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阿诚开始学着操劳和明楼有关的一切事务,从叠衣晾被到油盐酱醋,明家从来没有人要求他去做这些,只是明诚自己愿意。他并非想把自己贬低为仆人,只是想着能替明楼和自己照料家人,同时在心里如影随形的朝着巴黎大哥的方向前进。
一别三年,阿诚读完了全部的国中课程和法国留学预科,从熨衣煮饭到剪报种花,终于从一个被明楼娇惯的幼弟,长成为精诚能干的明家翩翩少年郎。
旧历八月里,家里收到明楼来信说攒了许久的探亲假要一并用了,回家来跟大姐和弟弟们过个团圆的仲秋。
阿诚把这封信反复读了几遍,终于心满意足的把信收进了一个小匣子里。这几年明镜心疼他思念明楼尤甚,所以每封提到阿诚的家信,明镜都让他自己收起来。阿诚开心的阖上盖子,他知道,明楼这次回来是会带着他一起去巴黎的,努力了这许久,他终于有能力可以和大哥并肩前行了。
这天下学回来时间还早,明诚转悠了几圈总觉无事可做,待到晃到厨房里看到墙角筐里的十几只大螃蟹,顿时来了主意。
挑了四五只螃蟹上锅垫了姜片儿蒸着,又拿了厨娘刘妈一早买来的豆腐放在淡盐水里浸着,阿诚顺手洗了几个青椒和红椒切了丁备用。螃蟹在蒸锅里很快传出腥鲜的味道,阿诚又切了些葱姜蒜末儿,起锅取了螃蟹。
中秋前后正是吃螃蟹的大好时节,膏黄俱肥。阿诚拿筷子一只只把螃蟹夹起晾好,开始拆螃蟹。细细的去了蟹爪和蟹腮,再从蟹壳中间使力往外一掰,白白黄黄的蟹膏和蟹黄就呈现眼前了。阿诚闻着流油的蟹黄飘出的鲜甜味,思绪仿佛回到那年,他在明家第一次过中秋食月饼,大哥宠溺地搂着他,像大姐待明台那般,替他选好一只硕大的雌蟹耐心的拆好,用小勺子刮了蟹黄一口口的喂他,怕他秋夜里吃了寒凉的蟹肉肠胃不耐,还在饭后硬要他灌进了一大碗又辣又热的姜汤。
“阿诚哥!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突然像个小炮弹一样一头扎进来的明台打断了明诚的回忆,眼看着明台见着螃蟹两眼放光,阿诚赶忙端起一盘拆好的膏黄躲过了小少爷的攻击。
“不许胡闹,不然你晚上没饭吃。”
“小气!”
虽然嘴上不忿,明台还真是没胆子招惹明诚,一边跺脚一边奔出了厨房。这几年阿诚哥厨力见长,要是真的被他罚,那自己的口腹之欲大概今后是无法享到了。
打发了小少爷,阿诚将那豆腐捞出来切了三四公分见方的小块儿,就在锅里开火热了油。待到葱姜蒜末儿都爆香,就把豆腐一股脑儿倒进锅里慢慢煸着,嫩白的豆腐在金黄的油里呲啦呲啦的煎出声音和香味儿,青红椒便下了锅,一时间锅里红绿白金色各行,煞是好看。
作为蟹黄豆腐的主角儿,现拆的蟹膏和蟹黄很快加入,鲜香的味道滚过豆腐,阿诚端起炒锅微微晃动了几下,一块块煎香的豆腐便裹上了螃蟹的精华,再开了大火加些清水和作料,一盘明氏蟹黄豆腐即刻就完美出炉了。
想到过会儿饭桌上可以想见的大姐和明台的赞赏和开心,明诚便觉得心里舒畅得很,从八岁到十八岁,来明家十年,他终于如明楼当初所言,长成为了自立坚韧、不卑不亢、坦诚待人之人,他自信且感恩,终不负大哥之所望。
明诚又想起收信那日他发去巴黎的电报,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想来大哥肯定能会意,更能读懂他的心思。一别数年,兄弟相顾,十年踪迹十年心,不知大哥一切安好否……
而远在巴黎机场的明楼,想着阿诚电报上的寥寥数字,心有所悟。
陌上花开。
明楼慢慢弯起了嘴角,“可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