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方才回身时，面上的表情是多难看。可还是吸了口气，保持方才张扬笑意，心中有些涩涩的，却只能忽略不计，陆淮初做不出舔着脸往上凑的事儿。刚坐下，他便紧跟其后，俯身与我视线相对，触及的是他脸上的伤，一时又愣住了。他所说的伤人的话，再我扬手过去时，又生生顿住了。
我恼自己这样没用，看他受了伤，便不忍心，可他呢，出口的话，字字诛心。
：我们不是不认识吗？
咬着唇，一字一句，极尽隐忍。

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一点点变化都看得出来。笑里有苦，愤怒又激励平静的眼神在我脸上的伤上停留了几秒又移回来和我对视，眼神里的波澜跌宕起伏得如一场海上旅行。我现在当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我不能确保能不能连跟来的那些人一起带走，所以现在摆出一副赶尽杀绝的架势，气得她撒泼最好。虽然可能会让周围所有有眼睛的人看笑话，不过她安全就好，我可不想拉无辜的人下水。
“我看小姐一开始很热情，以为是我的帅气吸引到你了。小姐你既然有这样的自知之明，那就最好了。”

我与他认识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确实来不及熟悉一个人，可之前的自信这会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以前，我自信我不会看错人。可现如今，他每个神情，就像是他方才所说的，逢场作戏。我想起，我们初次遇见的场景，也许是我强求了，是我会错意了。他，不过只是作戏。
手有些抖，伸手想去拿了包便走，看不见我就不会难过。错手，却把包扫到地上，开着的包顺势掉落，钱包，纸笔，蹲下身子，去捡，却发现离他脚不远，是几个创可贴。视线有些模糊，也许，也许，方才的一切才是玩笑呢，对不对。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不起身，不说话。
你若捡了那个创可贴，我就当方才你没说那些话，好不好？
紧紧揪着包带，死死的盯着地上那几个创可贴。

不是第一次见女人哭，却真真实实是第一次因为女人哭而愣住。人有多坚强骄傲就有多骄傲软弱，我也差不多，也就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就哭了，坚定的心动摇起来，眉头渐渐皱起。站直身子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脚边远远近近散落着各种零碎的物品，就剩最近的几张创口贴她没动。她为什么要随身带着创口贴？削铅笔容易削到手？还是平常容易有小伤口？联想到我之前的伤，几大包纱布都不够用。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面对她，一时所迫，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微微转身时悄悄瞥了一眼对街，那些人明显在看好戏。将错就错吧。恢复冷峻的神色，又添了一抹冷笑，嘲笑着慢慢说完一句话：
“真是不小心哦。”
强压下心中不忍和不舍，双手放在裤兜里紧握成拳，喉结因为紧张而上下滚动。抬脚，毫不犹豫地在那些创口贴上印下自己黑色的足迹，目光向前，不停下地经过她身边，朝大门走去。

就那么一会儿，我却仿佛想了很久很多，便是连他直直踩过那几个创口贴而去，我都没能站起来。指尖掐在掌心，疼，却抵不过心里的痛。一滴一滴眼泪落在地上，转瞬又消失。抬手，胡乱一抹，也顾不上所有，随手划拉一下，便拿着包，冲出门去。店外，阳光很刺，我却懒得再抬手遮。
原来，真得会有一天，有一个人的出现，他所作所说，能直击入心，让人溃不成军。
身边，来来往往过去很多人，我却愣愣的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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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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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塞了手机递给我，触及手掌的温暖，就像是冬日里的温泉，低头看了一眼，真得是拨了110的画面，扯了扯嘴角，这是耍无赖？我放任自己颓废了一个月，也就是因为那样不明不白的，我不甘心。算了，既然他肯来，那就听听吧，听过之后，该如何就如何。
信手就把手机扔回给他，然后看也不看他，就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拽了抱枕来，我不知道他来做什么，许是见到了，反而平静了，这才想起他是怎么准确的知道我住这儿？
：晏长光，我最恨别人骗我了，你别让我恨你，成吗？
你别让我伤心难过之后，再让我恨你好吗？我恼我自己，这有些卑微的语气，不似我，却自我嘴中而出。一字一句，我说得很慢，字字真心。

说完那话，又觉得傻气，即便他骗我了，我又怎么会知道。兴许十年八年后，我再晓得，难不成还为了如今的话，去把他揪出来，恨上一通。原来，出口的话，我以为我和他还有以后。低着头，眨了眨眼，到了这会儿了，我才不得不承认，也许一眼便能牵出以后这般多的牵缠。
他说他不对，可又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听得脑子乱乱的，下意识就说。
：不是一路人，你还来干嘛？你现在不怕牵连我了？
有些赌气的话，咬着唇，抬起大眼看他，是满脸的认真，却是我陌生的距离。
：你别跟我这儿，弄得和拍电影似的

