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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失格》(第三手扎.五)
我的酒瘾越来越大了。不只限于高圆寺车站附近,连新宿、银座的酒家都会去,甚至还会外宿不归,只是不再遵循「惯例」了,我会待在酒吧里假装像个无赖,擅自亲吻别人,总之我变回殉情前那个酒鬼了,不,是变得比那时还要狂暴粗鄙,没钱花用时,还会把静子的衣物拿去典当。
来到这里,看着那只破风筝苦笑已经一年有余了,樱树开出了嫩芽,而我再度偷拿静子的腰带和服衬衫当铺,换了钱到银座喝酒,连续两天过着外宿的生活,到了第三天晚上还是会觉得过意不去,下意识嗫手嗫脚地来到静子公寓门前,听到里头传来静子与茂子的对话。
「为什么人要喝酒呢?」
「爸爸啊,他不是因为喜欢喝才喝的!因为他是个好人,所以……所以……」
「好人会喝酒啊?」
「也不是这样啦……」
「爸爸一定会被吓到的。」
「可能会讨厌也不一定。瞧!你看!它从箱子里跳出来了!」
「好像急性子阿乒喔!」
「对啊!」
我听到静子打从心底发出幸福的低沉笑声。


来自Android客户端48楼2016-03-04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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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细细一道门缝往里头瞧,是只小白兔,活蹦乱跳地绕着房间打转,母女两人则追着跑。
    (真是幸福啊,这些人!像我这种笨蛋介入她们俩之间,只会把她们搞得乱七八糟。朴实的幸福,好一对母女。啊!要是上天也能听听像我这种人的祈祷,只要一次就好了,一生中只要有一次能让我感受到这种幸福就好!求求您!)
    当下,我想要低下身合掌祈祷。悄悄地,关上了门,我复又前往银座,就这样,再也没回来这间公寓了。
    我在离京桥很近的一间酒吧的二楼,又当起小白脸混吃渡日子。
    世人。
    我似懂非懂地若有所悟。这是个人与个人之争,是当下之争而且最好能胜。人是绝对不会服从人的,就算是奴隶也会有奴隶般卑鄙的报复。因此,人除了当下一求胜负外,根本不用下工夫苟延残喘。打着看似冠冕堂皇的名号,但是努力的目标必定是「个人」,超越一个后又有一个。世人的难懂就是个人的难懂,大海指的不是世人,而是个人。我从荒世人大海这片幻影的害怕中,多多少少获得了解放,还觉得不要像以前一样对人面面俱到,事事用心,只要配合目前需要,做些不要脸的行径就好了。
    我舍弃了高圆寺的公寓,对京桥酒吧的老板娘道:
    「我分手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49楼2016-03-04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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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这样就够了,足以一分胜负。
      从这夜开始,我强住进房子的二楼,但理当害怕的「世人」对我再无伤害,而且我再也不用对「世人」辩解些什么。随便老板娘怎么想都好。
      我有时会像那家店的客人,有时会像老板,有时会像跑腿的,有时则像亲戚,从旁看来应该会觉得我的存在很莫名其妙吧,但「世人」却一点也不觉怪异,连店里的常客都会「阿叶!阿叶!」地叫我,表现得十分熟捻,然后请我喝上一杯。
      我逐渐对这个世界不再小心翼翼,开始觉得这世界并没有这么可怕。
      春风里的百日咳菌何其多、大众澡堂里会让眼睛溃烂的霉菌何其多、理发店里会让头秃掉的霉菌又何其多,省时(旧时日本铁路局经营的铁路与电车路线)电车里吊环上的疥癣虫成群蠕动,生鱼片、半生不熟的牛猪肉里铁定藏着什么条虫的幼虫或肝蛭的虫卵,甚至还有打赤脚走路会有小玻璃碎片刺进去,然后这碎片会在体内循环而跑到眼睛造成失明云云,受到这些所谓「科学迷信」的威胁,至今心中的恐惧感才挥之不去。
      的确,就科学上而言,浮沉于周遭的细菌何其多。
      但我同时开始了解,若是完全抹煞它们的存在,也不过是与我毫不相干而突然间消失的「科学幽灵」罢了。便当盒里吃剩的两三粒饭粒,若是每天有上千万的人都这样吃不完,那会浪费掉多少袋的米!或者如果上千万的人每天都节省一张卫生纸,那又可以省掉多少纸浆!我总是被这些]科学统计」驱策着,每每吃剩一粒饭,每每擤鼻涕时,脑中便有着浪费掉堆积如山的米和纸浆的错觉而感到懊恼,就像犯下滔天大罪一样感到心情恶劣。


