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家酒楼里众多常客之一。
除却打烊后门可罗雀的子夜，春秋更替的尽数闲散时光，近乎没有他不在的时候。几个色调黯淡的铜板换几壶烧喉的烈酒，就着清粥小菜，空对着半遮半掩的木窗外花开叶落的长安城，囫囵下肚。日复一日，常年如此，活得毫无特色。
其实这座城里又能有几个人活得出尘绝世，惊世骇俗。乱世流离，命数轮回，他不过是无人问津，茕茕孑立的江湖人士中，不起眼的一个。
谁都有故事，或喜或悲，或名垂青史，或沦为黄土。
年轻的小二俯身将他常点的几碟朴素果食摆在他前头，他正趴着小憩，经年的长发随性地散乱一桌。小二踟蹰半晌，自说自话地把他推醒，他陡然抬头，蓬头盖面下是煞是好看的容颜，只是仍刚愎自用地以云幕遮蒙住双眼——他在这酒楼里虚度光阴了许多个年头，年少气盛已然荡然无存，那云幕遮却自始至终掩住他的眼。
不出所料的酒气熏天。
小二见惯了他自暴自弃的邋遢模样，此刻有些反常得按捺不住，不由试探着出声劝慰：“客官……您再这样不管不顾地大醉下去，身子会垮了的。”
他不为所动，语气清冷如三尺寒冰，又喑哑得惹人心揪，轻描淡写地搪塞：“与你何干。”
小二猝不及防，开始吞吞吐吐，闪烁其辞：“其实……是我们老板娘。她……看不下去了，她心疼您啊……”
他突兀地冷笑起来，玩世不恭间，是不易察觉的心灰意冷：“我弄丢了我在这个人世间最在乎的东西。”
窗外蓦地落下姗姗来迟的隆冬初雨，风云万变中，折射万家灯火的琳琅。他取下苏幕遮，楼内烛火正亮，他眼中无光。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病痛也好，生死也好，对于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而言，又算什么。”
屋檐细雨。他于暮色中浅浅而眠。这么久以来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他畏惧黑暗，他畏惧半梦半醒间，那个藏剑山庄来的小姑娘的眉眼影影绰绰，他畏惧午夜梦回时，又冷不丁想起她离开他那日，她盛庄而立，红妆如画，一身凤冠霞帔，踏上别人的喜轿。
她撩开正红色的头帘，挑起稚气未脱的眼。
“叫花子，从今天起，我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初遇是在春深。长安战乱，烽火狼烟吞噬了本该美好的草长莺飞，花团锦簇。让这个温柔如斯的季节变得令人厌恶。
他那时还挺年轻，本该轻狂的年纪，却不像其他人一样志比天高，而是做什么都心有旁骛。以至于时常食不果腹，捉襟见肘，他倒未曾自怨自艾，什么都逆来顺受，随遇而安。
君山春桃渐盛，他在倾城的日光下没出息地打盹。晚风将酒香吹得支离破碎，迷迷糊糊中，他猛然嗅到细若游丝的血腥味。
不远处的桃树下，躺着个重伤的小姑娘。
他蹑手蹑脚地接近，见她脸上毫无血色，裸露的皮肤上遍布伤痕，紧闭着眼睛，呼吸尚存。
他屏息凝神，手朝着她腰上挂着的美玉摸去，想着当了能换壶好酒。指尖触到冰凉，她在这个关头出人意料地醒来，轻剑颤颤巍巍地抵在他脖间，她气息微弱：“你在……干什么……”
他反应很快，笑得促狭：“啊……姑娘……你伤得真重，别怕，我来救你。”
她闭上眼，殊无戚容：“我没害怕。”
“好好好。”他把她背起来。
当天，消息不胫而走，君山上下都知道他收留了一个濒死的藏剑山庄来的女弟子。丐帮弟子不约而同地登门，勒令他看好这个来之不易的摇钱树。
他心想这等从天而降的宝物岂可与他人共享？干脆利落地关了门，请了郎中，寸步不离地照顾她，虽说是心怀鬼胎，对待她倒是无微不至。她以伤员的身份霸占了他的小床，午夜，孤鸟哀鸣，月光泻地，他坐在床边呼呼大睡，被她的咳嗽声惊醒。
“我的小姑奶奶，”他忙不迭端了水哄她喝下，眼中的焦急昭然若揭：“你要是难受就和我说，别硬撑着。哎呀……你看你……小小年纪上什么前线……”
她眼中闪过电光火石的呆滞，带着怒意瞪他一眼：“你要是想从我这里贪图什么，还是早些死了这条心吧。我……”
他笑意渐盛：“好好好，我死了这条心。”
