看着那渐远的身影，卿菱开口问道：“可知他是谁？”当初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说到会有人拜访常住，所以她便以为是不相干的人。
　　碧芽垂下眼帘，又拿出刚刚藏在身后的匕首，继续擦拭起来，“碧芽不知，主子没有给消息，应该只是拜访的人罢。”
　　卿菱听言，眯起凤眼，若有所思。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卿菱目光一凛，有种不好的预感。
　　“碧芽，出了何事？”
　　卿菱在询问间，就已起身整理好着装，然后走到床边放下纱帐，做出已经睡下的模样。
　　碧芽的声音穿过朱户传了进来，只听见碧芽不慌不忙地道：“回小姐，是汝嫣二小姐丢了东西，下人们找到这儿来了。”
　　卿菱听言，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话刚落，门就嘭的一声响，显然是有人用了力。站在门外的碧芽自然是不满，但是也没有说什么，走进屋内候在床旁边，想看他们整出个什么幺蛾子。
　　走进屋里的人很多，待许多人翻翻找找的时候，才有一个灰色锦衣的中年男子走进，只见他对着床鞠了一躬，“大小姐，小的多有得罪。只是二小姐正伤心的紧，听说那簪子很稀奇，还望大小姐见谅。
　　碧芽听言，轻轻的冷笑了一声，卿菱靠在床头，倒没见愠色，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无碍。”
　　然而，卿菱的话刚落，就有人高喊道：“找到了！”
　　这一声高喊后，众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虽不再有人在大喊大叫，但是皆左左右右的低头私语，表情有不屑的、也有同情的。
　　碧芽显然是知道卿菱不可能做这种事，于是便瞪大眼睛唤了一句，“小姐！”
　　“没事。”
　　卿菱安抚着碧芽，怕她性子一急就伤了人。只是还不待她继续说话，就隐隐约约见一人匆匆而进，说话声音不阴不阳，“大小姐，老爷前厅有请。”
　　

　　“慢着！”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女声，妩媚却坚定。只见坐在右座的婉宁站了起来，走到卿菱跟前捡起那已被摔坏的簪子——她是汝嫣老爷的妾，年轻时被迫步入风尘，之后被出远门经商的汝嫣老爷相中，赎了回来。婉宁来到汝嫣府已经有不少年头了，但却一无所出，难得的，她也不强求，视汝嫣家小姐少爷为自己的孩子，关心至极。
　　只见她细细打量着那略有刮痕的珍珠，然后会心一笑，“老爷，您错怪卿菱这孩子了。”
　　汝嫣老爷自然是不相信的，他温柔地看着婉宁，问道：“宁儿，这话怎么说？”
　　“老爷，您瞧瞧。”婉宁把不完整的簪子呈了上去，然后指着一些地方说道：“您不记得了婉宁可记得清楚，这簪子，不就是卿菱十岁生辰时，婉宁送给卿菱的那支吗？老爷您可真是糊涂了！”
　　汝嫣老爷这时才想起了这件事，记起了那天是多么喜庆，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真是错怪卿菱了。于是一脸歉意地对卿菱挥挥手，要卿菱走到他那儿。
　　自然，卿菱不会不依的。
　　在卿菱走到汝嫣老爷身边时，汝嫣老爷才缓缓站起身，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有所指，“你是个好孩子，你会明白的。”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就倚着婉宁回了房。
　　这时的卿菱是充满疑惑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汝嫣老爷要对她说这话，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她好像有些懂，却不透彻、抓不住重点。待她回过神时，大夫人和汝嫣霜雪早已离开，只剩下她和汝嫣二夫人，也就是她的生母。