我发现我根本没有看懂过他，诚然他所说的话像机了那些荧幕上激动人心的话，我却不知为什么从中看出他说得一点儿也不假，这种感觉怪怪的，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从未有的感觉。他所说的那个世界，我只从电视电影中看过，可我也晓得，那是放大版的生活，也许他的生活更难更黑暗。
女人天生心软，尤其是碰上某些人的时候。渐渐抱着膝，也不管他在不在听，或者听了，能不能晓得我的感受，我依然想说出来，说出来，也许就那么难受了。
：说实话，第一次你出手帮我的时候，我原以为我和你，不过是茫茫人海中不期然的遇见，然后便各自过着原本的生活，我没有想过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儿……后来呀，海边又遇见你，才算是真得记住了你，当时觉得，我偏偏总是遇到你，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你呢，也许这就是缘分
断断续续，我把从相遇到如今，我的心情说给他听。
：我觉得你的笑，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很耀眼很好看——后来，我们总是能遇到一块儿，现在想想，是你故意的？慢慢的，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我把很重要的东西丢在你那儿了，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都说不清，你是不是很得意呀，其实大约你知道的吧……可上次咖啡馆，就像是一盆水，浇在我身上，让我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你说你是为了保护我，也只有你能保护我
：那如果下次呢，下次还有这样的情况，你是不是又要把我推开，说比上次更难听的话。逢场作戏？玩玩儿？谁认真谁就输了？还是更不好听的话？怎么，你要和我玩儿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游戏吗？
：从开始到现在，你仿佛把所有都看清了，可你没看清上次我是真得伤心难过了，这里真得好疼
手按在心脏那处，抬起脸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
：你上次的伤好了吗？

明明两个都算不上了解对方的人，偏被上天凑在了一块儿。看他弯了腰，离我近了些，我没退，反而为能更近的看见他的眼睛而高兴。都说眼睛最能泄露情绪，看人从眼睛那儿看起。直到听他说起，能不能再多呼吸一下时，心像是漏了一拍似的，生疼。吸了吸酸酸的鼻头，嘟哝。
：你别胡说了，好端端的谁还咒自个儿呀
这人一会儿一个样，我本该拿了拖把，把他赶出去才对，可此刻却和他咫尺距离，更是率先说出，这些日子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事儿，这些事儿像是一团线，埋在心里，不管我想不想，它总是时不时冒出来一下，提醒我，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叹了口气。
：没有承诺，那你来干什么的，就光光和我解释咖啡馆的事儿？

她听进去了我的解释是最好的，我打心底里感到高兴。一直以来她都是带刺儿的，有棱角的，但现在离得近了才看到她的温柔，特别是她的眼神，温柔得像水波一样。她就是爱倔强，什么都得先硬碰硬，不行了才服软。话也说回来，如果她一开始就不这样，温柔可人得要紧，也许就没有后来了。
看着她捂着心脏的手片刻，犹豫着伸出了自己的手，一顿一顿地伸过去，最后把她的手拿开。一握到她的手就有些尴尬了，因为不知道要放在哪，但看她一直捂着自己的心脏自己也紧张，好像她拿着一把刀子一样，手上不自觉因此用力了一些。她的手很暖，隐隐触碰到的脉搏很平稳，手劲又放松开了。把她的手放到一旁，大胆地坐得离她近一些。
“我说的是事实。我这次来……是因为想你了。我知道你把心放在我这了，如果我把我的心给你，你接受吗。”
大老爷们说这些话有些难为情，但毕竟大老爷们儿一个，不会拐弯抹角，话越说得直白事情解决得越快。

他伸手过来时，似有迟疑，一顿一顿的，我没挥开，任由他坐的离我近些。待我听到那个想字时，才直直的将视线投在他面上，他问我能不能接受。不知是太高兴了，反而不会高兴了，还是旁的什么，此刻，我就这么盯着他看，一直到眼睛有些酸了，才移开。伸手，环在他脖颈，在他耳边轻声慢语。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晏长光，如果下次你再推开我，陆淮初是生是死，和你也再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怕，不代表不敢，你口中的好，也不一定就是我的好
：所以以后，你要再推开我的时候，记得——有多远滚多远，即便那时我爱你，你也滚
：你谢谢我啊，就这样，我还愿意要你的心，珍之
这边话音刚落，我就松开他，退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脸，心却不那么热，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未来，或者说，我不相信他。也许，明天他又会像上次一样，推开我，用那些难听的话。可怎么办呢，我怕他一个在黑暗里，会孤独，也怕他会伤心。我想他，像他的名字一样，像他的笑容一样，能不用担惊受怕，平安喜乐，能随心所欲，就像那天海边的海鸥一样。
不浪漫，不唯美，不艺术，没有新意，甚至是从伤心开始的倾述，我统统都不介意，只求——晏长光，你别让我失望好吗？别让我看到一点儿希望的时候，彻底毁了它。

