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九一将洛七弦挑断手筋，点了穴道，然后缓缓收了剑，小心翼翼的朝楚曦走过去。
“楚曦……”
楚曦置若罔闻。
邢九一又上前两步，蹲在楚曦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楚曦……”
楚曦蓦地回头，眼睛血红血红的瞪视着邢九一。
“你那时明明可以收剑，你为什么犹豫？”
“我……”不等他回答，楚曦恶狠狠的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不是……我……”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收剑？！为什么刺死我妹妹！为什么？！”楚曦发了疯，一把将邢九一推倒在地上。
“楚曦……”邢九一干涩的叫了一句，多一句话都说不出。
楚曦捂住眼睛，眼泪混着他手上的血迹汩汩的向下流，他哽咽着， “你先走好不好……”
邢九一呆立了一会，缓缓站起身，沉默着，佝偻着，踉跄着，慢慢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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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晏惊云听见楚曦大喊，余光一略，正看到自己表妹被一剑贯穿了心脏，登时心神动荡。他不过略一分神，眼前的刺客立即趁人之危，将手里的匕首狠狠刺了过去。
晏惊云恍然回过神来，刚要提剑格挡，却被身后的浮影一把拉开。
“嗤”的一声，匕首擦着浮影的袖子钉在椅子上。
晏惊云惊怒交加，蓦然发了狠，一剑砍掉了女刺客姿容姣好的头颅，一回头，不由得惊呼，
“浮影！”浮影的嘴唇一瞬间便染上了不祥的紫色，顺着手臂流下的血都是黑色的。
“楚曦！”他大喊，转头却见楚曦抱着楚依依魂不守舍的模样。
晏惊云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起自己来。

邢九一揉了揉他哭红的眼睛，嗓音低沉又沙哑，“这次不是你的错。你什么不知情，孩子没了是我的责任，你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对你不公平。”
“不许你这么说！我不许你这么说！”楚曦摇头，眼泪鼻涕一起流，脸上脏脏的，使劲的把邢九一抱在怀里。
“我不要什么公平！是我蠢，我傻，我没发现你怀孕了！我冤枉你误会你，还让你内力反冲伤了孩子！最后我还让你自己在医堂忍疼！我是混蛋，我该死！”
“楚曦，跟内力反冲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论有没有这件事，这个孩子都是保不住的，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
“楚曦，你妹妹确实是我害死的。”
楚曦一下子跳起来，“你不许胡说！”
邢九一却笑了，“我没有胡说。我为了保住一个早晚会流掉的孩子杀了你亲妹妹，说楚依依是被我害死的，我一点也不冤枉。”
所以在楚曦诘问他，是不是故意杀了楚依依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就是故意的。宁可舍了恋人的妹妹，也要保肚子里这块活不到出生的肉。
是他魔障了，不怪楚曦生气。
只是……
他还是忍不住想，扶云阁里是如何的温暖，灯火是如何的明亮，楚曦是如何心无旁骛的给浮影诊治。
他知道，无论楚曦来或不来，这个孩子都是要流的。
可医堂的夜那么长，那么黑。
他孤零零的被困在里面，好像这辈子都停在那天再也过不去了。
“楚曦，”他直视着楚曦的眼睛，很平静的说，“我有点累了。”
“你骂我吧，骂我好不好。”楚曦哭着摇头。他想听邢九一骂他怨恨他指责他，而不是这样平静又委婉的表示他们完蛋了。
原本无条件宠了他这么多年的人，现在也要离开他了。