（五）
“卿菱，收手吧。”
　　卿菱转身看着她的娘亲，她发现她的娘亲长得真美，岁月好像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只不过，她给人的感觉，却是越发的清尘起来。
　　对的，自回汝嫣府以来，她都没有见到她的娘亲。从她记事起，她便知道娘亲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一个供着佛像的小房间，那里面有很浓的香火味，烟雾缭绕。她的娘亲就像一个仙人，不问世事，只会跪在佛祖面前呢喃。
　　就连当年她被抛弃的时候也如此。
　　卿菱总是忍不住想，我的离开，娘亲会伤心吗？因为她相信世间有着骨肉相连羁绊，就像襁褓婴孩哭泣时妇人也会不由地揪起心。但是，为什么她并没有看见她的娘亲为她心痛过，就连失去她的时候也没有。
　　然而此时，她娘亲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而是叫她收手。
　　卿菱忍着泪转过头，不想再直视那个漂亮温婉的女人，“收手？我并没有做过什么，何来收手之说。”
　　“卿菱，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所看到那样。”
　　卿菱紧紧握着拳，她很想问，不是她所看到那样，又是怎么样呢？难道她曾在她被害的时候伤心难过然后竭力寻找过那个还不懂事的她吗？没有。当年她被救起的时候，她以为，会有人接她回去。她打发人去打听，然而根本没有一丝她想听到的消息。
　　卿菱深吸一口气，尽力压抑心里的苦涩，她转过头一字一字说道：“汝嫣二夫人，您想太多了，我知道您可能不欢迎我。但是不好意思，我、汝嫣卿菱，还是回来了。”
　　说完，卿菱就不再理会对方的反应如何，她那个所谓娘亲的回答或者解释她都不想听，她只想离开这个让她难过的地方。
　　从误会到警告，她真的受够了！
　　卿菱走在回花菀的小道上，晚风撩起她的黑发，拂过她的裙摆。终于，那些聚集在她眼中泪，顿时不停歇地顺着脸颊滑落。但是只是一会儿，她便马上擦净。
　　没有什么好流泪的。
　　她对自己说。
　　那些对不起她的人，她会慢慢折磨，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也要去抢夺。
　　她想要的，最终会是她的。
　　月光奚落，凉风推动着云，遮住了月光，大地漆黑一片。在小道上，只剩下那屋檐下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白光，星星点灯照着前方的路。

　　第二日，卿菱醒来时，已经是申时。
　　卿菱缓缓坐了起来，面色苍白，空着的胃隐隐传来痛感，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对现在的情况有些不解，但只是一瞬，她就明白了过来。
　　心里隐藏的酸涩，在慢慢膨胀起来。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碧芽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卿菱已经起身，便连忙放下托盘，扶着卿菱让她靠舒服点，：“小姐您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卿菱听言，轻轻地摇了摇头。
　　见卿菱肯定，碧芽才放下心，然后便不满地计较起来，“这汝嫣家的人，真不是东西，竟然敢诬陷小姐。那个汝嫣霜雪……哼，迟早有她好看的！小姐您也是，何必因为这些人伤了身子，本来您身子就不大好……”
　　是了，从那件事之后，她的身子便开始不好起来。小时候的她上上下下地喜欢乱窜，摔着了也不会觉得哪里不舒服。这会只吹了一些风，就染了风寒，实在是不能与之前相比。
　　不过，此时见碧芽帮她出气，卿菱的心情才好了一些，“没有，我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吹了些风而已。”
　　碧芽有些心疼卿菱的忍耐，“小姐，就你心软！”
　　卿菱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
　　心软？
　　不会了，她不会再心软了。
　　

