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轩尼诗】【图文】为等良人归

“笃笃笃”我闻声打开门，华呓师兄已是清清爽爽地站在我面前了。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还有些蓬乱的头发，苦着脸对他说：“师兄，你看我每天都有按时去练武的，你就不用天天来督促我了吧？你这跑来跑去的多辛苦啊？”
师兄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有了浅浅的笑意，却故意冷起脸来：“你还不快去梳洗。”
我应下，回屋很快理好了头发，一边与华呓师兄闲聊，一边朝练武场去了。
“今日是上元节，师父要宴请武林中一些名士，一定忙得无暇顾及我们了，正好我带你偷偷溜出去看上元节的灯会。”师兄笑着对我说。
“真的？”师父一惯不喜欢我，因此我更加不敢犯错来惹师父不快，不过华呓师兄是世家公子，资质也极好，是师父的得意弟子，这次有他，一切就都不用担心了。
说话间已到了练武场，我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搜寻华胥师兄的身影，看到他俊拔的身姿才安心下来。 “茗未，茗未……”“啊？”我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华呓师兄。
他蹙着好看的眉头，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你把昭世剑法再习一遍给我看看。" "流星坠兮成雨，进瞵盼兮上丘墟……”我一字一句念着剑诀，努力回忆华呓师兄的招式，但很快就卡住了，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华呓师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我道：“我最后一次练给你看，你可记清楚了。”我从善如流地点着头，其实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说的，但这一次却还是心软地习给我看。

“华胥师兄，”我忙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不觉间脸已经红了，“谢谢你，我……”
“ 不必。”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便简单地回了这么一句，转身离开了。微风拂过他的衣袖，多有几分洒然之姿，好像踏风便可离去，而我们之间隔着条远远的天河，难以跨越。
“茗未，怎么，不高兴么？”华呓师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摸了摸我的头，“华胥看来也是关心你的，不然他那个性子，哪里会理会这些。”
“真的吗？”我有些期待地问道。
“华胥是不大会照顾人，改天我去……”
“有华呓师兄就好了啊，虽然我没有爹娘，可是师兄真的就像我的哥哥一样。”我笑着对华呓师兄说。
华呓师兄听言一怔，笑的有些勉强，只是当时的我并不懂师兄那苦笑背后的黯然：“茗未，你可记住，自己想要的就紧紧抓住，不要……”不要像师兄一样。

傍晚很快就到了，只看满城灯火便可猜想到是怎样的热闹景象。跟着华呓师兄，我们果然毫不费力地就出了师门，这是个喧闹的节日，街上挤满了赏灯的人群，似乎每个人都很快乐。只是后来我才发现，越是这种时候才越发显得红尘寂寥。
我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山人，拉着师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对着琳琅满目的花灯和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惊叹不已。华呓师兄眨了眨眼睛，笑着对我说：“看师兄给你赢盏漂亮的花灯！”师兄果然是说到做到的，不多时，卖花灯的老伯便伸手取下了最大的那盏花灯：“小哥好才气，我这花灯可是很久没被人赢去了。”
师兄笑了笑将花灯转手递给我，我接过花灯，却望着他眼中花灯映出的流光出了神。华呓师兄真的是好才华，即便比起我心中的华胥师兄也不逞多让。
“饿了么？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还没回过神来，师兄就又拉着我走向另一个小摊。那天夜里我们游乐到什么时辰，我已是记不清了，这记得树上水里都是一片灿灿的灯光，热闹的就像一场梦。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几乎是倒头就睡，没留意屋外一个沉默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我难得没被师兄叫醒，于是伸了个懒腰，一边提着剑往院子里走，一边想，华呓师兄今天怎么这么体贴，知道我今天要多睡会儿？等走到院子里时，我却并没有见到华呓师兄那熟悉的身影，这时我头顶的树叶微微一动，滴下珠露水来。那微凉的露水激得我打了个颤，似乎连着我的心都冷了下来，微微透出些不安。
我又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华呓师兄的身影，于是心底那份不安变得越来越强烈，“师兄——”我一路跑着来到华呓师兄的住处，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推开门去，却是满屋空寂。我又寻去师兄平时最爱去的遗世亭，还是不见他的身影；练武堂没有，前庭没有，甚至连师父院中我都壮着胆子去问了，依然是没有。
我跌坐在花丛中的一块石头上，一切真的好像一场梦，昨日方才言笑晏晏，今日竟就这般！