      来自Android客户端50楼2016-03-04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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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些才是「科学谎言」、「统计谎言」、「数学谎言」。三粒饭不是说集中就集中的,就算作为加减乘除的应用问题,也实在是既老旧又低能,这就像是在灯光幽暗的茅厕里计算一个人有几次会一脚踩空而跌进坑里、乘客里有多少人会失足掉进省线电车的车门与站台间缝隙的机率般愚蠢至极。
        这些不是不可能发生,但却从来没听过有人因为跌进茅坑里而受伤的案例,而且一想到自己过去还把这些假设当成「科学事实」般地深植心里、认为它们全都会发生而感到胆颤心惊,我不禁觉得好笑,因为,我已逐渐地一点一滴了解到这世界的实际面貌了。
        话是这么说,但对人类这种东西,我还是觉得害怕,就连与店里的客人碰面,也非得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才行。他们就像毒蛇猛兽一样可怕啊!但我每晚到店里去,仍旧像孩子对实际带点恐惧的小动物反而会紧紧握住一样,甚至还醉醺醺地对店里的客人吹嘘着拙劣的艺术理论。
        漫画家。唉!可是我是个没有狂喜也不懂悲痛的无名漫画家。之后会有再大的悲痛都不要紧,我只想一尝那猛烈的狂喜!心里虽这么想,但我现在的快乐也只是和客人聊些无聊事,让客人请我喝一杯而已。


        来自Android客户端51楼2016-03-04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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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失格》(第三手扎.六)
          来到京桥过着这样的生活将近一年,我的漫画不只是刊载在小孩子的杂志上,连车站卖的低俗下流杂志上也找得到,我以上司几太(殉情未死)(日文音同)这个愚弄人的匿名,画着色情的裸画,再穿插着「鲁拜集」里的诗句。(波斯诗人omar khayyam的四行诗集『rubaiyat』。在洋溢着醇酒、美女与玫瑰的甘甜中映照出一抹忧郁。法国诗人fitz-gerald edward,1809-1883翻译下问世。)
          停止徒然的祈祷,
          扔去那引人落泪的因子
          来一杯吧!脑海里流转的只有美好,
          将不必要的担忧抛在脑后!
          用不安与恐惧威胁他人的家伙们,
          胆怯于自己的罪孽深重,
          死了也要复仇,
          他们脑中不停算计着思谋!


          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16-03-04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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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
            徜徉酒乡,我心喜悦满盈,
            今晨醒觉,徒留荒凉,
            怪了!一夜之间,
            这份迥异的心情!
            让我停止心理作祟,
            彷佛远方传来阵阵太鼓声响,
            莫名地揣揣不安,
            若连蒜皮小事都会被定罪那就没救啦!
            正义能成为人生的指针?
            那血流成河的沙场上,
            刺客的刀尖中,
            又存在了何种正义?


