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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心诚则灵！在我念过九九八十一遍之后，婶婶终于现身了。虽然是预料内结果，却因为等待太久，多少有了喜极而泣的冲动。捏捏发酸的小鼻子，忍泪，拼命忍泪，还是在扑进她怀里的一刻忍不住了。）
“神神！呜哇——你终于来啦！”
（恸哭起来，泪水不多，毕竟这一次没有回不了家的仓惶。趁把她的衣裳湿透之前，赶忙找出帕子，压着眼角，仰头望她，目光里有迫切的期待：）
“神神……你一定的把全名告诉好美！”

（见她微愣，下一瞬扑进我怀中，仿佛久候千年。不知又是如何，她顿时泪如弹珠，梨花带雨的小脸格外招人心疼。扯下腰际娟帕，细心替好美擦拭粉颊，泪珠温热。）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一扫周遭，无人相随，大抵如同上次烤鸭店时的一幕，瞬间猜出一二，这个小傻子该是又走丢了。还未开口问清一二三，先听她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名讳。拉过好美小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边写边道）善玣，这个玣字有些难写，那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婶婶的手绢好香，由她为我擦泪，很快的，就不想再哭了。小手儿被她拾起，掌心里描描划划——好痒啊！又忍不住，破涕为笑。）
“我知道！阿玛说过，您姓戳个琴！”
（一下子，就全想起来了。原来我是知道她的全名的，只是一直喊她婶婶神神，和“戳个琴扇贝”没有对上号。掌心上一笔一划，噫？怎么不是扇呢？王下又是什么字……竟然也念变！被汉字的博大精深震慑，整个人都懵了，五根小手指头握握，将她玲珑的指尖包在掌心里。仰起头，呆呆地看她，眸子里满满映着，全是她的影儿：）
“那、那神神的满名儿呢？还有小名什么的……都告诉好美吧！”

（手指在她稚嫩手心，闻言又笑，不知是她稚子口齿不清，还是耳闻不明。）是绰克秦，你可别读错了，不然旁人可是要笑话你的。
（细心纠正，京城里的格格，可以不知山高水长，不知天涯海角，甚至不识古来名家王侯，却不能不识绰克秦，宝济，乌尔古宸…自古如此，来日方长，好美自会明白。静坐须臾，起唇又续后话）婶婶没有满名儿与小字呢，那你呢？你的满名儿小字又是什么？

（是Coki啊，cokihala，说国语好美就明白了。点点头，打算回到家去，跟着薛学雪这个根正苗红的汉人，好好儿地学一学汉话。汉话难说，汉子难写，汉人的东西总是琐碎麻烦，但也有有趣儿的东西。好比烤鸭子，好比糖人儿，好比这黄鹤楼里名字很长的点心。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尝尝芹串栗栗汉阳酥了，但是婶婶的问题，必须回答，而且要有耐心，不能随随便便地敷衍：）
“哈~宜~呼~”
（小嘴儿圆张，平咧，再撅起，把个haihu念得抑扬顿挫。哈宜呼，袅娜多姿之意，读起来和“好美”有一点点像，也不知惠嬷嬷翻着老书帮我取名的时候，是先满后汉，还是由汉及满？又很为知道了婶婶的全名高兴，掰着手掌心，指尖肉模仿她写字的样子，兴奋地嘟囔：）
“以后祈愿的时候，就可以念婶婶的全名啦……”

（她撅着小嘴，扬声呼出，抑扬顿挫，好不可爱。忍俊不禁，夸赞道）哈宜呼？怎么同你的名儿一样，都是夸你的？你阿玛大概是觉得你太美了。
（满文难习，但八旗子弟，多少需通一些，尤其皇室。偏生我没个满名，也不想着去取。看她在手心划拉，拉过好美小手指，及另一手下，胖乎乎的。）你学写字了吗？我女儿比你大些，都会写好多字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却并不通用天家，九五之尊之孙女，个顶个的都盼着能成个女状元。）

（很想继续与她探讨文学话题，但是小肚皮不争气呀，已经唱起了叽里咕噜歌。有点儿羞，伸手去压着，好让那“歌声”不会更加响亮。）
“会写了！好美会默写千字文了呢！”
（阿玛并不拘我习字，只盼望我学好规矩，不要丢了皇家的脸面。倒是不常见的郭络玛法，抖动一脸山羊似的白胡子，要我一定好好读书认字。天下是满人的天下，可是汉人太多，如果不通他们的学问，江山如何做的安稳呢？我觉得他说的好对——尽管我并不全都能懂。小手继续写写画画，不在她掌心，而是半空，卖力地比划。）
“福、缘、善、庆——婶婶名里头一个，就是这个善罢？可气，阿玛竟然告诉我，您的闺名仿佛是扇贝。”
（委屈，憋憋小嘴儿，却并不真的恼他。只是腹中的饥火，烧得心底里的遗憾更大啦。）
“好美……好美都戒了蒜蓉粉丝蒸扇贝和冬瓜蛋角扇贝汤一年零四个月啦！”

