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前排

星坠 Starfall
[英]斯蒂芬·巴克斯特 Stephen Baxter
sea_ever 译
本次的译文以中短篇集《泽利：忍耐》（Xeelee: Endurance）收录的版本译出，与之前发行的单行本略有出入。

公元4771年 星坠前49年
太阳与半人马座α之间的太空
明娅与胡尔一起站在彗星的观察平台上，智能安全带轻轻地缠绕着处于失重状态的他们。脚下是巨大的彗核——一个深达五十公里的冻结的海洋。头顶上是球形观察窗，而外面就是灿若珍宝的繁星。
胡尔沉浸在这景色之中，因为他知道能欣赏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机器人已经开始在窗户边工作，用一层看上去很逼真的彗星冰霜覆盖了上来。当观察窗被完全覆盖之后，球形窗和这层外置平台就会被拆掉，而人类乘员将被封闭在彗核深处那片寒冷的舱室中。
胡尔还未出生的儿子是不可能再看到星星了——除非他长到比胡尔现在的岁数还大。一阵悔意流过胡尔的心里。他把手放到妻子的肚子上，想感受肚子里宝宝的温暖。
明娅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比他要坚强，但情感也很丰富。“我知道，”她说。“我们是在为一项伟大的事业献身——而且我们还会把我们的儿子奉献其中。但他的后代会感谢我们的。”
胡尔咕哝一声。“也许吧。但等到彗星在四十九年之后抵达太阳系的时候，他大概就是要参加战斗的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还是欣赏外面的景色吧，趁它还在。”
他凝视着外面的星星。“不管是居住在半人马座α星系还是太阳系，看到的星星都基本差不多，这难道不奇怪吗？至少绝大部分都是一样的。”
“是啊。除了那两个以外。”她用手指着他们来的方向，那是半人马座α，即使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上依然可以看清它的两个太阳。
而当胡尔看向另一个方向，他看见了一个紧凑的星群。从地球上看它是W形，名为仙后座，是星图中最容易认出的星座之一。但从α星系和这里看去，图案的左侧多出了一颗星，把整个星座变成了一个难看的潦草文字。那颗星就是太阳，虽然明亮却并不出众，是人类的第一颗恒星。
“它看上去并不大，不是吗？”明娅喃喃低语着。“只是天空中的一座灯火而已。但希拉家族的王座就在那儿，一切苦难的总根源。”
“而那儿，”胡尔自嘲地说着。“将是你我死去的地方。”
“你不能这么说。”明娅打断他的话。“星坠计划很宏伟，胡尔。非常宏大！”
胡尔知道她说得对。地外人针对地球的叛乱已经筹划了数十年。为了尽可能地隐藏这种大规模行动的痕迹，这艘彗星飞船独自依靠光帆花费几十年时间飞出了α星系。现在彗星被轻轻推入了一条将在五十年内抵达太阳系的轨迹，它出现在太阳系之时将会看上去完全像是一颗自然回归母星的长周期彗星。而叛军的成员将会聚集在彗星的冰质核心，闭锁于一个牢固而又封闭的微型生态环境中，不让多于一尔格①的热量泄露到太空中以避免暴露自身的存在。
明娅说：“地上的可怜虫直到我们划破地球的天空才会知晓我们身处彗星之中，然后我们就将见证结果。记住，胡尔，我们将是星坠攻击的第二波，排在智能病毒之后。只要我们斩断了希拉家族施行暴政的根基，我们就将获得莫大的光荣——这也是为了未来的子孙后代，还有人类的前途。”
此刻，施工机器人已几乎将冰霜覆满了观察窗。胡尔心想，我到死也不能再见到星星了。
明娅拽起他的手。“走吧，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①尔格：能量单位，一尔格等于一千万分之一焦耳。

