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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小虎梦到了母亲白梨。
母亲正低头在一件紫衣上绣着什么,见他来了,放下衣服,伸开双臂:“小虎,过来。”
年幼的孩子扑进她怀里。
“娘,父亲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没有不喜欢你。”白梨抚摸孩子的头,“他只是想要的太多了。”
“我不明白。”
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笑中却是难解的哀愁,好像庭中盛放的梨花,“等小虎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好吧。”孩子被一旁的衣服吸引住目光,“娘你在绣什么?为什么要用和衣服颜色一样的线来绣呢?”
“因为……我希望那个人能看到,也希望他永远看不到。”
“大人真是复杂。”孩子隐约察觉到什么,却不能理解。那几行字绣在胸口的位置,每一个都小小的,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出来。
“小虎,看这个。”
“娘,这是什么?”眼前的东西,上面是个罐形,罐面画了白白胖胖的红衣娃娃,两边垂下底端穿着珠子的红绳,颇像耳朵,下面是涂成红色的木把手。
白梨握着把手轻摇,红绳上的珠子击打罐面,发出“彭彭”的声音。
“这是拨浪鼓。”
孩子接过来,两只小手握住木棒摇动。“彭彭彭”。
“哈哈,拨,浪,鼓。”
下一刻,画面转换,母亲的白衣染上鲜红。
已经长大些的孩子跪在她面前,流着泪,无措地看着母亲。
“小虎……不要伤心……”
“娘……”
“对不起……我……看不到……你长大了。”
她的手垂下去。
“娘!”那个孩子哭的撕心裂肺,黑小虎上前一步,又停住。
恍惚听见谁的声音。
有只手轻柔地拂去他眼角的泪,声音说:“做个美梦吧,我会陪着你。”
美梦,我想要怎样的美梦?
二十二年的记忆如走马观花般掠过,幼时不被父亲认可的失落,失去母亲后的悲痛,十年闭关的孤独。下山后,大千世界在身边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他冷冷骑在马上,不屑一顾,却在不经意间被一朵花迷住了双眼。
所以,就在这样的无知无觉,亦或是明知却心甘情愿间,走到了这样的道路。
纷繁画面,倏忽即过,最后静止为母亲温柔的笑容。
“人的一生太过短暂了。小虎,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黑小虎霍然睁开双眼,反手握住正要离开的那只手。
“不要走。”
蓝衣女子神色温和,轻声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她低头看他,看这个被俗世之苦打磨的年轻人,苍白的面色,漆黑的瞳眸有如寒夜,眉宇间镌刻着孤独,心头是无尽的爱怜。
阳光正好,从窗外照射进来,把女子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柔和。
外面有蝉声、打斗声、说话声,遥远的河水日日奔流不息,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生,有人死去,这个房间却仿佛被神灵隔绝在了尘世之外,只有安稳的静谧。
静谧中,听得见两个人平缓的呼吸。
他眼角一热,突然产生了拥抱她的冲动。
可最终,他还是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