她勾上我脖子的时候真是离得太近了，我想吻她，狠狠吻她，那时我看得见她清澈的眼睛和里面的我的影子，甚至她的每一个毛孔我都能看到在张开。她说话时的热气软绵绵地拂过我的脸，让我的嘴唇有些痒，所以我笑了。当她看着我的时候我以为她在想怎么拒绝我，我等着她吐出冷酷而狠心的字眼，我也努力让自己能够去想怎么帅气最起码也得体地告诉她没关系我能接受，结果又是一个我没想到的结果。今晚的惊喜真是太多了。我忍住想抱紧她强吻的冲动，看她最后又悄悄地坐回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咧开嘴笑了，我承认是很开心、甜蜜甚至得意的笑。我用拇指抹抹嘴角以掩盖我的狂喜，也好让自己理智地去想她提出的要求我能不能做到。她是带刺儿的玫瑰，哪怕是只刺猬我也会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别人碰一丝一毫。但这对于她来说牺牲太大了，可能得让她不是现在的自己。她会快乐吗？那样的陆淮初还会是我喜欢的吗？心中有很多问题要问她，又总觉得有了肯定的答案。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问。
“你要知道，跟着我很累的。不过你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毕竟我的心你都收下了。人嘛，没了心怎么活。”
说完猛地一把抱过她紧紧圈在怀里，抚摸着她的长发像得到珍宝一样温柔，最后珍惜得不敢相信得到了一般把手指轻轻地埋入她的发间。唇抵着她的头顶，感受着她脸颊的温度透过衣衫温暖自己的心脏，话语里竟带些辛酸，像是命令又像是乞求。
“陆淮初，你真的不能后悔……”

少女时期，也曾和好朋友躺在床上，窸窸窣窣的聊个一夜，那会儿羞红了脸儿，彼此描绘着憧憬中的爱情，美好浪漫，诸如此类美好的字眼儿，恨不得通通用上。现在想来，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完美，就像是笔下的画儿一样，再次端详时，总会有这儿差了，那儿少了的。兴许，我的爱情，就像是客厅挂的那幅画，烟火灿烂下，是充满人情味的万家灯火，可大家却忘了，是黑夜衬着烟火，才如斯美丽。
鼻尖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皱了皱鼻子，后悔？我会吗？再被他拥入怀中的时候，我想我不会，细水长流也好，轰轰烈烈也好，怎样都好，只要是他，只能是他，往后的路，我会陪着你的。
能清晰的听到他心跳的声音，能感受到他的喜悦，唇边缓缓扬起笑，抬手戳了戳他。
：哪天你陪我走遍这座城，我就再也再也不会后悔
俏皮的一句玩笑话，撒娇一般。伸手环住他的腰，若是可以就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多好，我们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问对方，不用想明天会有什么，只用知道，此刻很幸福。在他怀里动了动，有些难为情了。
：……你要不要吃水果？前几天隔壁邻居送的

“好！一定”
别说是这座混了小半辈子的城市，哪怕是刀山火海，她要我去闯我也会活着去活着回，世上没什么事是我不能答应她的。以前我在我那件空荡荡的屋子里混吃等死，在白日下向黑暗走去，从来只觉得只有黑夜里的霓虹灯才是亮的，我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或许是因为还没遇到陆淮初这样的美好，从此以后也不会再遇到。从来不信天的我此时忽然觉得这是老天对我的眷顾。
“水果有什么好吃的。”
对她的问话嗤之以鼻，稍稍松开她好看到她的脸，她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手抚上她温热的脸颊，把她的头发别到耳朵后。虽然以后还有很多的日子可以好好看她，但自己就是移不开眼睛。因为她我变得懦弱而胆怯，也因为她我还是那个豪迈和爽快的我，没想到我还有不为快活自在活着的一天。
“还是你比较吸引我。”
说完就朝她的唇吻了下去，唇齿间流连交缠，用力又轻柔，想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又怕忽然这一下把她吓着。陆淮初，你就是我晏长光的。