（好美喏喏之音，难掩腹中咕噜咕噜的声儿，看她伸手去压，也不拆穿，以免小孩子尴尬。顺着话茬说下去，佯装惊讶）哇，好美这么厉害，都会默写千字文了呢。我女儿比你大一些的时候才会写。
（小孩子该是容易满足的，夸她三句，便能轻飘飘上天了。又闻后话，说的正儿八经，福，缘，善，庆，顶吉祥的四个字。不觉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好美懂这么多，是这个善呢。你大抵是听错了，你阿玛一世英明，怎么会说错呢。

（是我听错了吗？可是当我表示要为了婶婶不吃扇贝……阿玛他是同意的！有点儿委屈，食指对在一起，点点点，努力回忆那天的情形。我与阿玛在厨房里煮海鲜吃，不知怎么就说到了烤鸭厨子，又说到婶婶，阿玛说，婶婶的闺名叫扇贝，好美吃这么多扇贝，她是要伤心的。说完，他就把盘子里的扇贝全夹走啦！自己却蘸着姜醋，吃的十分畅快。原来、原来他只是为了不让我吃扇贝吗？得知真相，有些沮丧，不过这就是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罢。）
“阿玛是故意的……我好像记起来了，惠嬷嬷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海鲜呢。但是好美太喜欢吃扇贝啦，最多的一次，吃了五十多只呢！”
（咽了口水，可怜巴巴的，咂了咂嘴。听她夸奖自己厉害，并不十分得意，反而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连忙轻轻拽她的衣袖，小脸儿扬着，目光满是迫切：）
“婶婶，您说是四叔英明，还是阿玛英明？您觉得他们两个，谁更厉害一些？”

（彼时晌午将至，烈阳悬挂头顶，站在门外同她说了许多，直至她字字句句不离扇贝，这才真觉得饿了。拉起她的小手，往屋内走去）那不如今儿婶婶请你吃扇贝可好？把你没吃到的那些都吃个够，弥补你？
（掌柜笑脸相迎，领我们二人前去包厢内。厢房安静，我同一个孩子，着实不愿被吵到。随口点菜，特意吩咐扇贝多上些。小厮得允，点头哈腰前去准备。）你可满意啦？
（韶眉一跳，细心思骤起这个问题，却难以回答。）你阿玛在你心中顶天立地，我自然不能说他不是。可你四叔在我心中同样顶天立地。

（听说将有许多扇贝吃，忒兴奋，婶婶简直是赐予我扇贝的神！小荷包摘下来，手里捏捏，又摆在桌面上，生怕待会儿又吃困了，忘记付账。听到这个答案，有些伤心，原来阿玛没有抢到满清第一美人，不是不够英明厉害，而是没有愿意为了婶婶吃土的决心啊。）
“阿玛的确比四叔更爱美食一些，所以他总是很难攒下银子。”
（点点头，决定从明天开始，降低伙食标准，也不总去裁新衣裳啦。假如——假如某一天，忽然有个机会，我获得了购买婶婶的资格，没有钱！怎么行！但是呢，这一顿饭，是请婶婶吃的，绝对不能委屈了她呀。双手拄腮，仰脸儿去看她，婶婶真美，怎么看都不够。）
“婶婶，我还不知道你除了烤鸭子以外，都爱吃什么菜呢。”

（小孩子，总能轻易哄骗，譬如玩具，譬如好吃的。况且是好美这样的孩子，最是能轻易被收买。）你阿玛是和硕亲王，位高权重，其实很有钱的。
（须臾，小厮布菜，将所有扇贝悉数推到好美面前，又怕她狼吞虎咽的吃的噎，斟茶一盏）你多吃点扇贝，别噎着了。
（而后，我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沉默了半晌，才回答好美）隆冬时爱吃火锅，盛夏时爱饮凉茶。

（满桌扇贝，花样繁多，顿时觉得自己成了大清第一富豪！没忘了婶婶，挑几只大个儿的，挑出贝肉夹过去，把她面前的小碗堆得冒尖儿。看她吃下第一口，我才似得了令，风卷残云干掉十只。腮帮子撑得圆滚滚，小嘴儿努力抿起，不让扇贝肉掉出来。嚼嚼嚼，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啊哈……”
（幸亏她端来茶水，喝两口，顺了气儿，心满意足。）
“凉茶不是吃的，这个不算啦。好美还想知道，婶婶爱吃什么水果、什么点心、爱不爱鱼虾蟹、鹿狍獐、乳鸽乌鸡、兔子狗熊……”
（掰着小手指头儿，一样样地问。满族女儿心灵手巧，能绣荷包、打络子送给最爱的人，也能亲手坐一桌好饭把爱人喂养的白白胖胖。我最烦女红了，但是呢，一直好想请婶婶吃一顿好饭。指望阿玛偷来御厨不知猴年马月，不如！自己做啊！）
“哦，还有羹汤，菜的还是肉的？豆腐脑儿要甜的还是咸的？粽子呢？爱元宵还是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