“华呓师兄托我照顾你。”良久，我才听到一个凉凉的声音，抬起头来，我看到华胥师兄抱着剑在我不远处说道。他的身影依然挺拔得像一棵树，只是今日我看在眼里却没了往日那般欢喜。
“那师兄他去哪儿了？”我蹙眉有些呆呆地问道。
“下山了。”
“下山了？”华呓师兄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了？我觉得心中好像也滴落了一滴露珠，幽凉，幽凉的。
再不会有人叫我早早起来练剑了，以前我曾想过若华呓师兄不在，我便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了，没想到，他真正地离开了，我却是彻夜难眠，脑海中只剩下他那舞剑的潇洒身影，以及好像映尽繁华的沉静双眸。
在我第七次恍恍惚惚地出错剑招后，华胥师兄好像突然失去了耐性，蓦然收回自己的剑，拿他那双冷冷的眸子瞧着我。我窘然地垂着头，心中却想到，若是华呓师兄还在，一定会为我再舞一次剑……华胥师兄微微侧过身子，似乎有些不忍，他叹了口气，顿了顿，说："我已经向师父提了亲……华呓师兄为你备了嫁衣，你可想看一看？“言罢，不等我回答就转身去取嫁衣。
我被这个消息惊得有些云里雾里，毕竟华胥师兄是我中意的人，能够嫁给他我本该是欢喜的，华呓师兄有些孤寂的身影却压在我心上，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若华胥师兄离开了，我会是怎样的心情，也许我会难过很久很久，但我知道华呓师兄会在身边陪着我，在每一个漆黑的夜晚为我点一盏长明灯。如今华呓师兄离开了，我才发觉，我这十五年来，每一日里都有他的身影存在，他的眉目早就刻进了我的心里，他笑时眉梢的暖意也早就融入了我的骨血，无法磨灭。
很快我就看到了华呓师兄为我备的嫁衣，迎光看时，似有光彩流转，一看便知是极名贵的料子。我怔怔地抱着大红的嫁衣，不由猜想起华呓师兄为我准备嫁衣时的心情，那该是如何地，如何地无奈与痛楚！我终于再忍不住嚎啕大哭，一串泪珠从嫁衣上滚下，留下一片暗红；我的心里也好像燃了一场大火，虽然最终被雨浇灭了，可余下的不过一片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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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堂上站着的英俊少年郎，就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然而此刻面对他，我并没有预想中那样高兴，却是莫名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微笑。清晨他舞剑的潇洒身姿，上元为我赢得花灯的温柔笑容，还有望向远方的忧伤眼神……霎时间，吹打的喜乐都不在我耳边了，我只能听见华呓师兄吹散在风中的一声叹息：“茗未，来年上元……师兄还能陪着你么？”
我仍深陷在回忆中，华胥师兄却已经接过大红的锦绸，见我还在发呆，便有些不悦地咳了一声。我回过神，有些讷讷地接过喜绸，尽管是大喜的日子，他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使我不由地想，这门亲事兴许本就不该结吧？一旁的喜娘开始高声唱礼，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这门亲事都算是可以安安宁宁地成了，可是——
我突然一把丢下手中的红绸，转过身去：“华胥师兄，对不住，我不能嫁给你。我……我要去找华呓师兄了。”
华胥师兄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相反，他似乎是有些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朝后退了一步，为我让开条路。我向他投去个感激的眼神，不顾满堂哗然，就着着一身喜服朝外面奔去。
这么一来，师门是肯定待不下去了，我回到房间里，飞快地换下喜服，收拾好包裹，向着华呓师兄所在的地方赶去。
只有失去过的东西才更叫人懂得来之不易，同样，只有离开过的人才叫人懂得珍惜。这一次分别和梦回，让我看清了华呓师兄在我心中的位置。而我始终还记得他曾说过那句“自己想要的就紧紧抓住”这一次，我也会紧紧抓住师兄，不让他只如一场残梦般消逝。
师兄，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