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元夕花灯夜（元宵节贺文）

“师弟，晚上咱们下山吧。”
谈无欲正抄录着一本讲解兵法的竹简，头也不抬，丝毫不搭理把脑袋搭在他肩上的素还真。
“不去。”
“诶，师弟。”素还真直起身，拖长了音调。“今晚山下小镇上有灯会，据说很不错哦。”
“不去。”
书房里静了半晌，忽然一声轻笑。“无欲，该不会是你到现在还没有破解师父设置的阵法，才不肯跟我下山？”
沙沙的书写声还在继续，可是拿笔的手关节有些发白了，形状好看的薄唇也抿了起来。
温润的嗓音还在继续，可是语气总有那么一点点让人忍不住拳头痒痒。“师父近日新设下的阵法的确很高明，即便是我也花了三天才找出破解之法。我本以为以师弟之能，或许三天都不必。不过现在看来······”装模作样地叹息声。
谈无欲深深吸了口气，不用回头也知道素还真脸上那恶劣的表情。温热的鼻息又凑到他身边，让他的脖子附近感觉很不舒服。
“没关系，师兄可以教你破阵之法，师弟不必觉得羞愧······”话音未落，素还真猛然一侧脸，不知什么东西险险擦着他的脸飞过，颤颤巍巍地钉在墙上。定睛一看，正是谈无欲手中的毛笔，倒插在墙上，笔尖还滴着墨汁。
素还真回过头冲着谈无欲一笑。“怎么样，师弟？今晚也让师兄开开眼吧？”
谈无欲冷冷瞪着素还真，只看得后者心里一颤，心里却五味杂陈。明知道素还真的激将法一点都不高明，可是每次都对自己有效是怎么回事？！
素还真走到墙边一使劲，拔出了那支毛笔，笔头已经开裂了。他瞧了瞧墙壁上的小洞，又瞧了瞧毛笔，有些心疼地倒抽凉气。“无欲，以后少用点力气啊。墙壁和笔都开裂了，最后还是要我来修补啊。”
“闭嘴。”谈无欲又是一记眼刀。不过心里总觉得舒服了一丁点儿。
“一起抄吧，这样速度快点，我们也能早点安排下山。”素还真不以为忤，回到桌前便端端正正地抄起书来。
谈无欲没说什么。不说话只做事时的素还真，还是很赏心悦目的。但只要他一开口，总让谈无欲忍不住想出手，尽管自己从来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半斗坪上生活简单，休息的也早。夜幕刚刚降下，素还真就拖着谈无欲偷偷摸到了师父八趾麒麟设置阵法的所在。
“先说好，一人一边，各自破各自的。”谈无欲板着脸。
素还真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两人同时踏入阵中，白光乍起后，就各凭本事了。
谈无欲早就研究了这个阵法。不过是一个陷空阵，以幻术制人，难就难在真假难辨。又采用了易算之术，所以破解之法繁复。素还真说他用了三天，其实已经很快了。谈无欲自己琢磨出一条便捷的出路就花了四天，但他相信自己的破阵速度一定在素还真之上。
又是一道刺眼白光闪过，谈无欲已经安然出阵。他环顾四周，果然没看到素还真，想必还在阵中吧。嘴角微微翘起，还没得意太久，又是一道白光，素还真也出来了。
“还是师弟快一些。”素还真并不惊讶，冲着谈无欲灿烂一笑。
谈无欲微微郁闷：完全没有拉开什么差距啊。默默中他转身便要走。
“师弟要往哪儿去？”素还真立刻拉住他的手。
“让你开完眼界了，我要回去了。”谈无欲没精打采，正欲挣开素还真。
“诶~礼尚往来，现在轮到我带师弟去开眼界了。”素还真牢牢地拖住谈无欲，还没等谈无欲反应过来，半是强迫半是哄地拉着谈无欲下山。谈无欲完全挣脱不开，也只好随着素还真去了。
到了山下的镇上，两个人立刻都要被这满目的繁华热闹迷住眼睛。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处处人声鼎沸，欢歌笑语不绝于耳。虽说两人修炼多年，本事已经超出世人十分。可是师父定了规矩不到时候不许下山，因此这样盛大地花灯会，两人还是第一次看见。
素还真紧紧抓住谈无欲的手。街上人流众多，若是走散了可不好。“无欲小心，抓好我的手。”素还真低声叮嘱谈无欲。若是在平时，谈无欲定是要甩开的，可此时的谈无欲也一门心思扑在花灯会上，竟顾不得和师兄叫板了。相比偶尔偷偷下山的素还真，谈无欲下山更是屈指可数。不过是半大少年，正是好奇的时候。平时书中看到的觉得只是如此，亲眼所见才知原来竟是这般新奇有趣。