            来自Android客户端53楼2016-03-04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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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导原则在哪儿?
              睿智之光是何样?
              美丽中带着恐怖的浮世,
              让纤弱的人子身负背不完的重担!
              因被深植下无能为力的情欲种籽,
              净是在嘴里咒着善恶罪罚,
              无能为力地兀自仓皇,
              则源于不被教导过破坏能力与意志!
              在哪儿?怎么个彷徨失措法?
              何来批判、检讨、重新认识?
              啊!空洞的梦、不实的幻影,
              嘿!都是因为把酒给忘了,才会有这种虚幻的谬思!


              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16-03-04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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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失格》(第三手扎.七)
                但此际却有个叫我戒酒的纯真少女。
                「不行喔!每天从早到晚都醉醺醺的。」
                是酒吧对面卖香烟小店里十七、八岁的女孩。我都叫她阿良,皮肤白皙,有着小虎牙。每每我去买烟时,她都会这样笑着给我忠告。
                「为什么不行?哪里不好了?喝点酒盲就能把人们的憎恨之心给通通消除!在古波斯啊,能给悲伤疲惫的心带来希望的,只有那只捎来微醺酒意的玉光杯呢!你懂不懂啊?」
                「我不懂!」
                「你这丫头!我要亲你啰!」
                「好啊!」
                她一点也不害臊地噘起嘴来。
                「该死!你怎么不懂矜持啊!」
                但从阿良的表情却清楚地带着尚未被任何人污玷的纯真气息。
                过完年某个寒夜,我烂醉如泥地出门买烟,却掉进香烟店前的下水道口里,「阿良,救救我啊!」我大叫着,阿良拉我起身,照料着我右腕上的伤口。此时,阿良幽幽地道:
                「喝过头了吧!」语中没有笑意。
                死了倒无所谓,要是受伤流血变成残废,那可就麻烦了,我让阿良帮我裹着伤,脑中盘算着是否该少喝点酒为妙。
                「我不喝了,打明儿个开始,我一滴也不碰。」


                来自Android客户端56楼2016-03-04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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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定不再喝了。若是戒了,阿良你会不会嫁给我呢?」不过,我嘴里的婚事却是说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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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这是「当然」的省略语。还有什么「摩男」、「摩女」的(摩登男女之意),这都是那时很流行的省略语。
                  「好!我们来打勾勾吧!我一定戒酒。」
                  然后隔天,我又从早喝到晚了。
                  傍晚,我出门蹓跶,站在阿良的店门口前。
                  「阿良,对不起啦!又喝酒了!」
                  「唉呀!讨厌!别给我装醉啦!」
                  我吓了一跳,酒都醒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57楼2016-03-04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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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真的,我真的喝了酒喔!不是什么装醉!」
                    「你别嘲弄我了,真死相!」她完全不疑有他。
                    「你瞧瞧我就知道啦!我又从早喝到晚了!原谅我吧!」
                    「你演戏演得真好呢!」
                    「不是演的啦!该死!我要亲你啰!」
                    「你亲啊!」
                    「不行,我不够格,我娶不了你,看看我的脸,很红对吧!我喝了酒呢!」
                    「那是夕阳照着你的关系嘛!我很仰慕你,别这样!不是昨儿个才约好的吗?怎么可能会喝酒嘛!我们明明连勾勾都打了!什么喝酒,都是骗人的啦!」
                    坐在幽暗角落微笑着的阿良,那张白皙的脸庞,唉,那不知世间丑事的纯真气息是高贵的。
                    至今,我不曾和比我年幼的处女同榻共枕。结婚吧!就算之后会因此面带来多大的悲哀也无妨,一生有那么一次能感受到那猛烈的狂喜也好!我本来一直以为会有什么纯真之美,不过都是傻瓜诗人甜蜜的伤感幻影罢了!但果然还是存在的!结婚后若到了春天,两人就骑着脚踏车去瞧瞧青叶的瀑布好了!
                    我当场打定主意,决定「一分胜负」,对于「采花」一事毫不犹豫。
                    不久,我们便结了婚。从中得到的喜悦未必有多强,但后来面临的悲痛之大,却不足以用「凄惨」两字形容,远远超过实际上的想象。对我而言,这世界果然还是个让我摸不透的可怕地方,不是这样一分胜负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决定要从哪儿开始,从哪儿结束。