除却打烊后门可罗雀的子夜，春秋更替的尽数闲散时光，近乎没有他不在的时候。几个色调黯淡的铜板换几壶烧喉的烈酒，就着清粥小菜，空对着半遮半掩的木窗外花开叶落的长安城，囫囵下肚。日复一日，常年如此，活得毫无特色。
其实这座城里又能有几个人活得出尘绝世，惊世骇俗。乱世流离，命数轮回，他不过是无人问津，茕茕孑立的江湖人士中，不起眼的一个。
谁都有故事，或喜或悲，或名垂青史，或沦为黄土。
年轻的小二俯身将他常点的几碟朴素果食摆在他前头，他正趴着小憩，经年的长发随性地散乱一桌。小二踟蹰半晌，自说自话地把他推醒，他陡然抬头，蓬头盖面下是煞是好看的容颜，只是仍刚愎自用地以云幕遮蒙住双眼——他在这酒楼里虚度光阴了许多个年头，年少气盛已然荡然无存，那云幕遮却自始至终掩住他的眼。
不出所料的酒气熏天。
小二见惯了他自暴自弃的邋遢模样，此刻有些反常得按捺不住，不由试探着出声劝慰：“客官……您再这样不管不顾地大醉下去，身子会垮了的。”
他不为所动，语气清冷如三尺寒冰，又喑哑得惹人心揪，轻描淡写地搪塞：“与你何干。”
小二猝不及防，开始吞吞吐吐，闪烁其辞：“其实……是我们老板娘。她……看不下去了，她心疼您啊……”
他突兀地冷笑起来，玩世不恭间，是不易察觉的心灰意冷：“我弄丢了我在这个人世间最在乎的东西。”
窗外蓦地落下姗姗来迟的隆冬初雨，风云万变中，折射万家灯火的琳琅。他取下苏幕遮，楼内烛火正亮，他眼中无光。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病痛也好，生死也好，对于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而言，又算什么。”
屋檐细雨。他于暮色中浅浅而眠。这么久以来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他畏惧黑暗，他畏惧半梦半醒间，那个藏剑山庄来的小姑娘的眉眼影影绰绰，他畏惧午夜梦回时，又冷不丁想起她离开他那日，她盛庄而立，红妆如画，一身凤冠霞帔，踏上别人的喜轿。
她撩开正红色的头帘，挑起稚气未脱的眼。
“叫花子，从今天起，我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初遇是在春深。长安战乱，烽火狼烟吞噬了本该美好的草长莺飞，花团锦簇。让这个温柔如斯的季节变得令人厌恶。
他那时还挺年轻，本该轻狂的年纪，却不像其他人一样志比天高，而是做什么都心有旁骛。以至于时常食不果腹，捉襟见肘，他倒未曾自怨自艾，什么都逆来顺受，随遇而安。
君山春桃渐盛，他在倾城的日光下没出息地打盹。晚风将酒香吹得支离破碎，迷迷糊糊中，他猛然嗅到细若游丝的血腥味。
不远处的桃树下，躺着个重伤的小姑娘。
他蹑手蹑脚地接近，见她脸上毫无血色，裸露的皮肤上遍布伤痕，紧闭着眼睛，呼吸尚存。
他屏息凝神，手朝着她腰上挂着的美玉摸去，想着当了能换壶好酒。指尖触到冰凉，她在这个关头出人意料地醒来，轻剑颤颤巍巍地抵在他脖间，她气息微弱：“你在……干什么……”
他反应很快，笑得促狭：“啊……姑娘……你伤得真重，别怕，我来救你。”
她闭上眼，殊无戚容：“我没害怕。”
“好好好。”他把她背起来。
当天，消息不胫而走，君山上下都知道他收留了一个濒死的藏剑山庄来的女弟子。丐帮弟子不约而同地登门，勒令他看好这个来之不易的摇钱树。
他心想这等从天而降的宝物岂可与他人共享？干脆利落地关了门，请了郎中，寸步不离地照顾她，虽说是心怀鬼胎，对待她倒是无微不至。她以伤员的身份霸占了他的小床，午夜，孤鸟哀鸣，月光泻地，他坐在床边呼呼大睡，被她的咳嗽声惊醒。
“我的小姑奶奶，”他忙不迭端了水哄她喝下，眼中的焦急昭然若揭：“你要是难受就和我说，别硬撑着。哎呀……你看你……小小年纪上什么前线……”
她眼中闪过电光火石的呆滞，带着怒意瞪他一眼：“你要是想从我这里贪图什么，还是早些死了这条心吧。我……”
他笑意渐盛：“好好好，我死了这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