素还真看着自己师弟一副目不暇接的样子，心里不由觉得好笑。他凑过去小声问：“怎么样无欲？这灯会还是很不错的吧？”
谈无欲虽不愿素还真得意，可更耻为此撒谎。想了半晌方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的确不错。”殊不知素还真看他那副纠结模样，心里早就笑的打跌。
“前面还有猜灯谜的地方，猜对了还会有小奖品。我们去看看吧。”素还真笑着对谈无欲说道。谈无欲也欣然同意。
猜灯谜处已经是水泄不通。师兄弟俩仰头看着挂着头顶的灯笼，每一个上面都有谜语。才出来的写好答案交给摊主，便可以得到奖励。这种小小的文字游戏，对于素谈二人不在话下，但也不可表现地太过出彩。这里人多，两个人行动也不方便，于是便约了地点见面。随后二人便分散开来猜灯谜。
谈无欲挑了几个难解的猜了出来，换到了一些小玩意。虽然不值钱，但好歹也是自己所得到的战利品。他对剩下的再无兴趣，就站在约定的地点一边欣赏花灯一边等素还真。
正看着别致的大走马灯入神呢，肩膀被人一拍，耳边就想起素还真喜悦的声音：“无欲。”
谈无欲回过头，素还真手上只提着一盏花苞形状的灯盏，脸上笑意盈盈。他将花灯塞到谈无欲手里。“我看这盏灯很美，就用我猜灯谜得到的东西全部换了这个。”
谈无欲看着这盏灯，皱起了眉头。这盏灯小小的一个，做工材料都难称精美，不然素还真也换不来。毕竟他们两人都算是囊中羞涩。端详了一会，谈无欲伸手在灯盏底部轻轻一旋，原本的花苞竟然慢慢打开，成了一朵盛开的莲花状。
“又是莲花？”谈无欲把灯还给素还真，语带揶揄，“倒真是你会喜欢的东西。”他知道素还真尤爱白莲，特地在门前开辟了个池子种了一堆，也不怕夏天招蚊子。
“诶，无欲你看。”素还真将灯举到眼前，柔和的光芒映亮两个人的脸。谈无欲看到在莲灯内部写着一行小楷：“一钩明月挂三星”。

谈无欲一怔，转眼便反应过来：“一钩明月挂三星······就是一个”心”字而已啊。”谈无欲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简单的字谜，素还真想什么呢？他抬眼不解地看着素还真。
辉煌的灯火倒映在素还真眼中，越发显得他眸光璀璨。谈无欲不禁怔然，视线难转。只看到素还真微微一笑，将莲灯向谈无欲那边一递，语调温柔。
“那如果以吾心相赠，师弟你要还是不要呢？”
谈无欲只觉得耳边的热闹声响如潮水般退去，只有素还真的温厚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他看着素还真的眼睛，目光温润。他一直觉得素还真是个很狡黠的人，可是有的时候也的确让人觉得奇异的安心，比如现在。
沉默了一会，谈无欲慢慢勾起嘴角，声音清亮。“莲心最苦，我才不要。”说完，便从素还真手里夺过莲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没几步就被素还真追上，握住他的手。“哎呀，无欲你等等我啊，人那么多，小心走散了。”语调轻快，步调亦然。