                    来自Android客户端58楼2016-03-04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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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悲剧的略称)」堀木回答。
                      「药?」
                      「药粉还是药丸?」
                      「注射式的。」
                      「悲。」
                      「是吗?贺尔蒙注射也算在内耶!」
                      「不,绝对是悲。我说啊,针头本身不就是个完美的悲嘛!」
                      「好吧,这我认输。不过我告诉你,药或是医生,可都是出乎意外的喜(喜剧的略称)呢!那死呢?」
                      「喜。牧师与和尚都是。」
                      「答对了!那生就是悲啰?」
                      「不,那也是喜。」
                      「不,这么一来每个人不都是喜了。那我再问一个,漫画家呢?这总称不上是喜了吧?」
                      「悲、悲……这是个天大的悲剧名词!」
                      「什么嘛!我看你才是个天大的悲呐!」
                      就这样,开着笨拙的玩笑,虽无聊,但我们却对于自己发明了这种世间不曾有过的聪明游戏感到得意。


                      来自Android客户端62楼2016-03-04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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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失格》(第三手扎.九)
                        当时我还发明了一个类似的游戏。那是反义语游戏。黑的反语(反义语的略称)是白,但白的反语是红,红的反语则是黑。
                        「花的反语是什么?」我问着,堀木歪着嘴想着,
                        「嗯,有一间店叫花月,所以就是月吧!」
                        「不对,那不是反语啦!那是同义语。星星与紫罗兰不就是同义语吗?所以不是反语啦!」
                        「我知道,是蜜蜂!」
                        「蜜蜂?」


                        来自Android客户端63楼2016-03-04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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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牡丹上……蚂蚁?」
                          「搞什么啊,那是画画题目啦!别胡乱编答案!」
                          「我知道了!花明云稀……」
                          「是月明云稀吧!」
                          「对喔!有花就有风,是风!花的反语是风!」
                          「你很糟糕耶,又不是浪花节(以三弦为伴奏的一种民间说唱的歌曲,类似中国的鼓词)造句,我告诉你答案吧!」
                          「不要。是琵琶!」
                          「别再闹了,花的反语嘛……是世界上最像花的东西,这你应该想得出来吧!」
                          「所以是……等等!该不会是……女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64楼2016-03-04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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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题,女人的同义语是?」
                            「内脏。」
                            「你真是不诗情画意!那内脏的反语是什么?」
                            「牛奶。」
                            「这个举得好!趁胜追击再一题,耻辱(honte)的反语是什么?」
                            「不知耻的嘛……流行漫画家——上司几太。」
                            「我看是堀木正雄吧!」
                            我们两人慢慢地笑不出来,烧酒酒意中特有的像在脑袋里充斥着酒瓶玻璃碎片似的阴霾气氛弥漫开来。
                            「别说大话了!我没像你遭受过那种进牢狱的耻辱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65楼2016-03-04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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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吓了一跳。
                              堀木从未打从心底里把我当个真正的人来看待,只不过是当成自杀未遂又不知耻的笨蛋,是具行尸走肉罢了,也只是利用我能利用的部份来满足他的快乐,我们的往来在他而言仅上于此而已。
                              想到这一点,我一点好心情都没了。但转念一想,堀木会这么看我,也是因为我从以前就是个没有资格当人的孩子,所以连堀木都会轻蔑我恐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吧!
                              「罪恶。罪恶的反类语为何?这很难噢!」我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问道。
                              「法律。」
                              堀木回答得面不改色,我重新望向堀木的脸。附近大楼忽明忽灭的红色霓虹灯照射下,堀木的脸看来带来有着如同魔鬼刑警般的威严。
                              我呆若木鸡。


                              来自Android客户端66楼2016-03-04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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