今天就不艾特了

唉………好心酸哦

第五十章
邢九一哪有力气骂他。
他身心俱疲，还发着烧，不一会儿就昏沉沉的睡着了，楚曦怎么哭都叫不醒。
他陷在深深的梦魇里，令他痛苦的事情一一重现在梦境里，最后的场景是他满怀希望却等不到楚曦的身影，独自苦挨着医堂里无边无际的黑夜。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等不来楚曦，孩子也没了，他躺在床上等着孕囊脱落带走他最后的妄想。
邢九一梦里都在发抖，楚曦慌得六神无主，身上带着的药丸早在昨天就用光了，连滚带爬的跑去药橱子里翻箱倒柜的找，终于找到可以退烧的药，满心欢喜的想拿想来喂给他时才发现，屋里连一口热乎水都没有。
楚曦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把眼角还挂着的眼泪恶狠狠的擦掉。
是他没照顾好小九，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哭？
没有水可以送服，这么大的药丸肯定咽不下去，把药丸分成一个个的小药丸，一点一点的以口渡给他。
邢九一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模模糊糊的喊了句“楚曦”。
“嗯。”楚曦紧紧的抱住他， “小九，是我。”
“疼。”邢九一皱了皱眉头，模糊的呻吟。
楚曦的心一抽，把邢九一裹进被子紧紧的抱进怀里，嘴唇不停地亲吻他滚烫的额头，“别怕，别怕，很快就不疼了。是不是很冷？我抱着你，一会就不冷了。”
他的手臂箍得太紧了，邢九一感到束缚，皱着眉挣扎，楚曦却慌了，嘴唇贴在邢九一的额头上，带着哭腔，像是在祈求“小九，别离开我……”
许是听到楚曦的哭声，邢九一安静下来，眉心渐渐舒展下来，静静地窝在楚曦的怀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楚曦安安稳稳的抱着他，像抱着小孩子，轻轻的拍哄着。
邢九一到底是个体格健硕的成年男子，分量不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楚曦已经手臂酸麻，但见邢九一在他怀里睡的那么安稳，就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下，只咬牙硬撑。
等小九烧退一些了，他还得去生火，烧水，还得给小九准备点吃的，小九醒了之后一定会很饿。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没等楚曦亲自去生火，两个大夫，两个侍女，四个侍奴带着一大堆东西急匆匆的赶到了。
江忍冬听说了昨日医堂发生的事，赶紧派了两个医术好的大夫来帮忙，又趁着给浮影诊脉的时候跟晏惊云粗略讲了一遍。晏惊云这边照顾浮影脱不开身，只好派了了人先帮着楚曦忙活过这阵。
邢九一迷迷糊糊的醒来一次，被灌了满满一碗药，然后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药都是最好的，烧退的很快，楚曦拉开被子给他散热的时候才发现，邢九一的中裤上好多干枯的血迹。
一定很痛。
他颤抖的手指抚摸着每一块干枯的血迹，无声的哭泣。
他曾经发过誓的，再也不让小九受这样的苦，但他为什么总是粗心大意？明明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为什么他没有发现？！
小九之前的举动那么怪异，他为什么只乱猜小九是移情别恋，而没有刨根问底？为什么没有牢牢看住小九不让他出教？
一只手轻轻的盖在他的头发上，他抬起头，就见邢九一疲惫的望着他。
他一下子扑过去探了探邢九一额上的温度，转而握住邢九一的手。
“小九，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邢九一轻轻摇了摇头，“又不是第一次了，没事。”
话刚说完，楚曦原本清亮的猫儿眼迅速的暗淡下来，低垂着头，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邢九一晓得自己无意中说了伤人的话，又不知怎么安慰，轻轻的抿了嘴。
气氛顿时冷下来。
离得再近也无法消除的距离感和违和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的回不去了？
“小九……”楚曦仓皇的抬起头，眼眶里还含着热泪。“我……”楚曦哽咽的说不出话，但他的眼睛里全是愧疚，全是心疼，全是祈求。
“我没有怪你。”邢九一摸了摸他的头，帮他擦掉他的眼泪，“无论是这次还是以前。”
“你早就告诉过我我的身体状况，也说了不在意有没有孩子，是我自己倒了避孕的药丸。”
楚曦很喜欢小孩子。他那么关注浮影，那么喜欢摸浮影的肚子，邢九一看着觉得很心疼也很愧疚。即使已经知道自己没能耐生，却总妄想着要试一试。
他倒了自己避孕的药丸，又从教外盗了秘方，果然得了个孩子。那秘方是狼虎之药，伤身不小，他怕楚曦摸脉摸出他服过这药，都不敢给楚曦知道孩子的事，一心想出教先躲过这阵。
他自觉已经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甚至还亲手杀了楚依依。
果然，还是强求不得。
“分开……”
“不行！”楚曦蓦地瞪大眼睛，喊的嗓音都哑了。“你怎么怨我都可以，不许说分开！从现在开始，你别想离开我的视线！”
“楚曦，你冷静点。”邢九一不慌不忙的安慰他。楚曦是真的吓到了也生气了，全身发抖，眼眶通红。
邢九一逼着楚曦直视他，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轻声问道，“你看着我，难道不会想起楚依依么？”
楚曦的视线闪烁了一下，咬着嘴唇固执的摇头。
“你忘不了。”邢九一轻声道，“我也忘不了。”
“我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你对我说过的话，你做过的事。”

晏惊云额上的青筋暴起，一把捏住洛七弦的脖子，“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你杀了我妹妹我还得感谢你不成？！她再怎么不堪也是我妹妹，对错需得我来定夺，你凭什么杀她？凭什么？！”他将洛七弦重重推在墙上。“你跟你的主子一模一样。疯子。”
洛七弦吐出一口血，勾起一个血淋淋的笑。“哈哈哈哈，你回去问问你的乖影卫。若他知道楚依依是这个德行，会不会暗下杀手？”
她在晏惊云越来越沉得面色中哈哈大笑，“相信我，你的宝贝影卫，也是个跟我一样的……”她轻轻的吐出两个字，“疯子。”
晏惊云冷冷的瞪视她，“别和他比，你不配。”
洛七弦轻轻笑了，颓然坐倒在地上，“我是不配。但是我很羡慕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她仰起头，看着晏惊云苦涩的笑，“晏惊云。我真的很希望我不是拂霄宫的影卫。真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话音一落，她口中涌出大量黑色的血，不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她是个细作，也是个可怜女子。无论她做过什么，都是季央沉的授意，说到底，他的敌人，哪是她呢？
晏惊云将她鬓上的梅花正了正，低声吩咐狱卒，“给她收拾干净，送到拂霄宫最近的分舵。”

“表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分寸的。”他长舒了一口气，郑重道，“路上需要用的药我正加紧赶制，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就可以出发了。此次路途遥远，变数颇多，但表哥，我一定会尽全力，让他们父子万无一失。”
看着变得越来越可靠的弟弟，晏惊云点头应好，眼眸却深沉的望向扶云阁的方向。
此次确实非同小可，撇开浮影脆弱的身体不谈，一则季央沉虎视眈眈，二则柳神医不知所踪，就已经够晏惊云头痛。
浮影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的，寻到柳神医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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