“这位先生，您看上哪盏灯了？”
声音入耳，方才打断了谈无欲的沉思。他抬起头，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漫步到卖花灯的店铺前，只怕站了好一会了。“真是对不起，耽误店家做生意了。”谈无欲歉然。
店主是位和气的老人家，他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又殷勤地为谈无欲介绍铺里的花灯。“先生到此，也是个缘分，不如看看有什么合眼缘的花灯，也是应个景。”
谈无欲不禁微笑，倒是个会做生意的精明人。一眼望去，不禁定格在一盏莲灯。小小一盏，花苞形状，不是那么打眼。一愣神，就只见店主伸手将灯摘下递给谈无欲。“这盏灯也有几分巧思，底部还有机关可以打开花灯，先生眼光不错。”
谈无欲笑而不语，付钱买下了这盏灯，提在手上转身离开。
夜幕渐深，越发显得灯火明亮，恍如白昼。街上人多到摩肩接踵，笑声不绝于耳。谈无欲带着几分笑意，看着街上这片欢腾的场景。
那时他和素还真偷跑出来看灯。当晚就很不幸地被八趾麒麟抓个正着，师兄弟俩挨了一顿好罚。这倒没什么，只是又被最小的师弟无忌知道了，小孩子顿时心碎了一地，哀怨大师兄和二师兄出去玩，两个人都不带着自己，生了好久的闷气，可花了素谈二人不少的工夫才哄好这个小师弟。
自此之后，师兄弟三人都忙着读书修炼，也没什么偷跑下山的机会。后来八趾麒麟允许学业有成的弟子下山游历。素还真最先下山，再归来时口中所说便是天下大势，武林时局。再到谈无欲，受此影响，也便更加着重江湖。因此尽管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可是他们竟再没有一同游玩过元宵灯会。再到后来二人入世，几度生死，几经起落，心路大变之后回首一顾那次元宵灯会，宛如前尘往事。
而素还真送给谈无欲的那盏灯，哪经得起数百年光阴，早已朽烂，化为尘泥。

谈无欲出神地看着眼前一片繁华灯景，模模糊糊间与当年重叠起来，仿佛有人站在他的面前笑着问他：
“如果以吾心相赠，师弟你要还是不要呢？”
要还是不要？要还是不要？
即使让如今已经世事通透的谈无欲来回答，一时间也只能静默无言。好像关于素还真的事情，多半他都是思前顾后，犹豫不决的。
他记得当年的自己在沉默过后，说了一句：“莲心最苦，我才不要。”
可还是接过了素还真手中的莲灯。
谈无欲长叹一声，心中却没有多少后悔憾恨，反而加深了几分笑意。他看了看手里提着的莲灯，虽是小小一盏，也是坚定地放出光辉，照亮他的前路。
毕竟莲心虽苦，犹有回甘。
解锋镝把玩着手中的花灯，沉默不语。真是多亏苦境神奇的飞信系统，数日前他于路途之中接到此物，只是没有只言片语表明寄送者何人，有何用意。看上去只是一盏普通的莲花灯，没什么稀奇。
但在他的心底，却氤氲着一片暖意和喜悦。脑海中仿佛有模糊的身影闪现，细想却头疼欲裂。阴阳婆说过，他只要回忆往事便会头疼。那么这是与素还真的记忆有关？
那想必该是一段温暖地令人微笑的回忆吧。解锋镝拂袖一挥，将莲灯收入囊中。在他任劳任怨四处奔波的时候，能有这样一盏莲灯相伴，解锋镝莫名觉得轻快许多。
真想知道那是一段什么样的记忆啊。

======THE END======
祝道友们元宵节快乐！这种满月的时候最容易想起咱们小谈道长了~~~
对了，@飘雪潇湘桥 这次我没有忘记哦~O(∩_∩)O哈哈~元宵节快乐！

看了文后莫名有点心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