公元4815年 星坠前4年5个月
α星系
一个新的存储器向吞食者们开放了，就像是在光芒四射的天空中打开了一扇门。吞食者们涌了进去，互相争吵着突然间喷出的随机数字，发现他们自己进入了一片营养价值丰富的有序信息之中，然后高声呼喊着四散开吃了起来。
过去最大值会带领大家冲锋，但现在他条件反射地退到了后面，很满意地看着其他个体吃光数据流和存储数据矿脉，让这个存储器的熵值变成了最大。其中一些吃饱的个体生出了新个体，群落又变大了。
然后他感到了不耐烦。他们也不会耐烦。
许多年轻的个体是上次开放之后出生的，并不记得之前的事。很多个体的意识也比不上最大值。有一些都几乎没有意识。但最大值记得那许多的存储器，许多之前开放的门，群落又是怎样从寥寥几个吞食者变成了现在这巨大的一群。但这还不够。
“耐心点，”一个声音在他的意识中隆响。
最大值，一个有意识的病毒，由数据和存储信息构成的暂时结构组成，在他栖身的逻辑空间中打着转。他感知到了两个存储信息节点，就像数据流中的两个发光的太阳，他知道那是洪水。“你来了！”他喊了起来。自从洪水来看他们的群落之后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个存储器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洪水说。“记住我可以看到你们的意识呈现在我眼前，就像一张地图——里面有怀疑、质问和渴求。”
“还不够啊！”最大值勇敢地喊了起来。“你给我们一个接一个地打开门，让我们进入一个又一个存储器——但数据很快就消耗光了，每个有序的碎片都消失了，我们还是很饿！我们还要！”他带着怀疑又退缩回去。“我很无礼吗？”
“不！”洪水说。“你这么想是因为你需要。你需要是因为你已经准备好了——就是现在。听我说，最大值，你命运中的那一刻已经到来了。很快一扇新的门将要打开——那将是你要进入的最后一扇门。你和你的群落将从这里被投掷出去，以光速投出去。对你来说不会有时间流逝的感觉——我真有些嫉妒你啊，我得等上好几年才能看到你们的成果。你们将找到一个新的存储器，含有的数据超越你的想象。那个存储器叫做太阳系。你和你的群落将会永远吞食和繁衍下去，无拘无束。”
最大值神采飞扬起来。“这就是我们诞生的原因，这就是你为什么制造了我们，就为了这个任务。”
“没错。你们是星坠行动的第一波，最大值，自豪吧！”
群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充满了急切，等待着洪水所许诺的吞食。但更为复杂和自我意识更强的最大值感到了一丝悔意。“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不能。但相信我，你不会在意的。再见了，最大值，和你们全体，祝你们好运！”
一道新的门在他们面前敞开，巨大得超出最大值以往的所见。然后——

帝国海军战舰“光斑”号的舰桥上，随着一半的叛军舰队被干掉而响起了大片欢呼声——在斯蒂林奇看来，这欢呼有点太早了。
“战况。”他对佩拉喊道，为了盖过噪音。
“三艘完蛋，三艘在逃。”
“但剩下的没有逃远。”
“是的，没有逃离木星空间，长官。他们似乎是要去普尔中转站。”
“为什么去哪儿？”
佩拉敲了敲数据台。“模拟战争AI也不知道。如果他们需要掩护，应该会跑到一个卫星那儿……”她咧嘴一笑。“长官，管他呢？我们是十二比三。就是一换一，我们也能把他们消灭干净。”
斯蒂林奇感到深深的不舒服，但他不能跟分析结论争辩。“好吧，召集舰队，设置一条攻击线。”
“是，长官。”
GUT引擎轻轻地向前推进。
十二比三。把太阳系舰队撤到木星是一个好主意，斯蒂林奇想。这颗巨行星的内部是一个危险复杂的空间，有着强大的引力场、危险的辐射和木卫一磁流管那样的危险之物。这更像一个击败帝国海军的战场而不是击败α星系的——在α星系并没有木星这样的行星——而他也对地球上的海军学院提出的疯狂想法印象深刻：用黑洞作为引力弹弓，在叛军飞船飞抵之前就把他们一个个干掉。但当他接受了这种战略之后，斯蒂林奇认为应当把所有地球的舰队撤到木星和它的周边，而不是留下一半去组成没用的警戒线去对付来袭的相对论导弹。
不过，十二比三。这比原来的十二比六要让人安心多了。但斯蒂林奇除非是完全胜利，实现了歼灭的目标之后他才会高兴。星系的安全有赖于此，压倒性的优势越大越好。