（六）
　　碧芽告诉卿菱，在她未醒的时候，汝嫣老爷就派人赏了许多东西，后来得知她不适，就亲自与大夫人过来了一趟。之后二夫人与婉宁夫人也留了一会，当然还有汝嫣靖宇和汝嫣霜雪。
　　卿菱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说什么，叫碧芽把东西留的留、当的当，进了些食后便一直坐在床上看书。
　　“小姐，那汝嫣靖宇叫人送了些画像来，小姐可要看看？”
　　碧芽以为，虽然卿菱的婚事轮不到汝嫣府来张罗，但是看看还是好的。毕竟卿菱现在已经不小了，别家的小姐，在这时早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她家小姐又怎么会比那些人差呢？
　　然，卿菱兴趣缺缺，此次回来，婚事等并不在她的计划内。所以她摆了摆手，“放在桌上吧。”
　　碧芽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只是低眉顺眼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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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身子不适，卿菱留在房内静心休息了几日。想来是碧芽说了些什么，听闻汝嫣靖宇这几日约了人，卿菱本应也出去见见的，但是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不过汝嫣靖宇倒是细心，在卿菱修养期间，经常跑来隐约透露片语。每次卿菱微笑听着，似羞涩般不出声。
　　不止是汝嫣靖宇，汝嫣霜雪也来往勤快，时不时送些小玩意儿。
　　就今日，她就托人送来了一匹上好的琉锦丝，说是铺子无意中收得的，从兰陵那边运过来，所以一共也只有两匹。
　　碧芽正在泡茶，见那人走远，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区区琉锦丝也好意思拿来炫耀，难道没人看出小姐春夏的衣裳都是金蚕丝吗？”
　　金蚕丝每年也只出两匹，一批自是进贡给圣上，而另一匹，却在尹鸾楼楼主手中，而楼主每年都赐给卿菱。丝是金蚕丝，然而绣工出自江南锦绣一庄的金牌绣女。
　　所以，碧芽才会如此道来。
　　卿菱摇摇头，没多说什么，慢慢翻着手中的册子。
　　不到一会儿，门口又见有人匆匆走来，“见过大小姐。大小姐，二小姐在西厢书房画了一幅画，想请大小姐点评点评，所以……”
　　卿菱也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转头看着碧芽刚泡好的碧螺春，卿菱只觉得可惜，所以挥退来传话的人，先抿了两口茶，一股清新在口中久久不散。
　　“碧芽有心了。”
　　因为她本不喜欢喝茶，然而碧芽却偏偏对泡茶有兴趣，难免的，哪怕不喜欢喝，也要尝尝不是吗？
　　不过还好，碧芽知道卿菱的喜好，所以尽量贴合卿菱的口味。
　　听到卿菱的夸奖，碧芽甜甜一笑，露出脸颊可爱的小酒窝，“怎么样，好喝吧？”
　　卿菱失笑。留了一会儿，卿菱才起身，而碧芽连忙拿起挂着的披肩为卿菱披上，“小姐，碧芽和你一同去吧！”
　　卿菱知道碧芽泡茶不喜欢半途而废，所以拢了拢披肩，摆摆手道：“不必了，你留下。只是去一趟其他院子，不会有事的。”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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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厢书房并不是汝嫣府的主书房，反而倒是卿菱这一辈的，更常进出这个书房。
　　卿菱回来的这段时间里，虽然书不离手，但从未有一本书是从这儿拿的。这般，这也是卿菱长大后第一次进来。
　　小的时候，卿菱不爱女红也不爱看书，像书画这些高雅之物，根本和卿菱沾不上边。卿菱娘亲也从不强求，而汝嫣老爷，更是宠着，也从不要求。
　　一进来，房里并未见人影，更没有所谓汝嫣霜雪在作画。卿菱瞥到一样架子上的袅袅紫烟，心一凛，却还来不及反应便晕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卿菱醒来时，猛地睁开眼，一入眼的便是一张俊美的脸，下意识摸了摸身上，还好，衣饰完整。
　　与卿菱沉下的脸相比，男子的脸色算是好上许多，甚至还一脸嬉笑地看着身边的卿菱，或者更准确的是——观察着卿菱的表情。
　　卿菱自是一脸不悦，一把推开男子，然后下了软塌。哪怕此时头还有点晕，但卿菱依旧强忍着不适一脸严肃，“百里公子，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百里清衍面不改色，优雅地坐起身，挑眉看着卿菱，满脸无辜，“难道卿菱小姐看不出，在下也是受害者吗？”

　　从百里清衍表情当然看不出，但是卿菱却是相信他的话的，只不过……
　　“百里公子出现在这里，真是令小女惊讶。”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是却清楚知道——遇到他，能躲就最好不要惹。所以，汝嫣霜雪此举，卿菱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她有眼无珠，还是该夸奖她勇气可嘉。
　　百里清衍听言，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人哪，路走多了哪有崴脚的？”
　　卿菱暗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而这时，附近一阵谈话声渐近，卿菱脸色更沉下了几分。然百里清衍好像没看到般，依旧玩笑般说道：“这紫茎香可是好东西，想不到卿菱小姐却对它不喜，想来卿菱小姐试过更好的香料？”
　　紫茎香单用的话，有安眠的功效，而且效果可观。如果先饮了茶，再熏香的话，便成了迷药。不过哪怕是迷药，对于卿菱这种经过训练和精神力十分好的人，却作用不大。
　　卿菱自是知道百里清衍是故意的，却也不恼，也不想再与他争论这些，只是反讽一句“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