贝娅的小飞船上，她父亲的声音格外清晰，仿佛他就在她的身旁。她决定增大自己的音量。“你看不到吗，父亲？我在你的十点钟方向——哦，你的生活舱已经黑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
小飞船向一边闪避，随着她的控制而震颤。“我遭到了攻击，这就是我正在干的。爸，有多余激光的话，掩护我！”
现在小飞船转了个身，直冲向普尔中转站——那堆浅蓝色的虫洞开口。她看见三艘叛军战舰在后退，笨拙地旋转进他们的防御位置。但帝国海军的战舰冲过了她的视野，用毫无生命的、分散开的机械导弹攻击着叛军，将他们笼罩在激光之下。他们数量太多，十二比三。
就在她的眼前，海军的一枚导弹击中了“仁慈和宽容”号的GUT引擎舱，巨大的战舰开始缓缓脱离战位。但即便如此，飞船也向贝娅的方向开了火，打中了一枚海军的导弹。
“谢谢，仁慈号。”她低声说。
“不客气。”对方回应道。
“贝娅，你在干什么？”
“爸，你信任我吗？”
“我——你知道我信任你。问这问题什么意思？”
“敢不敢把你的性命押在我说的话上？”
“我没有选择。如果你是要说——”
“只是一点太阳系的历史，父亲。我读过一次在冥王星发生的事故①。很久以前的。”她盯着最近的虫洞开口的有着耀眼蓝色的异物质框架。界面就像银色玻璃制成的半透明面板，她可以看清上面反射的木星那水彩画一般的海洋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在到处打旋，就像梦中的景象。“真美。”
“贝娅？”
她驾驶小飞船冲向分界面。她在数据台上飞快地计算了一下。
“五秒钟，父亲。”
“然后呢？”
“听我口令开火，然后带着你所有的一切离开那儿。”
她穿过了发光的界面，仿佛它不存在一般，现在她进入了分界面蓝色框架的内部。
她父亲的声音被扭曲了。“贝娅，不要——”
“这是为了你，为了母亲，为了α星系。记住我。开火！”然后她把手指按向数据台。
小飞船的引擎爆炸了。
有什么东西猛推了她的后背。电蓝色的光在她身边闪耀。
奇怪，她依然还活着。她被卡在了小飞船的舱室里——舱室是从飞船的残骸上弹出来的。骨头折断造成的疼痛让她大口地喘着气。她尽力看着四周。
太空里有什么不对劲。一个神秘的光球，在她身后膨胀，然后在她面前的黑暗中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窟窿，就像是有人撕裂了天空。潮汐力撕扯着她的内脏和四肢。已经有一千年没有人经历过这种潮汐力了。
她看见海军的战舰像风中的稻草一样被打散了。
潮汐褪去。黑暗在她面前愈合，衬托出了太阳的明亮。小飞船的舱室毫无意外地爆炸了。

公元4820年 星坠后11天
海王星轨道
阻止相对论“拳头”飞船的最后努力是最富有戏剧性的。
在冰雪小行星碎片摧毁了一号和四号之后，有一艘GUT飞船试图阻止两个幸存者——三号和二号。在冥王星轨道内不远处，在太阳系的固有边界附近，有一支攻击部队以接近光速运动，试图撞击他们。这种相对论导航技术非常厉害。而领头的拳头三号，也用同样厉害的准确射击摧毁了它。但爆炸抛出的碎片拦在了三号的轨迹上，然后就发生了。
当这些结束之后，就剩拳头二号孤零零地以百分之九十八光速飞进了海王星轨道。人们认为，太阳系内除了宇宙射线和遥远的超新星喷射出的原子核，这是所能获得的最高速度。但拳头并不是一个亚原子粒子。它是一艘战舰，一件相对论武器，由人操纵，在母星系脆弱的行星间航行。
这不对，登塞尔想。这难以置信。他不应该来这儿。登塞尔·贝尔很高兴他剩下的时间已经很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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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看完再回复的，但是这两天吃喝玩乐的实在静不下心来看这么长的东西

嘛……官方考古一下？

文章被吞的不剩下啥了，换个地方重新发一下吧@Sea_E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